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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肉食战争》第七章 《异端大主教》(下)(剧情填坑)

第39章 《肉食战争》第七章 《异端大主教》(下)(剧情填坑)

  (以迪莉娅为主的第三人称视角)

  

   迪莉娅和她的神皇陛下到达塔兰托已经一天半了,贝尔纳多率领的海军部队在这里占领着200多平方公里的弹丸之地,一多半还是荒野,但城区内却满满当当地居住着40多万人。

  

   迪莉娅到达港口之后的半天内,直属教会军四支部队中的三支都汇合过来了,包括萝贝塔和碧安卡带领的一支、凯佩斯和波耶卡带领的一支,还有卡塔日娜和薇若妮卡的部队。唯独布莱欧娜依然留在曼弗雷多尼亚,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土豆田。迪莉娅知道这些部队并不是要集结在这里进行什么伟大的行动,单纯只是因为被瓦莲京娜挤压得无处可去了,瓦莲京娜用18列火车和100多辆运兵卡车迅速地把自己的部队输送到半岛最东端和最南端,后续大部队还在行军过程中,所到之处一片归降,马泰奥兵败之后的其余民兵组织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视频通话的时候布莱欧娜说瓦莲京娜的部下信仰程度都很深,而且有一套自己的礼仪动作,每天睡前要手捧燃烛向东南祈愿,祈求得到女神的引导,所以她也跟着做了几天,感觉很不错,很充实很安心。

  

   迪莉娅问:“为什么是东南?东南有什么?”

  

   “有卡琳娜啊,你们不是在塔兰托吗?”

  

   “唔,怪不得她这几天总能感到莫名的压力,甚至整夜睡不着觉。”

  

   总之瓦莲京娜迅速南下,几乎占领了整个半岛,唯独除了西侧邪教政府军的四万多平方公里,还有就是迪莉娅她们所在的塔兰托。

  

   前一阵的海战结束后,未被击沉的军舰还有不少漂浮在水面上,贝尔纳多给每艘船配备了十多名工程师,以评估其修复的可能性和必要性,然后最后结果就是:

  

   “两位舰长女士,我认为除了两艘航空母舰外,另外所有船只都没什么打捞或修复的价值,就地凿沉比较好。”

  

   谭妮特捶着桌子却又低声下气地说:

  

   “贝尔纳多参谋长,请你务必保护住我的船,我可以付钱给你,我知道你一定需要很多外汇来购买食物和燃油!”

  

   加雅缠达也说:“我想我们三个都知道调动区区几十万人维护一支六七万吨的海军有多么艰难,所以很舍不得任何一艘仍然可以形成战斗力的船只。我相信塞布瑞娜和伊内丝也舍不得她们的破船,尽管其中有些玩意除了浪费燃油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很抱歉女士们,我考虑的不是我自己的食物或者物资,我也不要你们的钱。我考虑的是,让你们的海军恢复元气似乎无助于这个地区的和平稳定,只会乱上加乱。”

  

   谭妮特说:“我的工程船和剩余几艘导弹舰艇正在从撒丁岛赶过去,如果你真心想要追求稳定,那就让你的工程师帮我把船修好而不是凿沉,否则的话我会让你看看什么叫乱上加乱。”

  

   男人毫不避讳地摸着她们的脑袋说:“我救了你们,而且从某种角度来说监禁着你们,但是为什么我却时常受到你们的威胁?”

  

   谭妮特把他的手拨开:“你说你监禁着我?你甚至都没强奸过我,这算得上什么监禁!?”

  

   迪莉娅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听起来很没道理。不过经过几番辩论,在海战中幸存下来的船只似乎终于得到了修理。两天之后加雅缠达的潜艇也放心地出现在港口,着实把贝尔纳多吓了一跳。

  

   “喔!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艘绿色的大家伙!”

  

   “加里波第号吃水线上的那个窟窿就是被它的鱼类击中的。”

  

   谭妮特也是第一次见,事实上除了加雅缠达之外的人都是第一次见,迪莉娅和卡琳娜饶有兴致地凑近观察,还钻进去看了看。

  

   ………………

  

   “神皇陛下,我们是不是该准备一个圣诞晚宴?”萝贝塔问。

  

   “圣诞节?我妈妈从来不让我过圣诞节,说那是别的宗教的节日……”

  

   迪莉娅流露出稍微失望的表情:“所以今年不会有圣诞节了吗?”

  

   卡琳娜没有主意,于是问塞布瑞娜:“你是虔诚的瑟米西沃安教徒,你说我们可以过圣诞节吗?”

  

   “为什么不呢?如果你阻止这群意大利人过圣诞节,他们还有什么生存的动力?你是想让他们下次上战场的时候更干脆地送死吗?”

  

   “可是我妈妈……”

  

   “二世神皇并非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否则的话你们为什么不把她的话录下来然后形成一本教义?”

  

   卡琳娜点点头,高声说:“虽然我们没有太多食物,但是我们可以从军港借一些彩灯来!”

  

   “好哦!!!!!!!神皇陛下万岁!!!!!”

  

   迪莉娅高兴地跳起来。

  

   ………………

  

   然后差不多是在迪莉娅上岸之后的第五天,瓦莲京娜终于派出一支代表团前来接触了,带队的三个人令迪莉娅感到惊讶,贝尔纳多在自己的航母上盛情接待了他们。塞布瑞娜用冰冷的语气点着他们的名字:

  

   “曼弗雷德领主,布莱欧娜,还有你,莉欧妮!”

  

   “是的,塞布瑞娜大人。”

  

   卡琳娜问:“你们既然能被瓦莲京娜派过来,说明她已经完全信任你们了吧?说明你们这几天已经完全忠于她而不是我了吧?”

  

   布莱欧娜做出一个令卡琳娜都自愧不如的优雅而标准的侍奉礼,迪莉娅当然更比不上了,她感觉自己做的侍奉礼就好像一个女变态在暴露自己的乳房。

  

   “我的陛下,我们并没有不忠于你,因为就连瓦莲京娜大人也是忠于你的啊!我们只是在她的指引下认识到了向神皇陛下效忠的正确方式,既不会愚忠和阿谀奉承,也不会因语言耿直而顶撞陛下。瓦莲京娜大人让我们知道你真正需要什么,瑟米西沃安教会真正需要什么。”

  

   迪莉娅想说“那你说说教会需要什么?”但被碧安卡用手势阻止了。塞布瑞娜用嘲讽的语气说:

  

   “是的,看来神皇陛下很需要看你们做出优雅的侍奉礼?”

  

   莉欧妮说:“这是最基本的礼仪,我们只是曾经一直在忽视,这世界上任何宗教或者说任何文化都必须要有礼仪,面对领袖时的礼仪必须正式而端庄,这同时也能使我们内心的敬畏之心增加十倍。”

  

   卡琳娜说:“我不需要你们的敬畏之心增加十倍……”

  

   布莱欧娜却说:“不!你需要!而且这是根本中的根本!很荣幸地说,我这三天一直在练习待客礼和侍奉礼的动作,每天练习14个小时,你们都看到了我的练习成果。瓦莲京娜大人还规范了不同服饰不同性别的动作区别,使穿长袖长裤的士兵们也能做出优雅的礼仪,使男性教徒也能向陛下表达忠心。我的陛下,你必须用礼仪的方式使更多人向你效忠,并且巩固他们的忠心,我是说,我们的!这就是我作为白烛教臣的谏言!”

  

   伊内丝说:“亲爱的布莱欧娜,你为什么不谈谈关于土豆种植的事呢?”

  

   “等会儿我会谈的,伊内丝大人。”

  

   卡琳娜说:“我何以用礼仪的方式使人向我效忠?我如果不能给他们提供安全,提供食物,反而还强迫他们练习好几天这种枯燥而没用的东西,招致的恐怕只能是怨恨。”

  

   令迪莉娅意外的是,卡琳娜并没有获得自己这方的所有人的赞同。尽管瓦莲京娜派过来的只是代表,但她的理念似乎已经开始感染卡琳娜身边的人了。

  

   谭妮特说:“这话听起来一点错也没有,我很多年前就和二世神皇陛下提出过关于修建祈愿宫的建议。”

  

   “什么东西?”迪莉娅饶有兴趣地问。

  

   “祈愿宫,一个固定的宗教场所,我们如果要让教徒们感到自己正在被引导着,就必须让她们找到组织,为她们指明方向。我的想法是在缅甸总部建造第一个,然后全球各地的据点教臣都纷纷建造,规模有大有小,小的可以供一百人进行祈愿交流活动,由黄烛教臣管理,而大的则需要容纳好几万人,由白烛教臣甚至神皇陛下亲自坐镇举行活动。”

  

   布莱欧娜激动地说:“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谭妮特黑烛教臣吧?瓦莲京娜大人非常崇拜你,说你是她童年乃至今日的偶像!你提到的建立宗教场所的提议和瓦莲京娜大人想的一模一样!你们难道心灵相通吗!?”

  

   加雅缠达说:“心灵相通不可能,因为这个思路原本就是几年前我告诉瓦莲京娜的,而我又是听二世神皇陛下亲口提到的,祈愿宫,嗯,是个值得考虑的东西。”

  

   就连卡塔日娜也说:“我们应该赶紧讨论一下第一座建在哪里!我的拿坡里城应该就不错,当然首先需要铲走五米厚的火山灰……”

  

   伊内丝则说:“我虽然没听神皇陛下说过,但我在自己的辖区内已经建立了三座能够容纳500人的大礼堂,用于宣传瑟米西沃安教义。说到教义,我擅自修改了其中不太合理的部分,使它让看起来对怀有普世价值观的一般民众也非常友好。”

  

   “教义是该改改。”加雅缠达也说。

  

   莉欧妮居然也兴奋起来:“你们一定能够成为瓦莲京娜大人的最好的朋友!因为她也提出过这个想法!事实上这就是我们此行的主题,完善我们的宗教细节,规范那些带有歧义的礼仪和形式。在没有战事的空闲时间里,瓦莲京娜大人编写并完成了一部完美无瑕的新版《教义》,我会把电子版发给你们。”

  

   塞布瑞娜说:“我和她有太多互相厌恶的地方,不太可能成为朋友,尤其是她占领了我的所有土地还挖走了我最能干的部下。”

  

   布莱欧娜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拿出一支玫瑰递给塞布瑞娜:

  

   “塞布瑞娜大人,这是瓦莲京娜大人托我传递给你的。”

  

   塞布瑞娜厌恶地接过来放在一边。

  

   卡琳娜高声说:“诸位,请停止你们发散的思维吧,如果瓦莲京娜是想跟我和平谈话,她用不着派大部队占领半岛然后把我们包围在这么一座小城市里——再次感谢参谋长先生!我们没有在讨论和她的友谊,论起友谊你们所有人都不如我和她亲密,但此时我仍然要说,瓦莲京娜的计划一定有和我的原则背道而驰之处,一旦这些要点暴露了,她就会用军队要挟我就范!”

  

   加雅缠达说:“你太紧张了,我的小陛下,我们都知道在老家总部的时候瓦莲京娜是个多么单纯而可怜的孩子,你没必要把她想得这么复杂。”

  

   “是的,一个单纯而可怜的孩子可以空手召集一支50万人的军队,我猜现在这个数字只能翻倍甚至翻三倍!”

  

   “你在讽刺我?我看着你长大,我牺牲我的半支舰队帮助你战争,而你对我毫无尊重!连你妈妈都从不会用讽刺的语气对我说话!”

  

   萝贝塔却居然和她吵起来:“喔,加雅缠达大人在炫耀她的资历,但这听起来只能起到反效果,有如此资历的黑烛教臣居然会认为正在包围我们的军队的指挥者‘天真而可怜’?你去对她唱一首摇篮曲是不是就能解除她对我们的围困?”

  

   迪莉娅抓了一把萝贝塔的嘴,但凯佩斯却偏偏又要发表意见:

  

   “我认为神皇陛下和萝贝塔教臣说得都没错,加雅缠达大人,也许你认识六年前的瓦莲京娜,但不代表你认识现在的她,人总是会变的。”

  

   “你以为我不懂?你们这些陆地上的旱鸭子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布莱欧娜假装小声对加雅缠达说:

  

   “别管她们,加雅缠达大人,我从瓦莲京娜大人口中听过很多你建立东南亚舰队的事迹,你是个理智而能做出正确判断的人!而她们,比如凯佩斯之类,她们会对很多事疑神疑鬼,因为她们本身就经常玩弄阴谋!”

  

   凯佩斯气得干瘪的胸脯一张一翕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气出来了,碧安卡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她只是被瓦莲京娜劝服了,她不是在针对你,我们都见过瓦莲京娜的心理操控能力……”

  

   迪莉娅也说:“是的,而她现在派来代表就已经足以离间我们了!”

  

   加雅缠达反而笑起来:

  

   “哈哈哈哈!在你们眼中的瓦莲京娜是多么妖魔化的人物?在我看来她只是个在轮椅上尿尿然后哭着求人帮她换尿布的小屁孩,我帮她换过,塞布瑞娜和卡琳娜也都帮她换过!”

  

   塞布瑞娜撇撇嘴说:“感谢女神,我只做过一次,那并不都是尿液,而是她的自慰分泌物,她喜欢让人触碰自己的爱液,然后她会在心里得到快感。”

  

   “好吧,但那仍然没什么可怕的对吗?那东西又不会腐蚀我们的手。”

  

   谭妮特也说:“你们根本就找错了敌人,二世神皇的随行教臣里,瓦莲京娜算得上是非常单纯而忠心耿耿的,忠于二世神皇也忠于现在的这位三世神皇陛下,你们没听见吗?她甚至让自己的教徒冲着你的方向做祈愿。相比之下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才是真正的阴谋家、话术大师和心理煽动者!”

  

   碧安卡小声对迪莉娅说——真的是以非常小的声音说:

  

   “虽然我不知道海战最后哪方占优势,但显然和你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你请求一位海军司令帮忙攻打另一位海军司令,但其结果是,你没能降服任何人,反而这两位海军司令似乎开始达成默契,她们年长,有资历,实力雄厚,就像两尊铅铸的大佛一样难以被你撼动。”

  

   卡琳娜知道碧安卡是对的,而且她的忠心是无私的,她用匕首刺进心脏证明了自己的忠心。在这两尊“纯铅大佛”坐镇的讨论会上,就连开朗而大大咧咧的卡塔日娜和薇若妮卡都发言谨慎了许多,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卡塔日娜原本很忌惮瓦莲京娜但现在也不争辩,事不关己的伊内丝就说得更少了。

  

   波耶卡也凑近卡琳娜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

  

   “尽管我不经常提出谏言,但是陛下,我不认为这是你树立威严的时候,你要对她们做出一些妥协。”

  

   卡琳娜凑近塞布瑞娜耳边:“我要暂时委屈你一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好吧,我知道你必须委屈一些人,而我为了不使你为难,心甘情愿成为利益损失者。”

  

   “今晚我和迪莉娅陪你。”

  

   “我很期待…………不过迪莉娅可有可无。”

  

   卡琳娜又跟迪莉娅耳语几句,迪莉娅点点头,高声说:

  

   “神皇陛下决定考虑瓦莲京娜黑烛教臣提出的关于规范礼仪制度和修建祈愿宫的事,并期望尽快和瓦莲京娜黑烛教臣当面会谈。”

  

   大多数人都松了口气,萝贝塔和凯佩斯也没什么可说的,布莱欧娜更是欣喜若狂:

  

   “我立刻向瓦莲京娜大人汇报,安排会见时间地点!”

  

   道别之后布莱欧娜起身要走,卡琳娜站起来叫住她:

  

   “等等,布莱欧娜,你仍然是我的白烛教臣吗?”

  

   “如果陛下不抛弃我,我当然永远是。”

  

   “如果我和瓦莲京娜有矛盾,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我会站在教会利益的一边,尽全力和解陛下和瓦莲京娜大人的矛盾,哪怕牺牲掉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好的,你去吧。”

  

   “愿陛下身体健康。”

  

   布莱欧娜一行人又再一次行侍奉礼,男性也做出优雅的欠身礼仪,卡琳娜稍微有些开心,她第一次感到有人对自己做出毕恭毕敬的动作可以带来难以抗拒的满足感。

  

   ………………

  

   …………

  

   ……

  

   [newpage]尽管教会战争的事没怎么在网上公开,但不代表全世界人不知道,社交媒体删除了绝大多数相关讨论,官方媒体没有一家进行报导,很可能是害怕地中海北部的战乱消息刺激到全球各地其他地域的独立教团,生怕她们在别的地区掀起另一轮暴动,也避免非战区民众引起恐慌。

  

   然而信息的传播是不可避免的,尤其自从卡琳娜在西伊斯坦布尔自立为神皇后,或者自从前几天的火山爆发后,全世界各地人民对这片区域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也不满官媒封锁消息,于是最终这里的消息还是彻底放开了。

  

   “迪莉娅,你建立推特账号了吗?”

  

   “是的,但是有很多人骂我。”

  

   然后就在与布莱欧娜见面之后的当天晚上,一张图片开始在网上疯传,这是一张不太清晰的图片,看起来是从袖口向外拍摄的,上半部分是手腕子,下三分之一是袖口,只有中间一小点是被拍摄物,无疑是隐蔽拍摄设备,而就是中间这一小条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图片上是两辆巨大的卡车,每辆都有七对轮胎,每辆卡车上背负着一个30多米长的墨绿色大圆筒,看起来像是导弹发射车,发射筒上印着黄黑相间的扇形核辐射标志,车辆周围有些穿黑色作战服的教会士兵,可以看出这支队伍正在移动。背景是一处小镇,有些破碎的建筑。

  

   碧安卡说:“看起来像R-36白杨导弹。”

  

   塞布瑞娜说:“这个地方我认识,甚至你们都该认识,这是威尼斯西郊的一处村庄,几天前还算是在我的辖区内。”

  

   “你有过洲际导弹?”迪莉娅问。

  

   “当然没有,这可能是近两天的照片。”

  

   卡塔日娜说:“一定是瓦莲京娜的,我之前和她有过不少冲突,我俘虏的她的士兵都说她有洲际导弹,而现在她南下占领了我们的土地,就把导弹发射车也开了过来。但我没听说她有核弹头。”

  

   萝贝塔说:“估计就是个贴纸,如果我有核弹头,我多半不会公然贴在外面让别人知道。”

  

   卡琳娜却说:“我们宁可相信那是真的,然后对她加以防范。我甚至不想分析她的这几件战略性武器是从哪来的,就好比我对你们的飞机坦克潜艇航母以至于黏菌体士兵的来源毫不感兴趣。”

  

   碧安卡又说:“所以她这两天南下占领了塞布瑞娜的领土,然后把导弹发射车开过来了?我不知道这除了炫耀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意义,毕竟白杨导弹能打一万公里,她把发射车向南移动两三百公里是要干什么?轰炸马达加斯加?”

  

   女孩们议论纷纷,谭妮特听见了大骂蠢货:

  

   “你们这群蠢货!尽管你们比我年轻但我仍然要骂你们蠢货!你们为什么想不到另一种可能性:她要把这件武器交给别人?”

  

   “交给谁?”塞布瑞娜问。

  

   “我不知道交给谁,反正不是我们。”

  

   “我猜也不是曼弗雷多尼亚。”萝贝塔说。

  

   加雅缠达说:“听起来你们很擅长排除法。”

  

   薇若妮卡却说:“我不认为南方有任何势力值得瓦莲京娜赠送这样强大的武器,曾经唯一有威望的就是马泰奥,然而现在被关在凯佩斯的囚车里。而其余势力,卡塔日娜也应该见到了,虽然有些占着上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但是根本没有实力保护领土,人口大量流失,武装人员对战争的厌恶情绪到达顶峰,不再有斗志,一心只想效忠于一个强大可靠的,最可能统治整个半岛进而结束战争的势力。几天前他们认为这个势力是三世神皇直属教会军,而现在他们认为是瓦莲京娜,仅此而已。”

  

   波耶卡也说:“没错,我这次和凯佩斯带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也看到了,所有武装力量包括小规模独立教团都做好了缴械投降的打算,有些组织饿得只能吃草,或者坐着小汽油船逃向非洲,我们到的时候只用一点点食物就使他们感激涕零。而现在他们又投降了瓦莲京娜,完完全全是从属关系,不可能有任何一个组织和她是平等的合作关系。谭妮特教臣说她有可能要把导弹交给谁,但我认为谁都没有这个资格。”

  

   女孩们暂时没有结论,三言两语地猜测。

  

   与此同时,全球各大媒体开放对教会战争的报导完全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光是这张图片就引起了好几十亿人口的恐慌,毕竟这东西很难从末端拦截成功,从战区发射的话——向西能打到智利,向东能轻松覆盖日本,越过北冰洋几乎可以摸到夏威夷,向东南发射甚至可以碰到新西兰。在全世界绝大部分人的观念中,瑟米西沃安教会根本就是疯狂、杀戮、毫无人性和恐怖主义的代名词,而现在一支教会武装掌握着洲际导弹甚至核武器,因此有些人认为世界末日即将来临,去往大溪地的航班霎时间一票难求,只有那地方在导弹的射程之外。

  

   加雅缠达轻松地说:“与其胡乱猜测不如尽快和瓦莲京娜接触,希望那个名叫布莱欧娜的女孩已经为我们安排好了时间。”

  

   ………………

  

   迪莉娅睡了一觉突然恍然大悟,把女孩们聚到一起,卡塔日娜和塞布瑞娜感到无所谓,谭妮特和加雅缠达很不情愿被这个投机取巧的黄烛小教臣召唤,伊内丝则姗姗来迟,但看起来有些紧张。

  

   迪莉娅看人来齐了,开门见山地说:

  

   “我想明白了!瓦莲京娜是想把导弹交给现在占领罗马的邪教政权!薇若妮卡说南方没有任何势力值得瓦莲京娜交付如此具有威慑力的战略性武器,但是如果有的话就只能是自然灵魂会!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利害关系,纯粹是从实力方面分析的。”

  

   其余女孩们还没来得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伊内丝却说:

  

   “我刚获得了一些东西,也许正好能够佐证迪莉娅白烛的理论。”

  

   “你知道了什么?”卡琳娜问。

  

   “不是什么,而是‘谁’!就在刚刚一架直升机降落在了黑山的一个港口,直升机上有两个人,据说是从坎波巴索来的,是瓦莲京娜的贴身保镖,她们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她们在哪?还在黑山吗?开个视频?”

  

   “不用,我让飞行员把其中一人送过来了,我派来的一架G4超级海鸥刚刚被允许降落在加富尔号的甲板上。”

  

   薇若妮卡说:“真是兜了个不小的圈子,为什么不直接南下到我们这里来?”

  

   “具体的当面说吧。”

  

   她们这几天住在旋转大桥东岸的一处酒店里,贝尔纳多把降落在航母上的两个人送过来,一个是伊内丝的飞行员,还一个就是从坎波巴索逃过来的人。卡琳娜和所有部下们都很感谢贝尔纳多,因为他的一切帮助都是无偿的。

  

   谭妮特说:“他一定是个基佬,至今没碰我一根手指头!”

  

   逃难女孩被带进小会议室,伊内丝让她做到自己身边。她看起来16岁左右,穿着纯黑色作战服,左肩受了伤,头盔正前方被打出一个窝,脸上还有血。她看到卡琳娜后,做出一个卡琳娜没见过的欠身礼,双手放在胸前合十,欠身的同时手心向两侧张开,手心向外,然后放回到体侧。迪莉娅心想这应该就是瓦莲京娜发明的长袖服装的侍奉礼,双手打开的动作可能象征着拉开长袍。

  

   “我是瓦莲京娜大人的贴身保镖绿烛安娜斯塔西娅。神皇陛下,真不敢相信我能看到你……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显然她知道很多,而且正迫不及待地想倾诉出来,她看起来稍微受了一些惊吓,眼球飘忽不定的,精神上可能受到了一些刺激,状态不太稳定。卡琳娜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让迪莉娅给她拿来热牛奶,加了一勺天香四溢的可可粉,同时把室内温度开高。

  

   “那么安娜斯塔西娅,愿意说说你所经历的事情吗?瓦莲京娜在哪?”

  

   “瓦莲京娜大人……被抓走了!!!”

  

   “好吧,别急,还是从一开始说起,说说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甚至怀疑都是假的,都是我在做梦。天哪我该从哪说起,哪里是‘一开始’,我该说什么……”

  

   “就从昨天早晨开始说起吧。”

  

   “昨天早晨?对对!我要先从武器说起,战略威慑性武器,洲际导弹,瓦莲京娜大人从乌克兰弄来的,还有核弹头,一直是我们的杀手锏,事实上我们也根本没机会使用。天哪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是说,瓦莲京娜大人真的非常强大,她带领我们一路向西进军,短短几个月就占领了捷克、斯洛伐克、奥地利和匈牙利,还有一部分波兰南部,整整35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而这星期她又迅速向南进军,畅通无阻地拿下了整个亚平宁半岛,几乎使我们的领土翻倍。但是瓦莲京娜大人有她自己的秘密,她和我们几个最可信的部下透露过:实际上二世神皇陛下早就失踪了,失踪了整整六年,在这期间一切传闻中所谓的“总教会”都是谭妮特黑烛教臣编造出来的谎言……”

  

   谭妮特说:“是的我们一向知道二世神皇失踪了,而且我不是唯一制造谎言的人。但这和战略性武器有什么关系?”

  

   安娜斯塔西娅说:“我们拥有核武器但没有用武之地,尽管客观来说我们确实是侵略者,但就算如此我们也毫无理由拿洲际核导弹轰炸布达佩斯或维也纳,因为我们只用地面部队和常规武器就足以占领这些城市了。与此同时我们也难以使之发挥威慑作用,因为我们甚至不敢让外界知道我们有这玩意。所以综上所述这东西没什么用,充其量就是我们的‘拥有物’或者说是‘财产’,瓦莲京娜大人仅仅是拥有它,毫无疑义地拥有着。这甚至算不上真的杀手锏,因为瓦莲京娜大人不打算使用它,就算有朝一日我们全军覆没被彻底歼灭她也不打算使用。”

  

   碧安卡说:“但是前天你们拥有核导弹的事彻底曝光了,有人偷拍了你们并且上传到网上,全世界都知道了,而且我们比全世界知道得更多一些,塞布瑞娜通过图片背景认出你们正在带着核武器路过威尼斯市郊南下。”

  

   “是的,而这就是一切诡异的事情的开端。”

  

   ………………

  

   “瓦莲京娜大人总是表现出她的威严和神秘莫测,使人畏惧自己,但只有我们几个贴身保护和侍奉她的人才知道,她其实和小孩子没什么两样,也会哀伤,也会害羞,也有她的弱点,有她珍视的东西。”

  

   “是的,事实上我们也知道。”加雅缠达说,“她可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如果你也给她换过纸尿布就知道她脸红的样子多可爱了。”

  

   “是的!我是说,瓦莲京娜大人确实只是个很普通的女孩,甚至有些自卑,远没有她表现的那样威严和不可一世。但她确实不太能够理解生命的重要性,时常造成不必要的杀戮,她甚至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不知道她是受了什么东西的影响才变成这样的……”

  

   “你说的这个东西就是我。”卡琳娜说。

  

   “天哪我无意冒犯!我的陛下!”

  

   “继续吧,我们都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但她有自己的弱点,巨大的弱点,就是二世神皇陛下。她太忠于二世神皇陛下了,我们在喀尔巴阡山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她是个缺乏心理依靠的人。在很多夜深人静的夜晚,她会对着空无一物的墙壁说话,会哭会笑,会吵架,有时也会诉说自己六年前刚到达那里时的只身一人的艰苦生活,甚至还会向墙壁介绍我们,说我们当初如何帮她修理轮椅,救过她,又是如何帮助她开始一项事业,等等等等。我们一开始以为她在自己的人格中建立了一位朋友,但后来发现不是朋友,她所面对的墙壁就是她心中的二世神皇陛下,而有时则是另一个人,那应该就是你,我敬爱的神皇卡琳娜三世。她只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做这种事,但有一次她发现我们在偷看,我们很害怕,但她自己更害怕,向我们解释说自己的心理状态很好,没有人格分裂,只是太想念她心中所爱的人了,希望我们不要担心等等。我们也是从那时起对她有了更加真实的了解……”

  

   塞布瑞娜说:“听起来确实像是她会做的事。”

  

   谭妮特说:“我以为你很着急但看起来你很悠闲?你要回忆到什么时候?从宇宙大爆炸开始?”

  

   “闭嘴,矮子!”加雅缠达喝斥她说,然后鼓励安娜斯塔西娅:“继续吧亲爱的。”

  

   安娜斯塔西娅看看谭妮特的样子,确认她服软了,才继续说:

  

   “瓦莲京娜大人有种特殊的魅力,很快就吸引了不少追随者,而她的追随者们也都非常优秀而且能力极强,所以不停地扩大组织,最终成为一个200万人的巨型独立教团。唔,我好像忘了说,从六年前战争开始就有无数逃难者向东撤离,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撤离成功,因为东面的国家在喀尔巴阡山脉上组建了强大的‘东斯拉夫同盟防线’,以免人口巨大的逃难者进入国境扰乱秩序,遇到障碍的逃难者们只能在山脉西南侧的外喀尔巴阡州谋求生存,人口越积越多,最多多达到过1500万人!由无数帐篷组成的巨型群落一眼望不到边,统称为‘喀尔巴阡聚落群’,多亏有几位瓦莲京娜大人这样的领导者,我们勉强生活着,安安静静地等待战争的结束,饥不择食的时候必须把一部分同伴卖给经理团以换取食物,瓦莲京娜大人承担着一切怨恨。但是瓦莲京娜大人等不住了,她有自己的追求,她希望能找到二世神皇陛下,所以开始了行动。”

  

   “所以你们向西进军了?”迪莉娅问。

  

   “那是一个协议。东斯拉夫人和我们的关系很微妙,他们既感谢瓦莲京娜大人这样的领导者把逃难者管理起来,减轻了防线的日常压力,但也害怕有一天会集中力量向东进发突破防线,实际上我们当然没有这样的打算,光是看到那些岗哨我们就知道防线是不可突破的。然后有一天,瓦莲京娜大人主动找他们进行谈判,说出了自己的诉求,她知道这些东斯拉夫国家有强大的军事实力和先进科技,甚至还有15名装备米格-105的黏菌体士兵,所以希望他们能帮忙寻找二世神皇陛下。而东斯拉夫人则提出了严苛的条件,希望她能带领军队向西进发,平定中欧地区分裂出的上百个武装组织和独立教团。瓦莲京娜大人同意了,在东斯拉夫人的帮助下训练出一支兵力众多装备精良的军队,迅速向西进军,在近一年时间里取得了丰硕的战果,控制住了3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有人说我们是侵略者,但我们不是,我们的士兵们都来自这片土地,他们只是在我们的带领下回到自己的家乡,而且在这一年里,被我们控制住的区域不再有战争发生,开始有来自亚洲的资金源源不断地注入,帮这些地区进行战后建设。如今喀尔巴阡聚落群只剩顶峰时期三分之一人口了,逃难者们陆续回到自己的家乡,东斯拉夫同盟防线的警戒级别也降低了,随着瓦莲京娜大人西进,东斯拉夫人越来越信任她,提供她更先进的武器。很多人说我们横扫了某些国家,我们没有‘横扫’过谁,而是那些饥寒交迫的小规模组织主动放下武器投靠我们,事实上我们几乎没怎么进行过战争,直到进入捷克遇到卡塔日娜黑烛教臣。”

  

   卡塔日娜说:“毕竟我那时候又不是什么‘饥寒交迫的小规模组织’,我在那地方奋战了多少年!就被你们夺走了!!!”

  

   “我很抱歉,卡塔日娜教臣,但这就是协议的一部分。事实上瓦莲京娜大人很尊敬你,但似乎你的部下们并不,你的好几个旅都一枪不发地投靠了我们。”

  

   卡塔日娜不悦地说:“她们当然会投靠,毕竟瓦莲京娜的魔咒不是谁都能抵挡住的,就连乌克兰人都脑子一热给她提供了战略性威慑武器,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乌克兰早就没核弹了。”

  

   卡琳娜眼前一亮:“现在这些地区是由谁管理着的?”

  

   “当然是我们,协议里说我们必须负起维护稳定的责任,瓦莲京娜大人通过传播宗教来平复这些民众们的焦躁,使他们专注于战后发展。我们就像是一个国家……”

  

   碧安卡知道这个话题会令这里的所有人感兴趣,而现在为了回归主线,她暂时岔开话题:

  

   “协议另一方的履行情况呢?他们帮助瓦莲京娜寻找二世神皇陛下了吗?”

  

   “是的,当然。随着瓦莲京娜大人西进,东斯拉夫人开始履行承诺帮她寻找二世神皇陛下,他们的特工遍布整个战区,所以对一丝一毫的动向都很敏感,包括三世神皇这段时间的所有动作。但是至于二世神皇,这些特工们知之甚少,始终没有找到她的踪迹,直到前一段时间,瓦莲京娜大人和塞布瑞娜大人进行了视频通话,她才得知了一些关于二世神皇陛下的消息,知道她和一名黏菌生物在一起,与此同时履行承诺的特工们发现罗马地区有些奇特的异常之处,一个前所未见的新兴邪教正在统治这片区域,而这个邪教的领导者也是一名黏菌生物,很有可能就是塞布瑞娜大人提到的那一只。我们还获得了其他一些线索,经过细致的分析和大胆的假设,最终断定二世神皇陛下就在罗马城里!”

  

   塞布瑞娜说:“你们似乎做出了正确的判断,我们也是这么分析的。”

  

   “前一阵和神皇陛下以及塞布瑞娜教臣进行视频通话之后,瓦莲京娜大人高兴得一夜没睡,说你们是她最好的朋友,给我们讲述她小时候的故事。”

  

   “她杀了我的一名士兵,然后高兴地给你们讲述和我的友谊?”

  

   “瓦莲京娜大人很关心你们的海战,得知你们在火山爆发后都还活着,她很开心。”

  

   “过于开心以至于策反了我的部下并且占领了我的土地?该死的贱货!我和她的友谊都是她自以为是的,她总是无缘无故就表现得和我很亲近,事实上我和她的关系很一般!”

  

   卡琳娜说:“你跟她的部下发泄怒火也没什么意义。继续说吧安娜斯塔西娅,说说这两天的事情。”

  

   “我们向南进发是为了进一步达成协议,在达成协议的前提下东斯拉夫人愿意为我们提供杀伤性更强的武器,比如核弹头和洲际导弹。他们希望我们能像占领其他地区一样轻松占领邪教政府控制区,但这恰好触动了瓦莲京娜大人的弱点。她不敢轻易进军,尽管已经把这片区域从南到北包围起来了,但仍然不敢进军,害怕邪教组织会伤害二世神皇陛下。不过显然里面的人也很忌惮她,也开始和我们接触。”

  

   “接触!?你们和自然灵魂会!?”

  

   “是的!自然灵魂会,就是这个名字!那些教徒们披着白色的床单,挖出两个窟窿用于看东西。瓦莲京娜大人面见了他们的领袖,也就是那位黏菌生物,虽然她也披着床单,但我们从脚踝看出她的皮肤是棕红色的。她给我们展示了黏菌生物特有的器官,是一根从阴道伸出来的生殖管道,她说只有第二代黏菌生物才有这样的长度——确实很长,体外部分可能有30厘米!”

  

   迪莉娅注意到,巴旦木小姐对这一消息有些动容。

  

   塞布瑞娜说:“很可能就是我曾经遇到的那一只!她和瓦莲京娜聊了什么!?”

  

   “黏菌生物自称为‘自然灵魂神’,并且承认瑟米西沃安的神皇卡琳娜二世确实在她手上,用照片和视频进行了证明,照片上的二世神皇陛下看起来很痛苦,被她囚禁着。瓦莲京娜大人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慌乱表情,我意识到可能要出事。自然灵魂神说要和瓦莲京娜大人做一笔交易,而交易的内容是我们谁都没想到的。这只黏菌生物同意释放二世神皇陛下,条件就是拿我们的核导弹进行交换!我们一共有三套,她要其中的两套,瓦莲京娜大人虽然也进行了讨价还价,但我们都看出她的心态彻底乱了。”

  

   迪莉娅说:“果然如此!我刚刚就在分析,你们的导弹发射车可能是要送到自然灵魂会手里去的!看你的表情我猜交易很不顺利吧?”

  

   “不,交易简直太过顺利了,连瓦莲京娜大人都不敢相信。大约就在12小时前,双方在拉奎拉进行了交易,瓦莲京娜大人带着两套核导弹发射系统,对方则带来了二世神皇陛下!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二世神皇陛下,她是如此的平静祥和,如此端庄……”

  

   “你见到了我妈妈!!!??”

  

   “千真万确!!!自然灵魂神真的把她带来了!她没穿衣服,看起来比六年前博览会视频上的瘦了很多,身上也有些伤疤,但没有近期的新伤。当然我们不是没有防备,为了防止自然灵魂神靠暴力撕破协议,瓦莲京娜大人带上了两位来自俄罗斯的米格-105黏菌体驾驶员。正如我所说,交易现场顺利,没发生任何冲突,白床单教徒把发射车开走,我们则带走了二世神皇陛下。二世神皇陛下有些奇怪,虽然没穿衣服但是带着一只大手提箱,我们想要检查里面的东西,但是瓦莲京娜大人见到她的一瞬间就只剩极度的喜悦和崇敬了,从轮椅上摔下来,双手爬到她脚边哇哇大哭,二世神皇陛下很慈祥地抱着她,我们也都哭了,那就是瓦莲京娜大人面对墙壁倾诉时心里所想的人。与此同时我们认为既然那是二世神皇陛下的行李,就没必要检查了。”

  

   迪莉娅注意到卡琳娜的表情逐渐由喜悦变得凝重,因为安娜斯塔西娅的故事似乎很快就要迎来转折点了。

  

   卡琳娜问:“手提箱里有什么?难道是炸弹吗?”

  

   “不不,当然不是,二世神皇陛下还活得好好的,不如说,她当然活得好好的!我们带去的人不多,交易之后乘坐一辆大客车撤离,两位米格-105驾驶员全程是在上空盘旋保护我们的。瓦莲京娜大人让司机直接去塔兰托,说三世神皇陛下在这里,一定想第一时间见到母亲,所以我们向南移动,这段路程有300多公里,途中需要下车休息,也需要加点油,于是我们在坎波巴索停了车,正好那里有一小支刚刚进驻几天的我们的部队。”

  

   “这就是出事地点?”

  

   “是的!就在这里,二世神皇陛下说想和瓦莲京娜大人私下里聊一些话,然后推着轮椅离开大客车,还特地把自己的行李放在轮椅下方的架子上,在加油站附近散步,我和另外一位保镖不放心,跟在距离她们100多米的地方。然后我们亲眼看到她把行李箱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东西,背在背上,是一件仿制的轻羽2型飞行器!!!!我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货真价实的二世神皇陛下,操作飞行器升上半空,盘旋了半圈。一开始瓦莲京娜大人还惊喜地笑了几声,但是很快她发出了尖叫,因为神皇陛下用右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然后迅速升到好几百米的高度!!!!”

  

   谭妮特一拍桌子:“瓦莲京娜真该先跟我聊聊!!然后我就会告诉她我们的神皇陛下现在是一位熟练的单兵飞行器驾驶员!!!而且还彻底改变了信仰!”

  

   “瓦莲京娜大人就这样被带走了,我和我的同伴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我们当然不敢开枪,她也很快飞出了射程。两位米格-105黏菌体驾驶员开始追逐她,很显然在直线速度上有绝对优势,但是轻羽2型飞行器的机动性更好,二世神皇陛下抱着瓦莲京娜大人频繁调转方向,二世神皇陛下很瘦,瓦莲京娜大人又没有腿,所以飞行器即使承载两个人也仍能保持很好的机动性。但是那副场面,那副奇怪的场面让我到现在都认为是自己出了幻觉,女神护佑,二世神皇陛下居然抱着瓦莲京娜大人飞来飞去……”

  

   所有人面面相觑,谁都想象不出安娜斯塔西娅所描绘的场景。

  

   “……然后十多个操作轻羽-2型飞行器的人从北面追过来了,我不相信那些都是黏菌生物,但至少有一个是,那个自然灵魂神就在其中!”

  

   巴旦木小姐说:“其实很容易区分,黏菌生物操作羽化或者轻羽系列飞行器时可以用产卵管进行细节操作,但是人类就必须占用一只手。”

  

   “这么一说好像没错,他们大部分人只拿着一把冲锋手枪,只有一个举着突击步枪,那应该就是自然灵魂神!她击中了两架米格-105飞行器的引擎,两位黏菌体驾驶员摔下去不过没事。我们怕她也会伤害二世神皇陛下,但她没有,因为她本来就是来迎接二世神皇陛下的!她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谭妮特再一次拍桌子:“我早知道!小瓦莲京娜还是太年轻了,她的交易根本不成立!她以为自己是在赎回人质,结果谁知人质反而是卧底,她自己反过来被人质绑架走了!!!”

  

   “听起来是这样的!两位米格-105驾驶员摔下来后,操作轻羽2型飞行器的所有人都开始对地面扫射,打炸了加油站,打死了几名守军,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但我听说自然灵魂会很憎恶瑟米西沃安教徒。自然灵魂神还多次俯冲下来攻击我们这方的两位黏菌体士兵,甚至扯掉她们的下巴,但又不敢恋战,似乎生怕自己的飞行器被我们用枪击中。”

  

   巴旦木小姐说:“我猜她不是想扯掉下巴而是想捣毁她们的脑子,但她不敢失去飞行能力,否则的话就没有胜算。俄罗斯的那几个黏菌体士兵是金丝雀城建城初期送去的用于交换物资的,都是第三代黏菌体,如果两人携手的话就完全能击败一只二代体。”

  

   “看起来是的,所以最后她们谁也没能杀死对方,我受了点伤但是没有大碍,击毙了一个朝我开枪的邪教徒,她是个人类女孩,被我击中之后就掉下来摔死了,尸体被飞行器燃料爆炸的火焰烧成焦炭,而不像黏菌生物一样可以再生。在天上乱飞的人很多,我们怕击中二世神皇陛下所以不敢肆意扫射,只能找掩体逃离。我和一位同伴逃到附近的一所监狱,等待枪声远去之后,坐上一架直升机,迅速直线向东撤离,我们害怕对方会追上我们,如果自然灵魂神追上我们的话恐怕就是死路一条……”

  

   塞布瑞娜说:“我能理解你的恐惧,我曾见过那只黏菌生物,她至今仍时常出现在我的噩梦里!我不止一次梦见过她的整个胸部是一张大嘴,把肋骨当做牙齿然后吃了我!可怜的姐妹,你一定吓坏了……”

  

   塞布瑞娜和她拥抱,领土被占的抱怨情绪一时间烟消云散,安娜斯塔西娅又一次哭了起来,相比于并不熟悉的二世神皇,她无疑更担心瓦莲京娜。

  

   碧安卡对卡琳娜说:“听起来你妈妈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依旧很强大,而且再一次地,不可避免地,参与到了这场战争中。”

  

   接下来的五分钟里没人说话,没人发出半点声音,所有人都需要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

  

   …………

  

   ……

  

   [newpage]“诸位请听我说,我是神皇陛下的白烛教臣碧安卡,我们的战争已经到了最为重要的环节,尽管各位的利益有所不同,尽管我们都经历了不止一场惨绝人寰的激烈内战,但是我们仍然共同坐在这里,对瑟米西沃安的信仰、对神皇陛下的忠诚和对教会未来的美好期望使我们心平气和地齐聚一堂。此时此刻,我们的一位共同的敌人逐渐浮出了水面,它具有极大的威胁,不仅是对神皇陛下和在座的各位教臣们,也是对这片土地上的各个组织领导者,包括这位贝尔纳多·埃斯波西托海军参谋长。我们共同的敌人,自然灵魂会,强大而邪恶,蛊惑了我们敬爱的神皇卡琳娜二世,欺骗并绑架了瓦莲京娜黑烛教臣,这是对全球三千万瑟米西沃安教徒的巨大侮辱!他们占领了这个国家的首都,用虚伪的言辞欺骗民众,建立用于实施高压统治的傀儡政府,使和平进程受到阻碍!与此同时我要说,这不仅是面对瑟米西沃安教徒的威胁,更是对所有战区内民众的威胁,甚至是对全世界人民的巨大威胁,这是因为,这个邪恶的宗教由一名疯狂的黏菌生物统治,有消息说她正在大批量收集儿童,很可能是用于繁殖,而且她目前掌握着两枚射程一万公里以上的战略核导弹,从这里发射可以覆盖到95%以上有人类活动的陆地!这名敌人是恐怖而狡猾的,她杀死人类,擅自繁殖,公然违反黏菌体约束条例,但与此同时封锁控制区边境,使信息难以外流,企图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发展壮大到全世界都难以匹敌的地步,此时此刻终于浮出水面露出破绽!在座的各位,我承认我们仍然有很多利益矛盾,也许需要漫长的战争和谈判才能彻底解决,但现在我们没有这个时间了!我们必须立刻团结起来携手对抗自然灵魂会!我们必须暂停一切内战,从瑟米西沃安教会角度而言的内战,从这个国家角度而言的内战,或者说从整个战区的角度而言的内战!我们甚至没有时间思考这场战争之后的利益分配,因为我们哪怕耽误一丝时间都有可能彻底失败,到那时候别说利益,可能没有任何一方能存活下来!所以朋友们,让我们雷厉风行地组成联盟,也许你们曾经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而且可能未来仍然是,但是现在你们是可靠的战友,追求着一个共同的胜利!!!”

  

   “说的好!!!”谭妮特鼓掌说。

  

   卡塔日娜问:“迪莉娅,你为什么举着手机?”

  

   迪莉娅说:“我在直播碧安卡的发言。”

  

   “向谁直播?”

  

   “当然是全世界!”

  

   薇若妮卡惊讶地说:“你这等于公开了很多之前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比如二世神皇陛下改信邪教的事!这些年你们制造谣言不就是为了掩盖她的失踪吗?”

  

   塞布瑞娜却说:“那是因为我们害怕这会使全球各地的信徒们感到群龙无首,引起恐慌和混乱。”

  

   “现在你们不怕了吗?”

  

   “现在我们当然不怕了,因为我们有了一位威望更高且更加年轻的瑟米西沃安神皇!既然全球媒体不再向民众封锁战区内的消息,甚至开始派遣战地记者,那么我们也该对外公开我们在做的事!”

  

   迪莉娅的镜头转向卡琳娜,卡琳娜微笑着清清嗓子:

  

   “我是瑟米西沃安神皇卡琳娜三世大主教,我在此代表全世界的瑟米西沃安教徒向异端宗教‘自然灵魂会’正式宣战!我呼吁所有致力于推动和平进程的有识之士以力所能及的方式资助我们,呼吁勇敢而有理想的战士们加入我们!”

  

   加雅缠达说:“好样的!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从海上轰炸他们了!我的下一支护卫舰编队正在穿过苏伊士运河!”

  

   谭妮特也是同样兴奋的表情:“没错!我也要把我的所有其余战舰从撒丁岛开过来!”

  

   迪莉娅心想她们只是单纯的好战分子,并不是什么渴望推动和平进程的有识之士。

  

   波耶卡说:“轰炸会伤及平民,罗马城内的人口密度依然很高。”

  

   加雅缠达又把不屑的眼光挪过去:

  

   “不知为何最近总有一些没资格和我平起平坐的人对我指手画脚。”

  

   谭妮特说:“听说我们的三世神皇陛下并不把她的白烛教臣只当成仆从、保镖和性伴侣,而是真的会听取她们的意见。”

  

   “是吗?好像是的,这真是太可笑了!神皇陛下有什么理由听她们的而不是听我的,她们连千禧年的钟声都没听过!好吧波耶卡白烛,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我就告诉你,在战争中顾虑平民的安危是最愚蠢的想法!我们面对的是敌人,不分军人或者平民,他们统统都是敌人!尤其是当一个国家进入全面战争状态时,整个国家就是一台战争机器,一辆马力全开的坦克,向你射击的是主炮和机枪,但却有无数其他零件起到支援作用,即使不直接参与杀人却也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资源,支撑着整台机器的运转,而这就是你所谓的平民,慈善家们口中的无辜者!我告诉你,和对方硬碰硬会使我们损失惨重,唯有攻击敌军后方才是最好的策略!”

  

   加雅缠达一番言论说出去,波耶卡也不敢反驳,女孩们低着头互相看看,卡琳娜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塞布瑞娜说:“我不建议进行轰炸,我们没有足够的导弹,所以必须要大量使用火箭弹或者榴弹炮,尽管火力足够但精度很差,更何况我们没有合适的观测角度。罗马城内有大量俘虏,包括天主教高层管理者,前任政府官员,当然还有瓦莲京娜和我们的二世神皇陛下,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具体位置,尽管误伤概率极低但也不是没可能,与此同时还有诸多名胜古迹,综上所述我不认为轰炸是个好的策略。”

  

   谭妮特说:“首先,我们完全可以有合适的观测方式,加雅缠达甚至有一架全球鹰,而我的对空雷达居然没有发现它,证明其隐身性不错,我们完全通过其画面指导火炮调整角度。其次,你提到的囚禁的前任政府官员和天主教管理层,我不认为他们仍然活着被囚禁着,乐于吃人的黏菌生物完全可以享受一顿油脂丰富的肥主教大餐,而不是浪费食物关着他们。第三,名胜古迹虽然很可惜,但毕竟我们处在战争之中,就算我们不轰炸,它们也很难幸免于之后的巷战,除非你能让敌军和平投降,但据我所知这应该是不可能的。第四,你说害怕误伤到瓦莲京娜,你们都说瓦莲京娜强大而精明,但在我看来只是个轮椅上的小蠢货,她如果能敞开心扉找我谈谈,我就会告诉她二世神皇已经叛教了,但她一意孤行,不仅把自己变成俘虏,还送给敌军两枚核导弹,我不认为她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就算她活着回来我也恨不得把她当战犯烧死,所以我不会因为怕误伤她而否决炮击。”

  

   伊内丝说:“二世神皇陛下呢?”

  

   “既然我们有三世了,为什么还需要二世?”

  

   卡琳娜愤怒地站起来,谭妮特掏出一把匕首插在桌子上:

  

   “你们为什么站起来?你们以为只有自己是忠于二世神皇的?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我和她描述着瑟米西沃安教会的宏伟蓝图,换来的只是一句‘我已经改信其他宗教了’!我能说什么?我能怎么想!?你们以为自己很忠于她吗?我救过她的命!是我给她提供飞机离开,远离虎视眈眈的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让她去追寻自己的渺小而幸福的新信仰,然后我还要散播谣言以免瑟米西沃安彻底成为一盘散沙!而现在呢?她的新信仰居然在和我们为敌!她和她的帮凶们屠杀着像安娜斯塔西娅这样的瑟米西沃安教徒!她有什么脸面出现!?真难想象她去年还找过我,她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真该因羞愧而自杀!我说出这句话决不是冲动!同样的话我再重复一遍:既然我们有三世了,为什么还需要二世!?我甚至后悔六年前没向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告密,然后让她们杀死她!”

