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许久不见的亲人,沉秋喜不自胜,远远见得厅堂里那位红装丽人,大喊了一声:“大姨!”便抛下身边的侍女跑上前去。
情绪激荡,一时之间,他在回程路上料想的久别重逢后的说辞都忘记,只伸出了手想抱住这位长辈,却又想起自己也是年纪大了,应要注意男女之防,于是也就止住了动作。
“哟,这不是总爱赖在我与你小姨身边的沉秋嘛?怎么这么生份了?”沉如歌也是一愣,随后笑靥如画,这真是她来此后第一次笑得如此舒怀:“不错不错,长高了,也壮实了。”
沉秋等小姨伸出玉手摸着自己额头比划了一下,坐了回去后才说道:“多亏先生这段时日调教,小姨看顾我,要不我今日哪能打得过风从云那小子。”
“沉秋,可不能就此自我满足,得意忘形了。”沉如歌微笑道。
“嗯。大姨,我会继续努力,不会懈怠的。今日先生也提点了我,下一次,我一定会赢的漂漂亮亮,不会让娘亲与你失望!”沉秋一直对今日那虎头蛇尾的比试耿耿于怀。
“但二娘我见你今日出了一口恶气,心里也是痛快!早就见风啸天父子有些不爽,又不能直接和他打上一场,今日你做的不错!”沉如歌自然能看出自家外甥的实力远远超过今日在比试中所展现的,所以她也欣慰沉秋的成长。
“礼尚往来,我也没给大姨你丢人,你从小就教我的,受了欺负就要打回来。哈哈。”沉秋说罢,也举起手臂,展示了自己经过苦练的发达肌肉。
“沉秋,可要用心了。这段时日二宫主会督促你的修行。”老祖发声制止了沉秋的耍宝举动。
“啊?”
“二娘我见你剑艺粗糙必须要好好打磨技艺,免得你以后闹笑话,坠了神女宫宗门声名,不仅如此,绝影先生也将你的授业事务交给我了,绝影,是还有几次?”沉如歌接过了话,正色肃道。
“回二宫主,还有三次。我是很认可身体的疲惫不能代替思想上的懒惰这样的说法,记吃不记打,照样也是无甚大用。所以还是要二宫主劳费心思了。”老祖略弯身躯,拱手道。
“绝影,你倒是抛给我一道难题了。沉秋,可是听见先生如何说道了么?记吃不记打,那是驴子,吃一鞭子走一步。”沉如歌也是对刚才那句话深表赞同的,就如修行,靠的是自律自强,而不是靠自己亲友的驱赶和鞭策。
“这几日沉秋进境极快,功体根基不免也是会有不牢靠之处,可是要靠二宫主打压下了。”老祖郑重说道,“小徒新破五境,昨日又是另有奇遇,功力激增致使功体有虚浮之态,乃是大患。”
“沉秋,你先生对你可是十分期待的,临行前也是反复提点。这几日该收心了。”沉幼蝶也插了一句,也是有提点暗示之意。
“嗯?先生怎么了?要走了么?”沉秋有些讶异自家先生为何这时会离开。
“不错,出行几日便回来……”老祖又对沉秋说明了情形,“这几日,可不许耍什么滑头,到时候学艺不精,吃亏的肯定是你自己。”
娘亲的义女,我那未曾见面的妹妹或是姐姐吗?
沉秋沉吟了一会:“先生,此把晶石异刃,样式有些独特,便做礼物,帮我带给那位来自异域的,姐姐吧?此兵刃锐利非常,曾助我斩杀十数名妖人,也是有几番神异的。”
“呵,你倒是有心。”老祖也接过那把晶莹剔透,寒气逼人的晶石异刃,双手托住后也是能见得蓝色晶石下的手掌纹路,“两位宫主也请过目。”
“沉秋,你这礼物着实不错,女孩子家应当也会喜欢样式如此独特的兵刃。”沉幼蝶也是不由啧啧称奇,此剑由一大块碧蓝色水晶晶石雕琢而成,粗犷而又精细。
“看起来倒像一个可以把玩的物事,这样吧。绝影,我也再添上此把佩剑,想必大姐的义女也不会觉得我们给的礼物寒酸了。”沉如歌随手便抛出一把配有精致剑鞘的长剑,自己握住剑柄随意挥使了几下,感受那慢慢渗入掌心的冰凉刺骨的寒意。
“这是?二宫主,你这真是重礼啊。”老祖眼珠都要凸出来了,这剑可是与自己有旧,差点把自己一剑封喉,可见其神异。
而二宫主却直接将这口神剑转手送了一位从未谋面的少女!
