远离了宴会场地,夜晚的花园一片静谧。
严曦身后的宫人们人数虽多,却除了在两人前面提着琉璃宫灯的侍女,余下的只会沉默的远远跟着两人。
严曦牵着恬熙兴致勃勃的往前走,他最后到达的地方,恰好是那片小树林临近的水边。
今晚的月色很好,皎洁明亮的光芒柔和的洒向大地。
小溪缓缓流动,偶尔会响起虫鸣。
李婉婉看着那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人,月光均匀的涂抹在他们身上,看上去是将两人融化到了一起。这个景象让她觉得刺眼。
可她还是努力要看清他们是要做什么。只见严曦揽着恬熙,兴致勃勃的往某处一指,笑着说:“瞧,朕说的就是这株。”
恬熙也往那处看了一眼,立刻也笑了,说:“果然生的娇美鲜妍,怪不得你特地带我来看呢。”
严曦含笑看了一眼,然后伸手弯腰下去,恬熙忙拉住他,说:“别!”
严曦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直起腰来,说:“朕觉着这茶花花与你今日衣裳的颜色最衬,簪在鬓上可比这房子钗强多了。”
恬熙忍不住一笑,改正道:“是镂空云中蓬莱阁金钗!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四层楼阁上的每扇门窗都是活的,里面桌椅板凳全齐全,还有一位金质佳人。果真是巧夺天工。只可怜人江南制造司的一片心意,偏你都不放在心上。”
严曦笑着说:“什么精致玩意,都是人力雕琢,比不得这天然灵秀之物。你把它取下来,朕为你簪花。”
说着他又要弯腰去摘,恬熙忙拉住了他。这回严曦终于有些不悦了,他问:“怎么,你不喜欢?”
恬熙忙摇摇头,说:“这花生的这样美,我怎么会不喜欢?只是你若把它摘下来这花必定不过一天便凋谢了。况且娇花需人赏,你将它簪在我头上,我还怎么赏呢?不如就让它在这里生着,我每日过来瞧瞧,可不更好?”
严曦听了,也就罢了。
他笑着说:“真不知道你竟是如此的惜花之人。”
恬熙微微一笑,说:“这样美丽无依的花儿,总是能博得一些怜惜的。”
他停了停,又有几分俏皮的歪歪头,笑着对严曦说:“陛下能发现这么美的话,可不也是个赏花之人?”
严曦深深的看着他,抬手托着他的下巴,意味深长的含笑说道:“你叫朕什么?”
恬熙一愣,忙改口道:“夫君!”
严曦一把将他拉进怀里,调笑的说:“下次再错,朕定狠狠打你的小屁股。”停了停,又换了种狎昵的语气,说道:“用朕的龙鞭。”
恬熙“嗳”的一声,嗔笑的躲开他的一吻,略微挣开了些说:“夫君且缓些,宴会还未结束呢。”
严曦手一用力,又将他紧紧的箍在怀里,气息也有些急促了:“不要紧,朕让她们散了便是。”
恬熙急了,忙拦住他撩自己裙摆的手,嬉笑道:“不行,今晚皇后还等着你呢。”
严曦喘着气,说道:“无妨,朕应付得来。”
恬熙却摇摇头,说:“不,今晚是皇后的好日子。你碰了我再去碰她,她颜面也不好看。况且婉婉是我看着出落成现在的皇后的,我也不想与她太生分了。”
严曦听了只好罢了,恬熙松了口气。忙又接着说:“我瞧着她今日其实不是特别高兴,你且好好宽慰她,别让她多心。”
严曦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你倒是关心她,只是还拿朕做这个人情,朕日后必定要讨要回来的。”
恬熙低低一笑,说道:“算我求你了,好吗夫君?大不了,明日之后,我再回报你这人情了。”
严曦便问:“你要如何回报呢?”
恬熙的声音立刻变得柔媚,他软软的说:“多日未曾为夫君品箫,明日夫君可要看看我的技术是否退步了?”
严曦的回答里却有种刻意调戏的味道:“你的品箫虽好,可是用来还朕的人情,还是轻了些吧?”
恬熙一愣,听起来像有些为难一样:“那…那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看起来颇有些苦恼的低头思索,严曦却立刻笑了起来:“小傻瓜,朕逗你呢。的请求,朕若不答应,可如何算得是宠爱你呢?”