  

   迪莉娅看到卡琳娜在发抖,充满了无法发泄的愤怒、恐惧和悲伤。她不敢顶撞谭妮特,她和谭妮特的海战并不算是胜利了,何况帮她战斗的加雅缠达现在和谭妮特持共同意见。

  

   谭妮特继续说:“碧安卡白烛的发言已经被直播出去了,这正是我想看到的,随后我会发布一些补充细节,把我们知道的关于二世神皇的所有事都公开出去。这样一来所有人都知道她六年前叛教了,而她的失踪间接导致了教会的混乱,引发了战争的产生,现在她又反过来对抗教会,她有什么尊严活着!她会被女神的怒火烧死一万次!全球其他地区的教团也会看见,伊内丝和克拉芙蒂亚也会看见,我这一次会帮助她们杀死曾经所效忠的神皇陛下,把她的肉放在火上烤着吃!”

  

   加雅缠达说:“这倒是有点太过分了,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卡琳娜能活着,她只是被蛊惑了,据说黏菌生物的智商比人类高得多,能轻而易举地操控人心,等我们赢得战争她就会找回自我————但如果被轰炸死也无所谓,反正新的神皇看起来可靠得多。我奉劝小卡琳娜不要激动,你该看看信息公开后全球各地的教徒们是什么态度,当然你已经想象出来了对吧?如果你仍然执意于保护你妈妈的生命而放弃教会利益,她们可能很快就会需要一位第四世神皇。”

  

   谭妮特说:“总之就这样决定了,我和加雅缠达都同意炮击方案,并且也会实施。加雅缠达会用无人侦察机确定敌军燃油、军火和食物仓库的位置,寻找发电站和通讯设施,也会尽量寻找高层领导者频繁聚集地,然后从海上进行轰炸。我们的轰炸会持续5至7天,随后将由地面部队对敌军控制区进行包围,直到对方饥寒交迫主动出击,我猜他们只有少数军队是训练有素的,这批人被消耗掉后就只能把平民推上前线,我们将会享受一场狂欢一样的杀戮,哈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把子弹射进那些年轻男孩女孩的身体里了!”

  

   波耶卡说:“听起来你们仍然需要地面部队?尽管我是个没资格和你们平起平坐的人,但我要告诉你们,直属教会军的绝大部分陆军对我的忠诚度远高于对神皇卡琳娜三世,甚至包括帮布莱欧娜种土豆的那支屯田军。”

  

   尽管这话有些不太尊重,但卡琳娜很高兴看到加雅缠达被打脸。

  

   加雅缠达恶狠狠地瞪波耶卡一眼: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事,但是看来我们没法顺利配合了。让我想想,瓦莲京娜的部队大概也难听从我;塞布瑞娜的……愚蠢的塞布瑞娜把部队交给莉欧妮然后莉欧妮叛变了;但是我想卡塔日娜黑烛大概愿意提供她的部队?她的坦克可以为我们提供帮助。”

  

   卡塔日娜说:“我和薇若妮卡愿意帮助你们,但是我们只有两万多人和几十辆坦克,敌军却有4万平方公里的控制区,就算西面临海,东面也有将近500公里的边境线,我们不可能真的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

  

   塞布瑞娜说:“既然瓦莲京娜被抓走了,莉欧妮当然会回来听我的,反正她知道我不会惩罚她。但我也只有三万多人,远远不够,何况我仍然不同意你们的策略。你们需要的不是两万或者三万人,而是瓦莲京娜的50万大军,如果你们不能组成高密度包围圈,敌军就一定有其他渠道获取资源。话说回来我仍然不同意进行轰炸……”

  

   “伊内丝怎么看?”加雅缠达问。

  

   “我服从大多数人的建议,如果达成一致的话我会派出两三艘导弹舰艇辅助轰炸,赤足教臣号也可以开火。”

  

   “你真是个聪明而又无趣的家伙。”

  

   女孩们三言两语地讨论着,丝毫不把卡琳娜放在眼里,迪莉娅简直想替卡琳娜把她们一一枪毙。

  

   然而这时贝尔纳多说:“我很高兴你们分享了这么多信息和宝贵的意见,但是可惜我不打算让更多的教会舰队驶进我的港口进行补给了。”

  

   “什么!?”谭妮特惊呼。

  

   “你们的讨论让我感到新鲜而有趣,毕竟你们的船还在我的港口维修,你们的士兵这几天吃着我提供的食物,而在座的各位指挥官女士们,事实上你们仍然算是我的战俘,我完全可以把你们扒光然后送到兵营里去——别露出期待的表情,谭妮特司令,我没打算真的这样做——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居然彻底把我当成空气,高谈阔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这难道不是新鲜而有趣的事吗?”

  

   “你一定是个基佬。”谭妮特说。

  

   “抱歉,我有很正常的性欲,只是我对你的和年龄极度不符的幼稚外表感到有点恶心。你和我几乎同龄,但看起来像我女儿!”

  

   “你在歧视侏儒症患者?”

  

   “如果你不是一看到我就裸露出乳房和外阴,我本可以对你不感到这么恶心。至于性欲,不管你是否裸露我都不会对你产生半点性欲,我喜欢有圆润乳房和少许阴毛的女人,只有恋童癖会对你感兴趣,在我看来你就是个光滑的小外星人。”

  

   加雅缠达说:“所以你不会支援我们的行动?也不会和谭妮特做爱?阻止我们的行动对你有什么好处?邪教傀儡政府难道不是你和我们的共同敌人?”

  

   “我仍然相信那里有活着的前任政府官员和天主教神职人员,大规模轰炸很可能误伤他们。我当然视他们为敌人,但不同意你们的策略。”

  

   谭妮特说:“我还是处女。”

  

   “谢谢,但我不是处男,我喜欢性技巧丰富的女人。”

  

   塞布瑞娜不耐烦地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求爱的时候讨论战略?”

  

   谭妮特说:“那就让我先专心求爱吧!”

  

   碧安卡说:“尽管我们的讨论出现障碍,但我仍然希望,甚至说乞求,我们的陆军司令和海军司令不要产生难以调和的矛盾。”

  

   卡琳娜说:“先解散吧,让安娜斯塔西娅绿烛好好休息一下。另外波耶卡和塞布瑞娜,我要对你们说,反驳谭妮特和加雅缠达的最好方式就是拿出更有可行性的方案,我倾向于不轰炸,我对你们寄予厚望,抓紧时间多进行点头脑风暴之类的,凯佩斯和萝贝塔也会帮你们,你们所有人都是很优秀的指挥官和军事顾问。”

  

   “我们有一位偏心的神皇陛下。”加雅缠达说。

  

   ………………

  

   …………

  

   ……

  

   [newpage]两天后卡琳娜看到加雅缠达和谭妮特都伤痕累累的,浑身上下裹满了纱布,问她们怎么回事,她们说自己去参加和解活动了。所谓和解活动是指:战斗过后想要和解的双方指挥官放下武器,脱光衣服,单独走进敌军兵营,同时接受长达18小时的折磨。在战争中受伤或者失去战友的士兵们会把怒火发泄在她们身上,指挥官出发前会告诫属下,即使自己被折磨得残疾甚至死亡,也不得进行报复行为。尽管这非常危险,几乎等于敞开胸脯让人刺杀,但没办法,这就是瑟米西沃安的方式。

  

   卡琳娜说:“所以谭妮特去了加雅缠达的兵营,加雅缠达去了谭妮特的兵营?”

  

   “是的,进行拿坡里湾海战的和解活动。”

  

   “你们感觉怎么样?”

  

   加雅缠达说:“我还好,她们给我制造了不少伤口但都可以自愈,没有切除任何部位,但是一直在侵犯我,谭妮特的属下们都是一群细皮嫩肉的小女同!”

  

   谭妮特说:“我就不怎么好了,她们用两根肉钩子刺穿我的肩胛骨,把我吊了18个小时,把我腹腔打开,用手揉我的每一个器官,挤出我的子宫分泌液并强迫我自己喝下去,还全程录像拍照发到黄色网站上。这一点也不公平,我的人弄完加雅缠达之后她还能自己爬回来,她的人弄完我之后就把我扔在垃圾堆里,还是等待进焚烧炉的那一堆。”

  

   “这么说她们也弄破了你的处女膜?”加雅缠达问。

  

   “那差不多是我刚走进你的营房五秒发生的事。”

  

   卡琳娜说:“尽管听起来没什么意义,祝贺你们还活着,这表现出你们双方的士兵的极大克制。”

  

   “这很有意义,瑟米西沃安的士兵必须齐心协力并肩作战,交换和解活动可以促成这一点。”

  

   “现在看来结果很好,因为你们至少都活着,但是如果你们其中一方被折磨死了就难说了。再说为什么是加雅缠达去交换?不应该是我和谭妮特交换吗?我才是在海战中和她对抗的最高指挥官。”

  

   谭妮特说:“那大概没什么意义,而且会减少很多刺激和乐趣。”

  

   加雅缠达也说:“没错,至少谭妮特积攒了不少性经验,贝尔纳多正需要这些。”

  

   “你是说腹腔被打开然后子宫像奶牛乳房一样被徒手挤压几个小时以收集阴部分泌液的经验?听起来贝尔纳多确实需要我有这样的经验?”

  

   “至少这刺激了你的雌性激素分泌,也许能让你的乳房再膨胀一点。”

  

   ………………

  

   塞布瑞娜和波耶卡这几天一直在合作进行策略研究,她们很快就熟悉了对方,她们有很多共同点,冷静而沉默寡言,表情毫不丰富,很少能看到她们的娱乐活动,甚至笑容也不怎么有,僵硬的脸部肌肉仿佛只在悲伤或者愤怒的时候才能得到活动。

  

   她们研究了几天,可惜没能产出任何有效的策略,即使迪莉娅她们一起帮忙想办法也一无所获,这让卡琳娜烦躁不堪。与此同时,谭妮特、加雅缠达和贝尔纳多似乎达成了协议,三位海军司令终于一致同意轰炸计划,并且开始向目标领域输送无人侦察机,不过可惜传回的画面不是很好,整个罗马都笼罩在火山灰和水雾混合而成的悬浮颗粒物里,日日夜夜经久不散,给探测增加了不小的难度。于是谭妮特居然送去了一名间谍,用不知什么渠道送进敌方控制区里,但是没过两天就被送了出来,以切分好的冷鲜肉的形式。

  

   “真可惜,是个挺机敏的女孩。”谭妮特伤心地说。

  

   意见相左的两支团队都没有进展,卡琳娜急得舌头起泡,不过塞布瑞娜倒是一点时间也没浪费,趁着瓦莲京娜被绑架,重新收复了她的军队和部下,以及她的大片领土。她果然没惩罚莉欧妮,莉欧妮也若无其事地参加女孩们的讨论,她的叛变行为就好像小孩离家出走又赶在饭点前回来了一样,还有布莱欧娜也是。她们还没来得及给瓦莲京娜做出任何贡献,只学到了一套标准而优雅的行礼动作,仅此而已。

  

   莉欧妮说:“事实上我只是奉塞布瑞娜大人的命令去北方执行任务,召集一些化学家和化工工程师,我们要把红发米娅号改装成一座可移动的小化工厂,生产一些简单的生化武器。”

  

   布莱欧娜说:“我没想到二世神皇陛下居然已经彻底叛教了!瓦莲京娜大人确实和我说过要把她救出来,但谁能想到她自己反而被抓走了……”

  

   伊内丝说:“我和艾瑞克对你最近的行为有些不满。”

  

   卡琳娜赶紧说:“没关系,布莱欧娜仍然忠于我,是一位可信的白烛教臣。而瓦莲京娜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为她做事就等于在为我做事。”

  

   尽管几天前她们还把瓦莲京娜当成豺狼虎豹一样分析,现在既然她不在,那就把她当做和蔼可亲的自己人,这样一来她的群龙无首的部下们就能服从直属教会军的指挥,毕竟像绿烛安娜斯塔西娅这样惯于听从命令而少有主见的小部下们正在为拯救瓦莲京娜的事而焦头烂额,她们也许有能力指挥几千人的部队,但没有胆识和责任心调动数十万大军。进而卡琳娜自作主张地让阿西亚帮忙联络,申请接管这支部队“用于拯救瓦莲京娜”,这群绿烛教臣们很痛快地答应了,很高兴自己能被现任神皇指挥起来。

  

   “现在瓦莲京娜的军队由我指挥!”卡琳娜自豪地向其他人说。

  

   碧安卡说:“你真不该申请接管瓦莲京娜的部队,她的人数太多了,这样一支部队的食物和物资消耗是你无法想象的!”

  

   “我想她当然有固定的的物资来源,否则的话难道少了她一个人几十万人就会饿死?”

  

   “少了瓦莲京娜她们也许不会被饿死,但是你接替瓦莲京娜的位置,你就有可能饿死她们。”

  

   “等等等等,这有点不讲道理,难道她们由我指挥还不如放任不管?”

  

   当她们消耗完食物库存后,就自然会自己找食物,而你的存在限制了她们自己觅食,同时你又养不起这么多人。

  

   加雅缠达说:“接管她的部队很好,但我们的行动必须尽快实施。瓦莲京娜的大军就像拼图上的最后一片,她们完全能在500公里长的邪教控制区边界设立高密度防线,我们从西面海上轰炸,她们从东面山区包围。”

  

   波耶卡说:“包围是为了消耗敌军的食物,如果我们自己的食物也一样短缺着,谁能保证我们的包围圈能撑到对方投降的一刻?”

  

   卡琳娜有些扫兴,她以为自己终于做了一件值得骄傲的事,但是看来自己的部下们反应冷淡。

  

   “我不需要你们赞美我的伟大,但你们也至少给我点鼓励吧?别让我感到尴尬而难堪。我想瓦莲京娜一定有固定的给养来源,否则的话她怎么能养得活50多万不生产食物而只负责打仗的士兵?何况她又是以平息战乱为目的,不能在自己的占领区内进行抢劫。而且她又不像塞布瑞娜、谭妮特或者加雅缠达一样有大量的外汇资金。”

  

   萝贝塔说:“安娜斯塔西娅说她会贩卖一些教徒以向经理团换取食物,但我感觉这不是主要方式,她要卖掉多少人口才能换来维持50万人战争一年的食物、衣物和弹药?这不可能!我猜大部分战争物资其实是是东斯拉夫同盟防线给她提供的。”

  

   “那么现在我接管了她的部队,你们认为东斯拉夫人会不会继续提供物资?”

  

   “我们认为你是在做梦。”凯佩斯说。

  

   布莱欧娜大惊小怪地尖声说:“凯佩斯教臣!你真该让瓦莲京娜黑烛教臣指导你如何表现得对神皇陛下彬彬有礼!”

  

   卡琳娜本来被怼得有点不高兴,此时又对装模作样的布莱欧娜感到厌烦,反而觉得凯佩斯那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迪莉娅说:“我倒是认为没什么不可能的,卡琳娜既然是UNGMC的维和特派员,这个计划当然经过了俄罗斯人的同意,那么当我们涉及到和他们有关的事务,东斯拉夫同盟防线有什么理由不给卡琳娜提供支援?”

  

   卡塔日娜说:“你把局势想得太简单了,东斯拉夫同盟防线面对的不是一个单纯的卡琳娜三世,而是一群令他头疼的势力,我们知道塞布瑞娜有犹太背景,谭妮特被一些中东国家所资助,加雅缠达的势力范围涵盖整个东南亚,我猜可能也是被什么东西资助着的,而现在你们聚集在一起,这是一股令任何人都难以不产生戒备之心的力量。”

  

   碧安卡说:“我也认为不要轻易去和他们接触,而且也没这个必要,我们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取得战争的胜利,而不需要借助任何一方的帮助。我已经几乎快要想出一套策略了。”

  

   这时安娜斯塔西娅联系卡琳娜说她到了,而且带来了强大的武器,问是不是来检验一下。卡琳娜高兴地对女孩们说:

  

   “看啊,我接管瓦莲京娜的部队有什么不好?她的部下甚至开始向我提供武器了。”

  

   女孩们跟着卡琳娜乘坐大客车来到塔兰托北郊,看到了安娜斯塔西娅带来的“武器”,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那是一辆7轴大卡车,背着一枚货真价实的,装载着核弹头的白杨导弹!

  

   安娜斯塔西娅说:“这是一枚威力不大的核武器,可能只有6万吨TNT当量,我们交给邪教组织的两套系统和这个一模一样。”

  

   碧安卡说:“这还真是……强大而又棘手的玩意。”

  

   加雅缠达也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有足够的火箭弹用以实施轰炸计划,应该用不上这东西。”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会喜欢。”

  

   谭妮特说:“亲爱的神皇陛下,你打算把这东西往哪射。”

  

   “我……还不知道。”

  

   “那么我们凭什么会喜欢呢?”

  

   贝尔纳多也来了,有些心里没底地说:

  

   “你们能保证这东西不会走火吧?”

  

   安娜斯塔西娅说:“应该问题不大,我们一路都是这样运来运去的。而且我说了这东西威力很小,杀伤半径可能也就三公里多,让它离塔兰托的人口密集区远点就行了。神皇陛下,用不用我们把发射筒打开让你检查一下?”

  

   “不用了,就这样放在里面就好。”

  

   ………………

  

   果然正如之前所猜测的,瓦莲京娜的大部队果然是靠东斯拉夫同盟防线给养着的,瓦莲京娜被绑架后第三天他们提供了最后一批给养,之所以说是最后一批,是因为自从卡琳娜接管这支部队之后,他们就真的再也没再提供任何东西。卡琳娜这才意识到,她的部队之前从来没有固定的补给来源,一直在吃百家饭,刚成立的时候依靠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提供的给养行军到西方,后来吃过卡塔日娜的,吃过塞布瑞娜的,吃过曼弗雷德领主的,缴获过马泰奥和其他一些小规模民兵武装的,伊内丝也用货轮从黑山那边运来过物资,此时此刻又在吃贝尔纳多的。好在之前的士兵不多,加来减去也不会超过十万人,但是如今瞬间增加50万人,卡琳娜处于一种傻眼的状态。她又想让塞布瑞娜从占领区里收一批税粮,但是塞布瑞娜不同意,冬天才刚过一小半,所有人都需要食物储备,再向民众征收税粮就会有平民饿死,进而就会平白无故地催生出一些民兵武装。

  

   布莱欧娜说:“我们种植的土豆可能还要两个月才能收获,但我们的播种面积很广泛,我们把从福查到曼弗雷多尼亚之间的800平方公里土地重新开垦成为农田,土豆按照每英亩产量10吨来算的话,我们这一季度可以收获200多万吨土豆。”

  

   卡塔日娜抬头看看朦胧的火山灰和苍白的太阳说:

  

   “我猜你最好把产量缩减到三分之一来算。”

  

   “那也足够养活这支军队整整一年了,就算每个人每天需要一公斤土豆,整支军队一天也只需要五六百吨,我还可以把多余的土豆拿到北方去换取别的食物,我们路过威尼斯的时候看到过大豆农田和养鸡场,还有一些食品加工厂里有没被损毁的现成生产线,这样一来就能够在不饿死任何人的前提下为直属教会军提供充足的军粮。”

  

   凯佩斯说:“听起来很美好,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在你的第一批土豆成熟之前我们应该怎么办。”

  

   卡琳娜说:“塞布瑞娜有很多外汇……”

  

   塞布瑞娜斩钉截铁地说:“别想!你知道我最近在忙什么!我的钱都拿来建立化学武器实验室和雇用化学家了!”

  

   “……加雅缠达和谭妮特也很富有……”

  

   加雅缠达说:“但是我们花销也大,最近支出尤其巨大,你以为贝尔纳多是在免费给我们修船?”

  

   谭妮特也说:“是的,他在狠狠地宰我们,把我和我的船囚禁在这座港口里,收取高昂的维护管理费,而不准我把船拖回撒丁岛去自己修。”

  

   “这两天他好像开始对你感兴趣了。”加雅缠达说。

  

   “是吗?就因为我小肚子上多了一道海马形状的伤痕?”

  

   萝贝塔突然说:“既然瓦莲京娜已经占领中欧内陆四国一年了,那片区域里面肯定有大量复苏过来的耕地,说不定粮仓里还有食物。”

  

   安娜斯塔西娅说:“是的,瓦莲京娜大人希望平民们能尽快恢复生活建立家园,所以从来不向他们征收任何东西。”

  

   波耶卡说:“那是废话,因为之前有东斯拉夫同盟防线在扶持你们,所以用不着向刚回到家乡的逃难者们征税。而现在我猜他们也差不多稳定下来了,这一年也一定收获了不少粮食,我们可以和他们借一些,之后再用等价的土豆还给他们。”

  

   卡塔日娜说:“我承认这是个好主意!让我和薇若妮卡去和他们交涉吧!”

  

   卡琳娜看看其他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唯有卡塔日娜很主动,于是也就同意了。

  

   卡塔日娜和薇若妮卡一路乘坐火车北上,两天之后果然带回来3000多吨的各类肉食和大豆制品。卡琳娜带人到火车站迎接她们,卡塔日娜兴奋地说:

  

   “我们去了一趟布拉格,那地方和我离开时候没什么区别,还是一堆残垣断壁,不过正像你们说的,农田都复苏过来了。他们看见我的时候都吓傻了,我和一个新成立的农商组织废了一整天口舌才证明自己真的是来做买卖而不是来抢东西杀人的,他们确认这一点后就开始打压价格,我说我们要等两个月后才能用等价的土豆交换,于是他们要求按照两个月之后的价格交易。这车货物只是第一批,他们有充足的食物可跟我们交换。”

  

   波耶卡说:“按照经理团的价格,一吨土豆加运费要500美元,受火山影响只会持续上涨,因为这场爆发引发的是全球性低温和日光减少,但是肉制品也同样会涨价,就看哪个涨幅更多了,也说不定我们是受益的一方。”

  

   薇若妮卡说:“所有东西都在涨价,唯独人口价格一直下降,像迪莉娅这样一个年轻健康的女孩现在只能卖8万美元,前年这个时候好像还能卖到13万,六年教会战争有太多人口被卖出去,这个行业的供求关系已经完全扭转了。”

  

   迪莉娅说:“我猜你只值两千,因为你是个没有生殖能力的小残废。”

  

   卡琳娜终于松了口气,短时间内她为她的军队找到了固定的给养来源。不过碧安卡跟她说:

  

   “你猜瓦莲京娜的50万大军是从哪来的?”

  

   “当然是从喀尔巴阡聚落群来的,安娜斯塔西娅说过。”

  

   “曾经是这样,但我调查发现最初那批士兵没几个月就退役了,瓦莲京娜给他们安排了战后重建工作。而现在的50万人都是她起兵之后这一年里降服的独立教团或民兵武装,相比于聚落群里的逃难者,这群人的实战能力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换做我也会这样做。”

  

   “而这50万人里,大约有一半是捷克人。”

  

   “可以想象,毕竟中欧内陆四国里捷克算是战况最复杂的,有过参战经历的人口比别的三国要多得多。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就在这些捷克士兵里,又有70%是曾经卡塔日娜的部队。”

  

   卡琳娜算了算:“喔~!也就是说将近18万人!怪不得卡塔日娜这么主动地去联络物资的事!”

  

   碧安卡说:“我猜她想重新找回老部下们的信任。”

  

   “也许她有私心,但依然为我解决了巨大的问题,我仍然要感谢她。”

  

   于是某天卡琳娜在例会上说:

  

   “感谢你们,卡塔日娜和薇若妮卡,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感激,也没有什么可以赏赐给你们的,如果是迪莉娅或者塞布瑞娜,我会为她们侍寝,但是我想你们两人可能对我的身体没什么兴趣。”

  

   “我们不要任何赏赐,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唯独希望你能在战争胜利后遵守诺言,把拿坡里交给我们。”

  

   “那地方都是火山灰。”

  

   “没关系我们自己挖。”

  

   “不能用别的东西代替吗?比如接受神皇陛下连续12个月的不间断的侍寝,你们可以把我调教成性爱玩偶,把我衣服脱光然后牵到外面去,让薇若妮卡把我当马骑。”

  

   “还是不了,我的陛下,我们仍然想要选择拿坡里,毕竟把你当马骑也不是什么非常有乐趣的事。”

  

   谭妮特说:“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我们必须尽快对邪教控制区发动攻击,我们拖得越久,他们就越壮大,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就会更长,无从谈起战后事项。”

  

   碧安卡说:“是时候跟你们分享一下我这几天的思路了。”

  

   ………………

  

   “我不相信自然灵魂会创建的傀儡政府能在各方面物资上自给自足。他们无疑需要从外界采购大量物资。”

  

   “当然了。”萝贝塔说,“当时我们跟亚力桑卓抢劫火车的时候,车上就有大量物资是要送到罗马去的。”

  

   “哪一列火车?亚欧春风的?”

  

   “不管哪一列,经理团的火车也有送到罗马去的,记得吗?”

  

   迪莉娅说:“你们说,既然这样的话,火车随行人员难道没注意到城中的古怪宗教氛围吗?为什么之前没有消息流出?就算控制区是个只进不出的大囚笼,但是总不能把物资运输者扣下吧?”

  

   碧安卡说:“这正是我最近几天调查的突破口。凯佩斯迫使马泰奥再一次联络杨小疑,试图寻找你提到的这个问题的答案。”

  

   卡琳娜说:“真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能联系上她,我希望她顺利回家了。”

  

   凯佩斯说:“是的,还算顺利,已经回到了她在洋盐市的家中。她和我们大概讲述了自己唯一一次送货到罗马城内的经历,也就是我们西伊斯坦布尔见到她之后,她带领火车一路向西,先是给瓦莲京娜卸下一批货,然后南下进入亚平宁,给塞布瑞娜卸下一批货,再往南进入控制区,在罗马城内卸下一批货,出来之后行驶到波佐利,卸下一批货到谭妮特的补给船上,最后一批货物则是各个民兵联盟订购的,统一由马泰奥接手分发。”

  

   “她的价格很便宜而且货很好。”谭妮特拽拽身上这件印着自己图腾的袍子说。

  

   凯佩斯继续说:“只说她在罗马送货的经历,她说当时确实戒备很森严,铁道两旁由军事人员把守,别说出站逛逛,就连站台都不能出,主张帮忙卸货也不让,对方把货清点完了就让她们赶紧走。杨小疑说本来还想在城里兜售一些非预定货物,也没得到同意。我问她有没有注意到奇怪的宗教氛围,她说她除了士兵之外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她提到有个军官问她,说来的路上见没见到一辆经理团火车,她当然见到了,就是在西伊斯坦布尔绑架卡琳娜后和她撞在一起的那辆,后来被我们抢劫一空,人也杀了。杨小疑当然不会傻到实话实说,只说没看见。对方又问她说,非订购货物里面有没有什么特殊货物,她以为是指药品,就把各种兴奋剂麻醉剂都提供出来,但是对方说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比如推进器燃料之类的,她当然没有。”

  

   卡琳娜恍然大悟:“是我们从经理团火车上发现的偏二甲肼!果然就是他们订购的!他们给普通人类士兵大量装备单兵飞行器,所以需要燃料供应!”

  

   塞布瑞娜说:“所以这么说,自从杨小疑离开之后,他们已经很久没获得外界物资供应了,如果有经理团火车经过我的领地的话,我应该能知道才对。”

  

   谭妮特也恍然大悟:“所以这是一种变相的围困!我们不需要轰炸他们,只要把防线筑好,海上航线也封锁,他们总有一天会把自己消耗殆尽!对不对?”

  

   伊内丝说:“当然不对,如果这位‘自然灵魂神’真的是以繁衍后代为目的,她只需要一年时间就能繁衍出后代,这些后代再过一年就能初步成为战斗力,到那时候别说50万人,就是500万人也无法抵挡她们突破防线。”

  

   卡琳娜说:“伊内丝说得对,我们仍然需要尽快发动攻击,长期包围只能是坐以待毙。让我们继续听听碧安卡的思路。”

  

   “我想的是,我们能不能藏在送货火车上,然后从内部发起进攻。”

  

   布莱欧娜说:“杨小姐说戒备很森严,然后你就得出了这个结论?她不是说连城区都进不去吗?”

  

   “是的,士兵一个也进不去,但不代表货物进不去。”

  

   所有人都突然被吸引了兴趣,加雅缠达脱口而出:

  

   “特洛伊木马?”

  

   “对!类似的东西!”

  

   “但是这很难实现!如果我们送给他们一尊巨大的雕像,恐怕放不下多少人,如果我们把士兵藏进货物里,对方肯定会开箱检查。何况万一自然灵魂神亲自到车站去验货,她很容易闻到人类的气味。”

  

   “说得太对了!所以我们需要一种密封性极强且难以当场开箱验货的货物包装!”

  

   聪明的谭妮特听明白了:“所以你刚才提到了火箭燃料!你要用密封压力罐!!!”

  

   碧安卡还没点头,谭妮特就继续高呼:“这太荒谬了!!”

  

   “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所以我已经为你们的问题准备好了答案。首先我们用的不是在西伊斯坦布尔看到的那种小型罐,而是24立方米的罐式集装箱,也就是24000升。这是一种普遍使用的化学品运输罐,很适合铁路运输,而我这几天对其内部空间进行了详细的规划,一个罐里大约能容纳150人,包括她们的武器和一些其他用品。所谓其他用品,比如扩音装置,贴在罐壁上可以听见外面的声音,确保出来的时候周围没有脚步声,再比如一台小型增氧装置和一台电弧切割机,用于从罐里钻出来,增氧原料已经有了,塞布瑞娜的海上化工厂只用几天就产出了第一批成果。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们已经用同规格的废弃油罐做过试验了,像迪莉娅这样的150个女孩从进入罐内到氧气耗尽能撑大约10小时。”

  

   贝尔纳多说:“请允许我打断,我仍然不理解你们为什么要把化工厂建在船上,我想这很危险,而且我没有不同意你们在我的领地里建工厂。”

  

   塞布瑞娜说:“这不关你事,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意,我现在重新控制了半岛的大部分面积,我想建在哪就建在哪,也没必要告诉你我的想法。”

  

   碧安卡继续说:“是的,请不要打断我们,参谋长先生。”

  

   伊内丝问:“如果对方想给飞行器灌注燃料怎么办?”

  

   “他们不会在站台上就这么做,而是会先运回化学品仓库,而且他们多半不会进行灌注,除非他们突然需要使用飞行器。这些燃料对他们来说很宝贵,飞行器也是,所以多半不会像金丝雀一样用来日常巡逻,我猜绝大多数时间是闲置着的,而且飞行器不是汽车,长期闲置状态下把燃料加进去存着没有任何好处,综上所述我认为他们不会平白无故灌注燃料。同时为了以防万一,我计划给每个大罐里放一个30升的小罐,装的是真正的燃料,接到灌注接口上,当然也会保证密封以免士兵们中毒,这样一来如果对方想加点燃料,我就让他们加点。”

  

   加雅缠达还等她继续说,但碧安卡却停住了。

  

   “其他的呢?”

  

   “没了,这就是我们目前为止的成果。”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我承认你很努力,但你的这些努力只能说是建造了木马,最关键的是怎么把木马送进去而不产生怀疑!我问你,你打算送多少人进去?”

  

   “一千多人吧,引起城内骚乱足够了,七个集装箱罐。”

  

   “你确定对方需要7乘24000升的四氧化二氮和偏二甲肼?他们只用于单兵飞行器,又不是要发射宇宙空间站!更何况,就算用眼睛看不见,他们大概有无数种方式验证罐里是不是真的燃料,比如最简单的,过地磅称一下重。”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进行这些验证,这些信息我们正在想办法了解,之后即将获得的情报会影响到整个计划的可行性,所以所以我说目前为止这个计划还只是我的一个思路。”

  

   “你从哪获取这些‘即将获得的情报’?”

  

   “唯一和他们做过燃料交易的人,经理团!”

  

   ………………

  

   一提到经理团,女孩们的态度瞬间各不相同了,有的认为无所谓,有的则露出愤怒的眼神,还有的甚至表现出恐惧。

  

   薇若妮卡颤抖着说:“不行!他们会杀了我和迪莉娅!”

  

   卡塔日娜摸着她的红头发说:“放松点,小女孩,这世界上敢杀你和迪莉娅的东西已经不多了。”

  

   布莱欧娜则愤怒地说:“经理团就是一群背信弃义的叛徒!愚蠢而自以为狡诈!”

  

   凯佩斯说:“不用你废话,我们都知道这一点,但我们不是要和他们合作,而是榨取利用价值。我相信,像是塞布瑞娜、伊内丝、卡塔日娜和谭妮特这样的独立教臣无疑是常年和经理团做生意,肯定能够联系上他们。”

  

   塞布瑞娜说:“我不止能联系上他们,还能联系上他们的上游供货商。莉欧妮,你去和家族联络一下,就说我们要和去过罗马城送货的经理团成员进行沟通。”

  

   莉欧妮去沟通了,塞布瑞娜得意地说:“看吧,多简单的事。”

  

   然而大约15分钟后,莉欧妮沮丧地回来了:

  

   “我和狄波拉通电话了,她拒绝为我们提供帮助。”

  

   “为什么!?”

  

   “我们最近这段时间把情报公开得太多了,于是他们也派来了间谍进行情报搜集,不知怎么居然得知了瓦莲京娜的导弹被骗走的事。家族认为我们现在进攻邪教控制区是在自寻死路,还有可能刺激对方动用导弹。家族还建议说,让伊内丝教臣考虑一下动用黏菌生物的力量,因为如果自然灵魂神也是一位黏菌生物,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发动一场黏菌生物对黏菌生物的刺杀行动,只要不杀死人类就不算是违反任何条约。何况在绝大多数人眼里,我们是正义的一方。”

  

   伊内丝说:“我要反驳的就是最后一句话。我不认为自己在别人眼里是正义的,我害怕被更强大的力量讨伐,到那时候别说我的政权,就连我的生命都在所难保。这就是为什么我在黑山平复战乱之后反而封锁了一切消息。”

  

   莉欧妮说:“事实上你起到了反效果,很长一段时间内外界猜测你把那个国家的人杀光了。你不如趁这个机会为自己正名,让你的黏菌体士兵去捏爆自然灵魂神的脑袋!”

  

   “首先,艾瑞卡不是什么黏菌体士兵,她是一名绿烛教臣。其次,如果自然灵魂神是二代体,作为四代体的艾瑞卡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战胜她的。”

  

   “听说你们还抚育了两个五代黏菌体?”

  

   “她们还小,还没有战斗能力,而且五代体已经很脆弱了,会被7.62mm北约弹射进心脏,还会被反坦克步枪砸碎颅骨。”

  

   “那么没关系,我们不是还有一位黏菌体同伴吗?神皇陛下的保镖巴旦木小姐。”

  

   卡琳娜说:“亲爱的莉欧妮,我不打算让我的保镖参与任何进攻行动,而且据我对她这几天的浅薄的了解,就算我下强制命令她也不会同意。”

  

   “是的。”巴旦木小姐说,“但是如果那个人吃饱了撑的主动攻过来,我倒是会考虑保护你们。我对她很感兴趣,实在想不通到底会是谁,据我所知不可能是黄蕉……就是在美国服役那个。”

  

   卡琳娜听见她的几个保镖在用中文窃窃私语:

  

   “……我记得王沙涟说过二代体不止两个而是七十多个,他当年放走了好多,但都是反战分子。”

  

   “谁能保证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不改变心态呢?何况现在已经没有黄环束缚她们了……”

  

   塞布瑞娜说:“莉欧妮,你去和家族再说一下,黏菌体的方案行不通,我们无法调动足够的力量。”

  

   莉欧妮说:“我们为什么不试图说服一下这位巴旦木小姐呢,问问她想要什么,提出一些条件,澄清一些利害关系……”

  

   围巾小姐说:“不要试图说服一个智商远比你高的人,哪怕有一丝可商量的余地,她也会主动和你们谈起。”

  

   塞布瑞娜再次催促莉欧妮:“去和家族联络吧,这条路行不通就是行不通。”

  

   然后又过了15分钟,莉欧妮又回来了:

  

   “狄波拉说不会帮助我们,而且也不会让我们再有机会接触到经理团的任何一个人。”

  

   卡塔日娜拍桌子说:“该死的!物资怎么办!?”

  

   谭妮特说:“既然现在我和你们一伙,我们可以大批量从非洲进口物资,而不用再通过几千公里的漫长的铁路交通,这不是问题。你们专注于信息获取的问题吧。”

  

   加雅缠达说:“听起来她们没法获取了,现在军火商家族控制着经理团,如果经理团根本就不再派任何人过来,那么就是物理上的隔绝。你们可以试试打打曾经的订货电话或者人口贩卖电话,我猜对方肯定拒绝派人过来,说不定接电话的都换成军火商家族的人了。”

  

   贝尔纳多说:“物理隔绝,这个词很贴切,我们想打探情报,但我们根本就无法接触到他们!除非你们有黑客能黑进谁的电脑之类的,但是我猜你们这群从小学就辍学打仗的女孩们连Excel都不会用。哈哈,物理隔绝,你们总不能打过去吧?”

  

   卡琳娜突然站起来,唯一的拳头拄着桌子,身边的迪莉娅和塞布瑞娜仰头看着她,不知她要说什么,她用右眼和戴着黑眼罩的左眼环视众人:

  

   “我们,打过去!!!”

  

   “天哪!”布莱欧娜倒吸一口冷气。

  

   “哈哈哈哈!”卡塔日娜兴奋地笑起来。

  

   碧安卡也说:“我只想确认一下我的思路的可行性,而不是说和经理团获得接触就一定能推进计划……”

  

   波耶卡却说:“但是如果我们连接触都接触不到,那么可能性不就为零了吗?”

  

   塞布瑞娜似乎一点也不反对向家族发动攻击,而且很快就拟出一系列进攻计划:

  

   “我们可以从两条路线进攻,分别是陆路和海路。一方面你们可以再次回到西伊斯坦布尔,而这一次突破防线,进入亚洲,从陆上进行攻击。另一方面可以动用海军开到地中海东岸,从海上进行轰炸或者登陆行动,塞浦路斯有个据点黑烛管理着一个不小的港口,我们可以把船停过去补给。”

  

   “是的!”谭妮特说,“我可以把我的航母也开过去轰炸他们!”

  

   贝尔纳多说:“首先你们的陆上行军几乎毫无可行性,你们想要碰到以色列的话必须穿过大半个土耳其和整个叙利亚,这可能比你们之后的战争难度大得多。其次说到海上,我想对谭妮特说,我为什么要动用我的船参加你们的战争?”

  

   谭妮特眉毛一竖:“我们的战争!?我以为你是和我们一伙的!而且什么叫你的船?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是在说加里波第号。”

  

   “那是我的船!不是你的!!!”

  

   “是你从我手里抢走的,现在我只是收回来而已。”

  

   “我为了维护她费了多大心血!!!”

  

   “这就是你第一次把她击沉的时候我的想法。”

  

   卡琳娜说:“我知道参谋长先生说得很对,但我仍然同意塞布瑞娜的观点。我最近一直在思考战争结束之后的事,越来越认识到半个月前的自己是多么天真。我确实会在关于领土的事宜上和达伦·阿什利先生进行谈判,为在座的各位争取利益,而在此之前我们必须有谈判的筹码。金丝雀城被全世界视为毒瘤但仍然保持自己的利益,是因为金丝校长威胁着全世界,她的筹码太多了,而我们和其他军事强国相比依然很脆弱,必须要体现自己的实力以赢得未来谈判的话语权!”

  

   卡塔日娜说:“能听到你这么说,我知道我选择帮助你是最正确的决定。只要你能这么想,哪怕我在之后的战斗中死去,没能享受到统治拿坡里的快乐,我也知道我是为了一个伟大的理想而牺牲的。”

  

   贝尔纳多说:“所以你们并不是只针对阿派尔家族,而是想要向东扩张?”

  

   迪莉娅热血沸腾地说:“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迪莉娅之前还在心里抱怨谭妮特和加雅缠达是好战分子,但是当她发现卡琳娜主动提出扩大影响区域的时候,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好战分子,就连事不关己的伊内丝也发言赞同。

  

   卡琳娜说:“卡塔日娜,你是最幸运的,如今瓦莲京娜不在,你可以重新率领本属于你的那支部队——只要你不憎恨她们背叛了你的话。你和你的18万部队将是本次东征的陆军主力,除此之外波耶卡带领3万人,塞布瑞娜带领2万人,薇若妮卡带领她的4000人,迪莉娅、碧安卡和我将跟随塞布瑞娜的部队,萝贝塔、凯佩斯和布莱欧娜则驻守在半岛,我们要留下大部分兵力,以免遭受德国和法国的进攻。至于海上,我希望加雅缠达和谭妮特能全力配合地面部队,重点是配合,你们可以有主见,但是最好行动力别那么强,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谭妮特说:“你对我强硬一点没关系,但是你要帮我要回我的船!”

  

   “为什么需要我帮你索要?你还没色诱他成功吗?”

  

   “算是成功了,但他是个公私很分明的人!”

  

   卡琳娜说:“参谋长先生,尽管我知道这没什么道理,但我依然希望你能把这艘强大的航母借给我们,我将在战争结束之后还给你。”

  

   “瑟米西沃安神皇卡琳娜三世,我非常乐意为你效劳。”

  

   谭妮特大叫:“凭什么他如此爽快地答应了你!?他不是说绝不会让自己的船参加我们的战争吗?我不能理解!男人真是一种内心世界神秘莫测的生物!”

  

   ………………

  

   …………

  

   ……

  

   [newpage]修好了瓦莲京娜炸坏的那截铁路,东西铁路再次贯穿,大批士兵当夜即刻向东调动,依次出发的火车繁忙得像早高峰时的地铁一样,当然出发之前就已经和沿途各个组织打好招呼,避免不必要的麻烦。2000多公里说快也快,第一批到达的士兵们雷厉风行地安营扎寨,建立起基地,他们把基地安在了伊斯坦布尔西郊的锡利夫里附近。

  

   西伊斯坦布尔和她们走的时候相比没什么变化,但是女孩们都很高兴能暂时远离令人抑郁的火山灰了。这里依然是一副拥挤而混乱无序的景象,铁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帐篷,路边堆着被冻成冰棍的尸体,之前击败波耶卡时烧的那片森林依旧焦黑着。

  

   波耶卡说:“真高兴我又回来了,我要去找塞莱内。”

  

   “我们都要去找她说句话。”迪莉娅说。

  

   塞莱内是波耶卡最好的朋友,是之前迪莉娅带队逃难到这里时第一个提供帮助的人,但是之后她看到迪莉娅和经理团产生的矛盾,认为迪莉娅是灾害的源头,在布莱欧娜的教唆下携手波耶卡发动夜袭,最终因基地起火而失败,作为投降条件,波耶卡带领部队加入直属教会军。

  

   “你好像又胖了点?”迪莉娅对塞莱内说。

  

   “安稳的生活会促进脂肪的堆积,不像你们,你们看起来比之前又瘦了许多,波耶卡也是!”

  

   凯佩斯说:“但是波耶卡可以和你聊聊我们这段时间的经历,她不会后悔加入我们的。”

  

   “她当然不会后悔,她现在是神皇陛下的白烛教臣,带领直属教会军东征西战,这段时间我听到了很多关于你们的事迹。”

  

   卡琳娜带着迪莉娅和塞布瑞娜来找她的两位朋友,两个人已经在一间小餐厅里准备好早餐等她们了。

  

   “伊维特,克拉芙蒂亚,我把塞布瑞娜带来了!”

  

   伊维特是个开朗而健康的女孩,穿着打满补丁的长袍,红润的脸颊笑着,而克拉芙蒂亚则矮小而病怏怏的,就算在室内也常年戴着兜帽,使人看不清自己的脸。她们是卡琳娜的好朋友,也是二世神皇当年的随行教臣。

  

   “塞布瑞娜!天哪你也长大了!”伊维特捏着她的脸说。

  

   “是啊,我们可能有四年或者五年没见了吧?但是克拉芙蒂亚一点也没变。”

  

   卡琳娜说:“曾经我们都只是围着我妈妈跑来跑去的小女孩,现在我们都不是小女孩了,已经都长大了。”

  

   克拉芙蒂亚从长袍下面伸出干瘦的手指,摸着卡琳娜的手肘和眼罩:

  

   “上次我们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是完整的,短短这么一段时间你就把自己弄残疾了。”

  

   “这没什么,等我回到金丝雀城就能治愈如初。我想让你们见几位我在战争中遇到的据点教臣,当然有些根本不需要我介绍。迪莉娅,把她们叫过来。”

  

   首先过来的是加雅缠达,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都欢快地跑过去和她抱在一起。

  

   “加雅缠达姐姐!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你们都长大了,而我则开始变老了,看我已经开始有了白头发。”

  

   卡琳娜说:“加雅缠达和我一起到这里来商议计划,她的舰队正在从塔兰托赶来。”

  

   接下来伊内丝和卡塔日娜也进来了,卡琳娜为她们互相介绍。

  

   克拉芙蒂亚说:“卡塔日娜黑烛帮助过我们,神皇陛下失踪之后的第一年,我们无依无靠,只能去依靠她。”

  

   而最后走进来的人让她们有些紧张,伊维特稍微收敛了笑容,红晕也褪去一些,克拉芙蒂亚则把兜帽向下拽拽。

  

   “我们又见面了,哈哈哈,你们看起来气色不错?伊维特长高了不少,克拉芙蒂亚还是又矮又小的,但也能看出成长的迹象,你们都在健康成长着,不像我,有着魔头金丝一样的令人烦恼的体质,使别人羡慕而使自己厌恶,没错,就是我,永不衰老的谭妮特,再过30年我依然是这幅外表——只要我还没死的话。”

  

   伊维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谭妮特大人。”

  

   “是啊,自从卡琳娜二世失踪之后已经六年没见了,当然你们现在应该知道她不是失踪而是逃走了,我保护了她,从你们手里。”

  

   克拉芙蒂亚说:“我们当时太年幼了,被刻板的教义洗脑过深而失去理智,这些年我们想明白了,也开始后悔了,我们不能一味地遵循所谓的信仰……”

  

   “别解释了!”谭妮特厉声说。

  

   两个女孩吓了一跳,躲到加雅缠达身后。但谭妮特压低声调继续说:

  

   “我说别解释了,是因为我开始认为你们是对的。客观来说卡琳娜二世其实还是很该死的,我最近一直在后悔救了她。最初我还会避免和小卡琳娜说起这个话题,毕竟那是她母亲,但是现在我也丝毫没有避讳了,尤其是瓦莲京娜被抓走之后。那件事你们知道吗?”

  

   “我们还不知道。瓦莲京娜被谁抓走了?”

  

   于是女孩们简单交换了情报。

  

   伊维特惊呼:“女神护佑!这的真是二世神皇陛下做的事!?我不能相信!”

  

   塞布瑞娜说:“现在看来她不仅信仰了邪教,还被邪教蛊惑了,甚至还为她们效力!”

  

   加雅缠达也说:“就算我曾经很喜欢卡琳娜二世,但作为一名宗教领袖却被别的邪教蛊惑走,彻底背叛宗教改变信仰,现在又反过来和曾经的部下作对,我实在没法原谅她。我们决心向她所在的宗教发起战争!”

  

   “可是照你们说的,她所在的邪教控制区在罗马,你们跑到东面干什么?”

  

   “我们有个很重要的计划,要和经理团进行沟通,但是阿派尔家族企图阻止我们,进而从物理上进行隔绝,阻断了经理团进入战区的道路。”

  

   克拉芙蒂亚说:“这不能持久,毕竟我们整个西伊斯坦布尔都要靠经理团运来的物资活着,阿派尔家族难道想饿死五千万人?”

  

   塞布瑞娜说:“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并不是没有可能。”

  

   伊维特说:“确实这几天很多小规模独立教臣都说无法和经理团取得联系了,也不知道去哪订货。”

  

   卡琳娜环视屋里的人:“这就是现状,如果我们不能突破这座桥梁,越过这条狭窄的海峡,你们可能几天之后就会饿死!说实话我一直不知道这条海峡有什么难以突破的,难道对岸的几台近防炮就能拦住5000万人!?”

  

   “我们没有武器……”

  

   “如果你们是50个人,当我什么都没说!但是这里聚集着相当于一个大国的人口!你们有什么造不出来?你们有什么办不到!?”

  

   克拉芙蒂亚说:“你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你该知道这里有多乱,每天都在发生战斗,每个团体都只顾及自己的利益,我们光是管理自己的民众就精疲力竭了,毕竟我们没有经验,根本不是据点教臣。”

  

   卡琳娜一听到这种事就很烦躁,她不能理解这些人有什么可打来打去的。

  

   “卡塔日娜,薇若妮卡,我们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开始行动。”

  

   “好的。”

  

   伊维特惊讶地问:“你说的行动,该不会是……”

  

   “没错,我要过桥!”

  

   “不不不不!如果你只想和经理团说上话,你有无数种其他方法,比如像我们一样派间谍过去,而用不着派军队!最近亚洲之盾好不容易不向我们发射火箭弹了,你不能主动惹他们!”

  

   谭妮特说:“别阻拦她,这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

  

   “土耳其人会怎么报复我们!而且你们只有20多万人,会陷在广袤的土耳其土地上,根本没机会靠近以色列!”

  

   “20万人当然不多,但是5000万个饥饿的人就不一样了。我只是打开一扇门,门被打开后,不用我多说,只有傻子才会继续待在拥挤而没有食物的地方。你说土耳其很广袤?没错!也正因为它很广袤,所以他们没法设置第二道门!一旦海峡东岸被我们控制了,接下来的山口、公路的关卡都不足为惧,完全可以绕过去或者多攒几个人冲过去!”

  

   伊维特眯起眼睛:“你们在刻意扩大影响力。”

  

   “否则的话战争之后我们什么都没有。”卡塔日娜说。

  

   ………………

  

   …………

  

   ……

  

   [newpage]凌晨时分,直属教会军的80辆DANA自行火炮和20多辆索尔塔姆ATMOS2000卡车榴弹炮部署完毕,同时向东岸发起不间断的轰炸!与此同时几个迫击炮营向东岸进行开火,还有就是数以百计的107mm火箭炮皮卡。震耳欲聋经久不息的炮声吵醒了海峡西岸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海峡东岸的,一部分炮弹被桥头西侧的“海天顶”近防系统拦截下来,爆炸的火焰在水面上连成一片,但是火力过于密集,已经达到防御系统的饱和极限,终于有些砸进城里,或者击中防御系统的雷达,随着防御系统被削弱,越来越多的弹药被倾泻到东岸。最后对方被迫动用导弹拦截,但是相比于81mm迫击炮弹、107mm火箭弹、152mm或155mm高爆榴弹而言,动辄上百万美元的爱国者飞弹实在是打不起,而且不是价格问题,这条防线上的储弹量也明显没那么多。用望远镜可以看到,很多平民都开始向更东的区域逃跑,但难免有死伤者,而且短时间内也跑不出火力覆盖范围,毕竟DANA自行火炮射程大于20公里,而ATMOS2000甚至更远。

  

   迪莉娅眼睁睁地看着,在逐渐升起的朝阳下,一台装在陆地上的“海天顶”近防炮不偏不倚地被火箭弹击中,刹那间炮管横飞,苍白色的火花四溅。

  

   “这座桥头的防御武器已经被炸毁了!”