“无妨,我说给便给了,哪有那么珍贵?不过这把怪剑确实有些奇异,便让大姐去参详一番也好。随意对敌,就此毁了未免太可惜。”沉如歌只觉手中这把晶石异刃造型略显浮夸,适合轻灵的路子,重心也是恰到好处。
“哎,你们都有名剑相赠,妾身身边倒是没甚物事啊。”沉幼蝶有些沮丧,前些日子出行,哪会考量那么多?
难道是要找些珠宝饰物作为礼物?
但会不会不合那少女的年岁?
“三宫主,无需挂怀。我见沉秋这把晶石异刃暂无剑鞘,不若你便画制一副剑鞘的样式图纸,其余便让我来想方设法制作。”老祖笑道。
“此法甚好,有劳先生了。妾身这便绘制图纸,二姐这把佩剑装点如此华贵,倒是要让先生破费些钱袋了。也麻烦二姐给些专业意见。”
老祖此举是为引动沉幼蝶的心思,不让她孤冷了,也乐见其成。
“先生,弟子此处还有些珠宝,不若也挑选些做剑鞘点缀?”沉秋听得此语也是觉得自己还能尽一番心意。
“根据剑身造型,剑鞘要考量剑刃保护和抽剑效率,对于这坑坑洼洼的晶石来说,还真有些棘手……”沉如歌也是来了兴趣,她是习剑爱剑之人。
以往过手的名剑不在少数,出身贵胄的她与沉幼蝶品味极高,所用物件,所穿衣饰无一不是名匠所作的精品。
今日也是有见得绝影摆弄小物件的手艺着实不凡,也是放心让他制作了。
“沉秋,你先与我来一下。”老祖见两位妇人讨论逐渐热络,便唤自己弟子一起走入庭院,交代一些事情。
“不知先生是问那些凡人难民的去处着落?”沉秋正色道。
“正是,你可是想好了?”老祖无所谓自己弟子有何决定,但若是能包下这近四五千人,那是再好不过。
“先生,我想了许久。此处水府地界的物产乃几座出产不错的矿脉,我想献给宗门,为娘亲尽一番心意。”沉秋顿了顿又道:“今日与那些朋友短短一聚,虽然我很是不舍。但我又怎么能将受了半辈子苦的人束缚在我身边,他们应当有自己的念想,自己的追求。就如今日与我一同前去的小梅姐一样,她是想与勇哥出去后结为夫妻,组建家庭的。但他们若是想留在此地也是极好,我也能略尽绵薄之力,再修建几座好些的庭院,让他们的生活更舒适些。先生,我已经考虑明白,凡人与我们的鸿沟太大了。这几日你已经为我做了示范该与他们保持距离,大是大非面前站于人族立场便是。”
“看来你确实在这几日有了些感悟。”老祖明白沉秋的野心并不大,所以能听到弟子洋洋洒洒一大堆感言与决定已经足够。
“危急中,我们可以拯救他们于水火。但不能时刻关注他们,这样便乱了我们的修行。尘世历练,真是艰难,短短数日,我便深陷其中,忘了自己的本分,想成为大家的首领。我也渐渐体会娘亲的艰辛了,她肩头如此重大的负担,东域神州与魔人的大战即将触发。我可不能成为她的累赘。”沉秋说完后,也盯住夜空中那轮明月,想起自己小时不懂事在书房吵闹的情形,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慨。