恬熙听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嗔怪的在严曦胸前轻捶了一下,严曦含笑受了,情深款款的看着他,说:“凡爱妻所愿,朕一并照办!”
这一声声音不大,却如一个惊雷在李婉婉耳边炸响。
她的手脚突然冰冷,全身的血都凝固,心跳声都停了,四肢僵硬口不能言吐纳无能。
就在那一瞬,她想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因为她看着那两人还在絮絮亲热,月光下是多么和谐相衬的一对。
她对此却没有了任何感觉,仿佛一缕幽魂看着活人情爱缠绵。
本是阴阳两隔,自然该是无动于衷的是吧?
她看着他们依偎在一起好一会,然后转身折回去,一行人迅速退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而她,已经站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感觉到身体一阵摇晃。
回神一看,金珠满脸是泪,正焦急的摇着她,见她终于转头看着自己,这才松了口气,说:“娘娘好半天没动静,可吓坏奴婢了。”
李婉婉开口喊道:“金珠!”那声音枯涩得像把经久未开的铁锁被艰难的打开。金珠忙答道:“奴婢在!”
李婉婉吩咐道:“扶本宫起来。”金珠忙擦了擦泪水,将她扶了起来。
李婉婉站起来后,感觉僵硬的四肢终于开始恢复了,她问金珠:“品箫是什么?”
金珠一愣,半天不敢说。
在她连声催问下,只好吞吞吐吐的把从内侍那里听来的荤话解释说了。
李婉婉听后深吸了一口气,半天才说:“今夜之事,不许对任何人说。”金珠忙说不会,李婉婉便扶着她走了出去。
她走了几步,又转回去走到严曦他们刚刚停留的地方。
这才看清,在树林旁有一个小小的花圃。
花圃里生着一株白色茶花,纯洁的颜色都掩饰不住的妖娆姿态,在暗夜中静静的蛊惑众生。
李婉婉静静的看着它,默默的将它每一寸的模样记在心里,然后离去。
回到宴席上,严曦已经带着恬熙入座好久了。
他见她这么久才回来便问了两句。
李婉婉听到自己是带着歉意的笑说道:“臣妾刚刚多饮了几杯,不成想一走便酒气上涌,唯恐失态便在牡丹园旁的织锦楼休息了一会。倒是让陛下久等,请陛下恕罪。”
严曦自然不会介意,含笑安抚了她几句。
李婉婉谢罪入席,然后看了一眼恬熙。恰好他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相对,恬熙的眼神隐隐带着某种讨好。
李婉婉移开目光,再也不看他。
宴席散去,严曦果然来了凤仪宫。
李婉婉与他同塌而眠,两人却一时无话。没多久严曦想了想,便翻身复上来。
李婉婉忙举手拦住他,却婉拒道:“陛下恕罪。臣妾今晚当真累了,怕是无力侍寝,还请陛下体恤。若陛下不嫌弃,臣妾底下有好几位宫女长得是极好的。臣妾这就唤她们来。”
说着竟是真的要起身,严曦便忙拦住说道:“梓潼当朕真是那亟不可待之人吗?既然梓潼累了,便好好歇息吧。朕陪你一起安眠,干嘛叫闲杂人等前来罗嗦?”
李婉婉莞尔一笑,说:“谢陛下体恤。”
严曦温柔一笑,为她整了整被角,说:“睡吧!”自己也躺下阖目准备入睡了。
李婉婉侧头看了他一眼,即使是黑暗中,严曦的侧脸轮廓仍旧是极为英俊的。
这样的男子,搁在哪个香闺,都是春梦中人吧!
李婉婉扭过头,也阖目睡去……
隔几日后,恬熙想到那株茶花,便只带了侍女独自前往观赏。
不料去时瞧见的,是一株已经枯萎衰败的半死之木。
恬熙大吃一惊,忙招园匠来问,那人苦着脸说:“回禀娘娘,不知哪里来的许多野鼠,将这好好的花根都咬坏了。根坏了,这花就成了这幅田地了。奴婢看管不力,请娘娘恕罪。”
恬熙听了也是大为惋惜,他令人饶过了花匠,自己去跟严曦说了这事。
严曦听闻茶花毁了有几分不悦,不过恬熙已经处理了也不好说什么。
只令人再移植一株到原处便是。
只是后来移植的花他瞧着总没原先的好,也只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