  

   一列火车以180公里的时速猛冲上铁路桥,一眨眼的功夫就冲过了1公里宽的水面,薇若妮卡亲自带领先锋部队发起进攻!这列火车刚一过去就立刻成为了吸引火力的对象,守军用各种武器向车厢射击,但是车窗里的女孩们也进行还击,火力非常密集。火车冲过桥头之后突然急刹车,发出刺耳的声音,刺耳的声音刚停下,几千名女孩如潮水般涌出车厢,充斥在铁路两侧,迅速寻找掩体,而一部分女孩仍然留在车厢里负责火力掩护,使敌军不敢露头攻击她们。先下车的女孩们找好掩体,反过来掩护车上的,不出15分钟,所有女孩们就都分散在铁路两侧了。当然这里所说的“所有”是指活着的,还有很多被击中的倒在车厢里,其中一节车厢被陶式导弹击中了,此时正在燃起熊熊烈火,20多具尸体被火焰舔舐着,战场上弥漫着奇异的烤肉香气。薇若妮卡指挥部队以班为单位进驻民房,相互呼应,和守军展开巷战,同时摧毁更多近防炮,尽快清理出一片安全的海岸,毕竟敌军随时有炸桥的可能性。

  

   下一步,四百多只登陆艇从西岸出发驶向东岸,选择防守薄弱点进行登陆,所谓“登陆艇”其实只有很小一部分是军用快艇,大部分都是五花八门的民用船只,包括加装马达的橡皮筏,承载人数从10人到30人不等,朝霞在水面上洒下粼粼红光,400多只登陆艇向东挺进,煞是壮观。薇若妮卡的先头部队不可能清空所有在岸边的守军部队,守军开始向海上射击,发射迫击炮,船上的女孩们也开始还击。大部分迫击炮弹都落进水里,但也有几艘不幸的船只被击中,在一片火光中化为废铁,带着年轻的生命沉到冰冷的海底深处。大部分船只则顺利到达东岸,东岸很少有沙滩,但有不少快艇码头,为登陆增加了不少便利,登陆成功的士兵们立刻加入到战斗中,和守军针锋相对。

  

   越来越多的士兵们越过海峡登上东岸,也有趁乱从其他几座大桥跑过去的,卡塔日娜的部队则重点突破海底隧道,没遇到多少守军,全线守军都被薇若妮卡的部队吸引走了注意力,集中到防线中段,南北段一时间几乎无人,他们没能想象到这是一场何等规模的进攻。薇若妮卡的进攻开始一小时后,装甲部队已经尽数登陆东岸了,包括卡塔日娜的T72坦克、塞布瑞娜的轻型坦克和各式装甲火炮车。装甲部队从隧道暗度陈仓,大批步兵还是通过多次往返的登陆艇进行跨海登陆,以免对方在大桥下或者隧道顶部暗藏炸弹。进攻开始两小时后,已经有大约6万人被输送到东岸,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加。另有一支意想不到的援军也加入战斗,从最北端的亚武兹苏丹塞利姆大桥步行跨海,是克拉芙蒂亚的民兵部队,登陆之后迅速占领大片的北部山区,突袭了几个雷达站,俘虏了不少没来得及逃走的士兵。

  

   进攻开始大约四个小时后,临近正午,薇若妮卡联系说,她们终于占领了一座作为临时指挥所的清真寺,抓获了几名军官,包括一个旅长。军官被抓获后,防线上的各个火力点纷纷停火,桥头和隧道基本就算是被控制住了,卡琳娜带着迪莉娅坐小炮艇登上东岸,宣告历时五小时的跨海登陆战役结束。

  

   卡琳娜和迪莉娅这一次没有直接参与到战斗中去,仅仅是在西岸负责宏观调遣,但是当她们到达东岸后,可以领略到战争的惨状,原本整整齐齐的街道被炸得千疮百孔,满街都是被烧毁的民用汽车,偶尔也有坦克,武器被丢弃得到处都是,五步之内必然会踩到子弹壳。尸体还没有被清走,被击中的士兵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墙角的掩体旁边,几乎每个路口都有,而且看起来明显进攻方居多,从南到北有大约3000名进攻方士兵死在了跨海登陆战役中,装甲部队则是守军损失更加惨重,粗略盘点,战线上有20多辆M60巴顿坦克被彻底击毁,还有30辆则是受轻伤被缴获了,相比之下进攻方只损失了8辆T72坦克和5辆ASCOD乌兰战车,其余大部分车辆则是完好无损或者只受到可修复的损害。

  

   在瑟米西沃安教会军的强大攻势下,守军被迫向东撤退30公里,疏散了大约900万平民,但仍有400万没能及时撤离,这非常好,这使守军不能无所顾忌地反过头来进行轰炸。卡琳娜下令不准伤害平民,尊重对方信仰,保护街道设施和建筑,就连野猫野狗都不准伤害。守军向东撤退30公里,几乎把整个城市都让了出来,卡琳娜让部队进驻到城市中,一方面防守军的反扑,另一方面也是防止来自西岸的逃难者突然大批涌入城市,防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她们两人带领数百万逃难者从最北端的大桥跨越海峡,登陆东岸,大桥上人头攒动,背着帐篷迁徙的队伍密密麻麻,就像寻找草原的角马一样,登陆过来的人群先在北部山区安营扎寨,砍柴伐木。她们两人的行动是自发的,没和卡琳娜进行任何商议,虽然也参加了跨海战役,打击了一部分守军,分散了直属教会军的压力,但总体而言更像是趁乱打劫,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的人输送过来了。

  

   在二百多公里开外的爱琴海上也发生了另一场战争,当然就更不是迪莉娅能亲眼目睹的了,听说也是一场激烈的战争,谭妮特和加雅缠达的舰队企图进入达达尼尔海峡,但却遭遇了“阿纳杜鲁”号航母编队。尽管教会海军有两艘航母,但阿纳杜鲁号却装备了三架F-35B战斗机,护航舰艇也比她们东拼西凑的海军强大得多,要不是谭妮特之前向贝尔纳多借来了一艘地平线级防空驱逐舰,她们的宝贝古董舰队恐怕已经下海喂鲨鱼了。最后海上战斗没有任何进展,双方各消耗了数千万美元的燃油弹药之后停火回港,教会海军暂时停靠在希腊的一座岛上,爱琴海中央星罗棋布的岛屿上有不少瑟米西沃安信徒建立的据点,港口也非常多。

  

   当天晚上土耳其总统痛心疾首地谴责了这种行为,声称对卡琳娜三世失望透顶,认识到了她和她的瑟米西沃安教会从始至终就没有将和平视为目标,并下决心势必夺回沦陷的首都。

  

   就如卡琳娜所预想的,她打开了一扇门,不再有另一扇门可以挡住饥饿的逃难者们。继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之后,塞莱内也把自己下辖的人民带过了桥,而且毫不客气地进入城市,尽管卡琳娜不高兴,但波耶卡把她迎了进来,卡琳娜生怕自己开口阻止会被波耶卡顶撞,万一被顶撞的话又破坏关系又没面子,所以干脆默许了。看到塞莱内进城,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也要带人进城,嫌弃山区又冷又没有电,还旁敲侧击地提到之前给直属教会军提供食物的事,卡琳娜最终被迫允许了,但一再强调不要伤害这里的原住民。

  

   魔盒一旦打开,卡琳娜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能力关上。越来越多的逃难者涌向东岸,而且向更东的地区迁徙,守军在大路上设立关卡,他们就从荒山野岭绕过去,一旦跨过宽阔的海峡,就不再有任何物理障碍能阻止他们向东渗透。卡琳娜呼吁他们不要扰乱民众秩序,也当然是对牛弹琴,向更东迁徙的逃难者们,首先不在卡琳娜眼皮底下,其次大部分根本不信瑟米西沃安教,第三相比于过去几年间的生活,这些居民区里的食物储备可谓是极大丰富!所以一切很快就乱套了,逃难者们像蝗虫一样席卷了一个接一个城镇村落。这些逃难者们有枪,甚至敢和守军进行正面交锋,守军短时间内难以招架,前线的抵抗只是为后方民众撤离争取时间,三天时间连撤120公里,照这速度一星期后连安卡拉也会沦陷。

  

   迪莉娅说:“这个国家本身只有不到一亿人口,经受不起突然出现的5000万人在境内乱窜。”

  

   塞布瑞娜则说:“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用不着负责。”

  

   碧安卡说:“塞布瑞娜,我听说你在为其中一些组织提供武器,包括你的化工厂刚刚研制出来的含氯火箭弹,你在帮助他们吗?”

  

   “当然了,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我们要一路打到耶路撒冷去,但是只靠着直属教会军的这20多万人不太可能,所以必须要让这群有枪的饿汉为我们开路,他们向东或者向南每扩张一公里,我们之后的行军就能安全半分。”

  

   波耶卡说:“我猜按照神皇陛下的性格,不会喜欢你这样的策略。”

  

   卡琳娜却说:“不,我感到无所谓。”

  

   “我的陛下,你最近好像变了。”

  

   卡塔日娜说:“她始终是这样,只是你们对她有所误解,你们认为神皇陛下是什么人?正义的伙伴?她是一名真正的领导者,真正的领导者会以自己的组织和部下的利益优先。何况在我看来她已经够仁慈的了,她甚至没杀死或者贩卖这群土耳其人,我要是土耳其人的话一定会对她感激不尽,甚至想要加入瑟米西沃安。”

  

   卡琳娜没说什么,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这群人最初是真正的逃难者,向东迁徙想要逃离战区,进入和平的亚洲国家开始一段安稳的生活,然而现在他们终于进来了,却没有开始任何安稳的生活,他们早已不是“逃难者”了,聚落生活的长期折磨和对死亡的恐惧使他们成为了侵略者,曾经渴求和平生活的心态已被替换成了无底的占有欲。

  

   更何况,现在还有人组织他们。

  

   视频通话中的克拉芙蒂亚喜悦地挥舞着长袍袖子:“我们的进展非常顺利,预计后天就能开始对首都安卡拉发动总攻。我们这几天的战斗很艰苦,和守军的人员损耗比可能将近1:6,毕竟他们有很多现代化装备,昨天晚上他们用F16向我们空投白磷弹,我们只有单兵防空导弹,打不中对方的飞机,有一枚白磷弹烧着了伊维特的帐篷,好在她只是长袍被烧焦了一点,那上面又多了几个带着糊味的补丁。但守军也有弱点,那就是他们的平民,来不及撤离的平民使守军的行动畏首畏尾,不敢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我们用塞布瑞娜提供的化学武器可以对守军造成有效杀伤,俘虏的平民也可以当成人质向守军谈判。带队的教臣不止我一个人找到了六年前战争刚开始时的感觉。”

  

   卡琳娜没有请求或者命令她们进行任何行动,但她们就擅自向东南扩张,而且打出总教会的黑底白烛旗。尽管她们是卡琳娜最好的朋友,但卡琳娜左右为难,不敢阻止她们,不敢公开声明她们的行为和总教会无关,却也不敢试图命令她们,因为无论哪一项行为都会把她们惹不高兴,说不定会反过来攻击直属教会军,何况卡琳娜的部下们有一大半都在心里或用行动支持她们的行为,自己这个“三世神皇”擅自耍威严或者翻脸的话,说不定哪天就会被这群疯子教臣扔进锅里垮炖!碧安卡也是这么劝她的,让她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形势再做决定。

  

   另一方面,几架飞机把谭妮特和加雅缠达接回到她们的航母上,她们一旦回到舰队,卡琳娜知道自己对她们的舰队就不再有约束力,她们也像克拉芙蒂亚一样汇报自己的“行动内容”,尽管卡琳娜根本就没对她们下令进行任何行动。舰队放弃攻击意义不大的达达尼尔海峡,转而停靠在塞浦路斯的一个港口,那里有一名势力不大的黑烛教臣接应舰队,她们进行补给,然后终于实现了狂轰乱炸的梦想。她们向南部大城市阿达纳疯狂倾泻中远程火箭弹,迫使该城疏散两百万人口,谭妮特从撒丁岛和突尼斯老家组织起一支人数众多的登陆部队,从南向北试图打通一条通道。

  

   既然“亚洲之盾”被打破,承诺给守军的土地也就不复存在,内乱再次蠢蠢而动,边境实力趁虚而入,短短一周内,库尔德民主党开始蚕食东南部大片领土,而“亚洲之盾”的主要组成部分,库尔德工人党,也开始避免和教会势力对抗,举着枪支向中部撤退,给原本平静的地区带去混乱,政府军企图阻止他们撤退,他们就和政府发生冲突。卡琳娜虽然没亲眼见过六年前战争刚开始时的场面,但是此时她却看得清清楚楚,她现在完全可以理解一个国家是如何在短时间从平稳的社会变为炮火连天的战区。

  

   “碧安卡,迪莉娅,这到底算怎么回事?我已经十天没下任何命令了,但是战火却在以我的名义持续蔓延,我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一名侵略者。我不想成为侵略者,我想控制局面,但是我连下令停火都不敢!”

  

   塞布瑞娜却说:“这很正常,这就是你妈妈当年所背负的东西。”

  

   “亲爱的塞布瑞娜,我能不能用侍寝的方式请求你,请求你不要再向前线输送化学武器。”

  

   “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们的通道快要打通了!你不用下任何命令,这没关系,你只需要制定宏观战略,然后由我们执行。”

  

   薇若妮卡也说:“我的部队一直在向东南挺进,与此同时据说谭妮特大人的登陆部队也在占领阿达纳了,照这样的速度,我们再过三天就能把这个国家南北凿通,彻底控制欧洲E90公路的土耳其段!伊维特大人和克拉芙蒂亚大人的民兵部队人数众多,占领了公路两侧所有大大小小城镇,一切都是为了确保我们南下的道路安全而畅通无阻。”

  

   卡琳娜说:“网上是不是有很多人骂我?我都不敢上网看。”

  

   塞布瑞娜看了看:“是的,但仍不及骂魔头金丝的人的零头。金丝雀城建城这么多年了,魔头金丝的每篇推文下面还是会有五位数的骂声。”

  

   “你真会安慰人,亲爱的塞布瑞娜。”

  

   迪莉娅说:“也有人在骂我!嘿!看来我也很出名!”

  

   “哈哈哈……”

  

   卡琳娜无力地笑笑,稍微有点理解为什么自己妈妈会放弃信仰转而去信别的宗教了。

  

   这可能是教会战争开始以来被卷入战争的人口最多的国家了,但复杂的党派势力和民族武装使其领土沦陷得更加迅速,政府很快宣布进入全面战争状态,向各冲突前线输送兵力,然而多个战线都被拉得很长,兵力严重不够,教会势力又是不要命的打法,根本招架不住。果然就如薇若妮卡所说,三天后她所指挥的先锋部队终于攻占了最后一处关卡,和谭妮特的登陆部队成功会师。

  

   薇若妮卡高兴地和卡琳娜说:

  

   “尊敬的神皇陛下,E90公路已经被我们掌握了,沿路都有伊维特大人的民兵把守,你甚至可以到马路中间去跳舞而不用担心有人放暗抢。”

  

   “谢谢,亲爱的薇若妮卡。”

  

   卡琳娜还没跳舞,卡塔日娜和塞布瑞娜已经指挥着她们的坦克在公路上横行了,二十万大军迅速南下,风风火火地拔营而起,只给卡琳娜留下三万多人,也就是波耶卡的那支部队,卡琳娜和这支部队待在仍有400万人未撤离的伊斯坦布尔大都市里,整天提心吊胆害怕会从这群人里诞生出武装力量,尽管明知他们没有武器购买渠道但仍然害怕,最后干脆和大部队一起南下去了,把这里交给作风温和的塞莱内管理。塞莱内并不算是听令于直属教会军,但她很高兴自己下辖突然多出来400万人,在她看来,只要证明自己有能力管理上百万人口,就能和克拉芙蒂亚之流的“超级独立教臣”平起平坐。

  

   迪莉娅可以看到卡琳娜的焦虑,但这一次没听到她的任何抱怨,毕竟这次是她自己挑起来的,是她自己说要向东扩张影响力,只是现在扩张得有些失控,各路教臣在新战场上也彻底放飞自我,根本不再服从卡琳娜的一个字。卡琳娜很孤单,迪莉娅和碧安卡想安慰她但没有渠道,迪莉娅主动提出为她侍寝,她也同意了,但享受得心不在焉,恍惚之间还问迪莉娅说萝贝塔在哪。

  

   “你命令萝贝塔在半岛待命,根本就没跟我们到东面来。”

  

   “哦哦,是的,我忘记了。”

  

   “如果你觉得和我们难以谈心,不如和你从金丝雀城带来的随从们谈谈,我是说围巾小姐她们。我猜他们有可能会讽刺你,但也会告诉你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不,他们不会告诉我,我在这场战争中受的最严重的伤反而是他们造成的,我猜他们其实是想找个机会暗杀我,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我不觉得和你们谈心很难,你们现在大概是我留在这片战场上的唯一的精神依靠了,迪莉娅,尤其是你。很抱歉我又把你和萝贝塔分开了,我可能有点私心……”

  

   “没事的,一切都会很快过去,你只是太累了。”

  

   与她们的心理状况截然相反的,碧安卡的安稳生活仿佛提前到来了。她不再亲自带兵,每天都和卡琳娜的随从们待在一起,尤其是她所爱慕的男孩小棉花先生,她现在只是和大部队一起移动,时不时看看地图,出出主意,仅此而已。某天就在大部队沿着E90公路南下的时候,女孩们坐在一辆缴获来的kirpi“刺猬”防雷装甲车里,碧安卡突然对众人宣布:

  

   “我怀孕了。”

  

   “你确定!?”迪莉娅惊讶地说。

  

   “尽管现在看不出来,而且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但是眼罩先生已经为我诊断过了,我怀上了小棉花先生的孩子,是个男孩。”

  

   波耶卡说:“哈哈哈,我和凯佩斯之前还讨论过那位小先生是否已经发育出了性能力,现在看来结论已经出现了。总之,祝贺你!”

  

   卡琳娜也说:“祝贺你!虽然我实在不怎么了解他们的身份和品德,但至少他们来自金丝雀城,你和他们在一起会生活得安稳而幸福。”

  

   碧安卡说:“战争还没结束,别说得那么美好,说不定哪天我就被子弹打死了。”

  

   迪莉娅说:“你的小男朋友一定会瞬间救活你。”

  

   这是一段对卡琳娜来说无聊的旅程,唯一让她眼前一亮的就是碧安卡怀孕的事,然而她却知道,这段路对前些天的开路者们来说可一点也不无聊,沿途随处可见冻成冰棍的尸体,还有装甲车的残骸。安卡拉到最后也没打下来,所以这条通道把安卡拉绕了过去,当卡琳娜的车队靠近这座城市的时候,塞布瑞娜安排了重重防守,恨不得用人肉组成一道带有缓冲功能的长城。

  

   部队一路从北向南挺进,顺利到达阿达纳,在这里见到了阔别一周多的谭妮特和加雅缠达,卡琳娜在这里休息了几天,等待徒步行走的非机动部队赶上,等到部队赶上之后,一并东行并继续南下,终于从一座名为“雷伊汉勒”的大城镇离开国境,留下一片毫无意义的混乱。

  

   ………………

  

   …………

  

   ……

  

   [newpage]离开一个国家边境,当然就会进入另一个国家,然而这次薇若妮卡的先锋部队没有遭遇任何抵抗,这里的政府军友善而戒备,一名高级军事代表和卡琳娜进行谈判,允许直属教会军在15天以内穿越国境,甚至还安排好了路程和行程节点,15天之后如果有一名士兵没离开领土,政府军就会发起攻击,而且在这15天内政府军也保留随时进行自卫反击的权力,以免这支20多万人的过境军队不按规定路线移动。

  

   于是按照政府军的指引,教会军从边境线向东行军50公里,结束第一天的行程,傍晚时分到达了第一个节点,进驻繁华的历史名城阿勒颇。

  

   ………………

  

   “哈哈哈哈!你们真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啊!我第一次见用集装箱卡车运输粮食弹药的。”

  

   “卡车是我们从土耳其找到的,在此之前我们主要走铁路,士兵身上需要背着至少50斤的行礼,不止是男人,也有像我这样甚至比我还瘦小的女孩。话说回来,很意外能在这里见到您。”

  

   卡琳娜在这里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杨诙居然在这里迎接她们!他也不像是特地来这里等候卡琳娜,他在这座城市里甚至有座豪宅!

  

   女孩们从刺猬装甲车里走下来的时候,他正在很不礼貌地翻看物资卡车里的东西。迪莉娅有些不高兴,他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乱动军队的财产,正要责问运输部位为什么敢让他靠近,这个矮小的亚洲男人很激动地握住迪莉娅的手——以及她手中的步枪。

  

   “这支枪用起来手感如何?”

  

   “还好……你是谁!?”

  

   “我是这支枪的拥有者,我想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付给我钱。”

  

   卡琳娜尴尬地向部下们介绍:“这位杨诙先生是我们之前认识的杨小疑的父亲。”

  

   杨诙拍拍迪莉娅的肩膀:“哈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已经不打算跟你要钱了,尤其是,鉴于我女儿手脚俱全地被你们放回来!你们也许不认识我,但我几乎听说了你们每个人的事迹,你们这段时间闹的动静可真不小,我对你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

  

   然而他刚说完这句话就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卡琳娜身后的某个方向,卡琳娜回头看看,另一辆刺猬装甲车里走下她的六名保镖,三男两女外加一只黏菌体。

  

   “他们怎么会在这儿!?”杨诙用中文说。

  

   “您认识他们?”卡琳娜问。

  

   “我当然认识!不不,好像又不都认识,那个小男孩我没见过。”

  

   卡琳娜指着围巾小姐小声说:“我也以为我认识,但是感觉她和我认识的金丝校长不太一样。”

  

   “你认为她是金丝?”

  

   “不是吗?”

  

   “你不知道就算了,我也不太清楚。”杨诙敷衍说。

  

   敷衍完了,他向那群人走过去,围巾小姐看见他也是稍一吃惊。卡琳娜让部下们各忙各的,自己则凑过去想听听他们说什么。

  

   杨诙问:“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带小棉出来见见世面,他爸让我们出来的,我们不给卡琳娜添乱,偶尔还能帮点忙。”

  

   卡琳娜本来只想听着,一听这话火冒三丈,指着自己的手肘和眼球说:

  

   “这不是你们给我弄的!?”

  

   杨诙问:“小棉是谁?”

  

   然而下一秒钟他说:“我知道了!哈哈!”

  

   卡琳娜看他们眉来眼去了半天,也不知道交流了什么信息,总之她的六名“保镖”们很快就走了,到城市里找吃的。杨诙搂着卡琳娜的肩膀说:

  

   “我得跟你好好坐坐!”

  

   “我要带上迪莉娅。”

  

   “那我还得说英语,我英语又不好,好多东西还是说中文表达得明白。”

  

   “没关系,迪莉娅的英语只能比您更烂,而且她只是陪我,您不一定非要让她听懂。”

  

   于是卡琳娜叫上迪莉娅,两个人连脸都来不及洗,坐上杨诙的车,到他的豪宅去。这是一间传统而考究的中式庭院,雕梁画栋,勾心斗角,进门一道画着仙鹤的屏风,墙根种着一圈竹子。有戴墨镜的黑衣保镖守在每个门边,也有穿旗袍的年轻女孩忙碌地进进出出。迪莉娅有点紧张,问卡琳娜要不要多叫些人过来,卡琳娜说不用,自己这趟行程最初就是这个男人派遣的。

  

   杨小疑也在这里,穿着素雅的汉服长裙,在她爸面前表现得彬彬有礼,不敢多说半句话,给她们端茶倒水,拿来点心。迪莉娅吃了一块蛋糕,又吃一块芝麻饼,然后有些发愣地看着杨小疑,此时的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战区里看到的那个战争贩子。

  

   “小疑,你到街上去买几罐兰茎粉回来,给客人们沏点热饮。”

  

   “好。”

  

   杨小疑裹上一条花头巾,向两位客人微笑一下,就在保镖的陪伴下出门去了。

  

   卡琳娜问:“您为什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很正常,这里是亚欧春风物流公司在整个中东区最大的物流中转站与商品集散地,我经常要来这里处理事情。我不是名义上的负责人,名义上是我女儿,但实际上她还太年轻,很多事需要我干涉。十天前你们攻打伊斯坦布尔的时候我就猜到你们可能要往南来,但我在这儿不是为了专门等你,只是公司有点事。”

  

   “不是为了专门等我吗?我以为您是要代表UNGMC对我的东征行为进行谴责。说实话我自己也在思考,我不能辜负自己的教徒部下,但我发现她们的占有欲和野心是没有底线的……”

  

   “别跟我说这些了,我不关心,也不是来谴责你的,因为我不在UNGMC任职了。”

  

   “什么!?”

  

   “我女儿和战区里的军阀做交易的事还是被人捅出来了,然后我就被劝退了。阿什利先生本来还想挽留我,但他不能不顾及UNGMC的声望,很多人谴责亚欧春风在战区里的行为,我只能离开。事实上这不是我或者我女儿的个人行为,我们是有国家支持的,现在我离开UNGMC了,他们又送去一名新的中国代表,其实没什么区别。”

  

   “哦哦,那真是有点遗憾。”

  

   他们的谈话没有用英语,迪莉娅也听不懂,吃了会儿点心,室温又暖和,迷迷瞪瞪地想睡觉,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躺倒在卡琳娜的膝盖上。

  

   杨诙说:“我们都没想到战区里是这么个情况。直到你们前一阵公布了一部分情报我才知道令堂六年前失踪了,而且现在又冒出来一个新的宗教,什么……”

  

   “自然灵魂会。”

  

   “那是出口转内销的翻译,中文不那么说。”

  

   卡琳娜有点感兴趣,赶紧喝口饮料咽下嘴里的点心。

  

   “您难道有所了解?”

  

   “任何宗教,或者说任何组织,就算再隐蔽,再深藏于地下,只要有宣传活动,只要有增加成员的计划,那就一定会有破绽。这几天我派人去调查了,发现有些令我感到似曾相识的要素……”

  

   “等等,您派人……去哪调查了?”

  

   “就是你们所说的邪教控制区,但不是罗马,我所雇佣的特工是从佛罗伦萨潜入的。我继续说,这个宗教的很多特征令我感到似曾相识,我认为其起源于一个活跃于20多年前的小规模地方宗教,这个宗教名为‘生灵教’,信仰主神‘生灵神’,且不说natural psyche这个似关联非关联的名字,最大的相同点就是,它们都是由黏菌生物创建并用来统治人类的。”

  

   “曾经也有过类似事件!?”

  

   “有过,但影响力没那么大,更多细节我不能说,因为这事到现在还是机密。至于新的这个我是真的不怎么了解,我雇佣的特工很快就撤走了,他说再待下去的话迟早会被发现,所以也没法提供给你更多有用情报。我主要是想劝告你,如果你们有能力对抗这个邪教组织,你们最好尽快行动,万一对方是以生育黏菌体后代为目的,那就越拖越危险,黏菌体从出壳到成为战斗力只需要一年时间,你们在东线战场耽误时间,就等于再纵容西线的敌人快速成长。到那时候你们要面临的可能不是一只黏菌体而是好几百个,甚至上千个。”

  

   “我们不是在东线耽误时间,而是在实施计划,这个计划需要阿派尔家族和经理团的帮助,而家族拒绝帮助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迫使他们就范,尽管这个计划的可行性还没有100%确定,我们向东扰乱这些毫不相干的国家也只是为了实现计划中的一小环节,但如果不实施的话,我们的这个计划就完全没有可行性。”

  

   “什么计划?”

  

   “抱歉我还不能告诉您。”

  

   这时杨小疑回来了,用兰经粉和牛奶煮成香喷喷的奶茶,卡琳娜想问迪莉娅喝不喝,迪莉娅睡得很死,口水流到卡琳娜的袍子上。

  

   “我女儿说前一阵你们和她打电话了,询问了她之前去罗马城送货的情况,似乎还提到了火箭燃料之类的。你虽然不告诉我,但我也有所猜测——我不会告诉别人——我猜你们是想用送货的方式把一小支先锋部队送进城去吧?”

  

   卡琳娜紧张地抖了一下,迪莉娅也眨了眨眼睛,发现没什么情况,于是继续睡。

  

   卡琳娜说:“如果我向您透露计划细节,您能不能给我帮助?”

  

   “我一定会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

  

   卡琳娜做不了决定,还是把迪莉娅摇了起来:

  

   “我们能不能把之前说的火车计划告诉杨先生?他说可以为我们提供帮助,而且他已经猜到一半了。”

  

   迪莉娅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爬起来,喝了点热饮,大概了解一下情况,感觉也难以做主。

  

   “我要给碧安卡打个电话。”

  

   “你自己的倾向呢?”

  

   “如果你说没问题,那么我觉得这个人是可靠的,不过我还是问问碧安卡。”

  

   电话拨通后,碧安卡说自己正在逛街,说希望能进行一场相对正式的讨论,而且要把塞布瑞娜和波耶卡也叫上。他们可以在讨论中交换情报,看看有什么帮助可以提供给对方。卡琳娜把情况告诉杨诙,杨诙很赞同,邀请她和她的部下们明天中午来吃饭。

  

   “我们可以在饭桌上解决很多问题。”杨诙说。

  

   “说不定我们可以不用再进行无谓的行军了。”电话那头的碧安卡也说。

  

   卡琳娜终于松了口气,既然杨诙在这里,她终于能有所依靠。

  

   ………………

  

   “我想向您介绍一下我的部下们,迪莉娅您昨天见过了,这位是碧安卡,还有波耶卡,她们是我的白烛教臣,还有这位塞布瑞娜,六年前的决斗最后用狙击枪救过我母亲,还有来自捷克的卡塔日娜,她的部队是我们这次东征的陆军主力,以及我的先锋队长薇若妮卡,和她同级的军官很多但我尤其信任她,海军方面,这位是瑟米西沃安地中海舰队司令谭妮特,以及东南亚舰队司令加雅缠达。这些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核心领导层成员留在了意大利。”

  

   女孩们早上都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袍子,此时用各自的风格行了抚唇待客礼,杨诙也向她们弯腰致意。

  

   杨诙说:“欢迎到我的别墅来,我和你们中的一些人见过面并交谈过,比如加雅缠达黑烛,我们甚至算得上是老朋友了。卡琳娜三世神皇昨天已经和我说过大概情况,而我也向她坦白我被开除出UNGMC的事,你们现在需要帮助,同时我目前的状况正好可以自由行动而不用再瞻前顾后,我的女儿杨小疑也多次涉足战区,和你们产生过各种各样的接触,所以我们的联合是有强大基础的!与此同时我认为,你们应该束紧情报透明度,尽量低调行动,我们对黏菌体邪教势力的打击行动尽量不要让外界知道……”

  

   “爸爸,先吃饭吧。”杨小疑说。

  

   卡琳娜本以为会是什么本地特色美食,或者要不就是待客常见的经典中餐,结果发现就是西红柿鸡蛋打卤面,所有人围在一张圆桌上,中间一个漂亮的大瓷盆里装着红黄相间的西红柿鸡蛋卤,每个人一大碗面条,把卤浇在面条里一拌,会用筷子的用筷子,不会用的发个叉子当意面卷起来吃,发现意外的美味。

  

   “这个很好吃!”碧安卡说。

  

   杨诙和杨小疑也是毫不客气地一起吃,杨诙还非常得意地说:

  

   “别以为这是什么粗茶淡饭,我女儿可是世界顶级的美食家,今天她亲自下厨给你们调味烹饪,平常连我都吃不着。”

  

   杨小疑说:“感觉我今天发挥得尤其好。我本来思考要不要给你们弄点肉食,但是考虑到你们在战区里已经吃得不少了,而且听说没有粮食的时候只能靠吃尸体为生,所以今天特地弄点比较素的,酸酸甜甜的肯定开胃,这世界上没有人会说西红柿鸡蛋打卤面不好吃。”

  

   卡琳娜带了一名保镖,就是巴旦木小姐,今天她也稍微打扮了一下,穿着卫衣牛仔裤,洁白的头发也洗干净,此时站在卡琳娜后面,杨诙给她准备了黏菌体饲料。卡琳娜总觉得这个女孩和杨诙之间有频繁的眼神交流。

  

   女孩们几乎撑得不行,吃了面后又喝了面汤,一个个头顶冒热气。杨小疑把碗收走,把桌子擦干净,摆上水果干果,以及牛奶果汁等饮料。

  

   碧安卡说:“我和我的同伴们也已经讨论过了,一致认为有必要从杨先生这里获取帮助。在此之前,请允许我简要介绍一下我们的计划。”

  

   一位秘书还准备了笔记本电脑和投影仪,后来发现想多了,她们完全是口述,时不时画个草图,而且画得抽象而不专业。尽管如此,碧安卡还是竭尽所能把自己的计划表达得清清楚楚,杨诙也大概明白了。

  

   “特洛伊木马,我没理解错吧?”

  

   “没错。”

  

   “你们这种思路,根本就不把士兵当人看。钻进密封罐里的人,随便出点什么意外就死了,而且深陷敌军阵营也很难活到最后。这根本就是自杀式进攻。”

  

   迪莉娅说:“瑟米西沃安的战争从来靠的都是牺牲精神,我们的士兵们有信仰,而且愿意为信仰而死。”

  

   “我也不跟你们说生命有多宝贵之类的,我只想说,能不死就尽量别死。”

  

   卡琳娜说:“这是我们的决定,杨先生不用在意。”

  

   “成吧!”杨诙说,“你们说的这套设备,运兵用的罐式集装箱,包括里面的供氧设备,切割设备,欺诈用的燃料囊等等,我都可以帮你们做,我甚至可以给你们增加配重,根据偏二甲肼液体密度算一下,以免收货方过地磅的时候发现什么猫腻。你们很有想法,不考虑幸存率的话这个计划我还算是比较赞同的。”

  

   塞布瑞娜说:“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和经理团取得联系,唯一向邪教控制区输送过火箭燃料的就是经理团,我们必须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军火生意上来说经理团和我们是竞争关系,他们和阿派尔家族联合起来在战区里赚钱,家族提供货源,经理团输送进去。但是除了军火之外的生意其实我们和经理团也有合作,大部分的包装食品、服装、小商品日用百货其实都是从我们这里进货的。经理团的火车从特拉维夫出发,两成的军火运输车厢加上八成的空车皮,然后北上到阿勒颇来,从我们这里进其他货,把一火车都装满了,穿过土耳其进入战区,出来的时候再带点被贩卖的人口。但是前两个月我女儿杨小疑不知怎么想的,嫌经理团这一趟赚得太多,我们既然自己也是物流公司凭什么不亲自往战区送货,所以她多方打点之后就亲自上路了,我也是太疏忽,就允许她放手干了,结果你们也知道了,现在她也学乖了,知道往战区送货是玩命的工作,可不像在我们老家送个外卖那么简单。年轻人有冲动是好事,冲动到把自己命送了就不好了,我最近在教育她中国古典女子道德,修身养性,也是把她的冲劲压一下……”

  

   尽管这个男人废了很多话,碧安卡还是很精准地抓住了重点:

  

   “也就是说,你们和经理团也有常年的密切合作关系对吧?”

  

   “有。”

  

   “能联系到高层管理者对吧?”

  

   “能。”

  

   “那就请你帮我们联系一下吧。”

  

   “呃,好。”

  

   “我们希望能和经理团高层管理者面对面直接对话,还有就是去过邪教控制区运输火箭燃料的员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尽快,我们有很多事想确认,确认之后才知道上述计划有没有可行性,进而才会开始制作相关设备。”

  

   “我给你们问问吧。不过至于去送过货的员工能否到场,别期待太多,你们应该比我清楚,到战区送货的经理团成员死亡率可能比胃癌还高。总之我今天晚上就联系,约好时间地点了跟你们说。”

  

   “谢谢。”

  

   话刚聊完,塞布瑞娜起身就要走,杨诙有些发愣地看着她,卡琳娜也问她去哪。

  

   “你去哪!?”

  

   “既然已经都谈完了,我以为就要离开了。”

  

   “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你能表现得如此没礼貌,就连没有家庭的薇若妮卡都懂得观察场合,她甚至还比你小!”

  

   杨诙赶紧说:“没关系没关系,效率第一,确实我们该说的都说完了,随时保持联系。”

  

   卡琳娜首先起身,带部下们行待客礼,迪莉娅问能不能把桌上的食物和饮料带走,杨小疑说随便拿,给她准备了一个大塑料袋。

  

   “我尤其喜欢那个椰枣干,你是在哪家店买的?”

  

   “就在那个大街上,名叫……阿布巴克尔奥赛德克……”

  

   “你这么说我也记不住,哪天你带我一起去吧。”

  

   “现在就去吧,我正好有空。”

  

   杨诙说:“你们在城里转转,去小商品集散商城逛逛也行,我打几个电话,定好了跟你们说。”

  

   “谢谢你。”碧安卡说。

  

   ………………

  

   “女士们,请允许我为你们介绍这位金先生,以及他所带领的这位乔纳森·莱兹尼克指挥官。我猜你们中的有些人已经对他们很熟悉了。”

  

   金先生穿着西装革履,而另一位则穿着不太正规的雇佣兵风格作战服。迪莉娅和碧安卡睁大眼睛,碧安卡脱口而出:

  

   “这个乔纳森我们见过!我还以为他死了!”

  

   这个男人看见碧安卡的脸,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

  

   迪莉娅说:“我们劫持了经理团押送卡琳娜的火车,凯佩斯几乎杀死了那车上的所有人,但是只有这个人被她留下用来强奸,后来我们就把这码事忘了。我以为他是被哪个女孩玩完之后顺手杀了,结果其实是逃走了?”

  

   “看来是这样的。”碧安卡说。

  

   卡琳娜也说:“这位金先生强奸过我。”

  

   “他现在不敢了。”波耶卡说。

  

   卡塔日娜则说:“我虽然之前经常和经理团通话订购物资,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高层管理者。”

  

   塞布瑞娜说:“事实上我们没必要对他们有什么敌意,经理团从来都是被利用的一方,他们也是服从命令。”

  

   女孩们叽叽喳喳地讨论半天,杨诙才继续说:

  

   “女士们,这是我为你们提供的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我可以说是毫无偏差地满足了你们的所有需求,这位金先生是经理团高层领导者,而这位莱兹尼克指挥官,他曾去过罗马城运送火箭燃料。”

  

   碧安卡的兴趣瞬间就被调动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具体什么情况!?快给我们讲讲!!!”

  

   胆小的男人看了一眼他的上级,金先生点点头。

  

   “大概是半年前,半年前的有一次我接到了一个奇怪的订单,我们的订购号码都是公开的,战区内的任何人都可以和我联络,订单地址在罗马城,订购物品包括食物、日用品和燃料,其中就包括火箭燃料。我当时很不愿接这个订单,我们时常会接到陷阱订单,把车开过去后发现是民兵联盟的埋伏,他们会杀死我们的人并且抢走物资,所以我们主要做独立教团的生意,但不排除有温和的民兵联盟,比如西伊斯坦布尔的那些。至于意大利境内那些民兵联盟就算了,他们一个个都是杀人恶魔,所以来自半岛的订单我们只接独立教团的,除此之外基本都是亚力桑卓或者马泰奥这种人的陷阱订单,不仅不付钱还要抢走我们的汽车或火车。但是后期半岛上的局势已经太过复杂了,就连独立教团也开始下陷阱订单,把车开过去之后被她们杀人越货……”

  

   他的眼神看看迪莉娅和薇若妮卡,薇若妮卡直到最近才意识到自己用不着害怕经理团了。

  

   “……所以回到话题,我接到了来自罗马的订单,这令我无比诧异。因为我知道罗马城还在政府军手里,而政府军没理由向经理团订货,时不时会有来自西欧的火车进入战区给他们输送物资,他们离饥饿很遥远,而且考虑到订单内容,80%的价格都是火箭燃料的,这就更可疑了。我一度怀疑是亚力桑卓的陷阱订单,因为他的营地就在城南几十公里外,但后来感觉这个猜想说不通。经过讨论我们决定接下这个单子。”

  

   “你们的货是哪来的?”塞布瑞娜问。

  

   “从俄罗斯买的,这不是问题。我们很快备好货,装进火车里,进入战区,进入政府军控制区域,居然真的得到了放行。我们被允许直接开到特米尼火车站,然后停在站台上,有很多士兵把守,看起来装备精良,确实像是我们观念里的国家军队,我们不允许出站台,也不负责任何搬运工作。我们待了两个多小时,等他们把货搬完,然后离开,就是这样。市区里面很繁华,看不出来有战争的样子,但也没看到有你们说的邪教相关的要素。”

  

   碧安卡问:“他们订了多少?你们是用的什么容器?”

  

   “第一次订单偏二甲肼大约100吨,标准24000升罐式集装箱装了6罐,液化四氧化二氮大约300吨,我记得装了9罐。”

  

   迪莉娅惊讶地说:“他们需要这么多!?可是我看飞行器的燃料箱不是很大啊……”

  

   加雅缠达说:“因为燃料在灌注的时候是要经过高度压缩的,否则的话燃料箱就会比一台双开门冰箱还巨大。我一开始也以为只要根据残骸就能轻而易举地仿制,后来发现根本没那么简单,我也是聘用了相关领域工程师才完成了整套仿制产品。”

  

   碧安卡说:“需求多是好事,如果说他们需要15个罐式集装箱,那么我们说不定可以塞进去总共2000多人!但是我们在西伊斯坦布尔截获的那批好像都是小钢瓶,为什么不是罐式集装箱?”

  

   “那不重要,我们从不同的供应商手里进货,他们给我们什么容器我们就原封不动地卖出去,只要规格不作假的话买家也不会在意。”

  

   “好的!现在看来计划的可行性越来越高,我唯一害怕的就是对方会验货,比如过地磅,比如用高科技的检测方式,比如有没有可能用什么工具透过罐壁看到里面……”

  

   乔纳森说:“没有地磅,也没有你说的东西,但是他们可能会用超声波液位检测。”

  

   “这是个……什么东西?”

  

   杨诙先一摊手:“好了,你们的计划多半泡汤了。”

  

   碧安卡焦急地说:“为什么这么说?这是什么东西?”

  

   “我很难给你们从头讲明白,毕竟我也不是物理老师,你们可以自己上网搜索,然后就会发现这东西对你们的计划来说有多致命。”

  

   “等等,等等,真的致命到这种程度!?有没有可能骗过去?比如你说可以增加罐壁的重量以骗过地磅。”

  

   “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技术。”

  

   女孩们从兴奋的顶端瞬间跌落到最低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金先生不耐烦地说:“你们还有什么可问的?”

  

   “暂时没有了。”

  

   “那么你们现在负责保护我,阿派尔家族不允许我和你们合作,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在交流的话,一定会派来暗杀者。”

  

   “我知道了。”塞布瑞娜说。

  

   “你怎么能保证保护我?”

  

   “我们还用得上你。”

  

   杨诙说:“好了,非常好,我猜今天你们也没有留下吃饭的心情了,这两位经理团的先生还会在阿勒颇呆上一段时间,和日用品供应商回见之类的,你们可以随时通过我和他们约时间见面。”

  

   碧安卡也说:“我回去搜索一下,和小棉花谈谈,我发现他虽然年幼但是懂的非常多。”

  

   ………………

  

   小棉花先生说:“如果对方真的使用超声波液位传感器,你们的计划就不太可行了。你们应该知道,声波可以在气体、液体和固体中传播,但是当它的传播路径中有明显的介质密度分界面,比如空气和液体的接触面,就会产生一个反射波,对这个反射波进行传感,就能很轻易地探测出液位高度。复杂的超声波传感器可以隔着罐壁检测到里面的一切物体,当然火车站的设备不可能有那么复杂,他们用的多半就是几百美元的普通小型传感器,而不会是几十万美元的B超机。”

  

   当他说出“你们应该知道”那句话之后,迪莉娅就不怎么能听得懂了。

  

   塞布瑞娜感叹说:“你懂得真多!虽然我没上过初中,但小学还是上过两年的,据我所知小学应该不教这些东西,你真的是小孩吗?”

  

   “我是真的小孩,年龄和外貌相符,不像围巾姐姐那样。”

  

   碧安卡说:“那么如果油罐里不是液体,而是很多人,传感器会怎么样?”

  

   “一样能传回信号。比如我的皮肤和空气的接触面,声波从空气传到我的手中时,就会因为介质密度的突然改变而产生反射波,现在这个表面不像液面一样水平,而是复杂而不规则的,所以传感器的信号就会非常可疑。人体不可能一动不动,如果说压力罐静置,传感器的位置也没有变化,但是信号却在持续改变,那就更可疑了。”

  

   波耶卡说:“这个传感器很精准吗?有没有什么不准确的情况?我们能不能模拟出那些情况?”

  

   “传感器并不很精准,很多因素都会造成感染,比如液面上浮着丰富的泡沫。但是你们不太可能‘模拟’出这种情况,人体和泡沫差得太远了。”

  

   迪莉娅说:“我在想如果我们的送货人员和对方进行一些交涉,能不能免除超声波检测的步骤……”

  

   塞布瑞娜说:“对方不是傻子!”

  

   “但是……但是……”

  

   碧安卡说:“好了,我们都不得不接受现实,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计划作废,这甚至谈不上令人失望,因为我本来就说过这只是一条思路。”

  

   迪莉娅很佩服碧安卡,她作为计划的提出者,没有固执己见,没有进行无谓的自责,反而首先认清现实,把整个团队的思维方式从不可行的死胡同里拉出来。

  

   薇若妮卡说:“我们向东进军这么惨烈,牺牲了这么多人,这就是结果?我们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听一个经理团的人面对面地亲口告诉我们说‘这个愚蠢的计划不可行’?”

  

   波耶卡说:“很遗憾,就是这样,谢谢你的总结,薇若妮卡教臣。”

  

   碧安卡也说:“我知道你们中的一些人正在心里责怪我,但我仍然要说,现在的状况谈不上令人绝望,因为我们一直知道会有这种可能性,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我都不是在执行一个100%成功的计划,我们都在心里想过失败的可能性了。”

  

   有些人似乎对她很不满意,比如加雅缠达,似乎正要开口发泄,迪莉娅摇了一下卡琳娜的大腿,卡琳娜赶紧说:

  

   “向东进军是我的主意,你们当时都同意了!而且我们很明显还有些其他的收获,我们通过推进战线在国际上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力,虽然有人骂我们但也有人支持我们,尤其是我把之前西伊斯坦布尔饥寒交迫横尸遍野的视频发布到网上之后,有很多人认为我们是在为5000万人追求不饿死的权利。”

  

   卡塔日娜说:“事实上也是这样,我一直很支持这次东征,当我们日后进行和平谈判的时候可以增加很多信心。而现在我们只需要回过头来重新思考营救瓦莲京娜并打败黏菌生物邪教的事。别生气了,小女孩,我知道你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次出生入死的战斗,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与此同时我建议加雅缠达教臣也向更长远的未来考虑,尽管你的据点远在东南亚,但卡琳娜的行动将会关乎UNGMC对全球瑟米西沃安据点的容忍程度,而不仅是地中海的。”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加雅缠达说。

  

   迪莉娅注意到,自从卡塔日娜争取回了之前投靠瓦莲京娜的七个步兵师共18万人,她的底气瞬间充足了一百倍,和谭妮特或加雅缠达说话的语气也随意了许多,毕竟她本来就是瑟米西沃安教会中具有传奇色彩的黑烛教臣,而且年龄也比这些十几岁小孩大得多,一旦找回自己的部队,是完全有资格和另外几位元老级据点教臣平起平坐的。她还经常吹嘘自己是第一个受到三世神皇分封土地的教臣,而且未来可能在她的土地上建立瑟米西沃安神皇国。谭妮特曾经警告说失信于卡塔日娜会使她就会变成一个恐怖的东西,迪莉娅当时不能理解,因为她是个能和小女孩们一起喝酒胡闹的平易近人的姐姐,但是最近迪莉娅稍微能够理解了,卡塔日娜就像是一只忠诚的、慵懒的、豪放的、洋洋得意的,但绝不能容忍别人背叛自己的狮子。就连碧安卡也和卡琳娜说过:如果你想尽快回到金丝雀城,而不想让你的故事再刺激一千倍,那就千万要遵守卡塔日娜的诺言,哪怕顶撞UNGMC也要把拿坡里分封给她,并以瑟米西沃安的名义为她的土地提供保护。

  

   卡琳娜经常叹气,迪莉娅想帮她分担一部分压力但实在没有这个能力。她们现在处在很尴尬的位置,只为了一点不充分的理由就兴师动众地向东进军,尽管卡塔日娜等人为这次行动赋予了其他崇高的意义,但本质上来说根本就是卡琳娜的心血来潮。现在这支部队应该往哪走?原道撤回去?

  

   然而局势很快就变得更加火上浇油了。就在她们在阿勒颇吃椰枣的两个晚上,之前南下所经过的E90公路又被土耳其军方夺了回来。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的民兵部队被逼到了西南方位穆拉省最西端的博德鲁姆区,一片三百多平方公里的小半岛。在边境趁虚而入的库尔德民族武装力量没能站住脚,又被打回山区去。涌入境内的其他逃难者部队因为装备实在太过落后,很快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前几天虽然土军让出大片土地,但是没留下任何可用物资,逃难者部队的子弹很快就消耗殆尽,然后只能逃进山里,或者有些理智的又逃回西伊斯坦布尔去。在东伊斯坦布尔的塞莱内也没享受到治理400万人大城市的乐趣,没过几天就被杀回来的土军打回桥头西边。

  

   谭妮特说:“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们陆军好像被困在这里了?而且叙军好像只允许你们停留15天,之后就会用武力驱赶你们。”

  

   波耶卡说:“不要说‘你们’,谭妮特教臣,你也是我们的一员。”

  

   加雅缠达不耐烦地说:“现在唯一的方案就是让我们的部队到港口城市拉塔基亚去,然后用我们的船分批运到塞浦路斯。但是那之后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难道还要分批运到希腊?”

  

   除此之外的问题还有一大堆,土耳其军的战斗经验比她们想得多得多,根本不像某些战区里某些中欧或者南欧国家那样轻而易举被几十万人的部队扰乱秩序,土军在短短一礼拜的时间内八面迎敌,几乎收复了所有失地,而且不接受战俘,对入侵者实施全面歼灭。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困在博德鲁姆区的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向卡琳娜发出求救信号,希望她能率领直属教会军解围。

  

   卡塔日娜说:“我不会让我的部队给她们解围,为什么让20万人给100多万人解围?她们率领的是婴儿吗?我相信波耶卡教臣也不会同意这个请求。她们进入土耳其的时候根本没有服从神皇的命令,各自为战,现在被逼到角落里了,有什么脸面向我们求救?她们可能确实很擅长洗脑,但也仅限于此了,她们不懂得战争,根本不该轻易进入土耳其,在我看来她们两个在自知之明方面比瓦莲京娜差远了。”

  

   迪莉娅心想,之前很有声望的人物此时此刻都被贬低成了败者和蠢货,每个人都在接受着命运的捉弄。

  

   波耶卡也说:“无论如何我们不可能打回到土耳其去救她们,一旦土军的战线再次形成,我们想打回去简直难上加难。”

  

   塞布瑞娜则说:“但我建议用和平手段解决这个问题,卡琳娜作为三世神皇,如果对她们的困境坐视不理,公然舍弃自己的教徒,那就难以在全球范围内树立自己的威望。”

  

   卡琳娜火冒三丈:“我是她们的皇帝还是她们的妈妈!?她们盲目进攻的时候不听从我的命令,没过两天失败了又找我解围!?按照你的意思我还理应帮她们解围,否则威望就会下降!?她们无视我而盲目进攻的时候我的威望难道有所上升?”