“那你这几日,最好在二宫主面前直直白白的展露一切,不要害怕暴露出自己的缺陷与不足。她会想方设法因材施教。往日你是体质欠缺,现今可是再无任何借口,我可不想听到二宫主说你不行。”老祖沉吟了一会,想到沉秋此时把心思用于外处经营势力也是有利有弊,况且他也在自身实力飞快突破的时期,不宜分心——随他吧,反正身边也有个小妖精能帮他看顾些事情了。
“嗯!一次练习不成功不要紧,我便练个十次八次的,我不会偷懒。”沉秋坚定地说道。
“多用用脑子,你是想成为光会犁地的蛮牛吗?也不怕地被犁坏了。”老祖笑骂道,给了沉秋一个暴栗。
“先生是说我瞎干蛮干会把身体练垮吗?但我每次见先生的负荷是比我要重许多许多倍的。”沉秋也是对老祖的套餐训练有些上瘾,今日他尝试了扛树,举树,背树,拖树,拉树,跑着走,跳着走,倒着走,诸般花式下来,越练越觉得自己精神抖擞,全身上下肌肉都在发胀发酸,显然是可以尝试更多负担与可能。
虽然劳累,但也是恢复极快,不然一天下来哪能应付与风从云的对决。
“呵呵呵,算是吧。”
老祖笑得更大声了一些,见沉秋还真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只好又悄声说道:“傻小子,你昨晚用心去学那‘丹鼎问道’的采战法门了吧?双修时可是教你用蛮力瞎干没有?没有吧?你当时肯定也是用心,用脑子了!是也不是?”
“呃,先生!!——”沉秋喊将出来后,又左右观望一阵,生怕厅堂那两位妇人察觉到,好一会儿没见动静,才松了口气。
但是脸嗖地绯红!
这时才反应过来:原来地犁坏了是指自己腰闪了,或者说自己女伴被自己大力耸动弄伤了!
沉秋一脸哀怨地盯着自己的先生:这是什么比喻形容啊?
故意看我笑话吗?
“好啦好啦,我也是猜的。瞧把你吓的,真当你先生我是偷听新人洞房之夜的墙角,喜欢偷窥吗?”老祖一脸坏笑,心中却道,若不是自家夫人有令要看顾住你,谁有那破闲工夫在风流快活的时候管你。
“谢谢师尊授法!白日里,我便感觉自己仿佛又变了一个人!先生,比试时,我感觉自己连一半的全力都没发挥出来。”沉秋得了老祖安抚后才兴奋地说起自己功体进境的变化。
“所以更要好好锤炼自己,稳固自己的功体与肉身状态,轻易得来的,也会因为立足不稳,被轻易摧毁。而且为师也希望你能跟得大家,二宫主此次加入,便是表明神女宫要开始有大些的动作了,会危险许多。你虽然也有青仙子辅佐,但她也是不擅长对阵,捉对厮杀之人,便看你两人的成长了!”老祖鼓励道。
夜里,由于幽冥老祖归心似箭,于是在一番觥筹交错,“主宾”尽欢的饭局后,老祖也没做多逗留。
化作巨鹰飞向夜空,风驰电掣地向与大宫主沉融月约定好的灵山地界赶去!
虽然水府地界辽阔广大,但对于高阶修士的老祖而言,也真只是顿饭功夫就出了那片群山峻岭。
老祖回首望了望身后那营火点点,感叹道:若是自家小徒能接收下来这批人手,好好经营岂不美哉,不过就他的性子而言,目前也许是我对他的期望有些超前了。
今日二宫主与我那婆娘的情形真是一言难尽,我又如何好插手其中,罢了罢了,都不是小孩了,又是亲人,哪会有解不开的结?
她们多日不见,再度重逢,外人在场反倒不利于她们交心……
诚如老祖所料,沉如歌也确实在与她小妹交谈,只不过由她主动挑起的话题多些,沉幼蝶随性地回话罢了。
好在周围还有沉秋、青嫣作陪,沉幼蝶碍于面子,不想让众人寒了心意,让外人知晓一些内情,也是强打精神与众人有说有笑。
“什么?沉公子还与军皇山那位千金小姐有过婚约和约战?哦哟哟,啧啧啧……”青嫣得知后也是有些讶异,不过也不算震惊。
虽然她早就不是完璧之身,不算是守妇道的人家,久经欲海沉浮,但现今也是归心于这小冤家了,生怕他受了半分委屈。
今晚说不得要找沉秋好好说道说道,看看这小冤家还有什么瞒着自己。
“呵,上一次他们碰面时,那心高气傲的丫头见沉秋并不是她意象中的男人后,便定下了约战。约定的是什么,就要看沉秋努力不努力了。”沉如歌当日也在蓬莱岛,所以知道的情况比沉幼蝶所知的多许多。
继续抖露沉秋的老底,落井下石,她也是有意提醒沉秋要洁身自好,不能处处留情。
“是嘛,大姐和我说的有些不尽详实了,我还只道是两个小家伙见对方有些不对眼,约定一次赌战,激励自己呢。”沉幼蝶恍然大悟。
“那丫头还是很有主见的,没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一回事。直接了当地用了江湖人士的手段,决个胜负便算完事。”沉如歌其实也是很欣赏。
“嗯,若只是两人性格不合,倒不如及早抽身。但若只是见沉秋修为不如自己,便起了轻视心思,妾身也觉不妥。”沉幼蝶虽只是就事论事,也是考量到眼前的丽人的情形,江湖中有些地位层次的人谁不知道神剑宗宗主的妻子沉如歌比丈夫林岱岩要强过许多倍。
不想又进入了妇人们喜闻乐见的调侃小辈那些糗事的环节。
急的沉秋坐立不安,躁得是满脸羞红,自己又没法回嘴顶撞,几次出言想转换话题又被她们直接无视,反而更惹得妇人坏笑与揶揄——沉秋恨不得就地掘地三尺,把自己埋了进去,听不见,见不到才行。
“沉秋,可是有把握胜过那位军皇山的天之骄女?”沉如歌见调侃得差不多了也就收手。
“就算我有,也早被你们说得没了。”沉秋没好气地答道,今天比试上的大胜确实是让他信心倍增,往日对手不怎么样嘛?
“那,二宫主大人。那位秦晚照姑娘可是何修为?”青嫣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也没问这位姑娘长得如何,胖瘦美丑。
之前她都是小心翼翼地附和在场的两位妇人的说辞,虽是有说有笑,但也是有些不合往常随心如意,好不别扭。
“其实秦晚照这丫头也是与今日与沉秋比试的那个风从云差不多,出身名门,军皇山也是有丰厚的宗门底蕴。沉秋能在几个月时间成长到反超过以往对手的程度,又怎么能狂妄自大认为他人不会奋起直追再回头赶上自己?”沉如歌也是耐心解释:“六境之后,功体威能天翻地覆,那丫头应当不会再作等待与保留。今日之事再度重演,也是毫不稀奇。只不过沉秋的胜负也便难料了。”——妇人打定了心思:若是眼前这名妖女不识抬举,想挑拨是非或者痴心妄想一步登天,也不会介意再掏出一口飞剑送她上路,免得坏了沉秋的向道之心。
这一下还真把青嫣堵了个够呛,只得心中不断自我安慰:如今主客易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也不过刚晋八阶,未建寸功,别人瞧不起也是正常。
转头一看,也见沉秋这小冤家对着自己耸了耸肩,一脸无奈之色。
瞪眼回敬了这个没良心的小男人之后,心中才稍稍好过些,毕竟也是他遭说教,自己犯不着无端生闷气。
沉如歌见自己外甥与青嫣“眉目传情”也是有些头疼:合着自己都是白费口舌了?