  

   碧安卡说:“请冷静点,我的陛下,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毕竟是你儿时的朋友,舍弃她们远比舍弃别人带来的负面风评多得多。而且塞布瑞娜教臣也说了,我们可以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可以进行谈判,看看土耳其人能不能允许她们的部队用别的方式出境。毕竟她们带领着100万人,全歼100万人是很不人道的,我想土军也不打算这么做。”

  

   碧安卡的话很正确,与此同时女孩们心照不宣地意识到,这次东征不仅没能为教会取得任何话语权,反而还被抓住了把柄,现在还要低声下气地讨论解围事项,这一切都是对卡琳娜的精神上的巨大侮辱。没人有资格幸灾乐祸,毕竟当时卡琳娜提出东征的时候所有人都着了魔似地表示赞同。

  

   “我要崩溃了!”卡琳娜有一天突然说。

  

   迪莉娅脱掉长袍,做爱能使卡琳娜恢复冷静。然而这一次却没有奏效,卡琳娜真的崩溃了。

  

   “我不想当神皇了!亲爱的迪莉娅,请告诉我为什么我如此痛苦!”

  

   “我……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

  

   “根本不会!这样下去根本不会!我要寻求改变了,我要寻找其他出路!我有一个想法但是只能告诉少数人,迪莉娅,我迫不及待地想把我妈妈救出来,然后告诉她我现在体会到了她当年的痛苦!”

  

   “神皇陛下……”

  

   “别阻止我!别对我进行任何谏言!我不想听!”

  

   “卡琳娜!”

  

   “啊!?”

  

   “我支持你!”

  

   “什么!?我以为你会说,这是我的又一个心血来潮的疯狂行动。”

  

   “你发疯了对谁都没有好处。我知道你想从谭妮特、加雅缠达、卡塔日娜、塞莱内、波耶卡、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等等这些人身边逃开,甚至可能包括塞布瑞娜。这一次我决定支持你,但你要吸取二世神皇的教训,我希望你的感性能和理性相结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亲爱的迪莉娅,别告诉别人,把碧安卡叫来吧。”

  

   ………………

  

   “迪莉娅,碧安卡,这是我和你们两个人的私人会议,我希望你们能听我说完。”

  

   尽管围巾小姐、披肩小姐和小棉花先生也在,甚至还有巴旦木小姐,但他们不打算说话。

  

   “简而言之就是,我打算一个人去找我妈妈。”

  

   卡琳娜停顿一下等她们两人提问,但她们也在等卡琳娜的进一步解释。

  

   “我受不了现在的生活了,我没说是别人的责任,我知道都是我的错,但我还是受不了了!就连国家总统也有辞职的权力对吧?我知道都是我的责任,我把一切弄得一团糟,但我没能力扭转过来,也没意愿再担任这个职位了!我想暂时离开瑟米西沃安教会,从这群我最亲爱的教臣身边离开,因为她们也是我压力的源头。我想去先找我妈妈,然后再回到你们之间宣布自己退位,我能想象卡塔日娜或者加雅缠达她们的愤怒,到那时候我愿接受一切惩罚。”

  

   碧安卡说:“逃避神皇的职责不能帮你完成UNGMC的任务。”

  

   “去他的UNGMC任务!交给我任务的杨诙都被炒了,我凭什么还管他们!在我看来这帮教臣们的思想和行动力远高于我,说不定这样打着打着就能推举出一位新的神皇!我不管了!我要去找我妈妈!”

  

   迪莉娅说:“可是你的手只有一只,眼睛也还看不见……”

  

   负责保镖的眼罩先生说:“这不是问题,我们这段时间请人给他定制了神经假肢和假眼,快递飞机正在赶来的路上,明早就能到达了,然后巴旦木可以进行最基本的安装手术。”

  

   碧安卡说:“你单独去太危险了,自然灵魂会邪教政权已经获得一位神皇作为人质了,我们不能让他们再获得一个!”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我不会成为人质,我妈妈也不是,因为我们将会彻底脱离教会,就算遭遇危险也不值得你们拯救!你们将会有一位新的神皇,带领教会走向强大而团结的未来。”

  

   “在四世神皇诞生之前,你仍是我们唯一的神皇。”

  

   “那么好吧!我现在宣布,如果我死了,或者被自然灵魂会俘虏了,那么迪莉娅立刻成为下一任神皇!”

  

   “这太荒谬了!”碧安卡说。

  

   “荒谬?你告诉我什么才是不荒谬!我们现在被卡死在这里就是不荒谬吗?我一再地做出错误决定把一切弄得更糟就是不荒谬吗?一群教臣把我当成挡箭牌就是不荒谬吗?在乌迪内的时候卡塔日娜和塞布瑞娜把教会内战带来的伤亡栽赃在我妈妈头上,但是毕竟我妈妈当时不在。而现在一群人把本不属于我的责任也开始施加在我头上,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也来求我善后,我的那群亲爱的教臣们还鼓励我伸出援手拯救她们以巩固教会的威望和团结形象!去他的威望!我难道不是人吗!?谁能照顾一下我的感情!?”

  

   “你不是人。”碧安卡说。

  

   “你再说一遍?”

  

   “二世神皇失踪六年,她的黑烛教臣们四分五裂盘踞一方,却共同维持着她仍然掌权的假象,你以为是为什么?这个假象最终被她们自己捅破,因为你三世神皇的形象被逐渐竖立起来了。”

  

   “哦很好,看来她们马上需要编造下一个假象了,或者不需要,毕竟我指定迪莉娅成为第四世神皇。”

  

   “可是……可是……”

  

   “嗯?”

  

   碧安卡看看卡琳娜和迪莉娅的脸,如果她足够聪明的话就不会再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了,而她确实足够聪明。

  

   “好吧,我支持你去寻找二世神皇的决定,但我也希望你不是孤身一人。你有很强大的保镖,我希望他们帮助你,我希望至少巴旦木小姐能和你同行。”

  

   “如果生灵神真的是二代黏菌体,巴旦木小姐作为三代打不过她。”

  

   但是巴旦木小姐说:“如果卡琳娜同意,我可以和她同行。”

  

   卡琳娜犹豫几秒,点了点头。碧安卡和迪莉娅松了口气,她们已经把卡琳娜当成了很重要的朋友。

  

   “你们一定对我很失望吧?六年前的某一天我妈妈和黑烛谭妮特也度过了这样的一个晚上。你们作为我最信赖的教臣,看到的不是一个果断坚定的神皇,而是一个一味逃避的懦夫,你们一定也恨不得打死我吧?”

  

   “嗯。”碧安卡点点头。

  

   “想干我吗?”

  

   碧安卡回头和小棉花先生说了两句悄悄话,卡琳娜隐约听见她在使用不标准的中文。

  

   “我男朋友说可以。”

  

   “那就来吧,我们可以一边做爱一边讨论具体事项。”

  

   ………………

  

   …………

  

   ……

  

   [newpage](卡琳娜的第一人称视角)

  

   我和两位可爱的女孩度过了相对美好的夜晚,清晨时分,当地时间大约6点,一架安-12运输机抵达阿勒颇国际机场,上面有一整支医疗团队,护送着我的神经假肢和眼球。我被秘密送往机舱接受手术,做手术的这些医生我不是很熟悉。

  

   “金丝雀城有这么大的飞机吗?”我和他们搭话。

  

   “借来的。”一个我不认识的黏菌体麻醉师说,刚说完我就晕了。

  

   金丝雀城科技果然名不虚传,我住了六年仍然时常感到不可思议,这是一个救人如同修车的国度,只要还没脑死亡就没什么不能治的情况。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又恢复了两只眼睛的立体而宽阔的视野,手也安上了。碧安卡有些难过,我的上一个眼球是她吃掉的,她认为这意味着自己将在我心目中独一无二,但如果我总能享受到如此先进的眼球再生术,那么理论上我还可以把自己的眼球分给无数个人吃。我安慰她说,我不会随便把眼球再分给别人,只有迪莉娅预定的一个。

  

   我试了试掰我的新的手指头,使劲掰,掰得生疼,咔咔响,医生们赶紧阻止我:

  

   “你干什么!!!?”

  

   “听我小柑妈妈说,她的假手比真手结实多了,能一拳打穿水泥墙。”

  

   “那是过时的低端技术了,我们给你做的根本不是假肢,而是从你的克隆体上移植过来的真手。我们采取你的细胞并且克隆,并使用了快速生长术,使克隆体生长到和你现在差不多的骨龄,并且具有相似的肌肉和脂肪量,然后把手臂截断,安装到你身上,连接肌肉纤维和神经,所以这完完全全就是你自己的手。眼睛也一样。”

  

   “那么我的克隆体岂不是很可怜?”

  

   “她没有意识,只是一具蛋白人偶,废弃掉就可以了。”

  

   “先别废弃,我外阴部被我一个部下切掉两片肉,将来做恢复整形的时候没准用得着。”

  

   “没发现吗?你的阴唇我们也已经复原如初了。”

  

   我没机会跟他们再多交流几句,我刚下飞机,这群人就风风火火地飞走了。围巾姐姐过来接我,把我接回住处,迪莉娅和碧安卡非常兴奋地看着我的暂新的手,就好像那是她们自己的。

  

   “如果你要走的话别让别人看见。”碧安卡说。

  

   “是的,披肩姐姐已经联系杨诙帮我安排好了。你的特洛伊木马思路虽然没能帮助教会运输进去一千兵力,但足以把我和巴旦木小姐两个人送进去。一列火车将会送去好几千个小型压力罐,就像我们在西伊斯坦布尔截获的那些一样,而我和巴旦木小姐将会躲在其中两个假的压力罐里面。收货方不可能一个个地用超声波扫描液位。”

  

   小棉说:“我们几个也会跟着火车,在罗马城外围随时准备支援她。”

  

   “这意味着你和我要分离一段时间了吗?”碧安卡问。

  

   “我们可以用手机联络。”

  

   “请快点回到我身边,亲爱的棉花,你的陪伴可以缓解我的孕吐。”

  

   “不不,应该是你们回到塔兰托,而不是我再回到阿勒颇来。”

  

   “是的,我糊涂了,怀孕降低了我的智商。总之注意安全,替我向凯佩斯问好。”

  

   迪莉娅也对我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帮你处理好这边的事务,有必要的话我会让萝贝塔过来帮我。”

  

   我裹好长袍,和迪莉娅和碧安卡拥抱,然后登上一列火车。这列火车从阿勒颇的小商品集散中心装满各式各样的货物,当然还有军火之类,还有几节车厢满载小型压力罐,而我和巴旦木姐姐就躲在这些致命化学品之中。火车一路向北出发,是我之前第一次被经理团关起来送进战区时的路线,我们穿过土耳其,穿过西伊斯坦布尔,再次回到百废俱兴的中南欧。

  

   ………………

  

   我有点疑惑自己为什么不快到地方再钻桶里,从这里过去需要不止一天一夜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平白无故受这份罪。我窝在桶里没法躺着,只能蹲着或者半蹲着,想方设法活动手脚,以免哪部分肢体因血液流通不畅而坏死。

  

   “巴旦木姐姐!听得见我说话吗?要不然先把我放出来?”

  

   “我听得见!我就在你隔壁!踏踏实实呆着吧!”

  

   “一直没问过你,你在金丝雀城城防部队是第几批服役的啊?哪个小组的?”

  

   “别管了。”

  

   “我现在有点害怕,害怕我妈妈已经不认识我了,那该怎么办啊?”

  

   “她既然还能认识你朋友,坐轮椅上没腿那个,那就没理由不认识你。”

  

   “她会不会对我生气?”

  

   “你去找她难道是去跟她同病相怜的?要不然你也信仰个生灵神?”

  

   “那不可能!我要把我妈妈救出来!还有瓦莲京娜也是!”

  

   “这不就对了。”

  

   “你觉得我把重担都扔给迪莉娅,自己一个人随性行动,是不是很没用责任感?”

  

   “我不管你那些破事,我又不信你们瑟米西沃安教。”

  

   “杨诙说曾经有过一个生灵教,也是个黏菌生物蛊惑人类的组织,你知道这件事吗?”

  

   “我知道,而且当时的那个生灵神就是黄蕉,没错,就是现在住在美国的那个。你该知道黏菌生物这个物种不是金丝雀城培养出来的,而是一种自然存在的生物,过着非常原始的村落生活,与世无争,那是30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没出生,有一天一位外界来的年轻人打乱了这个部落的生活,给她们带去科技和文化,但也导致她们的存在被外界发觉。于是就有一个黑社会势力对这种生物产生兴趣,带着武器打乱了她们的生活,抓走样本用于繁殖研究。在这过程中,黏菌体女孩们和入侵者进行了殊死战斗,双方都死了不少人,但最终还是有一个女孩被当成样本抓走了。”

  

   “等等等等,单独一个黏菌体都能屠城了,何以一个黑帮就能打败一个村?”

  

   “上一届博览会上,听说你们教会赢得了黏菌体软化剂是吧?”

  

   “是的,那还是我的功劳。”

  

   “知道黏菌体软化剂的别名吗?”

  

   “好像是叫什么……人造甜霜?”

  

   “‘人造’的对应词语是什么?”

  

   “甜霜有天然的!?”

  

   “对!我已经很久没吃过甜霜了,但是告诉你,那绝对是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如果能让我再吃一口甜霜,让我干什么都行!当时吃甜霜是我们部落的日行惯例,就和吃饭喝水一样,所以我们常年就是软化状态,不像金丝雀城里的黏菌体一个个都能投入战争,所以被现代科技彻底击败了。黄蕉就是那时候受的刺激,她陷入了对这个组织以至于对全体人类的极端仇恨,于是煽动了一批人类替她繁殖后代,计划在两年内建立一支两万多人的黏菌体大军。”

  

   我在脑海中回忆一下:

  

   “我好像听过这个故事,文碍叔叔跟我提过,后来听说黄蕉失败了,心态逐渐平和下来,而这个黑帮组织就是金丝雀城的前身是吧?”

  

   “你听说过就好说话了。”

  

   “所以这次这个生灵神,你认为不会是黄蕉吗?”

  

   “几乎可以说,不可能是。”

  

   “也不是二代黏菌体?”

  

   “那倒不一定。都说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二代现存的二代黏菌体,其实这是错误的,这世界上大约有70多个,王沙涟当年本应该杀死她们,但是一心软放走了很多。据说她们当时看起来很无害,但是谁能保证这么多年过去了不出一两个黄蕉的模仿者呢?”

  

   “王沙涟是……哦哦就是上次决斗绑架我的那个亚裔美国人!如果说这次新出现的生灵神是在对曾经的黄蕉进行模仿,那么为什么黄蕉不过来解决这个问题呢?或者说,当年解决黄蕉问题的人为什么不来解决这次的问题呢?”

  

   “黄蕉那边我不知道,后者还是有所干涉的。”

  

   “是吗?我怎么没看到?”

  

   “其实还是有的。”

  

   我对这位巴旦木姐姐产生了不少亲近感。

  

   “一路上也没和你说几句话,仔细一聊发现你还是挺好沟通的。我在金丝雀城住了六年,感觉大部分黏菌体都不像你这么容易沟通,你住哪个街道?回去我得把你介绍给我爸爸和小柑妈妈!”

  

   “是吗?我好沟通吗?哈哈哈,感觉咱们也没聊什么太深奥的话题啊?不过要说现在金丝雀城那帮黏菌体,她们还是太安于现状,不思改变,而且对金丝有种难以理解的忠心,但是其实这帮人才是定时炸弹,一旦金丝失去对她们的控制,说不准会做出什么。”

  

   “说得太对了!我一直觉得她们有种理不清的固执!我室友吉丁就是,张嘴闭嘴就是金丝雀城如何如何好,金丝校长如何如何伟大,我不否认金丝校长的优点,但她这么极端也太过度了。今天和你聊才知道,原来黏菌体里也有持不同意见的人。”

  

   “何止有,多着呢。另外不用把我介绍给你爸妈,我去他们家吃过饭。应该就是你们那个堆着好多电脑的屋吧?我去过,他还给我炖排骨,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莫名其妙地怕我。早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是吗?好像没听他们说过,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巴旦木啊。”

  

   “你肯定不叫这个,肯定有个真名!”

  

   “哈哈哈哈,你不信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我以为旅途会很痛苦而无聊,结果我很轻而易举地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很长,以至于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听到繁华的闹市声了。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布拉格,因为那些中欧城市在近一年时间里也被瓦莲京娜弄得不错,但很快我发现不是,我听到了意大利语,而且火车正在逐渐减速。经过多种现象判断,我们已经到达了终点站罗马。

  

   “巴旦木姐姐?”

  

   “……”

  

   “巴旦木姐姐?”

  

   “嘘————!!”

  

   我于是赶紧闭嘴,安安静静地伪装成一桶四氧化二氮。火车最终彻底停稳了,我听到了各种机械作业声,应该是吊臂或者卡车一类东西。静止了可能有半个多小时,我突然被不知什么东西举起来,然后又放下,然后又开始移动,但下面的已经不是火车的滚滚车轮声,而是卡车发动机的声音了。我有点紧张,不知道会被送到哪去,就这样又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我又被卸下来,周围一片安静,我大概是彻底被安顿在这里了。

  

   ………………

  

   我正想再睡一觉,盖子突然就被打开了,巴旦木姐姐俯视着我,把我从桶里拽出来。四周几乎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说还是让我小心,角落里可能有红外摄像头。我简直觉得手脚都快断了,刚装上的手肘也僵硬了许多,在地上平躺了五分钟才逐渐恢复了知觉,巴旦木姐姐一个劲地帮我揉。

  

   “把衣服穿上,我给你带了身衣服。”

  

   我穿上她给我的衣服,是一套挺暖和的羽绒服打底裤雪地靴,兜里塞着一大把欧元现金,她自己也穿上类似的衣服,重新盖上两个空桶。

  

   “这边走,拽着我胳膊。”

  

   “嗯!”

  

   这是一间很大的仓库,我们贴着墙角向门口移动,也不管是不是有摄像头了,尽快逃出去,逃到大街上,这样就算被人发现也难以追踪。现在是晚上9点,街上人还不算少,我们溜进一家酒吧,用声音的意大利语点了两杯可乐,幸好之前迪莉娅教过我一些。

  

   “这座城市……比我想象的繁华一点。”我说。

  

   “毕竟没经历过战火。”

  

   “你看,建筑都完好无损,街上也车来车往的,超市里的东西一样不缺,买东西的也不少,写字楼里也有人工作,通讯网络也很畅通,可惜是和外界隔绝的。虽然可能跟和平时期相比萧条了很多,但是至少不用担心突然被炸死。”

  

   “是啊,不过先不说这个,你觉得咱们两个语言都不通的人混进来能干什么?”

  

   “有所谓吗?我又不是来当间谍的,我要把我妈妈救走!”

  

   “但是你如果连交流都办不到,你能找着你妈在哪?还有你那个没腿的朋友!”

  

   “你说得对,我应该带个会意大利语的翻译来,你怎么不早说!”

  

   “算了,懂英语的应该也不少。”

  

   我感到一丝疲倦,尽管来的路上睡了很久但还是感到一丝疲倦。酒吧后面有客房,我们于是租了一间,洗个澡倒头就睡,睡的时候感觉这只该死的黏菌生物在上上下下地舔我。

  

   “真奇怪,你身上有我妈妈的味道。”早上半睡半醒的时候我隐约听见她对我说。

  

   “唔唔……你也有妈妈?”

  

   “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们稍微聊亲热点了,她就时不时会猥亵我,我知道这是她们黏菌生物的本能,我在金丝雀城的室友吉丁也这样,我通常会赶紧逃开然后让我的人类室友林兔来代替我。不过对这位巴旦木姐姐,我姑且还算是默许态度吧,她有着比我还年长的外表,语言交流和身体接触的方式也让我感到还算舒服,她和我见过的所有黏菌生物都不一样,有着很特别的气质,和她同行甚至比和围脖姐姐同行更自在一些,所以她偶尔提出想把我弄伤舔血我也还能心甘情愿地接受。

  

   我们在这里闲逛了三天,总觉得这里和想象的截然不同,没有任何受到邪教影响的迹象,我们满处吃吃喝喝逛景点,住廉价酒店,难以想象迪莉娅说城南40公里处前不久刚有个三万多人的民兵组织被歼灭得一个不剩。当然战争迹象还是有的,街头巷尾都有简易防御工事,架着机枪,路上还随时可见装甲车巡逻。

  

   我问巴旦木姐姐:“当年那个生灵神也是这么放养自己的教徒?”

  

   “不是,据说管得像囚犯似的,不过当时她就几百人,一个小村子,而这里目测有好几百万人口。”

  

   我说:“我也以为是这样,像金丝雀城的西郊养猪场一样建无数个水泥大厂房,里边养着几百万头人类牲畜用于繁殖,看来还不是。”

  

   “那倒是不太可能,自然状态下,能承受我们卵液的人类是有年龄限制的,一般就是3岁到18岁,太小的话宿主很容易早死,太大的话卵泡成活率不高。”

  

   “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没看见街上有多少小孩,难道他们果然建了个小孩养殖场!?”

  

   “也没准,先猜想再慢慢证明。当务之急还是找个能沟通的。”

  

   我们不会意大利语,但我们发现本地人也不都说意大利语,很多其实说的都是法语或者德语,还有各种我连来源都听不出来的语言,但说英语的意外的少。我妈妈没上过学但有着天生的语言天赋,16岁的时候就能熟练使用10种语言,现在恐怕只能更多,而我显然没能继承这一点。最终我们发现自己找错了方向,同种语言使用者当然会聚集在同一地区,于是我们终于找到了由好几千人组成的英语生活圈,好歹能和人说上话了,紧接着几经打探,居然又在火车站附近找到了几条华人聚集的街道。

  

   我们假装成是逃难者,试图融入他们的群体。战争导致这里的工作岗位大量流失,有工作的人不多,没有的就在大街小巷乱转,占据一些无人使用的商业建筑,聚在一起搓搓麻将打打牌。我们发现这里正在实行相对严格的计划经济,市民饿不死但也很难有财富积累,积累了也没那么多东西可买。我们走进一间规模不小的棋牌馆,里面有人正在赌博,不止中老年人,和我差不多年龄的也比比皆是。我们跟一个穿毛衣的小哥说话,他把赌资差不多全都输光了,正在懊恼,我掏出来300欧现金,让他赢了钱五五分,输了无所谓。

  

   “你们真好!!!!!”

  

   他当然很快又输光了,又腆着脸跟我们要,说肯定能连本带利赢回来。巴旦木姐姐说先一起吃顿饭去,我们请客,他也欣然接受了。我们走进门口一家中餐馆,点了三碗上海云吞,吃起来像泡在汤里的大馅饺子,里面包的是肥肉和绞碎的甜菜。

  

   “你见过生灵神吗?”我问。

  

   “谁?”

  

   “就是……那个……咱们最崇拜的那个神啊!”

  

   “自然灵魂神?”

  

   “对!对!伟大的自然灵魂神!”我心想他们这边居然也是直译。

  

   “谁没见过?只是几乎没人看过她正脸。要说正脸我还想看呢!听说是美若天仙!”

  

   我的有些部下见过她,我想起塞布瑞娜的描述,说是个恐怖的怪物,但也想起谭妮特说好像是个普通女人的长相,和其他人类在一起的时候甚至难以引起注意。

  

   “你会意大利语吗?”巴旦木姐姐问他。

  

   “不太会。”

  

   “那你怎么知道生……自然灵魂神说的是什么?”

  

   “你们以为自然灵魂神是谁!?那是比金丝雀城的黏菌体更高级的超级生命体!属于第二代!智商更高也更强大,学几十门语言只用两天!讲不同话的人住在不同社区,自然灵魂神时常来各个社区慰问,我们这条唐人街算得上是很小的社区了,但是她也来过,能和我们讲汉语!”

  

   “超级生命体啊……”巴旦木姐姐若有所思地嘟囔。

  

   “她都说过什么?”我问。

  

   “你们刚来?”

  

   “对,最近刚来。”

  

   “她话不多,就给我们看视频,不是别处的视频,就是出城之后一百公里开外的战区视频,好多人都死了,黑衣烛光教到处杀人,也互相打,粮食不够就把打死的人烤了吃……”

  

   我知道确实有些汉语地区采用“黑衣烛光教”这个名称代替音译的“瑟米西沃安”,他说的就是我们。

  

   “……外边兵荒马乱,死尸遍地,自然灵魂神在这里保护我们,给我们饭吃,我们也要感谢她,听她的话。你们也是从外面逃难进来的吧?千万不能违抗自然灵魂神的旨意!她高兴了会给我们吃的,发怒了就会吃人!”

  

   “唔,谢谢你给我们忠告。问你一下,见没见过自然灵魂神身边有个30多岁的女人,具体来说是33岁,也是我这样浅棕肤色的亚洲人?再具体来说就有点像是黑衣烛光教的神皇,我给你搜个照片……”

  

   这里的网络好像不怎么能连到外面。

  

   “自然灵魂神的身边有很多神使,但也都披着白甲,只用眼睛和我们对视。要说肤色倒是能从脚背看出来,确实是有几个棕色皮肤的,但是自然灵魂神自己也是。”

  

   我意识到他所谓的“白甲”指的可能就是生灵神披的白床单。这其实算不上一个宗教,他们都知道这个神不是真的神,而是一只黏菌生物,他们只是甘愿被这只生物统领而已,应该没有什么古怪而极端的理念。

  

   当我正这么想的时候,转眼就发现不对劲。我感到胳膊上有东西,以为又是巴旦木姐姐猥亵我,低头一看,一只将近20厘米长的巨大蜈蚣正趴在我手肘上!我真恨不得再把这只手切断!!!

  

   “啊!!!!!!!!!!!!!!!!!!!!!!!”

  

   我赶紧使劲把它甩掉,正要一脚踩死,这人居然急忙阻止:

  

   “别!别!你差点就闯大祸了!!!这是虫神的‘自然灵’,附在你身上是福荫于你,把它杀死是要遭报应的!!!!”

  

   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我赶紧交钱走人,使劲甩自己袖子,总觉得胳膊上还沾着那玩意的细菌或毒液,头皮一阵阵发麻。

  

   “虫神又是什么东西?你们不是叫自然灵魂神吗?”

  

   “这你都不懂还有脸进来!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一下吧。虫神、自然灵魂神和刚才你看到的‘自然灵’是三位一体的关系。虫神住在地心,知晓一切,慈悲世人,地球自转就是以她为轴,自然灵魂神是她在地表的中介者或者体现者,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就相当于虫神本身,而自然灵是虫神散布在全地球的神经末梢,使她能通晓一切。”

  

   “哦哦哦。”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巴旦木姐姐问:“你们这儿有没有幼儿园、小学或者初中?”

  

   “有啊,怎么了?”

  

   “刚才你说你们要感恩自然灵魂神,是怎么个感恩法?有没有具体的做法?”

  

   “就是听她的话。”

  

   我问:“她会命令你们做什么?有没有表现得……比如说……和小孩很亲近?”

  

   “哦哦!你说灵魂触礼!有啊!经常有!自然灵魂神很喜欢小孩,会定期选出一批小孩去做灵魂触礼,小的幼儿园,大的也有高中生,不知道具体是干什么,大部分人说就是睡了一觉,也有的说自己醒着,就是被摸了摸,但是受到灵魂触礼的小孩家庭会得到奖励,可以买更多食物。怎么?你刚来就想试试?你太大了她肯定看不上!”

  

   我气不打一处来,老娘就是最近折腾得憔悴了点,实际上还没满16周,怎么就“肯定看不上”了呢!?不过巴旦木姐姐给我个眼神,仔细一想,果然这很可能就是自然灵魂神的生殖活动。

  

   “看不上我没关系,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隔壁的王小婷好像是被选上了,你问问她去。她好像时不时就去一次。”

  

   “你跟她熟吗?跟我们介绍一下,就说想交个朋友。”

  

   “还算熟吧,请我们吃顿晚饭就行,而且得在我们选定的饭馆。”

  

   但凡巴旦木姐姐在就没什么可值得害怕的,我也就很痛快地同意了。逛悠到晚上,来到他所说的那家店,结果就是不起眼的小胡同里的一家披萨简餐店,开店的还是华人。看见我们来了,这男的非常爽快地跟老板说:

  

   “来十张肉沫披萨,八张打包!”

  

   “每晚上只供应20张,你们来晚了,只剩四张了。”

  

   “啧!”

  

   于是我知道,他并不是有什么其他邪恶的目的,只是看我有钱所以想多坑几口吃的。再看他身边的一个女孩,也不是真正意义的小孩,一问也快17岁了,实际上比我还大,只不过长得细皮嫩肉一点,我心里又是一阵不爽。巴旦木姐姐小声跟我说,她身上确实有股很浓重的黏菌生物卵液的味道,但不是黄蕉的。

  

   “你是叫……王小婷是吧?”

  

   “是。”

  

   气氛很尴尬,沉默地吃了好几牙披萨之后,小姑娘才小声问我:

  

   “阿姨想和我交朋友是为什么呢?”

  

   “我……不算阿姨吧……”

  

   “那就姐姐?”

  

   “先不管了,我就是想问问你,关于你们所谓的什么……灵魂触礼的事。你能给我讲讲是怎么一回事吗?怎么找到的你,后来又去做了什么,什么时间发生的,之后有什么感觉,之类之类的。”

  

   “哦,你说这些啊,其实也简单,就是有一天自然灵魂神的神使们到我们学校来巡视,然后就挑上我了,让我洗干净澡,18小时不吃不喝,然后他们接走我,到一个挺亮堂的大厅里,有好多张并排的床,可能有好几百个,也都躺着小孩,多半比我小得多,然后我们闻到一股气体,慢慢的就睡着了,就这么睡大约八个小时,再醒来的时候还躺在床上,然后我们再被送回家,还给我们好多面粉、鸡蛋和肉。我第一次去是两个月前吧,现在已经去八次了,差不多一星期一次,要说感觉也没什么,就是就是……”

  

   她看了旁边那个男的一眼,男的举着自己的披萨上别的桌吃去。

  

   “……就是小便有点粘稠,而且有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味道?”

  

   “有点像……这个。”

  

   她指了指盘里的披萨。

  

   至此为止已经无需多言了,我们已经完全确认:这毫无疑问就是生灵神的生殖活动!我火冒三丈,愤怒但又压低声音说:

  

   “你们都被欺骗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灵魂触礼!这是自然灵魂神在用你们的身体当宿主繁殖后代!”

  

   “神没有欺骗我们。”王小婷说。

  

   “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我说……”

  

   “灵魂触礼本来就是为了繁衍神的女儿,我们一直就知道。我是不是忘了跟你们说?”

  

   我气得鼻青脸肿,不过这次气的是自己,本以为自己是在收集情报打探机密,谁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忘了跟我说了!也不知道我几秒前火冒三丈是为了什么。

  

   巴旦木姐姐也有些惊讶:“你们都知道?然后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被利用?”

  

   “自然灵魂神说过,虽然繁衍会对我们的身体有影响,但是只需要最简单的手术就能使我们安然无恙。我们不是被利用,我们是有回报的。”

  

   “几袋面粉几壶油就把你们收买了?”

  

   谁知这个女孩却神秘地一笑,墙角一只小蜈蚣顺着椅子腿一直爬上她肩膀,我吓得差点把披萨都扔了,她却仿佛见怪不怪似的。

  

   “食物只是为我们提供营养,根本算不上回报。”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回报?值得你们心甘情愿被利用?”

  

   她话锋一转,却扯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题:

  

   “凭什么只有金丝雀城能有黏菌体城防部队?”

  

   “什么!?”

  

   “金丝雀城那么邪恶,用黏菌体飞行兵威胁全人类,动不动就威胁说要把黏菌体士兵派到某个国家去毁灭城市屠杀市民,结果呢,现在不仅没被消灭,反而国际社会越来越向金丝妥协,难道就没人想问一句:凭什么!?凭什么越无理取闹就越春风得意,凭什么和平而循规蹈矩的国家要为他们买单?”

  

   “因为……因为……”

  

   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与此同时我不相信这是这个小姑娘自己的思考结果,这些话一定是有人说给她听的!她继续义愤填膺地说:

  

   “……16年前的金丝雀城也不过就是几百只三代体黏菌士兵,甚至还没发明出羽化系列飞行器,就有胆子威胁世界!世界为什么被威胁?因为那时黏菌士兵只存在于金丝雀城,别的国家还没有!但是现在黏菌生物已经扩散到很多国家了,已经不能算是金丝雀城独占的武器了,为什么世界上的其他国家仍然在向金丝雀城不断妥协?我想不通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

  

   然而她非常想得通,没打算给我插话的余地。

  

   “数量!当然就是黏菌士兵的数量!金丝雀城有几百只的时候,其他国家没有,其他国家开始有的时候,金丝雀城已经有几千只了,虽然四代和五代体稍弱,但架不住数量众多,所以这个邪恶的国度依然威胁着世界!世界各国在金丝雀城问题上所花掉的额外成本不计其数,这些钱本可以用于提升本国经济或者改善民生,但是现在却被用于安抚邪恶的金丝校长的情绪,这到底是凭什么!!!”

  

   我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巴旦木姐姐也应该知道了。

  

   “凭什么金丝雀城依凭黏菌士兵数量威胁全世界以获得利益,别的国家就不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不能有第二个金丝雀城?如果有二代体作为母体,而且具备一切繁衍条件的话,凭什么别的国家不能获得利益?凭什么意大利不能!?”

  

   “所以你所说的回报是指……”

  

   “当我身处一个被几万只黏菌士兵保护的国家时,我们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和温饱问题,我们足够强大,别的国家自然而然会花钱安抚我们,给我们提供资助,不然的话我们就把黏菌士兵派出去侵略,直到他们同意资助我们为止!至于我的话,如果我是几十只黏菌士兵的宿主母亲,日后理所当然会非常有地位!”

  

   我说:“你们想得太简单了!黏菌生物难以驾驭,毫不团结,金丝雀城也是有金丝校长才能把她们凝聚在一起,就算这样听说之前也分裂出去了一大批。”

  

   “金丝算什么玩意?一个人类凝聚一群黏菌生物?她有何德何能能和我们的神相比?自然灵魂神本身是第二代黏菌生物,是所有即将出生的三代体的母亲,她对黏菌士兵的的凝聚力有什么理由比不上身为人类的金丝?”

  

   巴旦木姐姐说:“太天真了,谁告诉你黏菌生物一定会服从自己的母亲?无论是基因母亲还是宿主母亲,都没有能力100%掌控自己的女儿!我的女儿没有一个听我话的!”

  

   王小婷上下打量一下这位巴旦木姐姐:

  

   “你的女儿?你也给黏菌体当过宿主?”

  

   事实上她本身就是黏菌体,而且看年龄无疑是金丝雀城的第一批,无疑也是育有后代的。她随便糊弄王小婷几句,对方就没再追问起疑。她持有什么观点是她的事,她支持把这个国家变成第二个金丝雀城,我们也没理由只针对她进行一系列劳神费力的辩论,只需要知道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就可以了。

  

   “你说得很对。”我对她说。

  

   “对吧对吧!神的子民就该有这样的觉悟!”

  

   “我也想问有什么样的渠道可以报名成为宿主?我也想为自然灵魂神繁殖后代——先别说我长得老不老的事。”

  

   “你也想啊,我觉得悬,不过如果你真想的话,明天他们来接我的时候给你介绍一下,明天下午五点来我家吧。”

  

   “好的好的!非常感谢!!!”

  

   “不用谢,你们还请我吃了披萨。”

  

   ………………

  

   我好好洗了个澡,整理头发,换了身新衣裳,使自己看起来符合年龄,按照时间过去,她简直惊呆了,说我和昨天根本就是两个人,巴旦木姐姐也打扮了一下,看起来也年轻了许多。

  

   天黑之后果然有人过去接她,看起来就像是检疫人员,生化服从头裹到脚,是用医院的救护车来接她的。她对工作人员说我们无论如何也想成为灵魂触礼的对象,工作人员仔细端详了我们一会儿,居然真的同意了,让我们一起上车!没错是我们,我和巴旦木姐姐两个人!我感觉有点可笑,果然筛选机制也没有那么严格。车上还有几个人,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安安静静地坐着,肚子饿得咕咕叫,跟我们也语言不通,可能是在讨论完事了吃什么,救护车又去接了两个人,一共八个,然后到达一家医院。

  

   巴旦木姐姐问我:“我是不是显得还挺年轻的?”

  

   “还行,说是18岁一点没问题。”

  

   我们被送进更衣室脱光衣服,无论男女,无论3岁还是18岁都毫无顾忌,我始终觉得有几个中学年龄的小男生在盯着我。我们被送进一个果然非常巨大的大厅,很多张床,有25*12=300张床。王小婷是第九次来了,她的床位离我们很远,我和巴旦木姐姐和一群第一次来的胆战心惊的小孩们都在门口的一片区域,肩并肩地躺着,整个大厅可能躺了200多个人,几乎把所有床都占满了,床铺倒是很舒服,温度也正合适,光线变暗,天花板上小声放着音乐,就算不放催眠气体我也有些昏昏欲睡,更何况很快我就闻到一股像是煮蜂蜜水的甜香气息。

  

   “憋气,别睡过去。”巴旦木姐姐小声跟我说。

  

   “我不行了……越来越困……”

  

   “你不是睡了一整天吗!?”

  

   “可是……催眠药……”

  

   “什么催眠药,就是香水!”

  

   听到这里我瞬间清醒了许多,也开始紧张起来。房间里没有表,我估摸着可能这么躺了一两个小时,才终于又有人进来了。我赶紧继续装睡。

  

   先进来的大约有七八个人,在很小声交谈着,可惜说的是意大利语,从根本上断绝了我从中获取信息的可能性。我眯着眼睛看到他们准备好很多一次性针管,进行高温灭菌了,摆在纱布上备用,可能也有好几百个,但他们做完这件事之后又出去了,然后又是安安静静的一个小时。就在我又一次困得差点睡着的时候,巴旦木姐姐翘翘鼻子,小声跟我说:

  

   “来了!”

  

   我赶紧眯起眼睛,却瞬间又清醒了许多。

  

   这次进来的人穿的衣服有些不一样了,都披着白色的床单,眼睛和鼻子掏出洞,颈部系一根绳子以免床单滑下去,下摆拖到膝盖以下,只露出脚踝。然后我果然看到,其中一人解开绳子,拉开床单,赤身裸体,从腿间伸出一根不属于人类的器官。

  

   我的血液紧张得都快凝固了!那就是塞布瑞娜和谭妮特说的黏菌生物、骗走我妈妈的人、自称生灵神统治这片区域的家伙!她果然不是黄蕉或蓝鱼,但却和她们有着相同的棕色皮肤,除此之外她的年龄看起来很大,可能有30多岁,虽然很美丽,但是可以看到眼角的皱纹,鬓角也有些花白的头发,我这一生还没见过这年龄的黏菌生物,见过最大的也就是金丝雀城的长蝽、棉蚜姐姐那样的了。她的面前有个小盆,她的那根细长而不属于人类的器官里面喷出一小股液体,而且是持续喷出来,大概积攒了小半盆,她把自己的管子收回去。长蝽姐姐她们虽然也有管子,但是绝不会有这么长!其他人用针管吸一些液体,然后打进小孩们的尿道中,小孩们虽然睡着但是睡得并不很死,果然一开始的气体不是什么催眠药物。

  

   “等等!”

  

   我听见有人用中文说了一句“等等”,居然是生灵神自己说的!旁边另一个人帮她翻译成意大利语,神使们才纷纷停下。我听到啪嗒啪嗒的赤脚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知道她是向我这边走来的,心脏简直提到舌尖。我想捏巴旦木姐姐的手,被她挥开了。

  

   “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回响在我耳边,我正希望她快过去,谁知居然,或者说果然,在我们身边停下了。我紧紧闭着眼睛装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突然一只手摸在我脸上,我能感到手的主人是在颤抖着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我的全部紧张居然烟消云散了。

  

   “卡琳娜?”

  

   我睁开眼睛。

  

   “妈妈!!!!”

  

   “真的是卡琳娜!?”

  

   妈妈把白床单撩开,对我露出她的脸,还是我熟悉的妈妈。

  

   “妈妈!妈妈!!!我终于见到您了!你也有白头发了……”

  

   “你长大了……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别这么说了妈妈,您还不是一眼就看见我了。妈妈!妈妈!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可能声音太大了,我附近几个小孩揉了揉眼睛。妈妈低声和我说:

  

   “嘘!不要干扰大家做灵魂触礼。”

  

   “真的就像谭妮特所说的,您已经不再信仰瑟米西沃安了吗?”

  

   “神皇的职位把我彻底压垮了,不离开的话我一定会自杀,或者被我的某个部下杀死,我只能离开。我听说你这段时间接替了我的位置,可怜的女儿,你喜欢这个职位吗?”

  

   “不喜欢!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到后来越来越痛苦!所以我也放手了,我来找您,没有任何其他目的,只是想和您见面。”

  

   “太好了!太好了!!!我昨天做了个梦,就梦见你会出现在我面前……”

  

   然而我妈妈不是喊出“等等”的那个人,是生灵神喊出来的。生灵神也走近我,但甚至没有理睬我和我妈妈,床单后的眼睛直勾勾地俯视着巴旦木姐姐。我以为她要说什么,但她却发出了一串古怪的声音。

  

   “卜卜卜 #%^&...啵啵*%$%!”

  

   我正纳闷,我身边的巴旦木姐姐居然也发出了类似的声音!

  

   “啵啵啵#¥%!”

  

   进而她们居然就这样有来有回地啵啵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在合奏beatbox,但我很快发现她们是在交流,这声音是某种语言,尽管我听不懂半句,但也首先排除了这是意大利语的可能性。她们就这么交流了大概两分钟,生灵神的身体突然颤抖起来,看起来无比之激动,我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躲远,以为她们要打架,黏菌体打起架来怕不是方圆500米以内的人类都要被卷进来碾成肉酱!

  

   然而就在我的无比惊讶的目光下,这位生灵神居然一把抱住巴旦木姐姐的脖子,放声大哭!!!尽管有些脸被白纱遮住,但我仍然可以确信:在场所有醒着的人类都露出无比吃惊的表情!

  

   “和你来的是谁!?”妈妈问我。

  

   “应该就是金丝雀城的一个保镖啊!我之前也不认识!”

  

   我妈妈却眯起眼睛:“我倒是有点眼熟,就好像在哪见过……”

  

   我知道她这辈子还真去过一次金丝雀城,是去取我爸爸的精子,然后结合成了我。

  

   “巴旦木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认识她吗?”

  

   “嗯,很久以前的事了,虽然不怎么太熟但姑且还算认识。”

  

   看着这位生灵神痛哭流涕的样子,我很怀疑她们的关系是否真的只是“姑且还算认识”,但我也懒得管她们了,我和妈妈有无数可说的话。

  

   “妈妈!您从别人身边跑开也就算了,怎么能不和我说一声呢?我这段时间担心您简直担心坏了!甚至有一段时间怀疑您会不会已经被什么黏菌生物吃了……”

  

   “你说阿兔吗?阿兔是个好姑娘,本性其实不算坏,我刚见到她的时候确实经常忍不住吃人,但是现在已经很能控制自己的欲望了。她们对人肉的渴望极强,不是我们能想象的,但我尽力去理解她,每天抽出10毫升血供她饮用,使她逐渐平息欲望,不再伤害人类。”

  

   “阿兔?您是说……生灵神?”

  

   “哦哦!你了解过就好说了,没错,就是她。现在我和阿兔像姐妹一样亲,你都可以叫她小姨了。”

  

   “我一直以为这个生灵神在伤害您,我一直以为她和瑟米西沃安为敌!”

  

   “是不是和瑟米西沃安为敌我不知道,但是她不会伤害我。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简直就是一只野兽,恨不得毁灭一切,也确实从生理角度把我弄伤过,但是慢慢接触我发现她很聪明,甚至比我聪明得多,我教会她在这个时代生存的常识,慢慢引导她,她很快就适应了。”

  

   “您说什么呢!?慢慢引导谁?生灵神!!!?”

  

   “哈哈,其实那是她曾经最崇拜的人,现在就是借用一下这个名号,而且我们说得更多的是自然灵魂神。”

  

   “总之,总之您是彻彻底底地不再信仰瑟米西沃安了吗?”

  

   当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露出很复杂的表情。这表情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我就是看着这样的脸长大的,但是当时我还小,还不理解这背后有什么含义,现在终于能够体会些许了。她不说话,我也就没再追问,至少是暂时不问,她自己肯定也知道这个话题迟早要给我个答案。

  

   我坐起来:“我想和您好好聊聊!”

  

   她却把我摁回去:“到睡觉的时间了。”

  

   “什么!?”

  

   自然灵魂神又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向我走过来,从身体中部伸出一根肉色的管子。

  

   “等等……这是要干什么!?妈妈救我!她要把我怎么样!?巴旦木姐姐???”

  

   巴旦木姐姐却说:“一两次不会有事,你先配合一下吧,这是她的产卵行为,我没资格阻止她。”

  

   “什么叫没资格!?你就打她啊!或者把我抱起来从墙上敲个洞跑出去!你不能光看着啊!!!”

  

   其他神使也开始忙碌,我妈妈也暂时从我身边离开,拿着吸满卵液的针管向小孩们的尿道注射。我突然下体一紧,有东西伸进我尿道,不是针管,而是一根不属于人类的蚯蚓一样的肉管子!

  

   “嘶————!!!”

  

   巴旦木姐姐居然还在旁边笑,我甚至开始怀疑她到底是跟谁一伙的了!

  

   “怎么样?是不是也不怎么疼?”

  

   “倒是不疼……就是觉得小肚子有点酸胀。”

  

   “你又不是第一次被产卵了。”

  

   “我怎么不是第一次?”

  

   “这几天你睡觉时候,我忍不住射了两次。”

  

   “你……什么!?”

  

   我稍微一乱动就觉得膀胱被扯得生疼,巴旦木姐姐摸着我的头发,把我当小孩一样哄。

  

   “没事,没事,不乱动就不会疼,闭上眼睛想象自己睡着了,我弄你那两次的时候你可一次都没醒。”

  

   “你!你你!等回金丝雀城了我非让长蝽姐姐把你开膛三次不可!把你卵巢全都拽掉!看你能不能再生!!!”

  

   “哈哈哈,好啊好啊!”

  

   ………………

  

   …………

  

   ……

  

   [newpage]不知何时我最终还是睡着了,睡得很踏实,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和一群小孩一起去更衣室穿衣服。想起昨晚的事情,感觉有点像做梦。

  

   “早知道你和自然灵魂神这么熟,我妈妈也地位这么高,我还坐铁桶过来干嘛呀,直接坐直升机大摇大摆地开进来,别人问我干什么,我说我找我妈妈!”

  

   “挺开心的吧?远离了你厌恶的事,来和你妈团聚。”

  

   “对啊,昨天晚上就在那床上睡得可踏实了!”

  

   “但是我把你带进来不是让你随遇而安的,你该知道她们做的事情是错误的,后果不堪设想,而你可能是阻止她们继续的关键人物!”

  

   “我放弃了UNGMC的任务,放弃了瑟米西沃安,现在又要接受你的任务?又要管什么自然灵魂神?”

  

   “哦,好吧,无所谓,你自己看。”

  

   我们穿上衣服出去,让人把奖励的食物送到旅馆,自然灵魂神很抠门,知道巴旦木姐姐是来去热闹的,于是食物只给了一份,我们也不打算自己烹饪,于是都分给了王小婷、毛衣小哥和附近的披萨店。

  

   我饿了很久,到披萨店去吃早餐,一路上感觉自己浑身都是披萨味,还有小蜈蚣跟着我,蜿蜒的身体很恶心。

  

   “我感觉尿道缩不紧,好像不断地有东西流出来,我得买点纸尿裤……”

  

   “就那样,正常的,别穿纸尿裤,容易发炎,最好就是穿裙子不穿内裤,带着手绢经常擦腿,多喝水多排尿,两天就不流了——前提是你不想真的孵出小黏菌体的话。”

  

   我吓得赶紧多喝了几大杯水,又饥肠辘辘地吃了几块鸡块。

  

   “你和自然灵魂神既然很熟悉,她是谁啊?她真的是二代体吗?”

  

   “是,但我没想到她还活着。我说我只是认识她而已,这不是谎话,我曾经也没跟她说过几句话,和她息息相关的是黄蕉。”

  

   “又是这个黄蕉!又是蓝鱼她妈妈!她到底是多厉害的一个人物!”

  

   “她干的那些事我没目睹过,我也是后来听说的,杨诙之类的应该已经给你讲过了,黄蕉曾经煽动同类对人类复仇,成立‘生灵会’以诱骗走投无路的人类当做繁殖工具,妄图繁殖出一支2万人的黏菌体大军。诱骗人类不算什么本事,我们的智商本来就比你们高得多,如果我想的话我也能煽动几千号没脑子的普通人,越高的智商就越能编造出低智商者无法识破的谎言。但是黄蕉不一样,她的煽动力又更上一层楼,她把同类也煽动起来作为自己的部下,尽管后来事实证明这份忠诚很脆弱,但很长一段时间内确实有不少同类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唯命是从。”

  

   “有多少黏菌体对她唯命是从?”

  

   “听说有三百个吧。”

  

   “天哪!这么多!!!?金丝雀城建城时候也不过才四百人!”

  

   “对,而且黄蕉她们都是二代体,战斗力还要强得多!可惜她太高估敌人的实力了,以为自己至少需要2万大军才有胜算,所以延误战机用于繁殖活动,否则的话,光是把这三百人拉出去也足以踏平全世界了。”

  

   “延误战机然后导致了什么后果?”

  

   “当时的UNGMC盯上她了,不过还不叫UNGMC,毕竟那时候还没有金丝雀城,这群人雇了一个疯子,这个疯子拿十发钻地炸弹把薄弱的地壳炸成一座火山口,黄蕉和她的部下们都掉进了岩浆里,全军覆没。”

  

   我狐疑地啃了口披萨:

  

   “岩浆能杀死黏菌体?”

  

   “我不知道是什么理论,据说真的能,但是我不在场,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杀死的。”

  

   “那么凑效了吗?”

  

   “基本都死了,不过当时有一个从岩浆里爬出来的,就是黄蕉本人。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只有她爬出来了,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有另一个人。”

  

   “你是说……”我已经有所猜测了。

  

   “黄蕉在实施繁殖增兵计划的时候,有一个女孩最崇拜她,对她最忠心耿耿,死心塌地,要我说这种人没什么脑子,被黄蕉洗脑得很彻底,就算我说黏菌体的智商高,她的智商可能算是同类里边很低的。她应该也掉进火山口了才对,不过现在看来她也爬出来了。”

  

   “难道就是……”

  

   “没错,她当时的名字叫红兔,我刚才一眼就认出她来了,她就是近几年活跃在战区里的这位自然灵魂神!”