待要发作之时,又听闻侍女小梅说道:“启禀两位娘娘,小婢已按主人吩咐,将卧居各自收拾妥当。”
“倒是不需要劳烦太多,本宫久未与亲人相聚,便与三宫主合居一处罢。”沉如歌倒也是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说教,今晚她是要和小妹谈谈心交交底了。
也真是这名叫小梅的侍女来的时机巧了,虽然是让沉秋逃过一次,但也是给了自己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
念及此,沉如歌也是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
“小梅,若是二宫主大人有不合心意的物事,换置便是,切莫怠慢了。”青嫣也是心中吁了口气,眼前这位盛气凌人的二宫主实在是难伺候,不若三宫主那般柔和随性。
这位是修为境界,实力带来的说一无二,不容反驳。
敢于反驳的,便成了江湖人士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其实这几日也是住得惬意,应当是不用再做什么变动,就这样罢。”沉幼蝶也不想在小事上过多纠结,便让这服侍自己数日的侍女安下了心。
沉如歌意在自家小妹,对卧居也是“客随主便”。
她心中隐隐明白,自家小妹遭逢了变故,性情难以捉摸,也是厌倦了以往两人表面和睦,暗里处处争斗,互不相容的情形。
深夜,两位美妇并作一头,合上一张大大的华锦被子,说起了自己以往每次相见想说又碍于颜面与伤痛过往而未能说出的话。
“小妹,此番变故。大姐真是有些悔恨的。当初她只是一心想着若是你远离了宗门和母亲,不受拘束,按照自己心意生活下来就好。想不到再隐秘的行事,也会被有心的邪人挖出根脚,让你遭受苦难。”
“其实大姐也不必太过自责,虽然她与我的信函中只是震怒魔门邪人的凶恶行径,但我也能从那关切的话语中,字里行间中察觉出她那苦痛的情感,经你一说,更是证实了我的想法。这只是那些豺狼邪人盯上了落单的对头和猎物,我又实力低微难以抗衡。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
“也是多亏大姐心念所系,她也是心血来潮想念你,便派人过来探望,不然后果难以想象。她就算在江湖中杀得魔门干干净净,也换不得你平平安安,完好如常。”
“其实姐姐你也会为我出头,我明白的。是小妹实力不济,让你担惊受怕了。”
“可惜我没能及时赶上你的行程,耽搁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心里有些觉得我有些马后炮的嫌疑,假惺惺的作态?”
“那是因为我的缘故,这段时日行程不定,难以预期,是绝影先生为补全我晋升六境后破损残缺的功体,四处寻求机缘所致。”
“哦?我是知道小妹你的体质特殊,强行破境后患无穷的。”沉如歌心中叹息,若不是因为母亲那决绝无情,小妹就算随意嫁了一位修士不是比那俗人凡胎的唐家主要好数倍?
可笑我当初年幼无知居然还和无知妇人一般见识,把自家小妹往外推攘,更是经常在同伴面前数落,欺辱她,殊不知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可恶,伤透了
她的心!
“破境当日,我也是强行吸纳了一株名唤蝉露果的天地灵根的功效,破境之后真是凄惨无匹,全身经脉皆有些碎裂,内视之下,全身各处也有伤损,呕血不止。”沉幼蝶回想起当日也是有些后怕的。
“这岂不是把你的道缘毁了吗?你怎可如此冲动?”沉如歌不禁骇然,怎么如此不计后果?
“还不是宗门里,那个女人来了信,说要把我这丢人现眼的玩意赶紧滚回去,省的再败坏神女宫的名声?”沉幼蝶撇了撇嘴。
“这,哎,我也是对她有些无言。若是我与你设身处地,我也不想回去受人冷言冷语,处处刁难。”沉如歌也是心中再度叹息,自己母亲的急功近利不是伪装,而是真真正正刻在骨子,写在面上!
若不是她摆明脸面地嫌弃幺女,自己也不会一次又一次伤害这同母异父的妹妹。
“那你可是有修复功体了么?虽然江湖上有许多强者是有人身体残疾的,但终究也是根基受损,大道无望。”
“嗯,大姐是对我的身体体质与功体比较熟络,她想必也是早有预见那日状况的。绝影先生依据她的信函上所述的法子,一一找全了修复我那破损功体的机缘物事。”
沉幼蝶把这段时日马不停蹄的行程简单说了一下,寻访各处仙山灵渊寻求那万中无一的机缘,也许是天才地宝,也许是妖兽内丹,也许是那些仙山灵渊中特有的阴阳五行灵脉滋养……
“哎,也是多亏他了,这般雷厉风行的行事,真是罕见人物。”沉如歌也是走过千山万水的,深知探访那些群山峻岭与山川河涧的不易!
有谁能料得到某处悬崖的犄角石缝里的有些异象的兰草乃是仙草?
有谁又敢深入深山老林与毒蛇飞虫猛兽甚至妖兽为伴?
又有谁肯心甘情愿地带着别人去截获这些机缘?
自己是斩杀过不少大妖,攫获过不少珍稀的妖兽内丹,但比起这出身根脚不明的“绝影先生”那还真是差得远了。
别的不说,就说那截取灵脉灵气的手段,她便自叹弗如。
“还好经水府一役,我才明白当初的自己是多么的弱小。明白自己那些蹉跎的岁月有多可惜。难怪大姐前日回函也说我早应当如此下定决心,不破不立。站立在高峰处,俯视大地,才能明白自己也有无限可能。”沉幼蝶回忆自己的心境变化,心中也说道:也是当初看到死老家伙对自己忙前忙后,不辞辛劳,日夜奔波,没动邪念心思,自己也才会在无外人的情形下主动出击,表明心意,对他死心塌地了。
可惜就算与他春风数度,抵死缠绵,我也始终明白,他是大姐的,我又一次背叛她了……
“就是应该如此,就算没有绝影,我与大姐也会为你张罗的,你就是瞻前顾后太多。”沉如歌也不明自家小妹内心深处的那份负罪感,只是欣喜她终于踏出关键的一步,朝着自己与大姐追赶。
“谢谢二姐了,今次让你劳费心思陪我过些时日的江湖险途。”
“哪的话,只望小妹不要嫌二姐在你身边碍眼便是,当初是我错的离谱,一直是我做得不对,让你背离宗门与家族了。二姐郑重向你赔罪。”沉如歌也握住了身边小妹的手,只觉对方有些退缩之意,又不由紧了数分,不让其脱离,螓首也转向那位与自己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妇人:“你若是有些不忿,便骂回我几句吧。”
“虽然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往事,但我一直不能忘怀当初幼时的那些情形,有几次我真是……算了,我也打不过你。说甚么也是枉然。二姐,我也知晓你的心思,你一直有赔罪的心态,想与我和好。以前我也是想着就这样算了,都过去那么久了,大姐也对我们的情形伤透了脑筋,想必她也是在你那处费了不少唇舌罢?”
“都是我当初少不懂事,听会了几个妇人的说词便套用在你的身上,至今想来,我真是欺人太甚了。”
“是那个女人放出来的口风吧?当年便是对我偶尔顾念一下,对你和大姐那可真是好得很啊。好像我不是她亲生的一样,得知我那体质与功体性质后,便又着了魔一般给我物色人选,真是个好母亲。为巩固她在宗室的身份,宗门的地位,无所不用其极。把我当做一个床榻上,男人的恩物,想把我送给某一大人物作为鼎炉。”沉幼蝶本也是想心平气和地说出过往,但一念及那个女人,真是意愤难平:“这回我被一个瘪三玷污欺辱,想必我在她心目中是掉了身价的吧?她可以忍受我嫁入凡人家成为寻常妇人,但是却不能忍受我被一个江湖瘪三宵小压在身下,是不是她要气疯了?是不是破口大骂我是一个烂货,婊子,不堪大用?我偏偏就不回去,那女人自命清高,也还不是另找了男人,依附权贵,生下了我?……”
一桩桩过往,飞速地在沉幼蝶脑海中闪过,“想不到当初我游历江湖时,竟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虽是时常朝不保夕,饱一顿饿一顿,但身边的朋友也是肝胆相照意气相投,没有那么多恶言冷语,真是十分幸运了。结识了那几位不分高低贵贱的朋友,我的酿酒技术也是向一位精怪大姐学的,后来我也开了家酒楼,生意蛮好呢。一个月下来也不少仙家钱获,可惜了,可惜了啊,全都是如梦幻泡沫,经不住风吹雨淋啊。”