  

   我有些感慨,又一个谜团就这样在我面前解开了,塞布瑞娜的描述使我一度把自然灵魂神想象成极度恐怖的魔鬼,在噩梦里幻化成光怪陆离的外表,但是现在我可能不会再做关于她的噩梦了,因为我终于了解了魔鬼的真身。

  

   “红兔……嗯……她可能还在使用这个名字,我妈妈刚才叫她阿兔,现在她好像和我妈妈关系很亲。但是我不能理解,你说那个事已经过去20多年了吧?黄蕉爬上来之后又经历了那么多事,服役于美军,参加上一届博览会之类的,早就把人类社会熟悉了,而这个红兔有什么必要需要我妈妈指引?”

  

   “我和她交流,她说她四年前才醒过来,而且一醒来就是欧洲大陆,是从别的火山口里被喷出来的。”

  

   “什么意思!?她掉进岩浆但是根本没死,在高温高压无氧状态下蛰伏了20多年,而且随着岩浆流动穿越了半个地球!?”

  

   “对!连我都不敢相信,我也想以后找个火山跳下去试试!她说她刚出来的时候和人类语言不通,只能靠吃人为生,后来偶然认识了你妈才逐渐适应人类生活。你妈当时已经入自然灵魂会两年了,也就是生灵会,总之就是把蜈蚣当图腾的这个宗教,红兔很诧异这个宗教居然还有人活动,她以为当年的炸弹把所有教徒都炸死了。她看到此时的新生灵会既松散又没有活动,甚至没有领导者,所以她干脆自己跳出来成为生灵神,你妈帮她宣传包装,做的事情和当年黄蕉的一样,等信徒足够多了,选择其中的年幼者进行繁殖……”

  

   我赶紧打断她:“不对!这说不通!!!生灵会不是生灵神建立的吗!?我是说在欧洲发展的这个新生灵会。”

  

   “截止到今天我也以为是她,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她和你妈都是后来加入的信徒,只因为她身为黏菌体曾经见识过老的那个生灵会,而你妈又善于宣传,所以她俩才合伙成为宗教领袖。而这个组织最初好像只是有人在网络上进行人畜无害的传教,组织点什么忏悔研讨会之类的,自从你妈和红兔成为实体的教主,网上的那个创建者就好像销声匿迹了。”

  

   “吓跑了吧?估计就是个普通人?”

  

   “不可能是普通人,因为新生灵会的很多特征,比如蜈蚣崇拜,比如白色床单,比如一些神话教义,都和老生灵会很像,这绝不是巧合。而知道老生灵会事件的人应该没几个活着的。”

  

   “会是谁呢?会不会是这些人的其中之一?会不会又是黄蕉!?”

  

   “现在的黄蕉会吃饱了撑的在网络上组织一群人爱护蜈蚣然后聚在一起聊天忏悔?你吃饭吧,我只是给你讲故事,也不是非要让你提出假设或者贡献智力,不想打击你,我的智商无论如何也比你高多了,你想到的这些可能性我早想到了。”

  

   我恨不得把一坨滚烫的奶酪糊在她脸上,尽管她说得很对,我在金丝雀城住六年还没有哪个黏菌少女敢在智商话题上公然嘲笑人类的!

  

   “好啊!大思索者巴旦木小姐!那你想没想到可能是黄蕉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看到红兔又一次走上舞台了,她就暂时销声匿迹,她很欣喜地看到红兔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复兴当年她没完成的事业!”

  

   “不可能!现在的黄蕉已经不是黄蕉了!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的她绝对不会对什么无聊的事业感兴趣!”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你到底是谁!?”

  

   “你连我是谁都到现在没弄明白,我说你智商低有问题!?”

  

   “不知道就是智商低?不知者无罪没听过吗!?难道信息会凭空出现在我大脑里!?”

  

   巴旦木姐姐满脸看不起我的表情,把一整张12寸披萨卷吧卷吧塞进嘴里,嘟囔一句:

  

   “和你相比我身边的那群人类还算是智商高的……”

  

   我竭尽全力压住火,思考她说过的话和我已知的一切情报,寻找其中的疑点。

  

   “你说你和这个红兔没说过几句话,但她一见你就哇哇大哭!说明她很关心你!?而且你好像对那段历史很了解,仿佛置身其中似的,但却频繁表明很多事情也都是听说的……你难道不是金丝雀城的黏菌体!?但你又对金丝雀城很熟悉……”

  

   “你肯定听说过我。”

  

   她越这么说,我越感觉她不是一个普通的金丝雀城黏菌体。

  

   “对了还有,你熟悉黏菌体产卵的事!金丝雀城的黏菌少女没有一个能像你这么熟悉!”

  

   “对,因为我们的产卵管一代比一代短,到三代就已经短得很难伸出体外了,无法在女性宿主身上产卵,只能让男性宿主的阴茎插进阴道才能进行。第四代往后就必须借助人工的方式取卵液繁殖了。”

  

   “这么说你根本不是三代体!?你也是二代体!?你说你趁我睡觉时候还弄过!”

  

   “对。”

  

   “也就是说,你跟黄蕉还有红兔她们才是一代人!之所以红兔看见你就哭,是因为她很想念你!?是因为……”

  

   “因为黄蕉当年煽动同类备战的时候,最有力的说辞就是要把我救回来。”

  

   “把你救回来!?你就是被抓走的那个!?那你岂不是……难道你就是那个……!!!?”

  

   她一口气灌下去一桶1.25L的可乐,露出非常舒服的表情:

  

   “我不叫什么巴旦木,那就是个临时的假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白杏,或者白小杏,或者也有人叫我白树,说的都是我。金丝雀城那些年龄最大的黏菌少女都是我的亲生女儿,我在那地方住了不少年,但是大约九年前跟一伙人类和一部分女儿们离开了金丝雀城。”

  

   “原来就是你!我听说过无数关于你的事!!!天哪这是我第一次真的见到你!!!原来你是……长这样的!”

  

   “别激动了,我饿了,快把你的好吃的给我来点!”

  

   我从皮带上抽出小刀在手指上划个口子,滴两滴血在她盘里,她就像蘸番茄酱一样用鸡块蘸起来吃进嘴里,满脸都是愉悦的表情。

  

   “唔~~~!!!你可能是我尝过的最美味的一个人类了!我简直忍不住扯下你的一整块肉塞嘴里吃!”

  

   “那那那!也不是不行!居然真是你!女神在上,使我经历了多么奇妙的事!”

  

   “你这趟旅程从一开始就挺传奇的了。”

  

   我摸摸她的白头发,捏她的脸,她一点也不反对,反而用鼻子蹭,因为她喜欢我的手的气味。

  

   “……你看上去可比那个红兔年轻多了!”

  

   “我这算什么,黄蕉不是还跟小孩一样吗?”

  

   “是啊是啊,为什么?你们也做整容手术了?”

  

   “没人跟你说过再生卵的事?”

  

   “什么卵?”

  

   “算了,当我没说。”

  

   “你又嫌我智商低!!!?”

  

   “这回真不是,这是顶级机密,你不知道也正常,如果你继续在这个圈子里发挥影响力,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现在我就不说了。”

  

   每当我得知一条惊人的事实,就会有至少五个引申出来的疑问跳出来折磨我的好奇心,好在我的好奇心也不是那么强烈。我有无数的话想问她,但她却把话题岔开了。当她吃完第七张12寸披萨时,非常满意地拍拍肚子,起身结账。

  

   “你说你要阻止红兔和我妈妈的计划,你打算如何行动?”

  

   “思路无非分两类,一种是嘴炮,还一种是打架。”

  

   “你要是敢伤害我妈妈,我就死给你看!”

  

   “哈哈哈哈我又不是真的来当你保镖的,有你的美味身体我正好省了两顿披萨!不过放心吧,我姑且还算是讲道理的人,你和你妈任何一个死了的话都会给我们惹上一大堆麻烦,权衡一下,还是嘴炮比较适合目前的处境。”

  

   “那就……等着我妈妈和红兔来联系咱们?我还没和我妈妈好好坐下说会儿话呢!”

  

   “你先回家吧。”她突然说。

  

   “怎么了?”

  

   “我有点别的事,可能就先不跟你行动了。”

  

   “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几天,也许更久。反正你在这儿也熟了,王小婷她们也挺照顾你的,也不会觉得闷腾。”

  

   “我刚知道你是谁,还有好多话想问你,你突然就走了!?”

  

   “也不走远,就在这城市里干我自己的事,有什么话过几天再问。我嗅觉很好,隔很远都能闻见你的气味。”

  

   “那我呢?我该干点什么?”

  

   “随你。”

  

   “随我!?”

  

   “你是来逃避你们教会压力的,换言之是来放松的,有空了就收集点情报,懒得折腾就逛逛景点休息休息。”

  

   “收集了情报怎么告诉你?”

  

   “你自己知道着就行了。”

  

   “呃……?”

  

   “钱都给你,我用不着,这地方物资计划得很严格,你想花都花不出去。”

  

   “好。”

  

   我看看她的背影,觉得有些莫名的担心。

  

   “你真不会伤害我妈妈对吧?”

  

   她点点头,先我一步走出披萨店门,消失在街道上了。

  

   ………………

  

   …………

  

   ……

  

   [newpage](迪莉娅的第三人称视角)

  

   一间明亮的会议室,汇聚着瑟米西沃安教会中的最有权威的教臣们,包括白烛碧安卡,黑烛加雅缠达、谭妮特、卡塔日娜,绿烛塞布瑞娜,还有立下赫赫战功的红烛薇若妮卡,等等等等。上述这些人亲自到场,另外一些则用摄像头参加讨论,主席位对面的一个大屏幕被分成20多份,每个小格里面都有一个戴着兜帽的脑袋,白烛萝贝塔、凯佩斯、布莱欧娜、波耶卡在左上角,黑烛伊内丝也在第一排的某个位置,除此之外还有黑烛伊维特、克拉芙蒂亚,绿烛塞莱内等等。而通过视频参加会议的大部分人,迪莉娅根本见都没见过,但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她。虽然屏幕上的很多人迪莉娅没见过,但不代表她毫无准备,她对这些人进行了非常深刻的了解,碧安卡帮她调查了很多资料。

  

   她向所有人行侍奉礼,所有人也向她还礼,就好像她是这场会议的主人,而事实上也确实是。礼仪之后,她直接坐到了主席位上。

  

   “在座的各位,也许你们有一个共同的问题,使你们不断猜测,却仍然无法得知真相。你们一定想问的是,为什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我,迪莉娅·弗里维奥,白烛教臣迪莉娅,一个不久之前还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不是卡琳娜三世大主教——名正言顺的瑟米西沃安神皇?当然你们无疑也想问,她为什么将近10天都没出现了,十天以来没有见你们中的任何一人,也没有远程发号施令,甚至连她从金丝雀城带来的六位保镖都不见了。你们现在一定很焦虑,这次东征原本就是她发起的,名义上是要向经理团发难,实际上有人猜测她是想向欺骗过她的阿派尔家族报仇,结果我们太低估到达目标之前的沿途的‘小’敌人了,我们的精锐陆军被困在这座城市,叙政府要求我们按时离境,但我们不再有南下进军的打算,土耳其人还阻断了我们的退路,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黑烛教臣的百万部队也身陷囹圄,被土军包围,等待总教会的援救。在这样的状况下,你们一定焦虑而好奇:神皇陛下哪去了!?”

  

   “快说!”塞布瑞娜几乎是用怒吼的语气对她吼。

  

   “别急别急,塞布瑞娜绿烛教臣,这正是我今天要向各位解释的。我于今日向各位阐明事实,然后择日择机向全世界宣布。喔,亲爱的萝贝塔,你的脸好像卡住了,你那里信号有些不连贯。”

  

   “是的……毕竟我在火车上……我能听见你的话。”

  

   “好的。我想问各位,二代神皇离开教会的经过,你们大概都有所耳闻了吧?”

  

   谭妮特说:“是的,是我把她放走的,因为那两个人——”她指了指屏幕上的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想要杀死她!”

  

   “但是二世神皇不仅是害怕被害,不完全是被动的对吧?据我所知她在离开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萎靡不振,信仰崩塌,甚至放弃管理教会事务。”

  

   “是的是的,都是我给你们讲过的。”

  

   “而在二世神皇陛下失踪后,你们仍然不约而同地维持她存在的假象长达六年,直至卡琳娜三世登基并逐渐稳定,你们才把二世神皇失踪的消息公之于众。”

  

   加雅缠达说:“这有利于教会的稳定——我是说否则的话会比实际状况更不稳定。”

  

   迪莉娅猛然站起来,膝盖窝把椅子磕得几乎向后仰倒过去:

  

   “一个名义上存在的神皇能为你们的独立教团活动带来精神支柱!帮你们招纳教徒并稳定军心,帮你们吓退敌人,使你们能如鱼得水地发展势力!而一个实质上的神皇在你们眼里却是一种束缚,一种障碍,使你们无法施展手脚!你们在座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这么想的!我甚至不会问你们‘对不对?’,因为我非常确信!”

  

   “你错了!”塞布瑞娜说。

  

   “不,我没错!我的说法使你们良心不安,所以你们有些人自我麻痹,告诉自己说,自己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教会发展,都是为了支援神皇陛下。然而事实不会变,你们为的只是片面而自私的利益,你们所具有的只是一些毫无统筹的,目光短浅的野心!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在讨论黑烛教臣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的行为,你们说她们进军的时候不遵守神皇陛下的命令,遇到麻烦了却有脸求救……”

  

   屏幕上伊维特的脸色明显难看了一下,克拉芙蒂亚则向兜帽里躲了躲。

  

   “……而事实上你们中的很多人根本没资格指责她们!你们其实在不知不觉中也做了一样的事!而我,我绝非坐在白烛教臣的位置上批判你们,而是在倡导诸位与我一同反省自己,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些话,因为在利用神皇陛下完成自身目的的方面,我可能比任何人都更加过分。我们崇敬着我们的领导者,但却没有真的爱过她,没有体会过她的痛苦和压力,我们一再推动她投入行动,却一度忘记了她也是一个普通人!也有情绪!也有尊严!也需要我们去呵护!在座的诸位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独立教团,也都是自己组织的领导者,我在遇到卡琳娜之前也有一支8000多人的队伍,我非常能够理解诸位的焦虑,希望自己的部下能得到更好的装备和给养,忠于自己,英勇善战,最终得到一片自己的土地以安家立业。但我想说,我们不能因此就把无尽的压力推到卡琳娜身上,而不顾及她的诉求!我们不能因为自己拥兵百万,就只对她维持表面上的礼仪和尊重而实则我行我素!也许你们想问:凭什么!?凭什么由自己一手建立维持的教团,要听一个年轻的宗教领袖的指挥?你们中的一些人一定在这么想!而我想说,你们心里的这个想法,就是你们的目光短浅之处!你们之所以能够聚集在这里,而不像几个星期之前那样一团散沙各自为战甚至互相打得头破血流,这不就是卡琳娜的功劳吗!?这不就是一位实体的而非虚拟的神皇陛下的用途吗!?如果我们善待她,用真心去辅佐她,我们本可以获得更多成就,避免更多损失,但我们没有,我们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就比如,我不否认是卡琳娜提出了这次东征,但是我们有多少人对她的决策产生过怀疑?产生怀疑之后是否又试图阻拦过?没有!根本没有!因为这对你们来说是一场划算的冒险,只要胜利就能获得利益和名誉,失败的话就把责任都推回到卡琳娜身上,像懦夫一样声称自己只是执行命令,不敢违抗神皇陛下的旨意,哼哼,你们分明就不是那种唯命是从的角色!”

  

   薇若妮卡说:“我一向知道你的发言无视气氛,但今天尤其不对劲!是因为神皇陛下很青睐你,所以你今天才敢有恃无恐到这种程度?”

  

   迪莉娅说:“很遗憾,今天的我没有任何依靠,因为我要正式对在座的诸位公开一个事实:我们的神皇卡琳娜三世大主教,已经从我们身边悄然离开了!”

  

   下面没有她想象的一片哗然,因为所有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

  

   塞布瑞娜问:“你说离开是什么意思!?”

  

   “就像二世神皇在谭妮特教臣的帮助下离开一样,我和碧安卡是三世神皇离开时的唯一知情者。她离开的原因有很多,比如她无法承受网络上针对她的辱骂,不知道该如何完成UNGMC的任务,不知道该如何兑现对卡塔日娜的承诺,不知道是否该在我们的簇拥下建立瑟米西沃安神皇国,甚至就连救援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教臣的事都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她知道这其中很多麻烦都是自找的,或者说正因为她有这个意识所以才会被压得喘不上气,害怕自己再说错话,害怕自己再犯什么决策性错误,她也当然知道自己不辞而别是众多行为里最不负责的一项,但她没办法了,我们不想要一个得抑郁症的神皇,我们需要给她放个假,有限期或者无限期的。客观来说我们有一位不负责任的神皇,但她的离开也有我们的责任,正如我刚才所说的,我们没能好好呵护她,太急于催促她发挥自己的作用,而忘记了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她逃跑了,我们把她吓跑了,她是为了远离我们,远离自己的工作。”

  

   迪莉娅的这段发言结束良久,才有人清清嗓子发出声音。

  

   卡塔日娜问:“什么时候的事?”

  

   “上星期二的凌晨。不用担心她的安全,她的黏菌体保镖跟着她,而且来自金丝雀城的医疗团队治好了她的手臂和眼睛。”

  

   屏幕里的萝贝塔问:“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邪教政府控制区,去找她的母亲,我们的二世神皇。我想她们现在正身处罗马。”

  

   加雅缠达笑了笑:“看来,相比于听我们这群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她更喜欢孤独地冒险。”

  

   好在迪莉娅打了预防针,现场没有谁发出抱怨声,只有加雅缠达小声说一句:“我第一次听见有人为不负责任找这么多借口。”

  

   谭妮特说:“看来我们又要寻找一位新的神皇了……或者不需要?继续维持我们的小卡琳娜依然掌权的假象?”

  

   迪莉娅说:“不需要制造任何假象,也不需要寻找什么新的神皇,因为卡琳娜三世在离开之前已经指定了人选!那就是——我!”

  

   五秒钟的沉默之后,塞布瑞娜爆发出笑声:

  

   “哈哈哈哈!今天你在这里一直自说自话,我始终强迫自己相信你,直到现在我不得不对你的话产生怀疑了,因为你什么都不是,没有管理过教会,没有资历和经验,除了身材不错之外没什么别的优点,你不过是个投机取巧的黄烛教臣!”

  

   碧安卡说:“我可以证明!我当时在场!女神在上,神皇卡琳娜三世确实将权力转移给了迪莉娅,她甚至写了字据,并用自己的血摁了指纹!”

  

   碧安卡把卡琳娜写的字据从金属筒里掏出来,让在场的众人传看检查。屏幕里的一位年轻女人说:

  

   “就算字据是真的,我们怎么能够确信,你们不是把这位新的神皇陛下刺杀了,然后编造了上述故事?”

  

   迪莉娅说:“你问得很好,拉奎尔黑烛教臣,瑟米西沃安加勒比舰队总司令。如果你能亲眼目睹我和卡琳娜三世的亲密无间的关系,你不会产生这种怀疑,这位碧安卡白烛甚至曾为她而自杀。换一个角度,就算我们真的想要刺杀她,我们无法越过她的黏菌体保镖巴旦木小姐,就算刺杀成功也不可能全身而退,还用她的手蘸着她的血去摁指纹。”

  

   屏幕里的布莱欧娜说:“这听起来很合理,我们都见过那位黏菌体保镖小姐。”

  

   碧安卡说:“虽然卡琳娜三世卸下了一切权力,但她放权之前依然具有任免权,她以神皇之名写下的最后一封旨意仍有至高无上的效力!你们可以选择不信,可以不追随迪莉娅,甚至可以推举一位新的神皇,但是别忘了,卡琳娜三世不是死了而是暂时离开了,她很快就会回来,她自己当然能证明自己说过的话、写下的字,到那时候,不追随迪莉娅的人就是在抗旨,推举新神皇的人就是在政变!我劝你们别这样做,因为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位在任神皇,就像这个宇宙里只能有一位女神瑟米西沃安!!!”

  

   拉奎尔教臣紧张地左右看看,就好像她能看到隔壁屏幕里的教臣的脸。于是迪莉娅也体会到了为什么说“名义上的神皇比实体的神皇更好用”,如果是真的卡琳娜指责属下抗旨,一定会有些倚老卖老的教臣露出不屑的表情,但现在她不在,这些教臣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16岁的小姑娘,而是瑟米西沃安神皇,女神的代言者,居然反而肃然起敬了许多。尽管迪莉娅没想明白为什么,但碧安卡显然已经开始利用这一现象了。

  

   卡塔日娜说:“很好,这一切都非常好,如果这一切都持续顺利进展,我们是不是该称呼你为四世神皇?或者神皇迪莉娅一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卡塔日娜笑了几声发现没人跟她笑,于是也就闭嘴了。

  

   屏幕里的伊内丝说:“我们必须正视一个问题,那就是,瑟米西沃安是一个权力极度分散的组织,与其说是封建,不如说是全球各地的据点教臣先把自己的领地占好,然后才申请进入瑟米西沃安的体系中。神皇轮换会导致其中一部分人的忠诚丧失。就好比,众所周知,全世界的黑烛教臣有80多个,二世神皇在任的时候这些人莫敢不从,而你今天用卡琳娜三世之名召集众教徒参加视频会议,卡琳娜三世这段时间已经算是积攒了不少威望,仍然只有不到30位黑烛教臣参加会议,好在其中势力最强大的十几位倒是包括其中了。但是如果换成你,亲爱的迪莉娅教臣,我相信在座的各位教臣同胞里会有很多拒绝服从你的旨意,不会公开反抗你,但会对你的命令做出消极和拖延的反应,因为他们从心里拒绝承认你是瑟米西沃安神皇,女神的代言者,黑暗中的烛火,迷茫者的引路人。在我看来,加雅缠达教臣都能比你更有威望。”

  

   “哈哈哈哈,你过奖了。”加雅缠达开心地笑着说。但谭妮特的表情显示她绝不会承认加雅缠达的威望。

  

   迪莉娅说:“我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思考了几夜,作出决定:我不会继承瑟米西沃安神皇一职,该职位仍为神皇卡琳娜三世保留。但是与此同时,通过阅读瓦莲京娜版的严谨《教义》,我意识到‘神皇’一职与‘大主教’一职其实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二世神皇勤勉英武,身兼二职,但之后的神皇没有必要效仿。所谓大主教,其地位高于黑烛乃至白烛教臣,全教会仅此一位,身为大主教,其本质仍为一名教臣,或者说是一名教徒。当神皇陛下不愿为繁杂琐事搅扰,一心只想平心静气与女神沟通对话的时候,大主教就要全权负责教会里的一切事务,同时也负责抵挡一部分由下而上的压力。而我,关键时刻临危受命于卡琳娜三世,将出任瑟米西沃安大主教一职!”

  

   塞布瑞娜说:“总之结果就是,你的权力仍然凌驾于我们所有人。”

  

   “我很难说我的权力是否能凌驾于你们,毕竟教会实际控制的军队和领地都分散控制在你们手里,而我自己能调动的可能只有成为白烛教臣之前带领的那8000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只能把自己定位为组织者,建议提出者,行动申请者,而非决策者。身为大主教,无权命令哪怕一位黄烛教臣做任何事,我只能进行请求、劝说、协调和组织。”

  

   卡塔日娜说:“真能像你说的一样理想?”

  

   “无疑会有很多障碍,但我会努力实现我的诺言。当你们认为我不能胜任的时候,你们完全可以随时把我换掉。但我仍希望你们能给我机会,让我们一起摸索着完善这套关于大主教的制度。”

  

   碧安卡也说:“大主教制度真的很重要,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尤其是,我们的神皇世家有着对压力过敏的传统,以至于连续两位神皇都因躲避工作而逃跑,我们必须设立一个帮助神皇分摊工作的职位,主要是分摊压力。”

  

   加雅缠达说:“我看过瓦莲京娜的新版教义,里面对于‘大主教’一职的定义确实很详细,我比较认可。我一直就知道瓦莲京娜是个聪明的孩子,愿女神护佑她平安无事。”

  

   塞布瑞娜说:“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毕竟我们英勇的神皇陛下甚至亲自单枪匹马去营救她。”

  

   尽管这群人和瓦莲京娜或多或少地有些纠葛,但是当迪莉娅提起新版《教义》的时候,她发现这个版本获得了非常高的认可度。

  

   卡塔日娜说:“我也赞同让迪莉娅尝试一下,她是一个很好的喝酒和狂欢的伙伴。”

  

   谭妮特说:“我对这位年轻人的了解还不够多,但我能看出她确实很忠诚于卡琳娜,忠诚而且体贴。这让我想起了送走卡琳娜二世的那个夜晚,我自以为是卡琳娜最好的朋友,自以为不断地促使她勤勉上进就是对她好,自以为那就是我应该做的事,却没意识到我根本没能履行作为朋友的义务,没注意到她已经很疲惫了。所以,这位年轻的迪莉娅大主教今天所说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是在对我进行严厉的批评,而我接受她的批评并保证自我反省。”

  

   “谢谢!谢谢你们对我的肯定!”

  

   塞布瑞娜说:“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会像卡琳娜一样偶尔解决教臣们的性欲问题吗?”

  

   “尽管我的身体很低贱,但仍欢迎在座的各位自由使用。”

  

   “听起来还不错,我想和你预订一下明天晚上。”

  

   屏幕里的萝贝塔说:“这真是一个嚣张的约定。那么我也可以预约之后的好几百个晚上?”

  

   迪莉娅说:“请不要嫉妒,亲爱的萝贝塔。”

  

   接下来她们组织了两场投票,形式很粗糙,参会的所有教臣都有同等的投票权,无论级别,但是没参会的就不管了。现场的加上视频会议的一共三十多人各持一票,决定的两个事项依次是:是否单独设立“大主教”一职;是否允许迪莉娅担任首位脱离神皇职能之外的大主教。

  

   显然民主投票制离她们还很遥远,不过结果还算不错,看到加雅缠达、谭妮特和卡塔日娜等有声望的黑烛教臣表态支持,其他人也就干脆放弃了反对意见,尽管参加视频会议的很多人对迪莉娅毫无了解,最后居然全票通过,跟随权威舆论做出自己的选择。连迪莉娅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她本以为至少会有一两个比如谭妮特或者塞布瑞娜之类的人物跳出来争夺这个位置,结果从头到尾也没有一个人以毛遂自荐的方式挑战迪莉娅,卡琳娜的任命书可能起到了一定作用了,但也有可能她们确实没打算这样做。迪莉娅感叹自己还是太不成熟,对这些实权在手的封疆大教臣们毫无了解。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加雅缠达开心地笑着说:“我也可以预约你的某个晚上吗?”

  

   迪莉娅惊讶地愣了两秒,加雅缠达笑得更开心了:

  

   “哈哈哈哈!我只是在开玩笑。”

  

   “不!你当然可以!”

  

   “我是真的在开玩笑,我的孩子,相比于你,我更喜欢大腿中间长着小花生的可爱小男孩。”

  

   “哦,很抱歉我没有。”

  

   ………………

  

   片刻感谢的话语之后,迪莉娅把心态放平稳下来:

  

   “事不宜迟,如果诸位没有逛街或者吃午饭的安排,我打算继续讨论,讨论眼下最棘手的事项:如何把我们的大部队调回欧洲去,如何解救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教臣的被困部队。考虑到眼下这个局面,我认为已经不适合用武力解决问题了,诸位有什么意见?”

  

   塞布瑞娜说:“我同意停止用武力解决问题,但是只怕对方继续用武力解决我们。我是说一切障碍的根源,也就是土耳其人。”

  

   卡塔日娜说:“对方应该也明白,继续动武对谁都不好,继续动武只能换来旷日持久的僵局,就算是土耳其人也不会想收纳几百万吃白饭的降兵,危险不说,照顾不好还会被国际社会谴责。教会军想逃走,他们想让教会军离开国境,其实一点也不矛盾。”

  

   屏幕上的波耶卡说:“问题不在这里。我昨天和塞莱内通过话了,她说她被赶回海峡西岸的时候,土耳其人恨不得把她全歼。这是很可以理解的,毕竟教会才是侵略者,如果我们不安抚他们的情绪,他们恐怕很难放走任何一名教徒。”

  

   谭妮特说:“我们可以拉开袍子去和他们道个歉。”

  

   碧安卡说:“不不不不,我猜在他们的宗教里女性赤裸身体不是在表达礼貌。”

  

   “敞开长袍赤裸身体表达了我们甘愿被占有和操控的态度,这世界上谁会不想操控别人呢?”

  

   “那也……别这样做。”

  

   塞布瑞娜说:“我猜单纯的道歉不足以抚平对方的愤怒,我们必须用实物和实际行动进行交易。”

  

   迪莉娅问:“我们有什么实物和实际行动可以提供给对方?”

  

   “有组织的撤离计划是必须的,就像卡塔日娜所说,对方也不想养一堆俘虏。但是这不足以平息对方的愤怒,除此之外我们可以拿来交易的东西有限,但不是没有。我们可以把他们国土还给他们。”

  

   伊维特说:“当然要还给他们!我们一刻也不想留在这地方了!”

  

   “不是说我们这次东征占领的土地,这些当然留不住,我指的是更早些时候土耳其人失去的大片领土。”

  

   “西伊斯坦布尔!?”

  

   “没错!总之就是海峡西岸的三个半省,如果土耳其人能拿回这片领土,我猜他们一定会很开心地把你们放走。”

  

   塞莱内说:“这意味着,目前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5000万逃难者必须迁回战区?”

  

   布莱欧娜说:“自从卡琳娜成为神皇,整个南欧的局势出现大幅度降温,至于中欧更是有些国家已经开始重建工作了,战区不再是你们想象的战区了,在明智的瓦莲京娜黑烛教臣的引导下,克尔巴阡山脚下的逃难者们已经陆续回到家乡,西伊斯坦布尔聚居区也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促使这一天尽快到来,把土地让出来,还给土耳其人。”

  

   波耶卡也说:“就算撤离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但至少我们要表态。如果土耳其人接受我们的承诺,就有可能先把我们的部队放回来。”

  

   迪莉娅再一次站起来,清清嗓子:

  

   “所以这其实不仅是土耳其境内撤军的问题,而是另一个更深远的问题:瑟米西沃安教会要对整个教会战争负责,要劝说民众放下武器,组织他们回归家乡。我知道这很困难,有些武装组织人数众多,弹药充足,对教会的仇恨根深蒂固,但我们要尽可能避免用战争的方式解决问题,而要在推动和平进程上做出表率作用。诸位教臣朋友们,时至今日,我认为我们必须承认这场东征战争的彻底失败,从内部和外部都进行承认,不仅是失败,而且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方向上的错误,没能帮助教会提升国际影响力和话语权,反而陷入被动局面。我们不能把全部责任推脱给卡琳娜,我要再次强调:我们所有参与战争策划和实施的教臣们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经历挫折不失为一件好事,失败使我们更清醒地认识自我,使我们能更准确地定位自己的能力上限。众所周知,关于建立‘瑟米西沃安神皇国’的策划在教会中屡次提起,甚至连我也一度为之热血沸腾,认为我们真的具有建立国家的实力。但是没有什么比一场失败更能让人清醒了!长久以来我们以为:教会力量把一些欧洲老牌工业国家、军事强国拖入战场,这证明了教会力量的强大!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被我们拖入战场的算得上军事强国吗?纵然其中有些国家装备数百辆坦克,有些甚至有航空母舰,但是这些国家在教会战争爆发之前可能已经80多年没经历过战争了!而土耳其人不一样,他们有着丰富的21世纪作战经验!他们先让出一部分地盘,然后把我们困在里面!所以这场失败就告诉我们,我们的实力定位就止步于此,哪怕我们最精锐的部队联合起来也无法击败一个地区级军事强国,何况我们还煽动逃难者用人海战术耍了点无赖!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真的适合建立国家吗?我们的实力能否保护自己的领土不受侵犯?如果我们一意孤行,惹怒更多国家,其他国家会不会把我们当成恐怖组织而主动出击剿灭我们?直属教会军能承受住美国的轰炸机和航空母舰!?不可能!也许你们会说,我们还有一颗核弹,我们还有一名黏菌体绿烛教臣艾瑞卡,但这些都独立于我们的作战体系之外,这些‘优势’无法帮助我们获得胜利,只能在我们惨败而亡的时候多拉下水几个人!我们这次也许会很顺利地逃出亚洲,逃回战区,回到战区之后我们依旧可以联手贝尔纳多参谋长,直属教会军将继续成为地区内最具影响力的组织,我们也许又会产生自己很强大的错觉,但那都是因为外界力量还没有介入!一旦外界势力进入,美国的核动力航母开进地中海,重新建立他们在欧洲的各大军事基地,同时德国和法国的地面部队也向我们进军,我们这支小队伍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我们的盟友和部下也会很快背叛我们!所以我恳请各位重新考量,不是说要放弃建立神皇国的理想,而是说重新考量一下,我们是否要在这场教会战争的乱局中趁火打劫,占领本属于其他国家的领土并建立国家?有人说,只要我们占领的地盘足够大,辖下平民足够多,外界势力就不敢动我们,事实上是这样吗?根本不是!塞布瑞娜领地里的平民们短期内已经效忠过三位不同的领导者了,他们可以提供税粮,但战争爆发时他们根本不可能为我们挡子弹!所以请换一种思路,我们在战区里有很大的影响力,所以我们能不能利用这种影响力做一些能被国际社会认可的事?正如我刚才说的,我么可以利用影响力对逃难者们进行组织管理,带领他们放下武器回归家园!新的政府将由他们自己选出,将不带有瑟米西沃安的宗教色彩!各位朋友,这些建议难道就一定是软弱和错失良机的表现吗?难道不是雄心壮志的另一种舒展方式吗?与其侵略国家占领国土以提升国际影响力,帮助平民重建家园岂不更能提升我们的国际亲和力?我们在火山灰的笼罩下进行残酷的海战,不也正是为了解决这个矛盾?现在卡琳娜走了,但不代表我们就能放开手脚自由发挥了!我们反而应该认真反思她带给我们的思想,体会她的言论中那些正确而有意义的部分。以低调而妥协的姿态结束战争,就一定和教会发展背道而驰吗?根本不是!当我们的亲和力大幅提升了,不再被认为是恐怖分子了,之后的发展就能受到扶持,教徒数量也会增加。我们要让世界知道:瑟米西沃安教会是温和的、世俗的、开明的,我们在欧洲乃至全球范围内的活动有益无害!!!”

  

   场面安静了几秒,谭妮特说:

  

   “如果没有这次失败,我一定会反驳你的话,但是正如你说,我们确实要承认自己的失败。在这个问题上曾比较激进的不止有我,卡塔日娜教臣也比较积极,昨晚我恰好和她交谈过这个话题了,还有在座的另外几位朋友也在场,不过侧重点不太一样,我们花了几个小时分析土耳其人的战术和战略,以及他们的武器装备,其结论就是,也正如你所说,我们太小看战争了。教会战争是贫穷的战争,我们积累的经验只适用于武器装备极度落后、空中力量极度缺乏的传统战场,向外拓张确实有些不自量力。”

  

   “你们能这么想就太好了!神皇陛下一定会为你们感到骄傲!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你们!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迪莉娅很惊异,这位高傲的“迦太基公主”居然终于低下高贵的头颅,而卡塔日娜也点头赞同,没有再提关于拿坡里的事。她不提起,迪莉娅也就先不提了。迪莉娅心想,早知道这些人的态度会发生转变,说不定卡琳娜根本不用逃避,而自己,本以为从卡琳娜手里接过来的是一摊烂摊子,结果现在看来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烂?

  

   然而迪莉娅很快就被打脸了,就在她们第一次和土耳其人谈判之后。

  

   ………………

  

   …………

  

   ……

  

   [newpage]萝贝塔是在视频会议结束后的当天晚上到达的,第二天就帮忙联络了土方,建立了沟通渠道,在土耳其边境小镇雷伊汉勒布置了一处小会场,供双方面对面交谈。会场虽然又小又偏僻,但是参会者却是双方的高级代表,教会这边有迪莉娅、萝贝塔、碧安卡和塞布瑞娜。

  

   “很高兴见到你,迪莉娅·弗里维奥大主教。”

  

   迪莉娅心想这种消息的宣传速度简直比光速还快。

  

   讨论话题非常之多,迪莉娅本以为能在两小时得出结论,结果发现自己想多了,从早上九点一直聊到下午六点,迪莉娅光是阐明态度就已经用尽一切体力了,绝大多数针锋相对的辩论是由塞布瑞娜完成的。然而第一天只把讨论事项上的前三分之一内容谈完,达成的协议就更少之又少了。

  

   碧安卡说:“这很正常,如果你侵略了一个国家,你不能指望对方第二天就喜笑颜开地和你握手言和。”

  

   晚上她们在土耳其住了一晚,聚在一起整理资料,写写画画,进行头脑风暴。迪莉娅能明显感到自己能力极度有限,碧安卡能帮上很多忙,但她也有许许多多不懂的地方。归根结底,她们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而且没上过学,和那些五六十岁的政治家们交流起来充满障碍。

  

   第二天对方也有所准备了,知道她们是这样的情况,于是用她们能懂的方式进行交谈。第二天还算是取得了不少进展,关于撤兵的方式,路径,陆上如何,海上如何,等等等等,双方拟定了一套方案。讨论思路有些古怪,双方先把具体方案拟好了,然后才开始谈实施条件。土方先不开口要求,先让教会方阐明自己可以提供的东西,迪莉娅借机提出归还海峡西侧三个半省的领土,土方不怀疑她的真诚但怀疑她的能力,因为确实那片土地上并非所有武装组织都信仰瑟米西沃安,迪莉娅反复保证自己有能力把所有逃难者都组织出去,但仍然没有人相信。

  

   “好吧,这项条件我们接受。”土方代表说。

  

   迪莉娅正要高兴,对方却又说:

  

   “但这还不够,这只能算条件之一。”

  

   “还不够!!!?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的领土更珍贵的!这已经是非常妥协的交易了!你们为什么会觉得不够!?”

  

   “是的,尊敬的女士们,我为你们提供撤军路径,你们交还西岸领土,这听起来确实是一笔很好的交易。但是结合风险和执行力考虑,撤军行动100%能实现,立即可以开始实施,并且会在短期内完成。而相对的,领土归还行动注定只能在你们撤回欧洲大陆之后开始,而且目前看来障碍重重,这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买卖,协议对你们的制约力很低,能否顺利完成也还是个未知数。也许你们最终真的能完成,但是就目前来说,你们是在拿一个有风险的筹码和我们谈判。所以我们还要提出别的条件,一项你们能够立即实施的小行动,作为撤军行动的启动条件。”

  

   萝贝塔说:“所以你们到底接不接受领土归还提议?”

  

   塞布瑞娜却听懂了,和迪莉娅她们解释:

  

   “对方接受这项提议了,但还不够,他们认为,领土归还只能算是提议A,他们还会要求一个提议B,我们必须实现提议B,他们才会帮我们实施撤军行动,而等我们离开之后,按照协议还要继续执行提议A。”

  

   迪莉娅也明白了:“这听起来很吃亏,我们提供给他们提议B,然后回去,如果我们又努力完成了提议A,那就等于提供给他们了两份东西。”

  

   碧安卡对土方说:“先说说你们的另一项条件吧。”

  

   “很简单,你们的军队里有一位中层指挥官,在前一阵的入侵战争中击杀了许多我们的士兵,烧毁了一些民居和清真寺,有人拍摄了她的照片和视频放到网上,激起了我国公民的普遍愤慨。我相信她只是众多同级指挥官中很普通的一个,但是不巧就成为了愤怒的焦点,我们也是响应民众的意愿,希望大主教女士能把她移交给我们,我们将对她进行审判……”

  

   “谁?”

  

   对方在投影仪上打出一张照片,迪莉娅一愣,是一头火红的卷发下面是薇若妮卡的脸。

  

   “……我们也调查过了,她在你们的宗教里是一名红色女祭司,是倒数第二低的级别,大约相当于上尉或者少校的军衔?我们的国家受到非正义的侵略,承受沉重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而我们最终居然只要求移交一名尉官进行处置,这已经是对你们的极大的妥协了。将她交给我们,然后撤军行动就可以实施了。”

  

   萝贝塔问:“所以我们不仅要把她交给你们,回去之后还要归还你们的领土?”

  

   “是的,不过到那时候我们将没有任何手段制约你们归还领土,只能口头上催促你们履行承诺。我们并不是因为贪得无厌才提出两项条件,只是考虑到了领土归还提议的实施风险。”

  

   薇若妮卡当然不是一个普通的红烛教臣,迪莉娅甚至不用组织会议就能知道教臣们的态度,薇若妮卡是卡塔日娜最信赖的盟友和朋友,是红发小米娅的妹妹,红发小米娅死于和魔头金丝的决斗,她是塞布瑞娜的朋友,塞布瑞娜对女神发誓要照顾朋友的妹妹。如果一项决议遭到塞布瑞娜和卡塔日娜的反对,那就基本很难成行,何况迪莉娅自己也有点舍不得那个小矮子。

  

   “你们会把她怎么样?”迪莉娅问。

  

   “我说了,审判。”

  

   “之后如何处置?”

  

   “那就要看审判结果了。”

  

   碧安卡说:“我们就直说了,也许你们调查过,也许没有,但是总之这位薇若妮卡红烛教臣比你们想象的地位更高,不是一个能轻易牺牲掉的人。你们可以坚持这个提议,但也要意识到,这对我们来说并非无足轻重的小事。”

  

   “这将体现你们的诚意。”

  

   “但也可能是在逼我们失去诚意。”

  

   塞布瑞娜却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同意!”

  

   迪莉娅睁大眼睛看她两秒,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塞布瑞娜却又重复了一遍,不是和同伴们,而是直接和土方代表说:

  

   “我认为这是个合理的提议。”

  

   中间休息吃茶点的时候,迪莉娅赶紧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塞布瑞娜说:

  

   “我曾向女神发誓要保护米娅的妹妹,也就是薇若妮卡。”

  

   “是啊!”

  

   “但我没发过任何誓说,我要祝她武运昌盛。”

  

   迪莉娅一愣,碧安卡已经纳过闷来了:

  

   “土耳其没有死刑。”

  

   萝贝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以为这种国家应该会有很多死刑犯。”

  

   碧安卡查了一下:“真的没有,在30年前就废了,当时可能是为了加入欧盟吧?恐怕现在他们一点也不想跟欧盟挂上关系了,哈哈,不过总之他们目前还没恢复死刑。”

  

   萝贝塔仍然很怀疑:“你确定不会有特例?”

  

   塞布瑞娜说:“他们已经快60年没处死过一个人了,没理由为一个小姑娘破这个例,尽管他说很多平民对薇若妮卡充满愤怒,但同时保持废死的呼声也占有很大比例。对他们来说,没必要为了迎合一部分人而得罪另一部分。这六十年间有多少反政府武装首领被捕,不也是活了一辈子?薇若妮卡难道比他们更恐怖?”

  

   迪莉娅还是感到良心不安,她想和薇若妮卡说一声。

  

   “还是算了。”塞布瑞娜说。

  

   吃完茶点再次开始谈话的时候,土方代表说:

  

   “请原谅,我们刚才听到你们在讨论我国法律。”

  

   “是的。”碧安卡说。

  

   “你们不觉得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吗?一群残酷的杀戮者居然在庆幸我们没有死刑……”

  

   迪莉娅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哈哈哈,我没有别的意思,年轻的女士们,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杀过人,和死刑无关,那是战争,差不多就在这片区域,或者再往东几公里,我那时候还不算土耳其人,我们把基地组织成员摆成一排,然后用步枪扫死。”

  

   女孩们都有点发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这个人又笑了笑:

  

   “哈哈哈哈!放心吧!我们仍然会按正规渠道审问她!私下里把她杀掉而不让民众知道的话就毫无意义,只会浪费我们一颗子弹。”

  

   迪莉娅说:“我们同意。”

  

   对方拟好一份纸质版协议,她们仔细阅读之后确认无误,迪莉娅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她们同意用薇若妮卡和西岸三个半省的领土换取一条安全的撤军路径。

  

   ………………

  

   …………

  

   ……

  

   [newpage]一天深夜薇若妮卡正在睡觉,突然一群人冲进她的房间,不等她挣扎或者发出尖叫,三两下就把她的手脚绑了起来,嘴里塞上一团干净的棉花,薇若妮卡呼吸一下,这团棉花上沾着令人安心的雏菊香水。

  

   “唔!!唔!!!!”

  

   女孩的脸憋得和她的头发一样红,并非因为呼吸不畅而是因为她的情绪太过激动,她无力地侧躺着,连翻身都做不到,泪水从一只眼睛流到另一只,进而流向她的耳根。她被扛出房间,扛上一辆装甲车。

  

   卡塔日娜被惊动了,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一样席卷而来!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卡塔日娜的到来,薇若妮卡又燃起一丝希望,又唔唔地叫两声。正要登上装甲车的迪莉娅和塞布瑞娜把她嘴里的棉花取出来。

  

   迪莉娅说:“我们和土耳其人达成协议,要让他们为我们开辟撤军通道,首先就要把薇若妮卡交给他们。”

  

   萝贝塔也赶紧补充:“他们会通过正规渠道对薇若妮卡进行审判,而土耳其没有死刑。”

  

   卡塔日娜就差掏枪指着她们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做!?你们没有人性吗!!!?薇若妮卡是我们团队中一位非常重要的成员!我们都知道她的功劳,而且我相信你们都对她抱有友情!而现在你们却要无视这一切,把她当成交易品!?”

  

   塞布瑞娜说:“没错,我们就是要把她当成交易品,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回去。”

  

   薇若妮卡流着眼泪呜咽着小声说:“我不想去土耳其,我想和你们一起回去……”

  

   迪莉娅也有些揪心,替她擦掉眼泪,但是总是源源不断地流出。

  

   “别担心,你不会受到伤害的。”

  

   “……我不想离开直属教会军,我不想一个人被扔在这里……求求你,别把我交给他们……神皇陛下还允诺说带我去金丝雀城治伤!我被炮弹击中失去了生殖能力……”

  

   卡塔日娜也说:“神皇陛下不会抛弃她的任何一位教臣!”

  

   迪莉娅叹口气,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的,可惜神皇陛下走了,暂时地或者永远地从我们身边离开了,现在只有我,迪莉娅大主教,我必须代表教会的利益!我们必须承认自己是主动侵略方,并认识到侵略战争失败了,我们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平息双方的矛盾,否则的话几十万人都会困死在这里。”

  

   就连萝贝塔也说:“我简直恨不得亲自成为平息矛盾的牺牲者,可惜对方点名要薇若妮卡。”

  

   迪莉娅知道萝贝塔当然并不真的想成为牺牲者。

  

   卡塔日娜激动地说:“我真的无法想象你们进行了怎样的谈判!不说是用西岸三个半省换取和平撤军吗!?”

  

   “那只是条件之一,另一项条件就是薇若妮卡。”

  

   “他们要求得太多了!!!我只能说你不适合大主教的职位,你的本性是如此的软弱,根本不适合代表教会和土耳其人进行谈话!”

  

   塞布瑞娜也说:“迪莉娅已经尽力了,我可以证明。你难道认为我的本性也很软弱?”

  

   “你?哈哈!你是另一个极端,你认为薇若妮卡根本算不上一个值得考虑的条件,她在你眼里可有可无。”

  

   萝贝塔说:“行了,卡塔日娜教臣,请到此为止吧!她毕竟不是你的部下,你也无权干涉她的去向。”

  

   “我当然无权!你们也无权!只有她自己能决定自己去哪!除此之外就是神皇陛下!!!”

  

   “还有我。”迪莉娅说。

  

   “你!?你亲口说自己不是一名决策者,你把大主教的定位解释得可比现在温柔多了!如果你有权把她视为物品,那么难道我也是?如果你哪天饿了,你是不是还有权力把我扔进锅里去!?只有神皇陛下有这个权力!你没有!”

  

   “当卡琳娜不在的时候,我必须拥有她的一切权力!想想你的陆军吧,卡塔日娜,你的18万陆军是目前直属教会军地面部队的主要组成部分,而叙利亚人正在催促我们尽快离境,如果我们再继续拖延,恐怕他们会动用武力!我们不可能全身而退而不做出任何牺牲!”

  

   “但是薇若妮卡做错了什么!!?她只不过是在服从命令!她用生命为教会战斗,结果换来的就是——这个!?”

  

   碧安卡说:“她什么也没做错,责任应该由卡琳娜和我们每一位教臣承担,但是我想就算我们每个人切掉一根手指头送到土耳其去,他们也不会接受的,他们指名要薇若妮卡!”

  

   卡塔日娜更加激动了:“如果他们非要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我宁愿带人打回去!怎么打过来的就再怎么打回去!!!”

  

   塞布瑞娜说:“那样的话你和我们根本没什么区别,我们再次动武的话,对方就有可能全歼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你很清楚对不对?同样是牺牲教臣,而你只想牺牲那些和你关系不亲近的,你没有大义,你只是个自私的家伙。”

  

   “那两个人甚至想要谋杀卡琳娜二世!她们死有余辜!而薇若妮卡……她是如此的忠心,身为直属教会军的先锋队长,一次次冲锋陷阵,而最终她得到了什么!?得到了背叛!!!!”

  

   “没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喊。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因为这是薇若妮卡喊的。

  

   “都别再争吵了!把我交给土耳其人吧!我心甘情愿!”

  

   “什么!!!?”

  

   “迪莉娅在小看我,她在我睡觉的时候把我绑起来,难道是怕我逃走吗?我真希望你们能在我醒着的时候和我好好说明这些事,然后我绝不会反抗!就好比我有时也会让我的士兵进行注定有去无回的冲锋,我知道她们有去无回,她们自己也知道,但她们依然义无反顾,因为她们忠于我,忠于神皇陛下,忠于瑟米西沃安!我从不为我杀死的敌人惋惜,但却没有一夜不梦到死去的部下,我只能不断祈祷女神瑟米西沃安引导她们,这样才能使我好受些,而现在终于轮到我了,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拒绝。谢谢你,卡塔日娜,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和你并肩作战,请不要再为我悲伤了。”

  

   卡塔日娜的声音也扭曲了:“这不是你的真实想法!你刚才还说想一起回去!你不想被一个人留在这儿!!!我听见了!我不会当做没听见!!!!”