妇人说罢,也颓然了,不复刚才神情平静变得意忿,直至激荡后再转轻松飞扬。
沉如歌见此也侧着身躯,合握包住了自家小妹那略显无力的小手:“你今日境遇,可是由二姐我造成。都是我醒悟得晚了,道歉来得太晚了,老是和你拌嘴吵架,你才会觉得家里呆不住。今日你说出来这些,我也是极不好受的,虽然我想过许多自己的不对,也做好了被你折辱的准备,但不想听得了自己的姐妹如此无依无靠漂泊在外,受罪受苦的经历。”
沉幼蝶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后,才慢慢说道:“二姐,你不明白的啊。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我也不怨你了,真的不怨了。我们其实真没什么大仇大怨,犯不着一直被当初的过往困扰,纠缠住而不得抽身。”心中也不住感叹:是啊,二姐并不知晓我一次又一次地背叛大姐,第一次是我见不得大姐的好,受了些许甜言蜜语的引诱便和那少年英雄的姐夫半推半就地上了床,偷尝了禁果后一发不可收拾,一而再再而三。
“小妹倒也是向前看的,二姐我不如你了。”沉如歌自嘲道。
“二姐,切莫再自责以前的过往,当时也是我有些不对之处,与你争抢物事,见不得你手中有什么的。”我也真不是个好女人!
居然还抢大姐的男人!
一次,两次,三次,一次次与姐夫他花前月下,终于我也察觉了些苗头不对,怕大姐责罚便急忙出离了蓬莱岛宗门地界开始游历江湖,而最终大姐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将我带离宗门与唐家结亲,我是认的,大姐隐隐也有惩罚我的意思吧?
我如今境遇只是咎由自取罢了,我也许就真是一个荡妇,一个臭婊子,我的身体真是下贱,就连那瘪三涂犬都能安安心心把我肏弄、享用,就活该做人鼎炉……
“可惜术法之道我也只是涉研不深,无法对你有何指点。大姐在便好了。”沉如歌也是自知能为有限,虽然她也是一名修为高绝的女剑仙,但也真不算术法大家,只是擅长挪移遁法与藏匿术法。
“二姐如今修为,我可是很敬佩的,但我也知二姐为此付出的艰辛。我又岂可辜负你与大姐的期望?”沉幼蝶说罢,也侧过了身子,用另只手合握了一会表示自己完全已经放下过往。
“那我们得要加快些脚步,大姐可不会等太久。我们差得可真远了。”沉如歌笑道,此处多年郁结的心结一解,只怕自己也是没甚多少牵挂。
“大姐那般通天修为,小妹我倒是真心自叹弗如,还是二姐你有希望。”沉幼蝶也会心一笑,心中也是有了计较:老家伙身板着实硬朗,本钱雄厚,精力绝伦……自己偶尔偷吃一回,小心行事便可!
毕竟那家伙也是个不老实的男人,经不住女人诱惑,与其和外面女人鬼混,不如便宜了自己!
这可是帮大姐看家护院!
不对!
是帮大姐看管住一条贱狗,老家伙就是副舔人屁眼的贱骨头,我是看出来了!
哈哈哈!
“小妹,可否说些你当初在游历江湖时的趣事,我是对你开酒楼,酿酒的事情很感兴趣的。”许多年过来了,沉如歌与沉幼蝶只是偶尔数次在宗门相遇,对对方的事情很多是靠大姐来传递信息了解的。
今日也算可以面对面的交心,沉如歌也是没提那些扫兴的唐家的事情。
“好啊,我是记得有向大姐捎带了不少自酿的酒水,我也是没落下你的份。”
沉幼蝶的自酿酒水是年年都有托人给大姐捎带,自然也不会落下被人说道的口实。
“大姐说你的酒水真是不错,我也就没舍得喝了,这么些年下来。攒了数十坛,我一坛也没拆封,会不会更香醇了?”
“哦呵,想不到二姐你的存货反倒是最多的。我这里都没多少了呢。明日的餐宴,便要靠你撑场面了。”
“那必须的,你兜里的好东西先暂且寄放数天,一起品鉴你早些年的手艺!”
两位美妇在被窝里聊了下姐妹之间的话题,也是有些倦意了,正当准备入睡之时。
沉如歌忽道:“青嫣那小妖精有些动静。小妹,你这些天是怎么看顾沉秋的?放任这小妖精勾搭自家外甥么?”
“二姐,我也有向大姐提过此事。她是不置可否,我也便随得那女妖去了。之前我也和你说过的。”
“你这态度也有些问题啊,就算大姐不管,你真就不管了?”沉如歌有些埋怨道。
“沉秋有块天妖令牌,拘使妖魔的。青嫣就是如此被他收服的。倒是不必担心这妖女害他性命。”
“什么收服,男人的调调,我可是明白的。沉秋还不是见那女妖皮相艳美后,色授魂与,想将这条小母蛇收入帐中?也不想想那狐媚子身处妖巢,是见惯风月的。谁占谁便宜还不知道呢。”沉如歌一脸鄙夷,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贱得很。
给奶便是娘,什么歪瓜裂枣,熟瓜烂杏都能收了。
“绝影倒是觉得这妖女七阶修为可堪一用。哦,对了,她昨夜还是七阶,今晨便是八阶缘生境了。”沉幼蝶也是一时半会没想起这茬。
“嗯?这肯定是有古怪,那青嫣居然还施下术法做了警戒与防止窥视。小妹,你可是想到了什么?”沉如歌严肃地问道。
“二姐可是想说这妖女是吸了沉秋的元阳,致使功体晋升了?但沉秋今日可是未有表现出虚脱状态,反倒是一大早就开始参与那些凡人难民的房屋修建,木料都是他搬运过来的,青嫣倒是施了术法攒积了石料和修葺房屋。”沉幼蝶一脸无奈,只得说出了真实情形,因为此事瞒她不过。
“这倒也是,不过我倒是更好奇青嫣用了什么法子破境的,你不想了解么?”沉如歌也回忆起沉秋与风从云的比试过程中,自家外甥龙行虎步的风姿,的确不像是被妖女迷惑了心神,夺取了元阳的样子。
“呃,还是不去了吧?妖精打架的事情,看多了会生针眼。”沉幼蝶也是有些犹豫,回绝地有些不彻底。
“噢哟!你是看过沉秋与青嫣‘妖精打架’了咯?”沉如歌哼了一声,可算是抓到自家小妹纵容外甥纵欲的事实。
“老老实实交代是如何一回事。”
“哎,二姐。这么羞人的事情怎么可以随便说出来。”沉幼蝶绯霞满面,脑子里满是沉秋与那妖女激情交媾的画面。
“想必绝影也是知道的了。大姐也真是放心他教自己的儿子啊?”沉如歌说罢,也起身推门了。
看来自己以前料得不错,绝影这老家伙确实是欢场悍将。
要不然大姐怎么放心沉秋与那妖女相处?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师傅是什么样的人,徒弟哪会学好?
“二姐,你怎么了?嗯?一副夜行装束。是要去沉秋那处么?”沉幼蝶奇道。
“去看看怎么回事,替大姐管束管束那小子。”
“哎,我也跟去瞧瞧罢。”
省的沉秋又遭逢我那次类似的变故,姘头血溅当场,无地自容只欲当场自尽了残生。
沉幼蝶一听自家二姐那说道,头便大了。
二姐心性也是有些霸道,她是知道的。
说不得还真会见血。
只得叫住沉如歌,一同前往了。
哎,哪有一而再再而三地偷窥自家外甥的情欲性事?
全然不顾人家颜面了都。
一阵流光闪过,沉幼蝶也穿戴了一身夜行装,只不过她是佩上了黑色面纱遮住了满面红霞,就算自己也是经历过几个男人,经历过风月,但一想到自家外甥沉秋那妖怪般的极其吓人的肉棒妖枪,心中就不住战栗,也许只有天赋异禀的女妖精才能和他激情交合,泛舟欲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