  

   “别说了!如果你想让我好受点就别说了……无论如何我已经难以表达自己对你的谢意了!!我离开后请不要怨恨任何人,你应该知道迪莉娅也没有错!迪莉娅也是我的朋友——姑且算是吧——我希望你们依然和睦相处,喝酒胡闹,共同建设瑟米西沃安教会,如果你们产生分歧,我的牺牲就白白浪费了。”

  

   迪莉娅把她解开,使她能和卡塔日娜拥抱。这两个身高体格差距悬殊,年龄不止翻倍的女人拥抱在一起,不需要再用语言表达一句话。

  

   ………………

  

   大约12小时后,土耳其人为她们打开国境,浩浩荡荡的撤军行动开始了。

  

   ………………

  

   …………

  

   ……

  

   [newpage]离开前的最后一餐,迪莉娅是在杨小疑家吃的,她有无数的事想和杨诙商量,但是时间紧迫,只能简单谈几句,然后留了联系方式。

  

   “目前为止你处理得比你的神皇更得当。”杨诙说。

  

   土耳其人为她们开辟了一条通道,依然是E90公路,路两旁由士兵层层把守,24小时有无人机跟踪监视。女孩们依然乘坐缴获来的刺猬装甲车返回,土耳其人也没有要回来,并不吝啬被夺走的十几辆装甲车。而大部队当然还是步行,白天行军,晚上就地安营扎寨,按照约定土方还为教会军准备了基本的食物和保暖用品,确保没人因为饥寒交迫而再分裂成独立教团。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的部队更加庞大,土耳其人也不打算把她们弄到伊斯坦布尔,直接把她们引到恰纳卡莱1915大桥,短短几天就把她们送回了欧洲,过桥之前还给他们提供了大量食物确保他们能继续跋涉10天以上,别因为饥饿而又杀回桥东岸。按照约定土方不能收缴教会军的武器,否则的话过桥之后可能会遭受另有所图的民兵武装的全歼。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的杂牌军很快就彻底离开亚洲大陆了,而迪莉娅这边的直属教会军还需要很多天,这20万人的路程更加漫长,而且战斗力更高,所以更加被层层监控。

  

   就在南部港口城市梅尔辛,迪莉娅和加雅缠达进行了一次私人谈话,说是“私人”其实也是半公开的,因为当时其他女孩们也在场,只是形式不怎么正式罢了。她们当时正在营地里吃饭。

  

   “加雅缠达黑烛教臣,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谈谈。”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怀着万分的歉意,想对你提出一项请求,我希望你听我说完,保持冷静的沟通。”

  

   “说吧,我在听着。”

  

   “那就请恕我直言吧:众所周知,目前你的舰队和谭妮特教臣的舰队都停靠在塞浦路斯,而按照我们与土方的约定,教会舰队需要离开土耳其海岸线至少1000公里。谭妮特教臣会把她的舰队撤回撒丁岛或者突尼斯,贝尔纳多参谋长借给我们的几艘海军战舰也将撤回塔兰托,而说到你,加雅缠达黑烛教臣,我认为在目前这样的局势下,瑟米西沃安第一舰队是时候离开地中海了。”

  

   加雅缠达在吃方便面,同时在啃一根黄瓜。迪莉娅等她回复,但她并没回复,似乎在等迪莉娅继续说。于是迪莉娅就继续说了。

  

   “教会战争的性质很特殊,既是一场和宗教有关的战争,也是一场影响半个欧洲的内战,而如果我们把全球各地的其他独立教团也卷进战争,就有可能成为把更多的人口和地区卷入战乱。以平息战争、寻求和平为目的,我认为我们应该对直属教会军做一些减法了。第一舰队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帮助卡琳娜进行战争,为教会的团结做出了贡献,而现在卡琳娜已经离开了,我成为了大主教,我希望第一舰队能首先从战争中脱身,把剩余的零星战场交给我们欧洲人。”

  

   加雅缠达吃了一大口泡得半软不硬的面。

  

   “你们欧洲人?嗯,我一直以为我们同为女神的追随者,并肩对抗瑟米西沃安的敌人,结果现在你们成了欧洲人而我成了亚洲人,唔,崭新的分类方式?”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迪莉娅大主教,可爱的年轻女孩,在我答复你之前,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说自己‘怀着万分歉意’向我提出请求?”

  

   “啊?这是因为……因为……你千里迢迢来到地中海,帮助我们进行战斗,消耗了大量燃油弹药,损失了很多船只,牺牲了很多士兵,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加雅缠达咬了口香肠,迪莉娅以为她在点头,但她似乎只是在低头品尝香肠和方便面的美味。

  

   “……我知道你一定很愤怒,你也许认为我们要把你隔绝到管理组之外,但实际上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们所有人都非常尊重你的意见。你是我们之中势力最强大而最有资历的教臣,你的意见可以左右教会的发展方向。就好比,当我提出担任大主教一职的时候,你没有反对,进而很多不了解我的教臣们也选择支持我,不是因为她们认为我能胜任,而是信任你的选择。”

  

   “你没有卡琳娜当靠山了。”加雅缠达说。

  

   迪莉娅不敢说话,只敢点头,偷听她们谈话的其他女孩们都紧张地屏住呼吸。

  

   “卡琳娜走了,让你帮她管理教会,这其实是一件极其荒谬的事。卡琳娜没走的时候,你是她的白烛教臣,她是你的靠山,她扶植了你,所以你才能短期内从一名无足轻重的黄烛教臣变得和我们平起平坐,进入教会高级管理层。而现在她走了,把你留下了,把权力和责任都扔给你,你也接受了,但是客观来看,你有什么资历和声望?有吗?你没有!一丁点也没有!小卡琳娜的声望和凝聚力本就远不如她母亲,而现在又及其荒谬地把权力交给了你,你以为有多少人从心里承认她的委任书?你以为你真的有权力在手?我不得不告诉你,你其实什么也不是!”

  

   迪莉娅继续点头,吓得不敢看她,连嘴唇都在发抖。

  

   “但实际上不用我告诉你,这些事实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你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自己算不上是什么东西。你哪来的胆量要求我离开?你比谁都清楚,如果我现在放下我的方便面,拿起我的枪,一枪射爆你的头,把你的小嫩舌头切下来泡进面里,没有人会给你报仇,没有人敢对我动武,一位不自量力的大主教只会成为一具可笑的尸体。就算卡琳娜回来了,看到你的尸体了,她敢对我发怒吗?她不敢!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荒谬的委任!”

  

   “是的……是的……………………”

  

   “大胆地猜测一下吧,如果你不是大主教,那么大主教会是谁?谁来担任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职位?”

  

   “也许是……你?”

  

   迪莉娅这么回答着,却也看看旁边的塞布瑞娜和谭妮特。

  

   “哈哈哈哈!大概率是我,毕竟我才是最强大的那个,但是首先谭妮特不会同意,塞布瑞娜也会和我反目成仇,别的教臣也有可能来争夺这个位置,卡塔日娜也有可能参与进来,到那时候,瑟米西沃安教会就会再一次分裂,分裂到几个月以前的状态,甚至比那时更加分裂,卡琳娜建立的这支团结的直属教会军将一去不返。我们知道自己是一些什么货色,我们向往团结,但我们心理扭曲,不甘于受他人制约,注定将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内战。”

  

   “所以……你们要杀死我吗?你和塞布瑞娜,还有谭妮特教臣,包括卡塔日娜……”

  

   加雅缠达抠开一罐啤酒,猛灌两口,突然很高兴地笑起来,笑得迪莉娅心肝发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简直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了!!!你什么都没有,但却充满了可爱!你还没听懂我的话吗?如果我拒绝你的请求,或者如果我干脆推翻你,把你打死,自己接替你的位置,那么教会就会陷入无尽的内战!你的存在是必须的,正因为有你坐在大主教的位置上,我才能安心地和谭妮特吃饭聊天,而不怕她毒死我,卡塔日娜也不用怕塞布瑞娜突然想起新仇旧恨而突然掏枪进行一轮血腥复仇。卡琳娜对你进行委任,而实际上她并没有交给你任何权力,只是把你推向了风口浪尖,你什么也没有,直到我们联合起来把统治权赋予你!我能看出你对卡琳娜的忠心,你接受委任是因为忠于她,而不是贪图权力,所以我们决定扶持你,使你成为一名真正的大主教。你没有资格和声望,我可以用各种方式赋予你,比如让其他教臣知道我服从了你的安排,我,黑烛加雅缠达,瑟米西沃安第一舰队总司令,服从瑟米西沃安大主教的指挥。”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迪莉娅逐渐听懂了,而且惊讶地睁大眼睛,眼前这位壮年女性的年龄完全可以当她的母亲,也确实露出一丝母亲的神情。

  

   “也就是说……你……你……”

  

   “我会离开地中海,明天一早就出发,带领舰队回到柬埔寨的基地去。你说你对我怀有歉意,这是在小看我,我不认为我的士兵和军舰是白白牺牲的,我和你一样忠于卡琳娜,通过我对战争的干涉,谭妮特成为了直属教会军的一员,而且观念由激进转向平和,我不认为我的出征毫无意义。至于你说没能给我回报所以感到愧疚,而我想说,我的舰队远征至此难道是寻求利益?你以为我想得到新的领土?找到神秘的金银财宝?账面增加十亿美元外汇?还是说捞几网地中海特有的鱼?”

  

   迪莉娅被逗笑了,加雅缠达捏了捏她的脸。

  

   “你肯定是吓坏了,但你还是向我开口了。事实上卡琳娜有几次也想找我谈话,我猜她可能也想让我离开地中海,但她不敢开口,她比你还没有胆子。你说得很对,我确实该离开了,再待下去无论对我还是对教会都不会有任何好处,我的船员们都在渴望回到暖和的地方去。”

  

   “谢谢你!加雅缠达教臣!愿女神永远永远护佑你!”

  

   “也祝女神护佑你,迪莉娅大主教,愿你矢志不渝地追随瑟米西沃安的脚步,终有一天将会到达她的身边。”

  

   ………………

  

   一架直升机接走了谭妮特和加雅缠达,把她们送到塞浦路斯的港口,谭妮特将按照撤军条约率领舰队回到撒丁岛,而加雅缠达则直接南下穿过苏伊士运河,率领她的舰队返回家乡。然后果不其然的,这个消息传播得比闪电还快,所有人都知道加雅缠达要离开地中海了,而且更重要的——这是在服从新任大主教的命令。随着迪莉娅的名声越传越广,也开始有网友疑问:前一阵刚刚上位的神皇卡琳娜三世去哪了?

  

   “该不会是被她的教徒部下们杀了吧?”

  

   “这很有可能,毕竟她们都是一群吃人的家伙。”

  

   “也就是说她们把她吃了!?”

  

   “这真是太遗憾了,我看过她上届博览会上的比赛,她的肉质一定很不错。”

  

   “但是根据照片看,新上任的大主教看起来也很细嫩。”

  

   迪莉娅很少看这些评论,她只知道自己被很多人知道了,这就够了。她没什么功夫上网,不怎么会操作手机浏览器,而且用触屏打字非常慢。

  

   迪莉娅对萝贝塔说:“卡琳娜交给我一支被击败的直属教会军,表面上看是把求和的压力都交给我,但实际上却不失为一件好事。如果是东征之前的,我不可能控制得住她们任何一个教臣的野心。”

  

   萝贝塔说:“我真难以想象卡琳娜就那么走了,也难以想象你和碧安卡居然真的把她放走了。”

  

   “这不是什么坏事,我们又不是见不到她了。她去找她妈妈了,换言之也就是说,她正在罗马城等我们。”

  

   迪莉娅虽然坐车,但不代表她的车前进得很快。她一直保持和陆军差不多的速度,直到最后一支部队过桥了,她的装甲车才过桥。整支部队度过“大维齐尔大桥”之后,土耳其人立刻在桥东岸布起层层防守,以免她们再杀过来。

  

   这里依然是一个多月前的破败的样子,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也绕回来了。至于这些逃难者,有些人没参加东征,依然过着吃人抢地盘的生活,而有些人是从东面被赶回来的,伤痕累累,什么也没有得到。所有人都用沉默的目光欢迎直属教会军的“凯旋”,饥肠辘辘地啃着死人的骨头。

  

   算下来的话,迪莉娅已经是第三次来到西伊斯坦布尔了。她曾经梦想着去美好的东方生活,去阿塞拜疆扫厕所,而这里是她旅途的终点,但她遇到了卡琳娜,这里也是她的野心的起点。第二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见识了不少战场,不曾经历过失败,坚信自己背后有百万大军,坚信卡琳娜将带领她们征服全世界。而现在她回来了,却是从东面回到西面,卡琳娜离开了,把一切都交给了她。她不再逃避,也不再幻想,背对着东方,面向西方,站在不久前卡琳娜宣誓成为神皇的地方。

  

   “我是瑟米西沃安大主教迪莉娅!”

  

   ………………

  

   …………

  

   ……

  

   [newpage]“我是瑟米西沃安大主教迪莉娅!卡琳娜三世神皇陛下千里寻母,一切教会事务交由我执掌!所有瑟米西沃安教徒们!所有家园被毁背井离乡的公民们!所有战士们!憎恨或者支持瑟米西沃安的人们!我,站在这里,站在亚洲大陆的终点和欧洲大陆的起点,以瑟米西沃安大主教之名义,亦或在你们眼里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孩,面向西方,正式宣布——————

  

   教会战争、邪教战争、第三次欧战,或者也被称为肉食战争欧洲战场,从这一刻起,彻底结束了!!!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已经拿枪瞄准我了,想要证明我是在一派胡言,想要用行动告诉我或者我的尸体:一场战争不是你说结束就能结束的!今天的我不设保镖,打死我的人也不需要负责!你们心想这又是什么瑟米西沃安式的拉拢人心的方式,但我今天说到做到!一场战争不是我说结束就能结束的,你们心里这样想,而我也不得不赞成,毕竟我什么也不是,没有力量掰弯你们的枪支,没有力量化解你们的矛盾,没有力量为你们心爱的人报仇,同时不把新的仇恨引到你们或者我的头上。

  

   一个多月前,我们从这里出发,东征亚洲,神皇卡琳娜三世御驾亲征,带领20万直属教会军陆军以及两支装备有航空母舰的强大舰队,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黑烛教臣更是率领百万大军拔营而起,在场的很多首领们也纷纷响应,带领几千、几万、几十万部队跨过海峡,进入亚洲!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强大,至少自认为很强大,过桥的部队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队首,也望不到队尾,我们拿着型号不一的枪支、弹药、匕首、菜刀、弹弓,或者挥舞着拳头,攻击着对岸的土耳其人,踩在东方的土地上!我们一路攻城略地,占领超过十万平方公里的广袤领土,土耳其人是如此狼狈,光是组织平民东撤就已经精疲力竭了,那时的我们是如此的得意,以为再过一个月就能进军到远东!

  

   但是!但是之后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土耳其人的精锐部队绕到我们后方,先是击败了驻守东伊斯坦布尔的塞莱内教臣,使她被迫撤回西岸,然后封锁桥头,封锁我们所有人的补给线,用汽油弹轰炸我们的据点,用坦克推进战线,用崭新的航母及其舰载机攻击我们的舰队,用反坦克导轰炸我们仅有的一百多辆火炮装甲车!而直属教会军精锐部队还误判形势,以为土耳其很快就会被东征的各位领主们占领瓜分,主力部队干脆向南穿过国境,把战场甩在身后。结果我们成了笼子里的老鼠,而东征的各个势力也纷纷被包围、歼灭,就连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教臣也被逼到一处毫无退路的海角,反而被当做人质要挟卡琳娜三世!卡琳娜三世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了我们,把权力和责任交给了我。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告了东征战争的失败,和土耳其人进行和谈,这也是为什么你们中的很多人没有死在土耳其,而是被他们放回了西岸。为了使土耳其人同意我们的撤军,我损失了一位最好的朋友,薇若妮卡红烛教臣,她已经被土耳其人带走等待审判。但是这远远不够,朋友们,我为了让你们安全撤出亚洲而提出的最重要的条件就是——把这里,土耳其原本的领土,西伊斯坦布尔,以及欧洲大陆上的另外三个省,归还给他们!没错,这也许是我第一次公开这个协议,但你们没听错,就是我们现在脚下的这块土地!而我们所有人,为了履行承诺,都必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有些人居住了长达六年时间的破败城市!

  

   在这片狭窄的土地上,你们已经互相纷争六年了,为了争夺一个街区,为了争夺一条无关紧要的地下通道,5000万人就像一群没有秩序的蚂蚁一样互相撕咬,没错,我说的就是你们,但当然也包括我!这里似乎有你们的一切财富,有你们的一切事业,也有着你们的战争!但是我却要问你们,你们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战?为了什么而使自己终年身处危险之中,今天还在挨饿受苦,明天就会被送到肉铺剔得只剩下骨头!?一个无聊的街心公园吗?一条能遮风避雨的地下通道吗?或者是一片养着美国鲤鱼的小池塘,里面的鱼够十个人三天吃的?而且再往前回顾,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来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逃离战争,寻求和平?留在西面的人加入独立教团或民兵联盟,终年身陷血腥的战斗之中!他们六年前还是躺在沙发前看电视的普通胖子,周五下班跳舞喝酒的年轻职员,喜欢踢足球的小男孩们,喜欢用推特记录每一顿大餐的贪吃的小姑娘,或者终日待在家里订披萨的无业的电子游戏爱好者。但是战争爆发了,他们死了,或者活着,开始杀人,然后死了,或者继续活着,继续杀人,战争就是他们的全部!而你们呢?你们根本不一样!你们决定逃离这种恐怖的生活,所以才会向东迁徙,和我一样梦想到达美好的东方,去阿塞拜疆刷马桶,哪怕每天挣5美元的工资也够买一瓶果酱和一袋吐司!你们难道不是最向往和平的那群人吗?你们和留在西面的人不一样!你们不像可怜的薇若妮卡,她是个真正的战争贩子,杀人或者被杀都能使她快乐!你们喜欢杀人吗?你们喜欢被杀吗?像我的朋友凯佩斯一样喜欢吞吃人肉吗?还是说恐怖的饥荒使你们被迫捏着鼻子同类相食?你们像叛军首领亚力桑卓·法拉利上校一样趁战乱强奸并奴役女性吗?在失去约束的土地上大发兽性?还是说希望像曾经那样建立和睦的家庭?我不想再多问了,我要遵循我个人的主见,非常武断地为你们定性:你们,因逃难而汇聚于此的西伊斯坦布尔市民们,你们是最最向往和平一群人!!!战争不适合你们,你们不适合自相残杀!你们是逃难者,但你们不是胆小者,长途跋涉两千公里的感觉我经历过,你们反而比留下的那群人更勇敢而有行动力!!!而你们的敌人是谁?是占领街心公园的隔壁组织吗?或者说是挡在东岸的土耳其人吗?你们自相残杀,争夺营区和少有的食物,但是生活没能变得美好起来!卡琳娜带领你们杀过岸,踏上亚洲的领土,但是一切也没能变得美好起来!那么有行动力的勇敢者们,你们最该战胜的敌人是谁?嗯?是谁?战胜谁才能使一切变得美好?我来告诉你们答案!我,瑟米西沃安大主教迪莉娅,无数次深陷战争,杀过人也差点被杀,被人强奸过,曾向东逃难至此,一个普通的女孩,和你们没什么区别的一名逃难者,站在这里告诉你们——————你们最该战胜的就是“战争”本身!

  

   瑟米西沃安教会是这场教会战争的发起者!应该为战争所致的一切痛苦、混乱、饥荒和死亡负责!如今否认这一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所以我代表瑟米西沃安教会向教会战争的所有受波及者表达深深的歉意!为了纠正错误并弥补损失,我们应该做什么?身为大主教,带领所有高层教臣当众自杀谢罪吗?这大概是你们很多人都想看到的,而这其实对我们来说也很简单,瑟米西沃安是鼓励死亡、崇拜肉体奉献的宗教,我们随时可以放弃一切理想和愿望,放弃生活的享受,放弃感情,将自己投入到死亡之中,因为我们对瑟米西沃安的信仰远高于那些东西!为了使土耳其人为我们打开撤军通道,我亲手为他们献上我最好的一个朋友之一,薇若妮卡红烛教臣,而她在临别的时候也表达自己是自愿的!如果能够弥补损失,我也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如果能让战争阻止,换回曾经和平的生活,我和全体教臣们甚至愿意跳进你们的锅里,用肉体喂饱你们的孩子!我们很乐意!你们大概也很乐意?这听起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但是!!!但是我的朋友们!!!我们自杀可以不管死后的事,是在解脱责任和逃避现实,然而你们却仍要继续活下去!你们今后将如何生活下去?依然住在这里,过着随时可能饿死、病死或者被杀死的生活吗?或者说想回到曾经美好而和平的生活去?如果你们渴望后者,那么谁来把那种生活带回给你们!?我猜你们该不会蠢到以为美好生活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吧?谁来帮助你们?UNGMC?亚欧春风物流有限公司?还是你们目前服侍的各位领主们?你们因为缺乏安全感而加入各种武装组织,包括一些没什么信仰的独立教团,我其实很敬佩这些领主们,你们在乱世中为你们下辖的人民组建了一张保护伞!但是也有少数既得利益者,借助战争牟利而且不欢迎和平的到来,对于这些军阀大人们,我只想说,你们中的有些人一定很想打死我,我很欢迎你们的尝试,怕被报复的话雇凶暗杀也可以,当年经理团暗杀二世神皇陛下十年也没伤到她一根头发,当然我劝你们最好光明正大地杀我,就当打个赌,看看西伊斯坦布尔的人民们会对着我的尸体拍手叫好,还是会报复你们!为什么会报复?也许这听起来很高傲,但是我想说,我,瑟米西沃安大主教迪莉娅,代表全体瑟米西沃安教会,从这一刻起将致力于把美好而和平的生活带回给你们每一位公民!我保证,在我们的努力下,你们将会在短期内回到有秩序、有治安、有工作和回报、基本生活物资充足,且有长远复兴规划的社会!届时你们仍有权力憎恨我们,毕竟教会是始作俑者,无论恢复到什么程度也不能抵消曾经的过错,但是我们会始终努力,操劳我们的大脑和手脚,尽力弥补这一切,而不是无意义地成为汤锅里的塞不满牙缝的一小撮肉沫!

  

   我最亲爱的朋友们,瑟米西沃安是一个没有神话传说的宗教,我们唯一的传说就是一位名叫卡琳娜的少女放下针线拿起长矛跨上战马保卫家园的故事,而她战斗过的地方,她死去的地方,就是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相信你们都听说过这个故事,她最终的敌人是奥斯曼土耳其侵略者吗?不是!杀死她的是顽固、是陈腐守旧、是自私和慵懒、是对改变的恐惧!!!这些就是真正的黑暗!而今天,卡琳娜一世死后将近600年的今天,就在这同一片土地上,我,瑟米西沃安大主教迪莉娅,发誓要向这些黑暗发出挑战!打破陈腐!撕碎自私和慵懒!带给你们永恒的光明!

  

   我看到有些人在对我表达支持,但也有些无疑在心里骂我‘这个不自量力的婊子!’哈哈哈,瑟米西沃安的每一位教臣,哪怕是黄烛教臣,都需要有最基本的宣传诱导的能力,而我恰恰不具有,我的朋友薇若妮卡就曾说过我的演讲“愚蠢而只会激起民愤”。所以我并不寄希望于我的话语,而是带来了你们需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大批的赈灾物资,帐篷、棉被、棉衣、药品、食品、饮用水等等,还有柴油发电机和小型电器,电子通讯设备,以及用于发电的燃料,我们还带来了书籍,非常多的书籍,尽管我本人不怎么喜欢看书,但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一定会喜欢!!!这批物资的提供者之一是瑟米西沃安教会的老朋友,曾担任UNGMC副主任的杨诙先生,他不需要任何回报,只希望这批物资别反过来导致我们争得头破血流。哈哈哈哈,你们中的一些人在笑,是因为这批物资可以帮助你们撑到春天到来了吗?还是觉得杨先生的担心只是个笑话?我却要告诉你们:不是!根本不是!!!众所周知,六年教会战争导致了严重的饥荒,很多人饿死或者病死。尽管教会战争最惨烈的时候没有得到良好的宣传,直到近期才开放消息,但不代表外界毫不知情,不代表没有人同情我们!这六年间送往战区的援助物资源源不断,来自美洲的物资穿过大西洋,从里斯本卸货,送货火车一路向东穿过几个相对平稳的国家,然后进入战区,把物资赠送给或者低价卖给各个军阀们,而同样的,来自亚洲的物资也从来没有断绝过,经理团火车占比很大,但绝不是唯一运输物资的组织!如果所有这些物资能够有计划地合理分配,其实根本不会饿死任何人!然而战区内局势混乱,据统计,战局最惨烈的时候,战区内有独立教团和民兵武装共530多个,而直至今日也仍有200多个,其中三分之一在西伊斯坦布尔,有些组织行为非常极端,送货火车经常遭遇洗劫,而输送进去的物资也反而成为武装组织之间斗争的导火索,大大降低了外国政府或民间组织为我们提供物资的积极性。这些物资对他们来说不算是一笔大钱,他们是真心想让欧洲恢复到战争之前的富裕状态,但是如果事与愿违,他们有什么理由继续提供?根本没有!所以这次杨先生把物资交给我,由我发放给西伊斯坦布尔的公民们,这是一批种类空前繁多、数量空前庞大的物资,由杨先生联络UNGMC各大成员国共同提供,只说食物就够全体西伊斯坦布尔公民们维持一个月以上的生活!但是也有些人注意到了,这和经理团提供的物资不同,这里没有枪支,没有弹药,没有手榴弹,没有任何用来杀人的东西!不仅如此,如果你们想得到这些物资,反而需要用你们的武器来换!我知道有些组织枪支很多,有些则很少,我不是让你们用枪支当做货币来买物资,而更在意你们解除武装的态度,详细规则我会发布在网上,希望各位领主带领成员配合我们!也许你们感到没有安全感?不敢放弃自己手上的枪支?我却要告诉你们,就在这场演讲之前,我已经私下里和西伊斯坦布尔的15位领主达成武器上缴协议,包括伊维特教臣的教团、克拉芙蒂亚教臣的教团、塞莱内教臣的教团,还包括一些非教会系统的武装组织,涉及人数共900万人,几乎已经是全西伊斯坦布尔公民的五分之一!而之后我和我的部下们也会对各位领主进行锲而不舍的游说,劝说你们带领辖下饥饿的人民领取食物和棉被,毕竟我知道你们始终是为了自己的人民考虑,而不是谋求个人的权力和野心!

  

   也有人问,在这之后怎么办?一个月的食物吃完,你们就是一群手无寸铁的饿汉了,怎么办?你们还能继续活下去吗?或者说会被邪恶的瑟米西沃安教会抓起来卖器官?哈哈哈哈哈哈,这世界上既不需要5000万颗心脏也不需要一亿颗肾!教会没理由伤害你们!取而代之的,我要给你们看一些照片和视频,这些视频很少出现在新闻里,不过今后会越来越多。首先我的朋友们帮我架起这两个巨大的屏幕,还有露天电影放映机,然后请观看一些图片和视频……………………

  

   ……………………你们看到了什么!?这些场景是否给你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缺乏管理但是至少热闹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拥挤的汽车,开张的店铺,尽管卖的东西很低档但至少还算琳琅满目,这对你们来说就已经是值得羡慕的生活了,对不对?你们想问这些图片和视频是哪里?发生在什么时候?我为什么要给你们看这些?我马上就回答你们!这是布尔诺、维也纳、布达佩斯和波德戈里察!直至两年前还是教会战争的交战点,是被战火摧残的残破城市!但是我也要告诉你们一个事实:这是我的教臣朋友们昨天拍摄给我的!没错!昨天!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事实!在你们还为两条街道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你们力争逃离的家园,被烧毁的家园,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重建工作了!这些视频是否唤起了你们美好的回忆?是否让你们恍然大悟,突然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你们需要的不是一条聚居用的地下通道,不是枪支和子弹,不是维持一个月的罐头食物,尽管现在你们很需要但以后你们会感到很难吃,更不是一个对你们颐指气使的高傲的婊子!你们需要的是家园!曾经美好的家园!而且非常凑巧的是,你们的家园恰好也需要你们!回到你们的家园去吧!我的朋友们!离开这个一言难尽的地方,回到你们的家园,把自己融入到视频中的这些嘈杂的街道里去,去开出租车,去当工人,去把熏黑的墙壁刷白,从义乌进口几只塑料脸盆放到街上卖!用你们的双手重建家乡,然后接下来——召回更多漂泊在外的亲人和朋友!那么问题又回来了,谁将会把美好的生活带回给你们?刚刚有个高傲的婊子说是瑟米西沃安教会?你们可以信她的话或者不信,但是你们必须相信的事实就是:你们要用自己的双手和双脚找回美好的家园!

  

   愿女神瑟米西沃安护佑你们!”

  

   ………………

  

   …………

  

   ……

  

   [newpage](卡琳娜的第一人称视角)

  

   巴旦木姐姐说她有事,然后就从我身边离开了,让我“有空了就收集点情报,懒得折腾就逛逛景点休息休息”,而且收集到了情报“自己知道着就行”,无论怎么想都像是在敷衍我。不过既然我妈妈和她的新朋友“生灵神”是这里的掌管者,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以为巴旦木姐姐会很快回来,她也说自己会很快回来,但是直到五天后我又一次被带去产卵,她也没出来保护我。而这一次我甚至没见到我妈妈,也没见到生灵神,只是单纯地睡着了,然后被一个猥琐的家伙用针管捅了尿道,醒来之后有种憋尿但又尿不出来的难受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次产卵之后,就在男孩和女孩混用的更衣室里,我见到了一个人。她坐在轮椅上,没有双腿,上半身也谈不上有什么衣服,赤身裸体,只是把一件青黑色睡袍披在身上,松垮地遮住隐私部位之后,她用双手转动轮椅,通过一段专门为她准备的搭在台阶上的木板,被人推上一辆专门为她准备的厢式小货车。

  

   “瓦莲京娜!”我朝她喊。

  

   她回头看我一眼,没看到,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我又喊了一句:

  

   “瓦莲京娜!!!”

  

   她这次看到我了,失神的双眼突然放射出喜悦的光芒。司机正要关上货车后门,她干脆连轮椅都不要了,一骨碌滚下来,双手爬着滚下车,向我爬过来,也不顾及睡袍掉落在一边。司机正要把她抱回货舱里,我两三步跑过去:

  

   “不许碰她!!!”

  

   很遗憾他好像听不懂我的话,一拳超我挥过来,我把他的手肘一扭,咔嚓一声就扭脱臼了!趁他剧痛嚎叫的时候,我把瓦莲京娜抱起来背在背上,让她搂着我脖子,转身就跑。一开始身后还有人追,追了几分钟好像回去了。我想可能并不是追不上我,应该是有更高层的管理者下令禁止他们追赶。

  

   “卡琳娜!!!?真的是你吗!!!!?”

  

   “呼————呼————!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我也是这样背着你,逃离一群吃人的流浪汉和野狗的追赶。”

  

   “真的是你吗!!!?我不敢相信……”

  

   “别表现得像我妈妈一样,这没什么可惊讶的。”

  

   “真的是你!我一定是在做梦!最近传奇的事情发生得太多,我已经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精神病了。”

  

   “你没有,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连我也是被接连不断的真相震惊,我会和你说说发生了什么。话说回来,瓦莲京娜,你也长大了,变得比以前重了,你的腰部可一点都不苗条!”

  

   “你也是,卡琳娜,你看起来几乎像是一个成年女性了,而且强壮了许多,就算把我背在背上也能跑得这么快。”

  

   “我可不想一直背着你,最好还是把你的轮椅找回来。”

  

   有几只小蜈蚣在我脚边乱转,我吓得赶紧继续奔跑,拦了一辆出租车,跟瓦莲京娜坐到后排,回到我落脚的地方,也就是唐人街附近的一处小公寓。住在我隔壁的王小婷也是生灵神选中的宿主,她还没被送回来。我把瓦莲京娜抱进来,锁上门,拉上所有帘子,把她抱进卫生间,放在马桶上,打开热水和她一起冲洗身体。

  

   我说:“我简直想用牙刷伸进尿道刷刷我的膀胱,把这些恶心的黏液清洗出去!”

  

   “我也是,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黏菌生物的卵液,所谓灵魂触礼就是生灵神的繁殖活动!”

  

   “天哪我可不想给她生小黏菌体!哪怕这是二世神皇陛下的命令!!!”

  

   “我很高兴你对她的言听计从还是有个限度的。你应该意识到了,我妈妈彻底失去了对瑟米西沃安的信仰,而和这个什么生灵神打得火热。”

  

   “是啊!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给我讲讲吗?当我以为自己在营救她的时候,却被她亲手抓走了!而且她还操作着黏菌生物专用的飞行器!我们的神皇陛下原来其实是一只黏菌生物吗?”

  

   “不不不不,我妈妈是真的人类,羽化系列飞行器完全可以由人类控制,只是风险比较大。你当时真不该和塞布瑞娜对立,而应该和我们联手。我一路上始终在寻找我妈妈的下落,在这过程之中把她的部下们联合成一支直属教会军,化解了她们之间的矛盾,同时也不断地获得情报,你以为你知道的比我多,但最后当我把谭妮特和塞布瑞娜的信息整合之后,拼凑出了关于我妈妈和‘生灵会’的完整真相,而你拒绝加入直属教会军,所以我没机会把情报分享给你。”

  

   瓦莲京娜努力伸手去拿淋浴喷头,我把喷头递给她,她作为一名残疾人,有着讲卫生的好习惯,每次洗澡都必须要洗到后背,所以注定需要人帮忙。我在她后背上打满香皂,她用水冲干净。

  

   “你说得对,卡琳娜,你想说我活该被抓走,我想说你是对的。”

  

   “哈哈哈,太好了,你还是你,我认识的那个瓦莲京娜。前一阵你和我们视频通话的时候,我们都很害怕你,觉得你强大而神秘莫测,害怕和你发生战争。”

  

   我给她擦洗后背,她低着头享受着我的擦拭,对着镜子里的我说:

  

   “你们好像把许多挑拨离间的罪名都加到了我头上,包括你的白烛教臣碧安卡企图自杀的事。你们说我很善于心理攻势,说这一切都是我在用话术进攻你们。这简直莫名其妙,我根本就没刻意挑拨你们,是你们自己关系扭曲,积攒了许多随时可能爆发出来的积怨。”

  

   “嗯,没错,这事其实怪不得你。不过我们现在已经解决这些矛盾了,迪莉娅和碧安卡是我最信任的两名白烛教臣,我甚至让迪莉娅执掌权力,这样就能让我自己脱身过来找你们。”

  

   “等等等等!你好像把我最好奇的一个问题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也就是,我亲爱的卡琳娜,你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我把她身上的肥皂沫和泥卷子冲干净,用浴巾擦干,也把我自己擦干,把她抱到床上,靠着床头,递给她吹风机。趁她吹头发的时候,我给她准备了热牛奶和饼干。

  

   “我知道你指挥军队的时候有很强的的情报网,瓦莲京娜,但你仍然漏掉了很多有趣的故事,尤其是你被抓走之后的故事。我要从头给你讲起,讲讲我妈妈的故事,讲讲我们刚刚经历的失败的东证,以及我为什么要离开直属教会军。”

  

   ………………

  

   …………

  

   ……

  

   [newpage]当我结束我的讲述时,我们差不多把所有零食吃光了。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讲什么振奋人心的故事,结果呢,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先一后两位神皇逃避自己责任的故事。”

  

   “我没有为自己开脱。”

  

   “你最好别为自己开脱,我还能勉强把你当做朋友。”

  

   瓦莲京娜确实很生气,甚至把我最后几块饼干都抢走了。

  

   “我知道我离开直属教会军很不负责任,但这也许不失为一件坏事。我领导力不足,抗压能力极差,而且也没有足够的动力,我为什么非要抓住权力不放呢?就因为我是我妈妈的女儿?就算我忍下来了,变得强大了,那么再过20年我的女儿又怎么样呢?她注定也要成为神皇并承担这些责任吗?所以我突然想通了,为什么不把权力交给有能力、有野心但依然能遵守原则的人?”

  

   “什么原则?”

  

   “瑟米西沃安教会的原则,瑟米西沃安教义!你其实在这方面提供了很多帮助,你修改过的那版教义几乎瞬间就普及到了全世界所有瑟米西沃安群体,取代了我妈妈编写的原版教义,现在我们基本不看原版教义了,尤其是在我的教徒们公开了她脱离宗教的事之后。虽然你没上过学,瓦莲京娜,但你一定有奇特的语言天赋,你的教义逻辑严谨,说理性强,更加温和,使普通人更易于接受,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的白烛教臣布莱欧娜和你接触没几天就对你敬佩得五体投地,也解释了为什么你的军队能如此团结。”

  

   “别夸我了,这没什么可值得夸耀的,我确实募集了一批人手但起初远没有50万之多,和其他大规模独立教团的发展契机一样,我也是被人资助的,你应该听说过了,给予我帮助的是东斯拉夫同盟防线,也就是俄罗斯人。我是个愚蠢的姑娘,卡琳娜,我简直蠢透了,我很早就听说二世神皇陛下被一只黏菌生物抓走了,于是我就开始寻求救援,众所周知,只有黏菌生物才能抗衡同类,所以我四处搜寻可能为我提供帮助的黏菌体士兵的信息,很自然而然地,我想到了服役于俄罗斯空军的15名三代体士兵,而对方也正好需要一个我这样的人。于是我们达成协议,我负责招募士兵,无论是用教义还是什么充满信仰的言论都无所谓,招募来的士兵由俄方负责训练,由俄方提供武器装备,然后再由我领导他们向西推进,替东斯拉夫同盟防线打一场代理人战争。我不认为这是什么肮脏的交易,尽管有些人说我的战争方式很残忍,但至少我很迅速地获得了胜利,我不是带来战争的人,我的大军所到之处早已经历了至少四年的战火摧残,而我却是结束战争的人,我在每个地区进行的战争就是该地区的最后一场战争,获胜之后我会把一部分士兵留下,耕种建设,重建家园。我知道你是被UNGMC派来结束战争的,卡琳娜,事实上我在做的恰恰是属于你的工作。”

  

   “我知道,我对你没有偏见。需要我给你梳辫子吗?”

  

   “是的,谢谢。我已经好几天没梳辫子了,我不喜欢头发披在肩膀上的感觉。另外我需要一件教臣袍,我已经很久都没穿过尺寸样式符合规范的袍子了。”

  

   “在这地方就别太过讲究了,连我也穿着便服。如果你觉得冷的话,我给你找一床被子。”

  

   瓦莲京娜很短,只需要很小的一床被子就能从上到下裹住了,她看起来舒服了许多。

  

   “我还是太愚蠢了,愚蠢而天真,而且有时候没有耐心。我忘记了谈判时最该考虑的一件事实:如果你没有手段强制对方履行约定,那么约定就是一团废纸。我一路向西进发,已经打到德国边界了,向南还趁你们沉迷于海战的时候占领了多半个意大利,但是对方仍然不肯履行约定,不肯派出15名黏菌体士兵营救二世神皇陛下,说我做的还不够,还有很多地区冲突不断。别以为我善于谈判,和那些真正善于谈判的政治家相比我简直就是个小女孩,当然我事实也是。最后我实在没有耐心了,对方的拖延使我心态失控,彻夜难眠。”

  

   “但是俄罗斯人不怕你先违约吗?你完全可以撕毁约定,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率领部队攻打你任何想攻打的地方,而不拥有任何损失,承担损失的只能是俄罗斯人,他们已经给你提供了太多武器,这些武器流入战区,只能使冲突更激烈。”

  

   “那对他们来说无所谓,真的,反正就算他们不提供,这世界上也充满了俄制武器。但是有一点你说对了,和我当时的想法一样,我想的不是枪支弹药,而是他们提供给我的少数战略武器,比如核导弹。他们给我提供这些是为了让我尽快结束战争,但如果他们不尊重我,我就会利用这些武器达成我自己的目的。”

  

   “谁会在代理人战争中提供核武器呢!”

  

   “我有时候表现得很强大,但也有时候必须表现得弱小而不堪一击,需要他们提供最强大的武器援助才能存活,否则就会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他们面前。总之在我的努力下,他们给了我一些。”

  

   “而接下来你去和生灵神谈判了!?”

  

   “没错!我只想救回二世神皇陛下,又不一定非要杀死某个邪教黏菌体,如果俄方不尽快履行承诺派出黏菌体飞行兵,那我也就只好用我自己的方式达成目的了。”

  

   “我明白了,所以你就……”

  

   “是的,我就拿核导弹去换神皇陛下,我简直太愚蠢了,没想到她居然和黏菌生物是一伙的!”

  

   我拧她鼻子说:“你的愚蠢的点不在于她是不是和黏菌生物一伙,而在于,你根本就不该拿核导弹去换!就算我妈妈不跟她一伙,你的计划成功了,那么之后呢?你的核导弹根本算不上是‘属于’你的,东斯拉夫同盟防线难道不会找你的麻烦!?”

  

   “那时我已经把二世神皇陛下援救成功了,我自己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瓦莲京娜,如果你真的忠于瑟米西沃安,你就应该动用自己的智慧去谋划思考,而不是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如果你只是很局限地忠于我妈妈,我建议你也改信生灵神。”

  

   “绝不可能!那个怪物在我体内产卵五次了!我打算在第六次的时候自杀!我绝不可能信仰她的宗教!只有瑟米西沃安能引导我!”

  

   “就连谭妮特后来也说,她现在非常理解伊维特当年为什么想杀死我妈妈。如果你还忠于教会,那就要忘掉对我妈妈的忠诚。”

  

   “也忘掉对你的忠诚?”

  

   “不不不不,我只是卸掉直属教会军总司令的重担,不代表我连信仰一起扔了。为什么我们前不久决定公开我妈妈放弃信仰的事实?这个真相为什么没有进一步造成教徒们的信仰崩塌?因为她们有了一位可以效忠的新的神皇,也就是我,而且也有了一部可以遵循的新的教义,也就是你编写的那个版本。你要效忠的是什么东西?不是我妈妈,甚至也不是我,而是瑟米西沃安教会!明白了吗?”

  

   “我……不能接受……我知道你是对的,但我心里无法接受!神皇陛下拯救并养育了我,我的一切都是她给予的,我的一切都属于她,而她在我眼里就是瑟米西沃安的化身!这一切多么美好,多么令我感到幸福,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明白!!!”

  

   我看着满脸痛苦的瓦莲京娜,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我也用同样的表情说:

  

   “每位教徒都必须做出选择,早在六年前就已经出现教义派和神皇派之分,只是那时的我们还太小,没有思考那么多,但是现在必须做出选择了,选择我们今后要走的道路,选择我们该跟随谁。你,瓦莲京娜,你比别的任何一位教臣都更难选择,你不像谭妮特或卡塔日娜,她们会做出对自己事业有益的选择,你不像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她们太过理智而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你更不像迪莉娅,迪莉娅很重情重义,如果她在你的位置只会更痛苦,但是可惜她甚至没亲眼见过我妈妈,我就是她见过的唯一一位神皇,现在的她很幸福地奉献着对我的忠诚。而你,你是我妈妈捡来的,是我们从垃圾堆里抱出来的,我妈妈为你缝制了你人生中的第一件衣服,尽管那只是一件用破布头拼起来的小袍子,但是你非常喜欢。在你心目中,我妈妈就是瑟米西沃安,这两者是分不开的,要强行区分开的话,就等于是在分裂你的人格!而这对我来说也一样!甚至对塞布瑞娜也一样!我们事实上都很痛苦!”

  

   “你们痛苦吗?我看不出来!你们可以随意编造谎言栽赃神皇陛下!那个谎言还是塞布瑞娜构思出来的!她扔掉了她的良心!她是个该死的……”

  

   “你要原谅塞布瑞娜!她和我们所有人的情况又都不一样!你被我妈妈救过,所以你忠于她,甚至有些——按塞布瑞娜的话说——有些愚忠。但是塞布瑞娜不一样,她参加过和金丝雀城的决斗,我妈妈反而被她拯救过,她也因为我妈妈饶恕金丝而愤怒痛苦,认为死去的战友被神皇背叛,因痛苦而当场自杀,可惜未遂,至今她仍然无法原谅我妈妈,以她死去的好友米娅的名字命名她的船。但是你说她不喜欢我妈妈吗?像伊维特一样想杀死她吗?根本不是!否则的话当时的她怎么会开枪打死刺杀我妈妈的人!?所以说,我们的这点心里矛盾和她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我们的痛苦她都体会过!”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神皇陛下一定是被蛊惑了,被那个黏菌教主洗脑了,所以才会信什么古怪的邪教,我需要和她面对面地进行谈话,帮助她恢复对瑟米西沃安的信仰,然后让她远离那个该死的怪物!”

  

   “别费心了,瓦莲京娜,我妈妈是先信仰了生灵教,然后才遇到了黏菌生物,据说这只黏菌生物反而是被我妈妈带进邪教里去的。没错,这位教主是后来上位的,她根本不是创始者,而创始者的身份至今还是个谜,我们猜测说不定就是网络上的一个无聊的小人物,本想建立一个宗教聊聊天,结果被我妈妈和生灵神利用成为笼络人心的工具,他当然就吓得撒手不管了。”

  

   我心里知道没这么简单,早在“生灵神”红兔上位之前,生灵教就已经具有了曾经黄蕉组建的那个宗教的特征,比如把蜈蚣作为图腾,不过这些和瓦莲京娜没什么关系,我就不和她细讲了。

  

   “照你这么说,我到底应该怎么办?我不忍心舍弃神皇陛下!当瑟米西沃安逐渐壮大的时候,她却孤零零地被排除在外,被我们抛弃不管,你们难道不觉得难过吗!?”

  

   “谁抛弃谁?是我妈妈抛弃了我们所有人!包括我,她的亲女儿!我们必须想通一些事情,比如说,我们应该如何调整心态,而我的建议是:全心全力为现在的教会效忠,对我妈妈抱有基本的尊敬和爱戴。”

  

   “但如果瑟米西沃安教会和她们的邪教产生矛盾呢?”

  

   瓦莲京娜问到点上了,这就是我要解决的问题。

  

   “我选择瑟米西沃安教会,我会推翻我妈妈的事业,只要保证她还活着,我不惜把她的新事业扼杀掉。你说得对,她当然会难过,会愤怒,但如果你还要照顾她的感情——我还是那句话——你最好跟她一起信仰生灵神!”

  

   “那不可能!你知道我其实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我被抓走的时候简直吓坏了,也知道曾经的神皇陛下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如果你有什么计划,那么请把我当做你的助手,卡琳娜三世神皇陛下,我宣誓向你效忠!”

  

   她躺在被子里,仰视着我的眼睛,表达着对我的忠诚,但我知道我只是太幸运了,这一切本不该有这么顺利。

  

   ………………

  

   “听说卡塔日娜取回了她的部队?那些部队被我率领了几个月,战斗力只能比在她手底下时强得多。”

  

   “但是可惜我们的东征依然失败了。”

  

   “那是理所当然的,我如果是你,我不会愚蠢到惹土耳其人。你的那群部下们野心都太膨胀了,你被她们影响了,如果我在的话,我一定会尽全力阻止这场战争。”

  

   “你该知道我们东征的最初目的是想绑架几个经理团的送货员,咨询一些罗马城的现状,而我们在半途中遇到了杨诙,也确实得到了情报。”

  

   “那不是东征的真正目的,至少不是卡塔日娜之流支持你的原因,她们的目的是扩大影响力,炫耀教会的强大力量,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东征什么也没得到,你们直属教会军白白浪费时间和人力。不过说实话,卡琳娜,你可能在无意之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决策。”

  

   “我不理解,你一会儿说我错了,一会儿又说我正确?”

  

   “你带领瑟米西沃安以侵略者的身份进行了一场失败的战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正好让那些在教会战争中杀红了眼的高层教臣们冷静一下!她们有些人太得意了,甚至开始失去作为教臣所最基本的敬畏之心,这样下去她们会死于不自量力。而你用一场失败泼醒了她们,又在失败之后不辞而别,让她们无法依靠神皇的名义去解决问题,这可以说是对她们的锻炼,或者说打磨,让她们知道想要生存就必须把锋芒隐藏下去。其实这很冒险,你的离开很大概率会使你短期内构建的联盟再度分裂,卡塔日娜、塞布瑞娜、加雅缠达和谭妮特等人可能会再一次打成一团,你也等于是在害死你的白烛教臣迪莉娅,但如果她们没有分裂,如果你留下的掌权者获得了真正的权力,那么这将是瑟米西沃安教会在制度和方向上的重大飞跃!”

  

   “你居然把我的逃避行为解读出这么多内容!我如果能思考出这些东西,我大概早就令全世界的教徒都顶礼膜拜地爱戴我了!我完全是因为自私才把烂摊子扔给迪莉娅的,如果说这反而对教会有益,那么这一切都是我的无心之举。”

  

   “没错,我也是说这是你的无心之举。另外我也没什么值得赞叹的,如果你和那群俄罗斯政治家整天泡在一起三年,你的思路说不定也会变成这样。”

  

   我说:“如果她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我没理由在这里闲逛!瓦莲京娜,我需要你辅佐我,迪莉娅她们处理完外界的事情,很快就会回到这里,到那时候我们需要从内部接应她们,我们需要培育一匹巨大的木马!”

  

   我们又聊了很久,关于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事情。我们躺着聊天,直到夜幕降临,我们吃了一些香蕉和橘子,然后决定继续睡觉。我钻进她的被窝里,她有点脸红,我是个性欲很强的人,恰好她也是。

  

   ………………

  

   …………

  

   ……

  

   [newpage]我和瓦莲京娜找了一些人,大约十几个,多半都是生殖活动的参与者,但也都是年龄较大的那一批,没有五六岁小孩。我们两个会说的语言不多,也就是汉语、俄语和英语,所以范围也很局限。我找来了王小婷,瓦莲京娜从她居住的俄语区也找来了七八个人,都是还算信得过的,还有一些英语使用者,但也都会说意大利语。我们起初只是把他们聚起来吃吃喝喝,组织乱交聚会之类的,一点点试探他们的底线,把一些不太愿意改变的排斥出去,早出晚归地鬼混了一个礼拜之后,我们把他们带到家里,开始逐渐吐露本意。

  

   “你们是否对生灵神产生过怀疑?怀疑她的理论可能不是真的?哦哦!别急着回答!我知道你们都是开明而信仰科学的年轻人,你们知道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神,甚至知道生灵神只是在利用宗教的借口来繁衍后代,组建一支由自己女儿组成的黏菌体大军。到那时候你们就会成为第二个金丝雀城,用武力威胁全世界,能够免费得到无尽的援助物资,而你们这些曾经作为宿主的人就是市民当中最受尊敬的。对不对?这应该是你们的想法吧?”

  

   有几个人点了点头。

  

   “但是你们是否怀疑过,这个全新的国家,比如说叫新罗马共和国,是否真的将会和你们想的一样强大?它和金丝雀城将有哪些不同点?靠黏菌体军队威胁世界获取利益的方式是可行的吗?是可持续的吗?这世界上的各大国家努力发展军事,会始终在你们的威胁下源源不断地提供物资吗?”

  

   “金丝雀城的方式,我们为什么不能效仿!?”

  

   “我刚才问过:新的国家和金丝雀城将有哪些不同点?你们想没想过这个问题?嗯?让我们头脑风暴一下?我们准备了白板和彩笔。当然你们可能并不十分了解金丝雀城,也不太能想象出未来自己的国家会是什么样,但是可以打开想象力,发散一下思维。”

  

   场面有些沉默。

  

   “我们不妨让瓦莲京娜先起个头?”

  

   瓦莲京娜说:“我猜金丝雀城的人喜欢吃饺子,而新罗马共和国的人更喜欢吃披萨?”

  

   “不错,是个值得一提的区别。还有别的吗?”

  

   于是就有一个人说:“如果你们只是想听这种,我可以说出很多。金丝雀城在亚洲而我们在欧洲,金丝雀城比我们建立得早,在金丝雀城里吃人是合法的但这里并不会,金丝雀城的领导者是人类但生灵神是黏菌生物……”

  

   “非常好!继续!继续!其他人呢?喔喔,慢点说,我要写在白板上。”

  

   “金丝雀城有UNGMC在压制,但我们没有。”

  

   “金丝雀城有生物科技,但我们没有,但只要用黏菌体进行研究,总会有的!”

  

   一通叽叽喳喳的讨论之后,我逐渐使他们平息下来。

  

   “那么就针对这些区别,你们认为,哪些会让你们的国家比金丝雀城更强大,哪些则是相对来说的缺点?”

  

   “生灵神本身是领导者,这就是最大的优点,她可以生育三代体作为士兵,而金丝雀城目前只有200只左右的三代体,早晚有衰老的一天。”

  

   “我们没有金丝雀城那样的生物科技,这应该算短处。”

  

   “……”

  

   我很高兴地看到他们积极地参与讨论,白板写得满满当当的。

  

   “各位朋友们,现在请你们看看新罗马帝国的优点,你们发现这些优点有什么共同点了吗?发现你们和金丝雀城的最大区别了吗?或者说,这些区别的起因和本质?”

  

   年轻人们观察片刻,有人说:“我们的国家具有更强大的黏菌体威慑力。”

  

   我说:“非常好!但如果我换个说法,不知你们能否认同,也就是说:你们的国家也只有强大的黏菌体威慑力!但是相比之下,金丝雀城更多元化,科技和产业都是它的强项,金丝雀城虽然也有黏菌体威慑力,但它第一次和UNGMC谈话时提出的第一项条件是,将洋盐市设立为自由贸易区,而不是打过来10亿美元外汇。但是你们呢?你们想的是什么?或者说生灵神想的是什么?你们恐怕满脑子想的就是10亿美元,希望每年都有,然后分给每一个市民。所以说,明白了吗?我劝你们别把自己和金丝雀城作类比,因为你们从出发点上就不可能变成金丝雀城,如果有人把新罗马共和国和金丝雀城作类比,那么他说不定是在骗你们。”

  

   突然有人问:“你们为什么和我们说这些!?”

  

   我非常坚定地说:“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要拯救你们!!!你们忍受着尿路感染的痛苦,最后换来的可能只是一场空,或者甚至反而招致灾祸!”

  

   “生灵神给了我们食物和安全,给了我们一切东西,我们不该背叛她……”

  

   “是吗?但是在我看来她向你们索取的东西更多!如果说她正在策划一支大军,你们才是‘产生’这支军队的人,到底是谁在保护谁?我的朋友们,你们还没想明白吗?”

  

   “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这就像是我们和生灵神之间达成的一种契约……”

  

   瓦莲京娜说:“这无疑是契约,或者说某种双赢,亦或者说是一项交易,但是你们注意到了吗?这位伟大的生灵神事实上把一切风险都担在了你们头上,而她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安全的。噢!女神在上,我真不愿意传播恐惧,但是请亲爱的朋友们设想最坏的情况:如果生灵神在做的事已经被外界知道了,引起各大军事强国的注意,那么他们会做什么?请注意我说的不是未来,不是明天,不是今天晚饭之后,而是现在,此时此刻的现在!”

  

   我拿出一张大白纸挂在白板上:

  

   “没错,请畅想一下她的问题,让我们再做一次头脑风暴。”

  

   场面再次陷入沉默,于是我换了个问法:

  

   “如果金丝雀城独立战争之前,各大军事强国已经预测到之后发生的事,提前组建了UNGMC并投入行动,那么他们会投入什么行动?”

  

   王小婷说:“说不定会往金丝雀城头顶上扔原子弹。”

  

   我不需要往白纸上写,因为这一条就足够了。

  

   “聪明的朋友们,是的!阻止黏菌体扩散的最佳方式就是趁她们聚在一起的时候炸死她们!而她们最集中的时候就是还没诞生的时候!你们以为自己体内养育着什么东西?是一群怪物!是会使未来世界厌恶而惧怕的怪物!如果现在他们知道这群怪物就在你们肚子里,那么绝不会慢吞吞地派地面部队攻打进来,打败生灵神,再一个个给你们做灭卵手术!他们会以最快速度杀死你们!而且一个都不能剩!最有效的方式就是轰炸!你们和肚子里的怪物会在核攻击下灰飞烟灭!没错,不是等她们出生,而是——正如瓦莲京娜所说——此时此刻的现在!繁殖活动正进行得如火如荼的现在!”

  

   年轻人们哆嗦一下,看看头顶上的天花板。

  

   我继续说:“但是我也要告诉你们,金丝雀城建城之前,确实已经有不少外界人士知道那地方有黏菌生物了。”

  

   一个人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那地方炸成气体!?”

  

   “因为有人在保护金丝雀城!你们可以去找找旧报纸,这不是什么秘密,金丝雀城原副校长白瞑,分裂了金丝雀城的人,曾经却是金丝雀城的保护者!而他说服外界国家不动用核弹的原因就是,你们已经猜到或者听说过了,就是遥遥领先外界的生物科技!他不忍心这些科技化为灰烬,而恰好那些拥有核弹的掌权者也这么想,所以金丝雀城始终幸免于难。但是这样问题就又回来了,这里是金丝雀城吗?这里有什么能令外界投鼠忌器的东西吗?刚刚我们列出了许多这里和金丝雀城的区别,发现这里除了黏菌体威慑力之外毫无长处!那么就在此时此刻,威慑力还未建立起来,威慑力还在你们肚子里尚未成型,如果外界知道你们在做的事,他们会像对待金丝雀城一样有所顾忌吗?”

  

   瓦莲京娜突然高喊:“当然不会!!!”

  

   这群人吓得缩了缩脖子,王小婷则直接掉下椅子去,赶紧又爬起来。

  

   终于有人问:“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和瓦莲京娜对视一下,毫无犹豫地说:

  

   “如果你们觉得我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么非常正常,你们在电视上见过我。听说生灵神不喜欢瑟米西沃安教会?那么我很遗憾地说,我正是现任瑟米西沃安神皇,神皇卡琳娜三世!”

  

   “什么!!!?天!天哪!!!!”

  

   “女神在上,我对你们所说论据绝没有半句谎言!我不是在奉劝你们改信瑟米西沃安,这种信仰对你们来说无所谓,我却是在拯救你们,把你们从危险中拯救出去!”

  

   瓦莲京娜也说:“是的朋友们!我,黑烛瓦莲京娜,以瑟米西沃安之名发誓,我们今天的字字句句绝非虚假!绝非向你们传播恐惧心理!喔,这其实也不太对,怎么说呢,很多人说瑟米西沃安的本质就是传播恐惧,说得好像我们似乎邪恶无比,但是请听黑烛瓦莲京娜的话:如果危险真实存在——这是大前提——危险真实存在,隐藏在暗处且在步步逼近,而潜在的受害者们还浑然不觉,那么我,黑烛瓦莲京娜,作为女神的代言者,只希望恐惧心理能传播得更快、更广!”

  

   我说:“没错!隐藏在暗处的危险,包括难以被察觉到的风险!我不否认这里是个不受战火影响的美丽的城市,但这也恰好成为生灵神隐藏风险的工具!你们在这里过着和平的生活,自由地畅想着美好而强大的未来,但我们则经历过战争,我们比你们更能发现隐藏在暗处的风险!何况要我说,如今你们面临的风险已经一点也不难预见到了,简直就像已经悬在你们头顶上,当你们还浑然不觉地梦想一个强大的新罗马共和国的时候,很有可能一枚洲际核导弹正在跨越半个地球朝你们飞过来!”

  

   有个男孩说:“她们说得对!”

  

   瓦莲京娜和我对视一眼,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很容易受到陌生言论的影响,何况他们内心中其实充满叛逆。

  

   一个女孩使劲看我:“真难想象你就是瑟米西沃安教的那个卡琳娜公主,六年前我看过你的比赛!等等,这么说你和我一样大?可是你看起来至少20岁!”

  

   “几个月前我没来到欧洲的时候看起来可能更符合真实年龄。”

  

   另一个女孩问:“那么我们应该做什么?加入瑟米西沃安?”

  

   瓦莲京娜说:“不不不不!至少我们没有倾向让你们做出如此极端的选择。我说了,我们在拯救你们,因为你们是我们最好的朋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不想让你们从一个风险再陷入另一个风险!我现在还没有任何方案,但只知道你们不该做什么,你们不该试图对抗生灵神,甚至不该把我们今天的话说给别的接受触礼的孩子或者其家长听,因为这太危险了,我们不能排除其中有生灵神的忠实追随者,万一有某一个人对她通风报信了,她就会知道有人在对抗她,而且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源头是你们——以及我们。”

  

   我也继续说:“我不知道她会怎么惩罚你们,但你们决不能低估黏菌生物的残忍程度!死刑就算最轻的了,然而根本没那么简单!她不会杀死自己的卵!我听说曾经有些黏菌生物为了繁殖,会把人类宿主的手脚切断,使其不能自杀或者破坏膀胱,这样养殖一年之久,饱受折磨,最后产卵完毕之后才能迎来死亡的解脱。”

  

   他们又吓得一阵哆嗦,瓦莲京娜指责我:

  

   “你说得太过分了!卡琳娜!我刚说过我们不想传播恐惧!”

  

   “但也是你自己说的,如果风险真实存在,那么我们就该明确地指出来!如果我不说这些话,不让他们知道行动的风险,而一味地怂恿他们对抗生灵神,那就是在利用他们!就是在害死他们!那我就和生灵神没区别了!”

  

   “我没有在这方面反驳你,我也在为他们指出风险!但你的故事也太过于具体而令人不寒而栗了!我的双腿被切断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是……愿女神指引我远离痛苦!!”

  

   瓦莲京娜哆嗦一下,几个女孩也被吓得跟着哆嗦。

  

   一个女孩焦虑地说:“那该怎么办!?我们行动起来会被切断四肢,不行动就会被核弹炸死!我们该怎么办!!?”

  

   我说:“我没有任何办法,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生灵神,如果我们有办法,我和瓦莲京娜就不会被连续产卵好几次了。我们和你们一样,也只是在无助地等待自己的死亡,只是想到的事情多一些。我甚至犹豫是否应该告诉你们,如果我不说的话,你们也许直到被炸死的一瞬间都很快乐,而现在呢,只是多了几个跟我们一起焦虑地等死的人。我和你们一样还是孩子,我们什么也做不到!”

  

   瓦莲京娜也说:“何况我连腿都没有,没办法快速移动,到哪都很扎眼,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不!你不是!”一个男孩说。

  

   这是一个15岁的男孩,圆头圆脑的,有着金色的寸头,也是灵魂触礼的参与者。我们最近为了联络感情,组织了几次乱交聚会,所有人都只怀着猎奇的心态尝试了瓦莲京娜,只有他对这个没腿的女孩爱不释手,不碰别人,只钟情于瓦莲京娜,甚至会用轮椅推着她到外面去散步。

  

   “请不要安慰我了,斯坦尼斯拉夫,你知道我连上厕所都需要帮忙,我只需要接受命运直至死亡就可以了。”

  

   “绝对不要!!!亲爱的瓦莲京娜,我愿意和你生活,渴望了解你,你今天第一次说你居然信仰瑟米西沃安,那么我愿意去了解你的宗教!如果有什么障碍阻止我们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就发誓要消灭这个该死的障碍!”

  

   且不说斯坦尼斯拉夫的深情表白,另一个男孩也说:

  

   “你们真该早点告诉我们!我不懂这有什么可犹豫的!没有人想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被炸成气体!你今天告诉我们了,我们终于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样的境地了,于是就有机会想办法保护自己!我们必须行动起来!冒着风险谨慎地行动,而不是坐以待毙!”

  

   “是的!没错!”一个女孩说。

  

   “我加入你们!”王小婷也说。

  

   几乎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很快所有人都选择了加入,没有人犹豫或者拒绝。此时此刻他们脸上洋溢着的不是焦虑或恐惧,而是难以言表的兴奋。

  

   斯坦尼斯拉夫说:“我们今天组成了一个组织,应该起一个名字。而我有一个主意,比如叫做‘轮椅小队’?”

  

   另一个男孩说:“你起这个名字是因为你喜欢瓦莲京娜!”

  

   女孩们却说:“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名字!而且相对的,我们认为瓦莲京娜和卡琳娜应该领导我们!”

  

   瓦莲京娜露出感动而受宠若惊的表情:

  

   “这!这是真的吗!?我只是一个废物!而你们居然对我如此信赖!女神在上,请点亮你的烛火,为‘轮椅小队’,为我们这些渴望生命的孩子们指明方向!”

  

   ………………

  

   …………

  

   ……

  

   [newpage](以迪莉娅为主的第三人称视角)

  

   迪莉娅最近很不适应,因为她被层层叠叠的保镖围得水泄不通,她说过自己不需要保镖,但萝贝塔不这么想,给她找了一批最最忠实的部下当保镖。

  

   “琪娅拉!很高兴你能贴身保护我!很高兴你不用再操纵那么沉重的机枪了。”

  

   “我愿为你赴汤蹈火,迪莉娅大主教。”

  

   “亲爱的琪娅拉,我永远不会忘记我还只是一名黄烛教臣的日子,没有你们的帮助,我就什么也不是。”

  

   “我也不会忘记你对我们的恩情!”

  

   迪莉娅环视保镖队伍:

  

   “让我看看还有谁……嘿!斑比!你还活着!”

  

   “多亏我妈妈的照顾,我恢复得很快。她现在是一名忠实的瑟米西沃安教徒,她相信是女神指引我的灵魂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而你居然负责保护我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危险再一次来临,我宁愿挡在你的身前!”

  

   “请不要这样说,迪莉娅大主教。我听说你没有杀死马泰奥,我和妈妈都松了口气,他杀死了亚力桑卓,等于为我爸爸报了仇,我们很遗憾他和直属教会军作对,但至少他还活着。”

  

   “对于这个问题我很羞愧,你更应该感谢卡琳娜神皇陛下,是她劝我放弃个人恩怨而以教会利益为重,没有对马泰奥处刑。而且你不需要遗憾,现在的马泰奥已经全心全力协助瑟米西沃安的工作了。”

  

   “那简直是太好了!!!”

  

   尽管都是她最亲密的部下,被人24小时跟随的感觉也不怎么太愉快。迪莉娅适应了好几天,勉强能够无视她们的存在了。

  

   ………………

  

   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规模人类迁徙,这场迁徙就在瑟米西沃安直属教会军的管理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用物资换缴械,用物资换撤离,这听起来根本就是痴心妄想,没有哪个组织会同意这笔冒险的交易,所有人都知道,枪支和领土是立足之本,把这两样交出去,、也就离死不远了,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根本就是向直属教会军全面投降的协约。然而迪莉娅几乎集满了一切顺水推舟的要素,她所需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努力推进。在演讲过后的半个月里,她几乎每分每秒都奔波于各大顽固组织,拜访他们的指挥部,一对一地劝说他们的领导者,谨小慎微地做出保证,但也不乏威胁的话语。渐渐的,有些反瑟米西沃安的代表性大组织开始松口,和直属教会军达成交易,得到物质,上缴枪支,同时服从直属教会军的撤离安排,广袤的欧洲大陆上有许多百废待兴的城市,碧安卡把相同语言的人安排到一起,让他们组队回到自己的家乡,分配到各个城市参加工作。可能是受火山灰影响,2034年的春天到来得格外之晚,气温保持在零下,促使很多组织被迫接受直属教会军的援助。迪莉娅是如此的忙碌,但她一点也不烦躁,因为她非常顺利,有些组织领导者甚至刻意等她过去,过去了才有台阶下,算是对组织内的瑟米西沃安反对者一个交待,迪莉娅一去,胡乱扯两句,就能和这些领导者们签订契约。有那么两个组织,又穷又人口众多,各有八十多万人,枪支只有2000多把,子弹也严重不够,迪莉娅最喜欢这样的组织,而他们也喜欢迪莉娅,他们在被冻得全军覆没之前主动上缴了武器,换走了大量御寒物资,而第二天就卷起帐篷整装待发,服从直属教会军的安排,踏上西撤的道路。浩浩荡荡的队伍几乎横贯整片陆地,越来越多的记者进入西伊斯坦布尔报道撤离情况,迪莉娅很欢迎他们,来自世界的压力有助于使那些顽固的组织回心转意,也有助于宣传直属教会军的正面形象。

  

   迪莉娅不会用武力强迫那些不同意协约的组织,然而这段时间内,直属教会军也并非没动用过武力。

  

   有一个三万多人的武装组织,签订协约后上缴武器,取得物资,但有人发现他们只上缴了一小部分武器,谎称全部上缴,其实仍私藏有800多支步枪和榴弹发射器。这是违反协约的,迪莉娅下令对此事进行调查,却遭到组织拒绝,调查组遭遇了密集的火力阻击,强行突破多次未遂。迪莉娅勃然大怒,恨不得直接指挥大军踏过去!

  

   塞布瑞娜说:“如果你想动武的话,我有一个建议,建议把这件事的所有细节公布出去,并且再多给他们一个晚上的缓冲时间。而且建议……”

  

   当天晚上萝贝塔送过去一批“礼物”,居然是之前收缴上去的武器!组织领导者欣喜若狂,不仅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还夸耀自己多么聪明,认为直属教会军怕了:

  

   “这群教徒开始塑造自己的温和形象了,一旦有记者在场,她们就不敢动我们一根头发,看啊,甚至还把之前我们的武器还回来了!”

  

   塞布瑞娜在内部会议上说:“我之所以把武器还回去,是不想让外界认为我们是在剥夺对方武力之后动武。现在我们让他们回到签订协议之前的状态,还让他们用我们的救灾棉被暖和了两个晚上,这样别人就会看到,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就在第二天中午,直属教会军对该组织所占领的街区发起轰炸,轰炸之后由卡塔日娜带领地面部队发起全面进攻,行动持续67分钟后,敌方武装人员纷纷开始无组织地自发投降。最终教会士兵们在一间地下室里俘获了敌军领袖,当时他正打算从一条隧道逃跑。

  

   “迪莉娅大主教,经过我们的调查,私藏武器的命令来自于敌方最高领导者和其智囊团,我们已经把所有与该命令相关的人员抓获了。”

  

   迪莉娅很高兴,下令部下们搭起行刑台,把包括首领在内的共七名涉事人员押到台上,这几个人有男有女,塞布瑞娜在他们头顶上泼满汽油。台下挤满观众,碧安卡还用手机进行拍摄,在推特上直播这几个人被烧死的过程。

  

   就在黎明时分,第一抹太阳跳出地平线之前,迪莉娅亲自登上行刑台,手里举着即将熄灭的烛头,萝贝塔则拿着另外一些以供备用。迪莉娅走到一个年轻女人面前,将烛头举到她头顶上,高声说:

  

   “欺骗瑟米西沃安的人啊,瑟米西沃安的愤怒化为火焰在此降临!”

  

   迪莉娅一松手,渺小的火苗掉落在泼满汽油的头顶上,整个人瞬间成为一团火球,绑住嘴的布条也被烧断了,火球里发出恐怖而沙哑的惨叫。迪莉娅俯视着她,看着她的赤裸的身体在焰芯中翻滚,听着她的惨叫和脂肪融化的呲呲声,同时也闻着焦糊的烤肉的甜香,直到她逐渐安静,化为焦炭的皮肉逐渐坍塌碎裂,露出焦黑的肋骨和痉挛的心脏。迪莉娅走向下一个人,从萝贝塔手里举起另一根烛头。

  

   “欺骗瑟米西沃安的人啊,瑟米西沃安的愤怒化为火焰在此降临!”

  

   整个行刑过程持续一个多小时,这些残缺的尸体和焦黑的骷髅被挂在了人流最多的街道旁的树木和电线杆上。

  

   ………………

  

   …………

  

   ……

  

   [newpage]太阳灰蒙蒙的,没有清晰的边界,青白色的阳光勉强能够照亮大地,明媚肯定是谈不上的。迪莉娅以为火山灰会被风吹散,但她发现自己太过天真了,火山灰确实被吹散了——吹散到几千公里开外,漂浮在大气层里,覆盖了多半个地球,遮蔽了明媚的阳光。

  

   “真冷!感觉比三个月前还冷!”塞布瑞娜说。

  

   “是啊,按说天气应该开始回暖了。”迪莉娅也说。

  

   撤离行动进展速度如此之快,使全世界都为之轰动,土耳其人非常高兴,提供了许多客车厢,使平民能坐着火车舒舒服服地回家,而不用再长途跋涉了。

  

   然而对教会来说,这群人回到家乡之后的管理工作才是最大的难点,这群人放弃了武器,所以处于最脆弱的状态,必须要受到保护,而在此之前必须有一套法律能让一切变得有章可循。迪莉娅的知识很有局限性,不可能懂那么多,她必须要寻找一些法律工作者,以及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她频繁地组织视频会议,向专业人士询问相关问题,很多问题在旁人看来都觉得像白痴一样,但她一点也不感到丢脸,她知道自己时间紧迫,如果不能有条不紊地管理这些返乡者,却使他们再次感到危险和饥饿,那么这几千万人随时有可能再一次起义。她每天沉溺于各种视频研讨会,但萝贝塔知道她不仅是在组织讨论,她是在给自己上课,给自己找了一大堆老师。

  

   然后就在一个寒风萧瑟的早上,迪莉娅把教臣们聚到一起,架好手机,开启直播:

  

   ………………

  

   “致全世界忠实的瑟米西沃安信徒们,我是迪莉娅大主教!我无比高兴地宣布,就在今天,‘瑟米西沃安中央议会’正式成立了!中央议会由‘内议会’和‘外议会’组成。内议会成员包括做出重大贡献的高层教臣、对教会持亲善态度的独立组织领导者,以及即将担任要职的法律人士。而外议会则由表现突出的基层教臣、在战争中功勋显赫的士兵,以及对返乡重建工作有重大贡献的普通公民组成。内议会成员必须是瑟米西沃安教徒或者无信仰者,通过神皇委任诞生。而外议会成员则由选举产生,我们欢迎持有不同信仰的公民参加竞选!

  

   我对拥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人员范围进行定义,他们必须:

  

   A.身为全球范围内被神皇陛下认可的瑟米西沃安据点的信徒。

  

   或者,

  

   B.拥有在教会战争中社会结构遭受毁灭性打击的国家的国籍,并同意在教会管理下返乡投入重建工作。这些国家具体包括:保加利亚、希腊、北马其顿、阿尔巴尼亚、塞尔维亚、科索沃、黑山、波黑、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捷克、斯洛伐克、奥地利、匈牙利,以及,意大利。

  

   上述AB两项任意符合一项的,或者两项均符合的,即拥有议会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神皇陛下外出寻母,内议会的委任事项已由本人主持完毕,而外议会的选举工作暂时不具备开展条件,所以人员暂时空缺。目前的204名议员正在通过视频会议共同审核一本草拟完毕的《瑟米西沃安刑法典》,这是‘瑟米西沃安中央议会’的第一份工作,该工作将于两日内完成,如果顺利的话,属于瑟米西沃安教会的第一本法典即将诞生!

  

   瑟米西沃安教会成立中央议会,是基于对战争负责、修正错误的态度。中央议会将以《瑟米西沃安教义》为原则,建立各类别的法律法规,这些法律的覆盖人群同样包括上述AB两项,意在对目标人群进行约束并提供保护,对战后重建工作进行有法可依的管理,争取早日使受战火波及者回归和平的社会生活!

  

   瑟米西沃安教会成立中央议会,绝不意味我们抱有独立建国的思想!我们辅助受灾国家公民进行重建工作,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国家体制的重建。我们希望每个受灾国家的政府能由该国公民亲自重建,一旦重建工作完成,可由该国首脑向教会提出独立申请,瑟米西沃安将不再干涉该国事务,至此该国将重新成为主权国家。

  

   愿女神护佑勤劳而热爱和平的人。

  

   早安!”

  

   ………………

  

   中央议会成立后,另外一些机构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例如就在短短一星期后,“瑟米西沃安最高法院”正式成立,尽管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人员能够胜任相应的职位,至少体系建立起来了,迪莉娅急迫而盲目地想要把这些机构建立起来。萝贝塔仿佛第一次发现,迪莉娅是个残忍的工作狂,她可以连续48小时不睡眠,困得不行的时候会强迫身边的任何人与自己进行15分钟左右的性爱,而且她不给别人睡觉时间,无视时差,也无视本地时间,和她工作相关的黑烛和绿烛教臣必须时时刻刻保证随叫随到,呼叫之后五分钟内必须出现在她的视频会议频道里。

  

   然后紧接着,一个系统更加复杂,人员更加繁多的组织,“瑟米西沃安事务廷”,也宣布正式成立,负责各类行政事务,迪莉娅身为大主教即为事务廷总领导者,而塞布瑞娜则以副主教的身份发挥一部分领导职能,事务廷向下分设15个部门,例如由碧安卡负责外交事务,即为外交大教臣,卡塔日娜则是军事大教臣,等等等等,也有专门辅佐大主教的秘书工作院,由萝贝塔担任总秘书大教臣。萝贝塔有很多主意,迪莉娅对她无比信任。

  

   萝贝塔说:“治安部是最重要的部门,这直接关系到返乡生活的公民们能否真正感到安全,如果治安部的工作不利,让公民感到生命依然受到威胁,那么就可能再次造反。然而从另一方面讲,我们必须把一部分武器返还给他们,也就是说,治安部必须向下成立许多地方治安局,然后由地方治安局雇佣有战场经验的平民作为警察,把武器返还给他们。否则的话,以直属教会军的人数,根本不够分散到各个地区负责安保工作。”

  

   迪莉娅说:“我们好不容易把武器收缴上来,这样岂不是……很快又会有数不清的平民被武装起来!?”

  

   “所以我才说这是最重要的部门!我知道你想让凯佩斯负责,但她的领导力远远不够,所以我有另外一个想法,我想让马泰奥负责这个工作。”

  

   “可他根本不信仰瑟米西沃安,我们该怎么叫他?治安大教臣?”

  

   “是的,新版教义对‘教臣’的定义更加宽泛了,对瑟米西沃安抱有尊重,并能对信徒起到引领作用的,即为教臣。”

  

   迪莉娅虽然没见过瓦莲京娜,但她越来越觉得这也许是个开明而包容的人。

  

   萝贝塔又说:“社会重建部也很重要,要指导战区内的一切软硬件设施的重建,所以我一直在想,波耶卡和布莱欧娜谁更适合成为社会重建大教臣,或者是不是有别的更好的人选……”

  

   迪莉娅说:“布莱欧娜不行,太没有主见了,但是波耶卡很好,有思想有组织力,适合称为社会重建大教臣。布莱欧娜是个有耐心的老好人,她可以负责农林牧渔部,成为农林牧渔大教臣。”

  

   “是的是的!我安排一下,这些人员提议将会在明天的人事会议上讨论。”

  

   就这样,一个体系庞大的政府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内成立了,没有依赖UNGMC的帮助,这让迪莉娅有些骄傲,当年的金丝雀城在接受UNGMC的咨询援助前曾度过了好几年没有政府的混乱时代,相比之下此时的瑟米西沃安教会简直可以说是有条不紊。

  

   当然迪莉娅很快就发现这样很多时候根本就是无用功,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听到的来自各级下属的最多的问题就是:“我到底该做什么!?”以及听到的最多的请求就是:“让我回去继续带兵打仗吧!哪怕只给我一个排!那才是我真正擅长的东西!!!”迪莉娅很理解她们的感受,这里很多人都是她的战友或者曾经的敌人,在排兵布阵方面有着难以比拟的才华,此时让她们去做管理工作,当然只能是手忙脚乱。迪莉娅只能说,让她们尽量自己摸索,多汇报,多交流,少抱怨,毕竟自己也在摸索大主教这个职位的真正职能。

  

   一切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然而塞布瑞娜却发现西伊斯坦布尔的撤军工作陷入了僵局。在一次会议上,塞布瑞娜说:

  

   “迪莉娅,我不知道你意识到这个问题没有,有大约76万人很顽固地拒绝撤离。他们所拥有的物资能帮他们撑过这个冬天,所以不需要我们的资助,我试图劝说他们,但没能取得成果。”

  

   卡塔日娜倒是很乐观:“什么?只有76万?你是说全部5000多万人只剩下76万?在我看来这简直值得我们喝酒狂欢三天三夜了!这绝对是空前伟大的成就!!!我们有无数方法可以弄走这76万人……”

  

   塞布瑞娜玩着自己的辫子说:

  

   “你该不会想动用武力吧?嗯?卡塔日娜军事大教臣?”

  

   “我没有这么说,我知道这不符合现在教会的行事方式。”

  

   碧安卡说:“我了解过他们那边的情况,发现确实很难迁走。首先,在所有其他组织都撤走之后,西伊斯坦布尔人口密度极低,也不再有武装组织之间的冲突,反而成为一个理想而安全的环境,何况目前还有直属教会军驻守。其次,正如塞布瑞娜所说,他们拥有足够的物资挺好几个月,不需要国际援助。而最重要的第三,返乡重建家园的提议对这群人来说没有半点号召力,因为他们来自我们的家乡意大利,那里仍有很多高度自治的武装组织,他们没胆子缴械并且回到家乡。综上所述,迪莉娅劝说平民缴械返乡的理由,对这群人来说一条也不适用。”

  

   卡塔日娜说:“但是好像同意返乡的平民里也不乏意大利人。”

  

   塞布瑞娜说:“返乡者的家乡在相对平稳的北方,多亏了我的功劳,那片土地没发生过太多战争。而拒绝返乡的76万人恐怕来自局势复杂的南方。”

  

   萝贝塔说:“但是南方的局势也稳定下来了,在凯佩斯、波耶卡和马泰奥的努力下,越来越多的武装组织开始服从教会的管理,人们观念里的那些敌视瑟米西沃安教会的‘民兵联盟’已经基本不存在了。我们需要向这群人宣传这个事实。”

  

   碧安卡却说:“他们这些人的情况更特殊,就算没有武装冲突,他们也很难有家可回,因为他们来自拿坡里地区,目前整个地区都被火山灰和火山锥体的残骸覆盖。”

  

   萝贝塔倒是很宽心:“恰好我和迪莉娅的第一支部队就是从拿坡里起家的,我们一定有不少的共同语言。再说这难道是核心问题?我们可以在北方为他们开辟新的聚居点,所谓返回家乡又不是说非要把他们原先住的房子都还给他们,只要他们再次置身于属于自己的语言和文化环境当中不就可以了?”

  

   碧安卡说:“我和他们提出过类似的条件,但被拒绝了。萝贝塔说得对,我们可以组织他们到意大利北方去建设一个新的聚居点,但是对他们来说的意义呢?他们在这里就已经生活得非常好了。”

  

   迪莉娅说:“显然不可能永远非常好,土耳其人已经开始派军队和工程公司到西岸来了,将会在这座城市进行一场规模空前庞大的重建工程,进而会有至少一千万原伊斯坦布尔市民回到西岸的家乡,到那时候难道76万意大利语使用者能融入他们的生活?难道土耳其人会给他们建立一个……披萨小镇?他们必须离开,以免变成一群人数众多的非法滞留人群!如果他们拒不缴械,土方政府判定他们为恐怖分子,就会像对付之前的入侵者一样,把他们包围起来消灭!没有人会为他们申冤,没有人会保护他们!”

  

   迪莉娅一边说,萝贝塔一边记录,她认为这些话将成为和滞留者谈判的有力论据。

  

   碧安卡问:“如果这群人打悲情牌,请求国际社会援助,土耳其人敢杀死他们吗?”

  

   迪莉娅说:“我说了,他们有枪,尽管弹药不多但枪还是有不少的。国际社会同情手无寸铁的平民,而不是一群盘踞在别国领土上的有枪的人。”

  

   碧安卡说:“你最近一定学习了很多东西,你之前可说不出这些话。”

  

   卡塔日娜说:“等等,你们为什么不直接软化这群人的领导者?最近你们交往了很多拒绝缴械的组织,最后都是和领导者一对一私下面谈,确保其个人利益、安全和未来生活得到保障之后,整个组织就会很快服从我们的管理,缴械踏上返乡的征程。你们三个正好会说意大利语,可以亲自去交谈。或者据我所知,有些人也暗杀掉了一些拒不配合的组织领导者。”

  

   卡塔日娜说完,看了塞布瑞娜的狙击枪一眼。塞布瑞娜不管她的眼神往哪瞟,只是说:

  

   “关键问题就是,这群人没有明确的领导者,他们事实上没有组织,以家庭为单位,自我保护,自给自足,社会结构很原始。”

  

   迪莉娅说:“那么在我看来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在意的群体,等到土耳其人开始压榨他们的生存空间,他们自然就会寻求我们的帮助。”

  

   女孩们想了想,好像没什么错。

  

   “无意义地耽误了不少时间,散会!”

  

   就在塞布瑞娜正要走出门的时候,迪莉娅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你说他们的诉求是什么!?”

  

   “没有诉求,就是赖在这里而已。”

  

   “不不不不,我记得你说他们想去哪……?”

  

   “返回拿坡里的老家?”

  

   迪莉娅一拍巴掌:“就是这个!”

  

   “什么?什么?”

  

   碧安卡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连接视频通话:

  

   “嗨!亲爱的凯佩斯!我想问一下,最近维苏威火山的情况如何了?”

  

   “我们封锁了所有前往拿坡里的公路,害怕火山再次喷发,伤害平民。不过还是有不少地质学家得到了我们的放行,在教会安保人员的陪同下登上维苏威火山,用最先进的设备进行探测。其结果将在下星期公布,不过我作为陪同者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这座火山已经把巨大的压力释放殆尽,将进入一个长达至少300万年的休眠期。”

  

   “也就是说很安全?”

  

   “非常安全!”

  

   迪莉娅说:“这就是我想听到的,我们需要回迁一部分平民。”

  

   这时波耶卡也出现在屏幕上:

  

   “你确定吗?尊敬的大主教?如果你亲眼到火山周边城市看看,就会发现这地方的挖掘工作有多困难。在经历了几场雨之后,掩埋城市的火山灰质开始硬化,就好像整个城市糊上了一层几米厚的水泥!在我看来这地方的文明已经被彻底摧毁了!”

  

   迪莉娅说:“只要还有想要返回家乡的人,文明就永远不会被摧毁!如果挖掘工作无法实现,那我们就再重建一个!”

  

   碧安卡说:“我们之前说的重建其实主要是修复,但你现在所说的重建,其实根本就是新建!你想新建一个城市吗!?”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可行的。如果那群人很顽固地想要返回自己的家乡,那就让他们回去,让他们用自己的双手一砖一瓦地重建自己的家园!”

  

   “砖和瓦从哪里来?”

  

   “国际社会会援助我们,要不然就是土耳其人。”

  

   萝贝塔说:“援助曾经的侵略者,这听起来很合理?”

  

   迪莉娅说:“你还没从旧思路里跳出来,萝贝塔,人都要向前看,我们现在是唯一能把错误修正回来的人,我们在过去一个多月里进行了举世瞩目的改革,展现出前所未有的领导力,这样的组织没理由不受到援助!碧安卡,你负责再一次和UNGMC进行谈判,向那些有钱又喜欢放债的国家索要贷款!”

  

   卡塔日娜问:“贷款?谁会借给我们?我们怎么还?”

  

   “目前我不可能向这群还在返乡途中的平民征税,饥荒还没有结束,每个人每天能够分到几枚土豆都需要我们这群管理者去帮他们计划,否则就会有人饿死。但是一旦社会秩序被重新建立起来了,我就会从他们的劳动所得里面收税。到那时候很多人都会回来,早期逃往境外避难的中产以上阶级人群也会回来,比如我妈妈,而这群人的海外账户里仍有数不清的储蓄。更何况,事实上绝大部分欧元区国家都没有遭到毁灭性破坏,而遭破环的国家现在也开始重建,地区局势趋于稳定,经济注定迎来回暖,目前欧元兑美元只有0.6,但我估计不出三年就会回升至1.2左右的高位,如果我们根据现价进行欧元支付,可以把这些废纸尽快换成急需的物资,而对方则相当于在投资未来。你以为我们在带领一群快饿死的穷光蛋吗?当年这片地区的经济总量总和甚至相当于两个日本!看看这些饿得皮包骨头的平民,他们手里或者海外账户上可能还有五位数的花不出去的欧元!而现在我要收集这些钱用于建设,我得给他们点承诺,我想想,我的女神啊,时间真紧迫,看来‘地中海复兴银行’的构建计划也要提上日程了!”

  

   塞布瑞娜说:“那么很好,雄心勃勃的迪莉娅大主教,回到眼下的问题,这些人你打算怎么办?”

  

   迪莉娅说:“我去和他们交涉,把他们劝回拿坡里去。在那里我会给他们提供工作,真正有意义的工作,而不是在这里辛勤忙碌于捕猎森林公园里的兔子吃。我会让所有76万人投入教育或者工作,以工程建设为主的工作,我要建立一座城市,重建被火山灰覆盖的拿坡里城,想想吧,拿坡里不是被战争毁坏而是被自然灾害毁坏,如果我们担负起重建重任,国际社会一定会非常认可我们。我不会在原址上重建,原址留给考古学家慢慢挖掘吧,我会在周围没有人烟的地带重建,最好是一片面积足够大的荒野,从头开始,但必须离原先的拿坡里城足够近。我说面积足够大,是因为这座城市注定不会只是一座76万人的城市,而将成为另一座国际大都市,未来将会吸引数百万人口!”

  

   萝贝塔说:“据我所知那周边没有符合要求的土地,你不可能避开那些被掩埋的城市原址。”

  

   迪莉娅拿出地图,指向一个地方:

  

   “我选择这里!”

  

   女孩们愣了几秒,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卡塔日娜说:“也许你指错地方了?你指的是维苏威国家公园。”

  

   迪莉娅一拍桌子:“没错!换言之也就是维苏威火山本身!一片被烧得寸草不生的国家公园,刚刚经历8级爆发的维苏威火山,接下来将陷入至少300万年的沉睡,这里当然能够用来建设一座城市!一座名为‘新拿坡里’的城市!而且我要告诉你们,这将是一座瑟米西沃安教会的城市,当然也是多元文化融合的高度包容的城市,但瑟米西沃安的文化和信仰将会被注入到城市的一砖一瓦当中,这也就意味着,一项宏伟而早被提及的工程将落地于此……”

  

   卡塔日娜脱口而出:“瑟米西沃安祈愿宫!!!?”

  

   “没错!属于瑟米西沃安教会的第一座宗教场所,暂定名为‘神皇卡琳娜三世至诚祈愿宫’,将降临于此!早在撤离行动开始时我就已经雇人进行三维设计工作了,这将是一座宏伟的工程!”

  

   女孩们对视几秒,又沉默了十多秒。

  

   “你还在等什么?”塞布瑞娜说。

  

   “什么?”

  

   “去和他们谈判吧!现在就去!”

  

   “是的!我正是这么打算的!”迪莉娅说。

  

   “哦对了,先别提祈愿宫的事,建设城市的首要目的是让他们回归家乡过上正常的社会生活!”

  

   “当然!”

  

   碧安卡说:“我也跟着一起去。”

  

   塞布瑞娜也罕见地兴奋了:

  

   “是的是的,你们都去,我建议萝贝塔也去,你们这些意大利人全都去说服他们!所有人都说瑟米西沃安只擅长传播负面情绪,但是我们要让他们改变这一看法,从现在起,我们要给他们提供一个美好的未来!”

  

   就在迪莉娅真的宣布散会之后,卡塔日娜突然提出一个问题:

  

   “如果最后这些人也踏上返乡的路程了,我们几个到哪去?”

  

   迪莉娅走到窗边,看看西面的天空,戴上自己的兜帽。

  

   “我们也将启程返乡,打响最后一场战争,迎回我们的神皇陛下……或者说是神皇陛下们!”

  

   塞布瑞娜握紧自己的狙击枪,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不能待在这里了,迪莉娅,我把莉欧妮留在这里帮助你,而我自己必须先回去。”

  

   “为什么!?”

  

   “我一直在私下里进行一项计划,制造某种武器,没有告诉过你们,但现在我不得不对你说了!我要在今晚搭乘飞机回西边去,但在此之前我打算拿出两个小时向你解释我的计划。现在计划已经接近尾声了,需要我亲自进行验收工作,成果将有助于解救我们的两位神皇陛下,而且将保证未来的瑟米西沃安教会是无敌的。”

  

   ………………

  

   …………

  

   ……

  

   [newpage](卡琳娜的第一人称视角)

  

   我们的“轮椅小队”以连我都惊叹的速度发展着,就连我睡觉的时候,以及我吃饭的时候,我在做和宣传工作无关的事的时候,这座城市里的其他某个角落也在进行着“轮椅小队”的宣传工作。于是我很理解瓦莲京娜的话了:与其亲自说服和传播,不如先着力于培养几个善于说服和传播的人,然后再把培养宣传技巧的技巧传授给他们。亲自说服只适用于策反单独某一个人,而传授说服方式则适用于策反一大群人。

  

   “保持隐蔽,千万别让生灵神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短短不到2个月内已经发展出大约200名会员,其中三分之二都是接受灵魂触礼的年轻人们,基本上12岁以上的宿主都被我们笼络了,至于年龄更小的,瓦莲京娜怕他们口风不紧。轮椅小队也有成年人,可以提供比如说场地之类的资源,就连披萨店老板都被我们说服了,餐馆地下室有间宽敞的仓库,就是我们活动的据点。瓦莲京娜在这里强调她的观点,确保队员们不会再叛变回去。

  

   “生灵神为什么要利用我们!?”

  

   “因为她想繁殖后代!”

  

   “她为什么繁殖后代!?”

  

   “因为她想建立军队!”

  

   “她的行为有多大风险!?”

  

   “会被原子弹炸死的风险!”

  

   “承担风险的是谁!?”

  

   “我们!”

  

   这样的结果令我们非常高兴,这支以未成年人为主的队伍将会成为对抗生灵神的主力!但是扩张阶段也就到此为止了,虽然我们有信心把好几百万人都游说到我们这边,但是扩张得范围越广就越容易被生灵神察觉轮椅小队的存在。我们的目的是要把人手投入行动,而现在这些人已经足够了。

  

   我说:“新朋友和老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的到来,我不得不祝贺你们,你们才是做出正确决定的一小群人!你们是如此的成熟而富有远见,将用行动拯救自己,以及自己所爱的人!轮椅小队成立已经33天了,我们已经发展出了202位成员,而现在我要说,我们的扩张计划要告一段落了。我们即将投入一项行动,也将是轮椅小队唯一的一项行动,失败的话我们将不再有任何计划,而成功的话则将彻底击毁生灵神的阴谋,没有第三种可能性!行动无疑风险重重,但是和生灵神所招致的风险相比,你们选择了我们,我想再一次感谢你们,感谢你们的贡献,当我们的行动成功后,你们将会彻底回归安全的生活,到那时候你们将会感谢身边的战友们,也将会感谢自己!”

  

   “嗷嗷嗷!!!”成员们兴奋地催促我。

  

   “我负责对作为宿主的年轻人讲解计划,瓦莲京娜负责向并非宿主的成员们讲解。据我所知灵魂触礼的场所只有那一个,届时所有宿主们都会同处一室,计划很简单,在下一次灵魂触礼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要携带一把剪刀、削尖的铅笔或者锋利的钥匙,我会给你们准备,藏在衣服里,留在更衣室。之后的过程你们绝不能睡着,要像往常一样配合,千万不要睡着。你们会听到一个信号,我或者瓦莲京娜会高喊:‘醒来吧!为了生存!’然后你们所有人都立即起床,冲进更衣室,拿起你们准备好的利刃,然后再回到大厅,用尖端对准那些比你们小的小孩们!这就是你们要做的,听懂了吗?”

  

   我不指望他们一遍就听懂,更何况我还给他们留了许多问题。

  

   “我们真的能成功吗!?那些神使一定会阻止我们!”

  

   “但绝无法伤害你们!事实上这是一场劫持,而行动的人质不仅是被你们劫持的小孩,更是你们本身!生灵神在意的是她的卵,她尤其不敢伤害你们这些最早接受触礼的,还有半年就能产卵的宿主们!如果她伤害你们,相当于她好几个月的时间和努力都白费了,而如果她伤害人质,或者你们把人质杀死,那么她就要等明年这个时候才能有第一批卵。她没有一整年的时间了,因为她的整个计划都是趁着教会战争的乱子才能偷偷进行的,随着教会战争的结束,这里将会是唯一未被解决的地区,全世界的注意力都会转移过来。”

  

   “我们会被她锯掉四肢养着!”

  

   “不,不可能,因为一旦她企图制服你们,你们就要杀掉手里的人质然后自杀!”

  

   “自杀!!!!!?”

  

   “是的,这没什么困难的,如果你们难以下手,就想想接下来的没有四肢的生不如死的好几个月。”

  

   “可是然后呢?我们要和生灵神进行谈判吗?”

  

   “如果她是聪明的黏菌体,她确实会和我们进行谈判,而非动用任何武力。但这也只是把她拖住,使她在至少一小时内无法离开灵魂触礼大厅,并且无法分心指挥外面的事。就在这段时间里,其余几十个人将会用扬声器在街上宣传生灵神的恶行,为了立即见效,言辞可能会稍微夸张,瓦莲京娜正在对他们讲解。如果一切顺利,我们预计将会在一小时内获得全城三分之一民众的支持,必须要让更多人听到我们的话语,越多越好,我们需要防空警报和全城广播,需要首先说服人防部门,如果军队也能相信我们就更好了,即使不能的话也能制造混乱……”

  

   有人问:“这怎么可能!?轮椅小队一个月也才获得了200多名成员,怎么可能在一小时内说服好几十万人!?”

  

   “我说了,我们会稍微夸大事实,使民众产生危机感。我有个问题:是不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生灵神在繁殖后代,企图把罗马变成下一个金丝雀城?”

  

   “应该说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其实就是生灵神上位时为了赢而支持而许下的承诺。”

  

   我一摊手:“那太好了!想要在短时间内说服别人,就要寻找恐惧的源头,而现在,感谢女神,我们有个现成的。总之不用担心,瓦莲京娜正在详细告诉他们该做什么。”

  

   “可是接下来的事呢?”

  

   “接下来?接下来听我们现场指挥。我说了这是一个简单的计划,不需要你们进行太多复杂的动作,一切交给我和瓦莲京娜就好。”

  

   我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是因为我无法预测下一步生灵神的举动了。这是一个计划,但也是一场战争,很少有战争能完全按原计划发展的,但我们将随机应变,随时根据局势发展在脑子里构建一个新的计划。

  

   ………………

  

   …………

  

   ……

  

   [newpage]我准备了两把圆规,一把是我的,一把是瓦莲京娜的。我把圆规藏在鞋里,踩上去不太舒服,但至少没被发现,接我去做灵魂触礼的汽车果然又来了,我尽可能若无其事地坐进去,假装困得想睡觉,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地躺着。

  

   没有任何针对我们的安检措施,唯一算得上“措施”的就是让我们在更衣室脱光衣服,至于什么安检用的探测仪之类的,据说生灵神害怕会影响卵的发育,所以从来不让我们照。我依然一如既往地走进屋,尽量表现得轻松愉悦,看到轮椅小队的成员们也在换衣服,不刻意和他们用眼神交流,我也看到瓦莲京娜已经脱光衣服,被抱到里面的床上。

  

   我们躺好之后,柔软而催人入睡的音乐很快再次响起,就好像在劝说我们放下警惕,把身体献给崇高而伟大的生灵神,然而音乐响起的时候我的精神反而高度紧张起来。我没有表,也没有时间概念,但是我们为了配合外界成员的工作,必须在约定的时间起身!墙壁很隔音,听不到外面的信号,而且没有窗户,也看不到外面的灯光,而且手机当然是只能关机锁在外面更衣室柜里。所以我们只能用最简单而痛苦的方法——事先从音像店里找到了这首轻音乐的光碟,记好总时长,然后躺在这里,数着这个音乐循环了几遍。这是误差巨大的计时方式,何况从我手机关机到音乐响起还有3-5分钟的空档期,但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精确的方式了。我们不能交流,只能由我和瓦莲京娜各数各的,我们离得不算远,约好每当音乐循环五遍,她就咳嗽一声,而我就叹口气,以确认自己没数错。

  

   当这个总时长9分37秒的悠扬的音乐循环第14遍的时候,我们的精神已经快要崩溃了。我们约好是在晚上七点开始行动,而今天我们躺下的时候才下午三点,音乐还有十多遍,我们姑且还算是没数错,瓦莲京娜会按时咳嗽,而我也会如约叹气。

  

   在这期间生灵神果然又来了,把她的黏稠的液体射进一个大盆里,然后由她的白床单神使用针管打进宿主们的膀胱里,我妈妈可能也在其中。

  

   我在心里默默地想:“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允许这种恶心的粘液进入我的身体!”

  

   ………………

  

   就在第25遍循环即将结束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大厅里没有别人,生灵神和神使们也都不在。我一骨碌爬起来,还没喊那句振奋人心的口号,我旁边的一名轮椅小队成员就已经跟着我爬起来了!

  

   “我们开始行动吗!?”

  

   “是的!是的!醒来吧!!!”

  

   场面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振奋人心,这些10到15岁的年轻人们实在是太胆小了,只有王小婷还算勇敢,紧紧跟在我身后,但总体来说,所有轮椅小队成员都如约开始行动,有些人露出紧张而兴奋的表情。他们没有振臂高呼,而且静悄悄地走下床,穿梭在其他睡着的小孩们的床铺之间,鬼鬼祟祟地靠近更衣室的门,但又不敢走在前面,都等着我去开门。我可能确实吓着他们了,说他们会被生灵神切掉四肢之类的,让他们在必要的时候杀人并且自杀,这对普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来说确实有点要求过高了。

  

   “公主,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最后考虑一下……”

  

   “已经没法考虑了!这个房间里有摄像头,我们擅自爬起来已经足以让生灵神锯掉我们的手脚了!”

  

   我拧了拧更衣室的门,如我所料是锁着的,但我事先早已研究清楚并做好准备,这是磁力锁。由几个男孩抬着我的脚,使我能碰到天花板,我敲碎一盏灯罩,扯一条床单布料,用口水彻底沾湿,用干燥的枕巾当手套以免触电,把湿布条连到电路两极。我面前突然闪过一条明亮的电弧,我差点仰面摔倒在地,好在有人接着我。整个大厅的灯光突然全灭了,音乐也戛然而止,伸手不见五指,我再试试磁力锁,果不其然失效了。其实磁力锁和照明完全可以分接不同的保险丝,但生灵神很谨慎,她不敢把宿主彻底锁死,一旦出现未知情况,必须保证宿主第一时间顺利逃生。此时距离我们起床已经过了一分半,还没有任何反应,可见也没太多人盯着监控显示器。

  

   “去拿你们准备的工具!快点!”

  

   我推开门,更衣室里有两个人,套着白色的床单,举着手电筒,正在讨论为什么灯灭了,看见我们出来了,赶紧让我们回去,说这应该只是暂时的故障,一切都在控制之下,不用慌张。然而我们诚心就要让一切失去控制,一拥而上,把这两人摁倒在地,把床单扒下来,看到是两个中年妇女,于是我们把她们的手捆在背后,也把嘴堵起来。

  

   “唔唔唔唔唔!!!!!???”

  

   “抱歉了女士们,生灵神在杀死我们,我们必须活下去!”

  

   有人拿了钥匙,有人拿了碎玻璃,也有人带了一整个文具盒,里面的削尖的铅笔、钢尺、圆规都是可用的利器,更别说少数几个带着铅笔刀的了。我也把圆规拿出来,风风火火地冲回去,递给瓦莲京娜一个。这时大部分更小的小孩们也醒了,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们,我不再犹豫,抓起一个可能才六岁的小男孩,用圆锥顶在他脖子上。

  

   “不许动!乱动的话杀了你!!!”

  

   尽管他可能没听懂我的话,但他绝对明白我的意思了,进而吓得嚎啕大哭,哭着却又一动都不敢动,全身都僵硬地颤抖着。其他年轻人们学着我的样子,抓住身边离自己最近的小孩,他们此前很少有人动用过武力,更别说用利器顶着别人脖子,很多和我年龄类似的女孩都下不去手,她们一边劫持人质一边向人质道歉。

  

   “……对不起……我们是在救你们……别害怕……很快一切就会过去……”

  

   “哇——————————”大厅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小孩们的哭声。

  

   就在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突然听到啪的一声总闸闭合的声音,灯光再次亮了起来,音乐也再次响起,不过响了五六秒就被人关掉了,一群白布神使冲进来,大概十五六个人,手里拿着棍棒,也有人拿着电击枪。然而这几个人还不够我们施展手脚的,我还没亲自动手,他们很快就被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制服了,电棍之类的也都抢了过来。这群神使都是中老年人,也就是平常给我们注射卵液的那群人,并不是专业的安保人员,他们没理由打得过年轻男性。

  

   “干得好!斯坦尼斯拉夫!我爱你!”

  

   瓦莲京娜高声称赞她的小男朋友,并指挥他把这群人的手脚绑住,嘴里塞上袜子。

  

   “我们又多了一些人质!”斯坦尼斯拉夫开心地说。

  

   “不不,他们才不是生灵神关心的对象。”

  

   大约又过了一分钟,一群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才终于冲进大厅,尽管他们看起来非常可怕,用枪口对着我们,但因为他们来得太迟,就连女孩们也没怎么发出尖叫。我们早已经把所有人质都驱赶到大厅一角,好几百人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没有人敢向我们开枪,哪怕是催泪弹也不敢。

  

   就在武装人员身后,两个身披白袍的女人走进来,身材矮小但大步流星,步履之间显露出难以掩盖的愤怒。她们不再遮住脸,而是直接拉下白袍,露出她们的果不其然无比愤怒的表情。她们看起来30多岁,有着棕红色的皮肤,其中一个是我最爱的母亲,而另一个则有着不属于人类的碧蓝的眼睛。

  

   “妈妈!”

  

   “你这是在干什么!!?这……这……这是你干的好事吗!!!?”

  

   “这是我们干的好事!”瓦莲京娜说。

  

   “我给你们充分的自由,你们不但不回报我,反而毁了我的事业!?我早该把你们囚禁起来!”

  

   “身为母亲给女儿充分的自由,居然认为应该获得回报!?”

  

   “我有我现在的事业!我在建立一个真正能够保护你们的国度,而你们居然反抗我!!!?”

  

   我试图冷静下来,这样才能让我妈妈也冷静。

  

   “您听我说!我反倒才想问您:您在干什么!?煽动人类进行大规模的黏菌体繁殖行动,这不正是您曾经憎恶金丝校长的理由之一吗!?您亲口对我们说过,金丝雀城的黏菌体军队是全世界的威胁,魔头金丝是在对全人类进行绑架,还记得吗!?您就算失去对瑟米西沃安的信仰,难道连最基本的道德和原则也改变了?您在做着曾经最憎恶的事,还说这是自己的事业吗!?”

  

   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冷静的极限了,但我妈妈似乎比我更冷静:

  

   “太天真了,乖女儿,太天真了,你也是当过几个月神皇的人,你的思想怎么还停留在十岁的程度?黏菌生物是什么?阿兔比谁都清楚,黏菌生物是如今世界上最强大的战略武器!导致这种生物变成武器的是谁?是我吗?是她吗?是我们正在建立的新的国家吗?当然不是!生物就是生物,生存、饮食、繁殖、死亡,混沌或清醒,快乐或不快乐地享受自己的一生,只有自然能主宰生物的命运。但是把这一切打破的人是谁!?是小动物学园!是金丝雀城!对黏菌体进行人工繁殖,成为威胁世界的武器!他们才是始作俑者!我永远不会原谅这个行为,从前不会,之后也不会,尤其遇到阿兔之后,详细听说了她们曾经的遭遇,就对金丝雀城及其前身更加的愤怒而且憎恶了!

  

   但是——————!!!我的天真的亲女儿,你的是非对错观还停留在小学思想品德课的阶段吗?出现始作俑者之后,必然就会出现其他效仿者,而至于战略威慑武器的话题,出现效仿者并非一件坏事。这个世界决不能一家独大,美国研制出原子弹,就必须有其他拥核国家去制衡他,否则的话后果可以说是不堪设想。黏菌体士兵也是一样的道理,金丝雀城固然强大,但不代表其他国家就要甘于弱小,据我所知拥有黏菌体士兵的国家早已不止金丝雀城一个,只是数量差距的问题。而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和其他的什么国家也太大区别,我们也不过是用黏菌生物保护自己,从金丝雀城的手中,从教会战争的乱世中,保护自己。我不想杀死任何一个人,我唯一的愿望就是保护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我企图武装自己,唯一的原因就是想要生存下去!”

  

   红兔向我们走近一步,被我妈妈拦下,我妈妈则自己向我们走近一步,观察我们的反应,然后很谨慎地又迈出一步。斯坦尼斯拉夫紧张地握紧手里的一把改锥,顶在一个无辜的四岁小男孩脖子上,最外层皮肤已经破了,可以看到一些血。

  

   “别过来!你这个生灵神的帮凶!如果你敢靠进一步,我就杀了他然后自杀!”

  

   “我猜一定有人跟你们说过,你们会被锯掉四肢养殖起来,直到卵泡形成再杀死。我猜你们中的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现在你们应该清醒一点了,该意识到自己其实被骗了,而我和我的朋友,也就是宽容的生灵神,绝不会惩罚你们!现在,请放下武器,没有人会锯掉你们的四肢,没有人会伤害你们,除了你们自己——以及教唆你们‘在必要的时候自杀’的人。”

  

   我高声对身后说:

  

   “别听她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险是什么!而她马上就要知道了,然后和我们站在一起!她也是被生灵神欺骗的人!马上全城的人就都要知道真相了,然后为了生存而行动起来!!!”

  

   果不其然,尽管这里隔音隔光,但是有人频繁进出向我妈妈通报消息,无论如何也能猜到外面肯定出事了,而且看表情还不是小事。尽管我妈妈强行镇定,但生灵神红兔却比她还沉不住气,露出焦虑和急躁的表情,我妈妈赶紧把白床单给她罩上。我有点想不通她们的关系,都说黏菌生物有着远超人类的智商,但是现在看来仿佛我妈妈才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人。总之,生灵神的焦虑使我身后的年轻人们增加了不少信心,这让他们知道,轮椅小队的成员们正在大街小巷进行活动。

  

   进而我也看出我妈妈的焦虑了,她想离开这地方,但又不放心我们,不放心把我们和这群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放在一起,怕我们一拥而上抢夺武器,或者在抢夺中被他们打死。我妈妈甚至不想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让我们和生灵神共处一室,她似乎不怎么相信生灵神的说服力。就在我观赏她进退两难的表情时,她突然和我对视一秒,进而似乎作出决定,和生灵神耳语两句————

  

   “孩子们,注意安全!”

  

   她说完这句话,居然带着所有部下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包括其他白布神使,也包括武装人员!她没锁门,无论通往更衣室的门还是通向建筑外面的门都没再锁,旁边一间办公室的门也没锁,里面有几根电棍。斯坦尼斯拉夫把手里的小孩放下,一脸茫然地看着门口,这时我们从敞开的大门听到了街上嘈杂的吼声,瓦莲京娜组织的一支70多人的“宣传分队”看来已经掀起不小的风波,街上的动静绝对不是70个人发出来的,说是7000个都有可能。

  

   “我们现在该……干什么?”王小婷用茫然的语气问我。

  

   “穿上衣服到外面来!宣传分队需要我们的帮助!小孩就放这里吧,应该没什么危险。”

  

   我穿好衣服,冲出室外,斯坦尼斯拉夫推着瓦莲京娜的轮椅跟在后面。此时外面已经是另外一番景象,大街小巷都是嘈杂的喊声,人们正在疯狂抢夺店铺里的东西,电力系统几乎瘫痪,路灯也都熄灭了,但在阴沉的夜空下,数不清的火焰在城市各个角落燃烧着,火光照亮了云朵,进而映红了整个城市。

  

   王小婷惊讶地说:“这是70多个人做到的吗!?在短短的……半个小时内!?”

  

   斯坦尼斯拉夫也很不解:“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瓦莲京娜看看表:“如果计划顺利的话,他们差不多该占领广播中心了,而目前看起来确实很顺利,说不定广播中心的人也已经被劝服了。”

  

   果不其然,我们突然听到防空警报的鸣音,进而听到有人宣读全城广播:

  

   “……市民朋友们,市民朋友们,我们现在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黏菌生物红兔以生灵神的名义诈骗人类,公然大规模繁殖后代,建立黏菌体军队,名为保护市民,实为利用人类市民建立黏菌生物的国度!届时所有人类公民都将成为黏菌生物的奴隶,只会被用于繁殖!然而对我们来说更恐怖的是,昨日这一阴谋不慎泄露到外界,安理会为防止红兔组织继续扩张,将放弃本城人类公民,对罗马进行毁灭性核打击,以期消灭全部宿主及红兔本人!受安理会之托的瑟米西沃安神皇卡琳娜三世带来确切消息:一架携带氢弹头的幻影4型轰炸机将于明天中午12点由法国起飞,经一小时飞行抵达罗马上空,下午一点左右投弹,届时我们所有人都将灰飞烟灭!我们呼吁全城市民迅速撤离,不要携带大件财物,不要使用机动交通工具,由最近路径尽快离开市中心,接受灵魂触礼的儿童家长请到儿童医院来接走他们!请迅速!我们只有17个小时时间了!”

  

   “市民朋友们,市民朋友们…………”

  

   上述发言被录下来反复循环,洪亮的声音通过遍布于城市各处的无数个大功率扬声器播放出来,回荡在整个城市上空。如果说之前只是7000人的骚乱,那么现在别说7万,恐怕70万都听见了!原本很多市民还不明所以,躲在家里避免被暴乱波及,听到广播之后全都跑出来了,不管真假先跑再说!但是他们都不听话,都把汽车开到路上,结果没过十分钟就全城堵死,堵死之后也只能下车步行。

  

   瓦莲京娜高兴地对我说:“宣传分队联络我了,他说他们彻底渗透了电力和广播方面的负责人,多个部门的人员已经相信我们的话,开始协助我们发出全城警报。然而目前军方态度尚不明确,似乎在半信半疑之间,只能说是有动摇迹象,许多下级指挥官开始违抗生灵神的命令,拒绝破坏广播设备,反而主动提供保护。”

  

   “那么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彻底说服军方高层!”

  

   第一版的宣言是用英语播放的,第二版很快就被翻译成了意大利语,两个版本穿插播放,让更多人都能知晓危机的到来。打着探照灯的直升机悬浮在半空,密密麻麻的可能有好几十架,还有就是背着火箭飞行器的士兵,但也都没有轻举妄动。不知道我妈妈和生灵神此时正在干什么,说不定连她们身边的神使都开始动摇了,无论如何我已经破坏了她们的计划,这座城市短期内已经不可能再平静下来了。

  

   瓦莲京娜说:“警察部队也倒向了我们,正在对市民们的撤离行动提供有序的指挥。”

  

   “太好了!我已经看不到生灵神有什么希望了!”

  

   斯坦尼斯拉夫小声问我们:“明天该不会真的有核弹来袭吧!?”

  

   “当然不是,我的朋友,况且就算是真的我们也没途径知道。”

  

   “那真是太好了,否则的话我也会投入到撤离的大部队里。”

  

   “当时你们说生灵神没有隐瞒自己的繁殖计划,而是让全城的市民都知道了,那么我就一直有一种猜测,猜测市民对生灵神的态度可能没有表现的那么虔诚。果不其然,其实他们心中都存留有一份恐惧,担心自己的国家在变强大的过程中被发现,被针对,被轰炸而毁于一旦,而我就是要编造一个他们最害怕的剧情,直击软肋!你问我们为什么能短时间内说服他们?这就是原因!我们在上演他们的噩梦!当然这也不算编造,就算明天没有核弹,在第一批卵泡形成之前也绝对会有的!这地方的安保工作一点也不严谨,估计早就满大街都是国外间谍了。”

  

   我们在大街小巷里奔跑着,让人知道接受灵魂触礼的年轻人们也开始反抗生灵神,既然宿主都开始反抗,也就是说她的计划彻底破产了。越来越多的人走出自己家,加入撤离的大部队,但是撤离速度很慢,原本宽阔的道路被汽车堵死了,人们只能走狭窄的人行道,人和人也堵得水泄不通。好在警方设计了几条相对舒畅的出城道路,大部队总还是在移动着的。

  

   “公主!我们解救了被软禁的教皇!”

  

   “什么教皇?”我问。

  

   “天主教的。”

  

   “带他加入撤离部队!让警方对他提供特殊保护!”

  

   “他想要宣读圣经以安抚人心。”

  

   “让他缓缓吧,这群可怜的无辜者已经不需要更多宗教去占领他们的大脑了。”

  

   “好的。”

  

   我又说:“对了,你们谁能去看看监狱,根据海军总参谋贝尔纳多的说法,被生灵神推翻的政府高官都被囚禁着,把他们都放出来!”

  

   远远近近的,我们突然听到一些枪声和爆炸声,浮在空中的火箭飞行器使用者们也都开始满天乱窜,他们很多人使用得比金丝雀城的黏菌士兵还娴熟。瓦莲京娜说,有人联系她说军方高层开始倒戈过来了,而一些生灵神的死忠保守者首先开火,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

  

   “太好了!我现在需要到能连接互联网的地方去!我不懂这个,谁能帮帮我!?”

  

   我一直不知道这里的通讯和网络是如何运作的,在这个范围内的设备只能互相沟通,而不能连接到外网。但我知道这座城市里肯定有能连接外网的设备,至少生灵神自己不会把自己和外界隔绝掉。

  

   “你要上网干什么?”瓦莲京娜问。

  

   “我要公开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

  

   瓦莲京娜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疯了!你以为核弹威胁只是我们胡编乱造的故事吗!?如果你真公布出去了,说不定16小时后真的会有核弹砸过来——或者时间可能更短!外界知道我们没有能力管理所有这些宿主,而很多早期宿主体内的卵泡已经几乎成型,为了防止黏菌体扩散,他们当然有可能把核弹砸下来!”

  

   “好吧,那我也要联络其他人,总之我要和外界沟通!!!”

  

   有一位看起来可能略懂通信理论的轮椅小队成员说:

  

   “我认为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离开这座城市,或者说离开生灵教伪政府的控制范围,向南移动30至50公里,去连接那里的基站——如果那里的基站还能正常工作的话。”

  

   “非常好!值得一试!但我自己不能去,我不能表现得好像因为惧怕核弹而急于撤离,必须等民众都离开!这样吧,你们先走,我编辑一段信息,你们发给这两个手机号码!”

  

   “没问题,我的公主!”

  

   “我一直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叫我公主,你们又不信仰瑟米西沃安。”

  

   “但是你的气质看起来确实就像一位公主。”

  

   “喔,谢谢!快去吧!”

  

   瓦莲京娜问我:

  

   “这都是谁的电话号码?”

  

   “一个是我的保镖围巾小姐,还有一个是白烛教臣迪莉娅,我走的时候把一切教会事务交给她了。”

  

   “我听说过那个人,但她真的有能力吗?你为什么不交给塞布瑞娜?”

  

   “等结束了你们可以好好认识一下,而现在,我要想想下一步的计划了。”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异常顺利,但我知道不可能始终这样顺利下去,我妈妈带着生灵神冲出医院,之后就不见了行踪,她们到底去哪了?我只知道绝对不是逃跑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撤离的广播停止了,我不知道这是否和我妈妈的行动有关,但至少撤离行动还在继续。

  

   我对斯坦尼斯拉夫说:“你也跟着大部队一起走吧,我推着瓦莲京娜。”

  

   “你们去哪!?我可以帮助你们!”

  

   “不用了,你们自己注意安全,别忘了你们的特殊身份。这世界上很多人绞尽脑汁想弄到黏菌体的卵液进行培养,而你们体内甚至有几乎成型的卵!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会带你们去做手术杀死这些卵。”

  

   “好的!”

  

   我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句:“而你们自己也要时刻保持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你的顾虑,公主,请别再为我们担心了,我们只想好好生存下去。瓦莲京娜也是,注意安全,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瓦莲京娜告别了她的小男朋友,我们暂时离开了轮椅小队的成员。我推着瓦莲京娜逆人流而上,所有人都看着我们,有些会说感谢的话,也有些只是觉得很新奇,还有些让我们也赶紧离开,以防“核弹可能会提前到来”。我很感激他们,又对夸张的谎言有些自责。瓦莲京娜仰视着我的下巴,看到了我的表情,小声跟我说:

  

   “不用难过,别忘了你的本意也是在帮助他们。”

  

   我们说实话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干什么,如果一切都能如此顺利的话,不需要我们两个再干任何事,我让那个长得像通信工程师的人把信息带出去了,我的教臣们就会知道这里再发生什么,布莱欧娜应该就在离这里两三百公里的位置,很快就能带人来接应,凯佩斯和波耶卡也不会远,她们把这些无辜的市民接走,然后再派直属教会军来围剿拒不投降的人,轻松赢下最后一场战争。

  

   我推着瓦莲京娜向广播中心移动,为了节省时间而选择了人烟稀少的道路,警方没有把这些小胡同设置为撤离路径,瓦莲京娜的轮椅才能以飞驰的速度前进。

  

   “你想要腿吗?我可以带你去金丝雀城装两条。”

  

   “还是不用了,我觉得轮椅很好,在我内心深处,没有腿的我才是真的我。”

  

   ………………

  

   然后毫无征兆地,从旁边的阴影里闪出一个人,她不是走着或者跑着,而是背着火箭飞行器,悬浮在离地十厘米的空中,用她的蓝光闪烁的眼睛注视着我们。而就在她身边,我妈妈背着同样的飞行器悬浮着,也操作得炉火纯青。她们此时没有披着白床单,而是穿着毛衣牛仔裤的便服,这使她们看起来有点滑稽,但我笑不出来,我是第一次亲眼看到我妈妈操纵这玩意,这场景让我感到自己仿佛在做梦,只能向女神祈祷这个不靠谱的机械别在半空中失灵。她们没带任何保镖,也可能根本没有,我产生一种猜测,说不定现在还没倒戈的就只剩她们两个。

  

   “你们怎么没去避难?”我妈妈说。

  

   “什么?”我没听懂她的话。

  

   “所有人都在向城外避难,你们两个怎么不去?”

  

   “什么什么?我没听懂您问的是……”

  

   “你们当然不用去,因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实根本没有‘难’需要‘避’对吧?根本就没有什么法国核弹,也没有轰炸机,都是你们两个胡编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瓦莲京娜问。

  

   “因为如果是真的,你们会在医院当场告诉我,跪在地上求我相信你们的话,然后求我尽快去避难。而你们根本没有,你们满脸都是怕被识破的表情。”

  

   我本来就没指望这个谎言能让我妈妈都相信,她怎么推理出来的就不管了,不过她这个推理确实很让我不爽,而她似乎诚心就想让我不爽。

  

   “我不会跪在地上求您相信,我要拯救的是被你们统治的几百万人!现在你们的计划彻底泡汤了,我反倒有点想跪下,求你们向长远考虑,别暴跳如雷地做出什么不考虑后果的报复举动。”

  

   “你变了很多,我的女儿,比如说,你变得敢顶撞我了,还有很多一言难尽的改变。我从来都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的你,但是从结果来看,这样的你总体来说还算不错,就是太天真了点。你想没想过,我和阿兔两个人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获得如此巨大的进展?你想没想过,其实有人从外界帮助我们?你想没想过,你所想的这些负面后果其实全都在我们的考虑之内,而这些在我们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

  

   “什么意思!?”

  

   “或者说,你想没想过,真正的生灵神根本不是阿兔,而是另有其人?”

  

   “还能有谁!?”

  

   “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他在美国,而且和美国政府是一伙的,而我和阿兔也只不过是代理者,我们和他远程沟通,他给我们拨款,不是很多的一点款项,但确确实实是从美国的国防预算里面拨给我们的。”

  

   瓦莲京娜说:“这都是什么稀奇古怪的……”

  

   但我却仿佛被扇了一嘴巴,我之前就听说最初建立生灵教网站的另有其人,而红兔是后来上位的,那么这个幕后者到底是谁?我的思路又再一次跳到蓝鱼她妈妈黄蕉身上!难道说——归根结底还是她在幕后行动!?

  

   “……美国人有什么理由遥控你们建立一个黏菌体国家!?”

  

   “谁知道呢,你可以猜猜,可爱的小瓦莲京娜,尽管猜测,猜对猜错都不重要。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一切的意义,但是无所谓,自圆其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没有人在意理由的对错,所以对方干脆就没告诉过我,大概是想让我自己分析吧。”

  

   “对方?您所说的幕后生灵神?”

  

   “是的。”

  

   就在我的大脑被猜测扰乱的时候,生灵神红兔用沙哑的嗓音说了句:

  

   “……我知道……那一定是……黄蕉……”

  

   “不可能!”我违心地说。

  

   “黄蕉……回来了……真正的黄蕉……真正的……”

  

   “不可能!!!我说了绝对不可能!!!”

  

   我尽量把“不可能”喊得更响亮一点,以掩盖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无数个“非常可能”的声音。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我到底在和什么作对?和美国军方?和曾经绑架过我的那个亚裔美国人?或者说,难道是和UNGMC本身!?我妈妈一定是在骗我,她怎么可能是被美国资助的……

  

   就在我大脑凌乱的时候,我妈妈像幽灵一般靠近我,一把抱住我,我目前也有55kg左右的体重,但她似乎不怎么吃力地就把我抱了起来,然后,突然升上一百多米的高空!一瞬间我的脑子全放空了。

  

   “妈妈?”

  

   “别想太多了。”

  

   “妈妈?你要杀死我吗?”

  

   她不说话,悬浮在空中,就这么抱着我。她大概确实是要把我摔死,但我意外的不怎么感到害怕。她的身体很暖和,我有点想睡觉了。

  

   “多抱我一会儿,好吗?”

  

   “嗯。”

  

   不过当我感到自己开始横向移动的时候,知道她不是要直接摔死了,而是要把我带走。我睁开眼睛,借助朦胧的月光,看到瓦莲京娜也被生灵神抱起来了,瓦莲京娜还在高声抵抗着,她的声音几乎都被高空的风声吞没了。

  

   “……以为绑架我们有什么意义?敢向市民公布我们被捕的消息吗?如果你们敢伤害我和卡琳娜,身为宿主的年轻人们依然会用自杀的方式表达抗拒……”

  

   我妈妈说:“我们刚才已经组织好了语言,我会告诉市民们真相,然后他们会回来的,回来和我们一起继续建设这个国家。”

  

   几分钟后,我们开始降落了,我被塞进一个黑咕隆咚的小隔间里,和瓦莲京娜关在一起,我们四周都是生锈的栏杆,就像是在笼子里,再外面一层是冰冷的墙壁,砖石粗糙不平,月光从上方照射进来,但是生灵神把什么东西盖在隔间的天花板上,我就彻底什么也看不见了。

  

   ………………

  

   “亲爱的市民朋友们,生灵神的忠实的追随者们,我是卡琳娜神使,是你们的保护者和真诚的朋友!我只有很短的几句话想说,请大家听我说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有人散播罗马将受到核打击的谣言,但这是不真实的,而且毫无道理的,因为我们的计划根本不会触怒UNGMC,我们是受美国政府公开资助的!我将公布我们的账户详细信息,包括每一笔款项来源,很抱歉我们没有尽早公布这些内容,在你们心中滋生了许多猜测。尽管我们之前没有尽早公布,但是拨款方却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信息,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公开的,我们是有所依靠的!今天生灵神将作出另一个决定,将开放这里的网络,与外界互联网恢复连接,这也就意味着,这里的一切都将被外界知晓!企图寻找外界基站以联络援助的人也不用费力了,我把基站开放给你们!我们不是任何国家或组织的敌人,我们不打算制造威胁,所以亲爱的市民们,你们担心来自外界的打击报复,其实根本是多余的!请不要到外面去!请不要到外面去!外面的瑟米西沃安教会战争还没有彻底结束,等待你们的是无数个未知的危险!”

  

   我大概睡了一觉,然后被我妈妈的广播声吵醒,上述就是广播内容。我充满了极度不解,不能理解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美国资助一个黏菌体国家的意义是什么?如果她说的是假的,她怎么敢开放网络!?

  

   “我们到底在什么地方?”瓦莲京娜问。

  

   我们似乎被关在一个四面石墙的小隔间里,石墙破旧不堪,一扇铁栏杆门似乎是后加上去的,看起来稍微摇晃两下就能把附近的砖头晃松。而我们头顶上似乎是一块大木板,从缝隙里照射进来的阳光告诉我们现在是白天。

  

   “你的手机在身上吗?”

  

   “没有,被生灵神拿走了。”

  

   “该死,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难道我们才是无端取闹的人!?”

  

   我妈妈的广播用不同语言循环播放着,我无法想象有多少人又回来了,但是既然她的话语得以广播,至少说明城市议会和军方又重新支持她了。短短一个晚上,我们所有人都像在坐过山车一样,而现在我算是跌入了谷底。

  

   “放心吧卡琳娜,既然她开放通讯了,那么很快就会有直属教会军来救你。”

  

   “嗯,这是我唯一能用于自我安慰的理由了,我至少不会死在这里。”

  

   然而话音刚落,不知从哪扔进来一把铁剑,差点砸中我的脖子。头顶一个女性的声音说:

  

   “做好准备,准备死在这里吧!”

  

   我目瞪口呆,捡起铁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一柄不怎么锋利的铁剑,做工很粗糙,就好像是用废铁水铸出来后稍微磨了一下刃就算完工了,必须双手才能拿起来,单手的话会磨得虎口生疼。

  

   “难道有人希望你用这玩意把栅栏门撬开?”瓦莲京娜说。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让我拿来逃跑的。”

  

   “刚才那个人说让我们做好死的准备。”

  

   “怎么可能有人蠢到要杀了我……我可是瑟米西沃安神皇!一定会有人来给我报仇的!”

  

   “除非杀你的人也是神皇。”

  

   “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

  

   “瓦莲京娜黑烛教臣!我以神皇之名命令你再说一遍!”

  

   “以女神之名发誓,我真的什么也没说。”

  

   “去死吧你这个该死的婊子!”

  

   “我亲爱的神皇陛下,遵命。”

  

   ………………

  

   我听到头顶上有嘈杂的喧嚣声,还有直升机,以及山寨羽化-3型飞行器的巨大的呼啸声。喧嚣声越来越嘈杂,仿佛四面八方都是人,还有人用大喇叭讲话,可惜我听不太懂。我很烦躁,不知道自己在哪,不知道头顶是谁,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有人扔给我一块面包和半瓶水,再一次说让我做好受死的准备。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处死我吗?喂!?我要见我妈妈!让她知道你们是怎么虐待我的!!!”

  

   “别费力了!”瓦莲京娜说,“难道不就是你妈妈亲手把你关进来的?”

  

   我和瓦莲京娜分吃了面包和水,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头顶上的喧嚣声还在继续增幅,仿佛有人正在我们头顶上举办世界杯。

  

   就在我极度不解的时候,突然脚下一晃,差点摔倒,地板和天花板突然开始上升,而四壁却没有移动。我们仿佛乘坐着一个没有墙壁的电梯,升起两三米,刺眼的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只能听见来自四面八方的吼声。

  

   “你们两个,出来。”

  

   我还没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哪,左手提着剑,右手拽着瓦莲京娜,从狭小的空间走出来,走到一个更加宽广的空间里。我们刚一走出来,小电梯就咣的一声掉落回去,木制天花板成为了地板的一部分。

  

   “嗷!!!!!!!!!”四面八方都是震耳欲聋的吼声。

  

   我环视四周,彻底茫然了,这景象对我来说熟悉而陌生。我身处在一个宽广的椭圆形场地里,粗糙的木地板上铺着细沙,而外围是几层高耸的看台,看台上站着至少两万名观众!其中一个包厢里面站着一群白布神使,而生灵神就在他们正中间。此时这些观众们都在欢呼着,高兴或者愤怒地高嗥,我不知道是在为我俩欢呼还是为场上的另一个人——同样紧握铁剑的我的亲生母亲!我继续环视,大约用了20秒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这居然是古罗马斗兽场!!!!!

  

   “嗷!!!!嗷!!!!嗷!!!!!!!!”

  

   这座宏伟的建筑被翻修加固过了,也不知道对名胜古迹是不是反而算是一种破坏,但是显然这地方目前恢复了它将近两千年前的功能,人们可以在里面厮杀或者观看厮杀。翻修工程绝对不是之前的罗马市政府进行的,多半就是我妈妈。

  

   我放下瓦莲京娜,双手握紧一米多长的铁剑,面对我的亲生母亲。她没穿衣服,一丝不挂,赤脚踩在地板上,裸露出自己的身体。尽管我听说过许多关于她最近几年如何变得衰老瘦弱的传闻,但是目前看来都不是真的,或者都是过时的,因为此时站在我面前的女人依然如六年前般美丽而强壮,棕红色的皮肤反射着明媚的阳光,挺拔的乳房和略微浮现的腹肌上面没有半点多余的脂肪,而她的大腿和臀部肌肉则仿佛一台弹跳力惊人的机械,哪怕是行走的时候我也能感到她的力量。这是个33岁的壮年女人,不再有半点稚嫩,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成熟和饱经风霜的气息,她的长发随风飘逸,脸上略微化了淡妆,涂了眼影和嘴唇,面对着我,剑锋向下,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在两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我也慢慢脱掉衣服,试图寻找那种熟悉的感觉。瓦莲京娜在我身后问我怎么办,我说实话不知道,但我只知道要把剑好好握紧了。

  

   “我从来都没想到会有今天,我的女儿,我从来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因为你的愚蠢而剑指你的喉咙!还有你,瓦莲京娜,你们已经成长成为令我刮目相看的强大的女孩了,但我今天却要致力于杀死你们,因为你们是我事业的阻拦者!我亲爱的小卡琳娜,我昨晚一直在思考什么样的死刑才配得上你,而这就是我最终的答案,我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也将善始善终地把你带走!”

  

   “死在您的剑下是我最大的荣幸,亲爱的妈妈,但您不该让我也持有一把剑,这会激发我对生命的向往,以及我从您那里继承到的厮杀的欲望。这将不是我的死刑,而是您的,以及这个愚蠢的黏菌体繁殖计划的,甚至也是站在那里的生灵神的!”

  

   我的话音刚落,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看来支持我的人依然存在,而且数量还不少。我妈妈看了一眼呼声最响的方位,然后依然注视着我。瓦莲京娜用双手撑住地面,像海豹一样移动,移动到我身边高喊:

  

   “等等!!等等!!!神皇陛下!!!我是说二世神皇陛下!!你可以杀死我但绝不能杀死自己的女儿!你们有什么理由厮杀!?她是现任瑟米西沃安神皇,她的威望已经建立起来了!如果你们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杀死了,女神啊,塞布瑞娜该向谁报仇!?你们只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

  

   “闭嘴吧瓦莲京娜,你知道我和她都很擅长说服别人了,包括你也是,但是不巧我们今天舌根酸痛不堪,不想说话,需要用别的方式解决问题。躲远点,别死在我前面,或者如果你也想要剑的话,我猜他们也会给你一把。”

  

   “啊啊!女神瑟米西沃安在上,请护佑我最敬爱的两位神皇……”

  

   无视瓦莲京娜的废话,我提着沉重的铁剑向我妈妈冲过去,而她则高举长剑,向下一挥————瞬间斗兽场的中央烟尘弥漫,从地板上突然蹦出五六个笼子,就像刚才我和瓦莲京娜出场的方式一样,然而这次出场的却不是人类,而是两只狮子,三只鬣狗和一头愤怒的大象!笼子又缩了回去,受到惊吓的动物们暂时还在原地躲着,但它们看起来很饿——或者很愤怒,很快就会攻击我们!

  

   “等等这不公平!!!瓦莲京娜没办法逃跑!”

  

   然而我妈妈已经朝我们冲过来了!我无暇再管我身后的残疾女孩,只能举着剑向前冲。

  

   “别这样卡琳娜,你妈妈不像你受过训练……”

  

   然而她靠近到我三米以内时,我就感到她的气息和以前不一样了,她的剑刃迎面朝我额头砍过来,我从右向左奋力挥剑,拼命一挡,只听非常沉闷的“铛”的一声,她的剑被打歪了,向下劈在沙地上,而我则差点被我的剑的惯性带得向左倾倒,过了三秒才重新调整好姿态,手腕被扭得生疼。我这才意识到这武器有多难用,没有5公斤也绝对有3公斤了!但是好在她用的也并非什么轻巧小剑,而是和我一样的大铁坨子。

  

   我不认为我的臂力会弱于一个34岁的女人,尤其是我这六年在金丝雀城勤于锻炼,而她可能近一年多才开始恢复体能。我双手持剑向她刺过去,她向后一跳,我瞬间又松开左手,改单手持剑,右脚上步,突然增加突刺距离,她显然没做好准备,用剑面在胸前胡乱一挡,我的剑尖顶在她的剑面上,她整个人被我顶得向后踉跄几步,坐倒在地!

  

   我正要乘胜追击,旁边突然一头狮子扑过来,不是扑向我,而是扑向我身后的瓦莲京娜!没有双腿的瓦莲京娜只能做出最基本的爬行动作,更别说反抗了,她正在努力爬行,狮子一口咬住她的臀部,锋利的牙齿深深嵌入皮肉里,瓦莲京娜绝望地惨叫一声,我转身冲过去,一个上步,对准狮子的后脖颈,拼尽全力一斩————

  

   动物还是动物,何况是被人类虐待的动物,对人类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狮子吓得拔腿就跑,跑出去七八米后才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东西——它把自己的脑袋忘在原地了!我一剑就斩下了这头猛兽的脑袋,无头的身体转身就跑,一边狂奔一边从颈部端口喷出血液,狂奔出去好几米后突然向左侧倒在地上,侧倾之后四肢依然做出狂奔的动作,身体在原地打转,血液溅得到处都是。而它的脑袋还挂在瓦莲京娜的屁股上,我用双手掰开它的上下颌骨,把血淋淋的牙齿拔出可怜的臀部肌肉,提着它的毛发,把这团毛绒绒的沉重的脑袋扔给鬣狗。

  

   “嗷!!!!!!!!”

  

   观众们发出欢呼声,震耳欲聋。我这才意识到他们可能并非特地为谁而欢呼,只是因为他们正在观看一场精彩而刺激的角斗。我妈妈大概用了十多秒才爬起来并从地上重新举起剑,双眼死死盯着我。受到咬伤的瓦莲京娜大叫着:

  

   “你们居然是真心想要杀死对方!!!?”

  

   我心想这是当然的,我不需要拼五回合之后才确认对方的杀意,如果怀着试探的态度,我可能第一剑就被她杀死了。

  

   她再一次向我扑过来,我不敢离瓦莲京娜太远,于是原地扎了个马步做好防御姿态。她依然是如刚才一样的当头一劈,这一次我早做准备,双手托剑,高举头顶!然后又是沉闷的“铛”的一声,这一次她的力度结结实实地发泄在我的剑上,我的手臂和膝盖都感到巨大的压力,但没有坐倒,反而向上一抬,把她的剑向后推,她也在反作用力下向后一仰,差点又摔过去。我进而右手持剑,也不追求是否有收劲了,反正就是拼命一甩,锋利的剑刃“呼”地朝她左肋击去!她赶紧闪身把剑竖过来一挡,再次金铁交击,却和刚才的声音不太一样。

  

   “绑!!!”

  

   这一下剑刃对剑刃,我俩的剑居然都崩开一个小口子,崩下来碎铁屑落在我脚边。我俩的剑刃豁口茬在一起,撅两下没分开,对视半秒,同时抬腿往对方小肚子上踹过去!一股巨大的蹬踹力使我的身体向后倒去,我紧紧抓住剑柄,看到她也和我一样向后踉跄好几步,同时剑刃豁口也分开了。

  

   “啊呃——————————!!!!”

  

   我自信我的大腿肌肉绝对比她强壮20%以上,但是她这一脚简直把我小命都踹飞了,我痛苦地用左手捂住小腹弯下腰,半蹲着夹紧膝盖,右手用剑拄着地面,被迫在她和两万名观众面前摆出女性独有的柔弱身姿。当我把手拿开时,看到有血顺着我的大腿内侧向下流。

  

   再看她,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发泄愤怒!她的小腹确实也被我踹青了一大块,但是依然好端端地站着,而且似乎还有些得意的表情。她只有一个死胡同的阴道,早在我出生之前就切掉子宫了,连我也是取卵做试管才诞生的,她从16岁起就没再有过例假之苦,也从来没体验过妊娠过程。

  

   “呃呃呃……疼死我了……我的亲生妈妈呀……”

  

   上述怨言我当然没真的喊出声,只是默默擦掉委屈的眼泪,重新握好剑。我们刚做好下一回合交手的准备,目光直指对方,却用余光看到大象向我们走来。大象走得并不急迫,但确实是在靠近我们,眼神也是在看着我们,它想干什么?就算再饿也总不会吃人吧!?大象距离我们还有十多米,我感觉不能再无视它的靠近了,拽着瓦莲京娜的脚腕子正要走,突然我妈妈这时候朝我砍过来!我根本无力阻挡,只能再一次靠爆发力挥剑,用右肩带动右臂狠狠一抡,这次却没彻底挡住,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朝我劈过来,我赶紧藏住致命部位,缩头一躲,突然感觉右侧一凉————从我右肋到右腿外侧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大血口子!

  

   “呃!!!!!!!!”

  

   但我绝对不能因为疼痛而死在这里,于是又反手一挥剑,右手由内而外用力一抡,直指她的脖子!她毕竟动作还是没有我敏捷,猝不及防,向后一闪,勉强躲过我的横劈,却似乎因过度专注而忘记了其他威胁!就在我正前方三米开外,我眼睁睁地看着大象蹚着黄尘呼啸而来,粗壮的象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巨响,突然一根鼻子就把她抡倒在地,她的渺小的身躯滚了几滚,大象从她正上方狂奔而过,她很快就被象脚之间的黄尘淹没,消失在我们面前了。

  

   瓦莲京娜发出刺耳的尖叫:

  

   “不——————————!!!!神皇陛下!!!!!!!”

  

   大象很快就走了,留下一地杂乱无章的巨大脚印和经久不散的黄尘。我憋口气,两三步冲进烟尘里,看到地上倒着一具灰头土脸的身体,不仔细看的话我还以为是庞贝城里挖出来的人体化石。我右手反握剑柄,剑尖向下,向这具半死不活的身体猛戳,谁知却咚的一声戳在地上,她居然打了个滚躲开了!她居然没被踩死也没受重伤,只是像足球一样被四只象脚蹚了几下!

  

   “你妈妈已经受伤了!别打了!!!!”

  

   我又向下猛戳几剑,居然都被她躲过去,我身体右侧的剑伤不仅长而且深,伤及一部分肌肉,使我的动作迟钝而无力了许多。又攻击了几次之后,她的翻滚闪避动作也逐渐变慢了,毕竟人也是有体力极限的,我大喜过望,正要给她最后一击,突然感觉有人拽住我的脚脖子!我低头一看,瓦莲京娜居然抓住我左脚腕,我正要迈左脚,却被她拽住,重心不稳,差点向前摔个大马趴,勉强稳住身体,左膝跪在地上,用剑支住上半身。我还没来得及发火,我面前的身躯突然复活过来,甩着尘土飞扬的长发一跃而起,剑刃向我这边一挥!我只看到眼皮底下闪过一丝冰冷的青光,同时觉得喉咙一凉,有东西流淌到胸口,洗刷掉了我胸前的灰尘。我伸手一摸,满手的红色。

  

   一瞬间我感到自己仿佛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如果我今生注定被人杀死,那么杀死我的人最好是我妈妈。我感受到自己的鲜血从脖颈穿过乳沟,淌过肚脐,一直流到小腹,顺着大腿流下去,一开始是温热的,但是蒸发的时候又有些凉。我满脑子都幸福而兴奋地想着,我的来生一定要再一次当我妈妈的女儿,然后再让她杀我一次。这么想着,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轻松了许多,呼吸也逐渐变的舒爽了。

  

   但我发现自己的呼吸确实非常的舒爽,也没被自己的血呛死!我再摸摸伤口,虽然剧痛不已,但是血流也没有我想象的那样气势磅礴。我依然单膝跪着,她的下一剑很快就挥过来了,直劈我头顶,要把我的天灵盖连同脑子一切两半,我双手托剑向上一挡,又是铛的一声硬生生的砍在一起,又有许多硬而脆的铁屑飞溅出来。

  

   我还没死!她只是划破了我不深的一点皮肤,或者还有下巴磕的几根肌肉!我没机会站起来,单膝跪着防御,她一剑没砍死我就再砍一剑!再砍一剑!我的双手横举铁剑承受着她的重击,感觉手肘都要变形了。再砍一剑!再砍!

  

   “铛!”

  

   “铛!”

  

   “铛!”

  

   “铛!”

  

   “铛!!!!”

  

   她终于放弃用同样的姿势猛烈劈砍了,似乎想要转为突刺,但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她在突刺一瞬间下意识地左脚上步,而我一松左手,右手向前用力,剑锋像弹簧一样横向甩过90度,我感到自己砍中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我的剑刃砍在她的小腿骨上!

  

   “啊!!!!!!!!!!”

  

   她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我想拔剑没拔出来,只把她骨头砍断一半,她骨头却把我的剑卡住了。我趁机站起来,握紧剑柄,朝她左膝狠狠一踹,隐约听到咔嚓一声骨折,我的剑也拔出来了。

  

   “啊!!!!!呃!!!!!!!!”

  

   我们的姿势彻底对调过来了,这次是我朝她头顶狠狠劈砍,而她只能压低身姿横剑防御。她的左脚已经被血彻底染红了,但相比于我而言她身上的血迹还算是少的。我铛铛铛地砍了她几剑,突然又感到有手抓住我的脚腕,低头一看,又是瓦莲京娜。

  

   “你妈妈已经……不行了……”

  

   我想起刚才差点被她害死,火冒三丈,向下一戳,剑锋突然“咔嚓”一声斩断了她的左手手腕!我又把剑在地上来回磨两下,把她的皮肉也蹭断,这个该死的婊子的断手血流不止,滚到一边自己哀嚎去了。

  

   大象再一次回来了,但和我厮杀的对手以及无法行走奔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已经失去了对生命的希望。她会被大象踩死,我深知这一点,但她死前做出的最后一个举动,就是把手里的剑向我狠狠掷过去!这柄利器划着我的脸颊飞过去,带着我的一丝血液,也带着她最后的绝望。

  

   “啊!!!!!!!!!!”

  

   她对我发出低沉的怒嚎,而她理应被我结束生命而不是大象。这只巨兽相距我们还有大约10米左右,我不再耽误时间,满是豁口的剑刃对准她的脖子,狠狠劈下去!

  

   “不啊!!!!!!!!!!!!!!!!”

  

   然而我只劈到半途,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了我削掉我妈妈的脑袋。我第一反应还以为是瓦莲京娜的嚎叫产生了灵异效果,但我下一秒钟才发现,我的剑刃居然断了!而击断我剑刃的东西,我环视四周,看到一只碎成果酱的青苹果!就在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以为自己在做梦的时候,一个阴影从天而降,炙热的气体吹散了黄沙,炙烤着我的脚踝。

  

   操纵羽化-3型飞行器的生灵神降落在我身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半截断剑,高高扬起,我吓得闭上眼睛,只听头顶一声呼啸,不是普通的挥剑的呼啸,而是仿佛鞭子抽打空气般的脆响,我心想这是我脑浆迸裂的声音?然而睁眼一看,原来我的半截断剑被她掷了出去,此时正插在大象脑门上。大象摇摇晃晃地又走了两步,“呜——”地最后鸣叫一声,倒在地上彻底死了。

  

   我不禁后退两步,但我知道这是无谓的本能反应,而且我没注意到身后有瓦莲京娜,被她大腿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她屁股上。

  

   红兔愤怒地狂吼:“让我杀了她!你就不该跟她玩什么角斗!让我杀了她们俩!!!!”

  

   “不行!!!”

  

   我妈妈发出令人心碎的声音,她是带着哭腔的,就像一位母亲惧怕失去自己的女儿。我一瞬间有些欣喜但也有些感到侮辱,她难道要饶恕我吗!?

  

   但她下一句话是:

  

   “不准你杀她,我要亲自动手。”

  

   我马上是另外一种愤怒了:

  

   “我才是胜者!你失败了!你这个骗子!该死的人是你不是我!!!!!”

  

   但是红兔没有回应我妈妈的话,也没回应我的,只是一把抓住我的脑袋把我提起来,回头看向她:

  

   “你根本没下定杀你女儿的决心,否则的话也不会给她剑让她和你玩什么角斗的游戏。你们人类的母女感情真让我羡慕,我妈妈可是会把她不喜欢的女儿当饭吃——比如跟她抢男人的女儿。”

  

   然后她又看向我:

  

   “所以就由我替你妈妈弄死你吧!”

  

   就在我的颅骨刚感觉到一丝压力的时候,我听到一声枪响。一枚子弹“噗”的一声射在红兔的软肋上,但是也只钻出一个浅浅的小洞,她循着子弹的声音看过去,我也扭头看过去但只是把身体扭向了反方向。谁这么蠢会用子弹射一只黏菌体?轮椅小队的成员吗?这真是可悲而又无谓的挣扎……

  

   但我突然落回地面,抓我颅骨的那只手仿佛突然泄力了似的!我惊讶地看到红兔的身体缩成一团,不仅我看到了,所有人包括我妈妈也看到了,红兔的身体就好像突然发高烧一般,但她居然发出了恶心而诡异的笑声!她的裆部突然流出大量黏液,一根粉色的管子滑落出来,甩来甩去,无力地黏在她大腿上。

  

   “阿兔!?阿兔你怎么了!!!?”

  

   就在我还茫然而惊讶的时候,身后传来瓦莲京娜的自言自语,她仿佛在抑制兴奋,但我看到她露出胜利的笑容:

  

   “哈哈……完成了!她完成了!”

  

   “你在说什么!?谁完成了什么!?”

  

   “她在隐瞒你吗?有意思!但她真的完成了!并且来到这里了!!!”

  

   “你在说什么!?瓦莲京娜,我命令你回答我!到底谁来了!?”

  

   “还有谁?当然是塞布瑞娜!!!”

  

   就在众人惊讶的呼声中,我看到一个女孩从观众席跳入赛场。她的皮肤洁白得好像一位真正的欧洲公主,淡金色的长发梳成两根麻花辫,湖蓝色的漠然的眼瞳仿佛能够看穿人的灵魂,她的身体美丽而健壮,有着挺拔的乳房和柔软的臀部,有着女性的柔美,但也有着整齐的腹肌和位于致命部位的疤痕,有着不屈的意志和年轻的猖狂。她瞒了我很多东西,她确实足够猖狂了!她向我们走来,仿佛角斗参与者一样赤裸着身体,腰间围着战术腰带,黑色长袍搭在左肩,右手则握着一杆狙击步枪。

  

   塞布瑞娜走到距离我们10多米的位置,暂时停下来,再次举起狙击步枪,瞄准缩成一团的生灵神红兔,再次射出一发子弹!而这一次我看到红兔的皮肤上多了一个真真正正的血洞,她被射中了,而且好像被射穿了,她的伤口没有愈合,而是不断流出鲜血,以及一些碎裂的骨头!

  

   “神皇陛下,我把瑟米西沃安最强大的武器带来了!”

  

   ………………

  

   数十支枪指向我们,尤其指向塞布瑞娜!她没有紧张,而是把狙击步枪举过头顶,表达自己并无恶意。她向周围观众喊话,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听懂英语。马上又有一个女孩翻进来,超短发,披着黑色长袍,举着无线话筒,我第一眼以为是她的助手莉欧妮,定睛一看,居然是凯佩斯!凯佩斯开始长胖了,眼睛也不再深陷于眼窝里,脸颊也不再像抽真空的一样消瘦,而是开始挂上一些弹性十足的脂肪。她是来给塞布瑞娜当翻译的。

  

   “尊敬的市民们,我是塞布瑞娜·莫瑟儿,现任瑟米西沃安事务廷行政副主教,在近几年时间里我是你们的北方邻居,你们的很多亲人和朋友就生活在我的辖下。如果说几个小时前你们的网络已经向外界开放了,你们中的很多人也许听说过我,也应该知道了瑟米西沃安事务廷最近正在执行一系列战后重建工作。迪莉娅·弗里维奥,瑟米西沃安事务廷行政大主教,已于西伊斯坦布尔发表演讲宣布教会战争结束,所有教会分部及相关团体均已摒弃前嫌,同归于好,投入到重建工作中。而这里,这是最后一片依然封闭的战场,你们依然生活在冲突的阴影下,瑟米西沃安神皇陛下亲自来解救你们,你们却对她产生怀疑,看她亲自参加角斗,在她受伤的时候欢呼,你们简直太忘恩负义了!!!”

  

   我心想塞布瑞娜在说什么!?这根本就不是说服别人的态度!她是真的在发火,而她发火的原因正如她所说的。

  

   “你们相信黏菌生物会给你们带来保护!?你们以为这只怪物能给你们带来和平和稳定!?我亲眼见过她吃人!如果你们也见到的话,一定会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恶心而邪恶的生物!很抱歉我无意冒犯进行人类生活的黏菌体朋友们,黑山的艾瑞卡教臣也是黏菌体,我想说的是————喔,等等,既然这里的网络恢复了,那么角斗场里的一切也都在向外直播?那么很好,太好了,我正要宣布这件事:从今以后,将黏菌生物作为战略威慑武器行为,一去不复返了!你们所相信的这位自然灵魂神,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将是徒劳的,她在你们心目中是如此的强大,但是对现在的我来说,她很容易被杀死!”

  

   塞布瑞娜掏出一把匕首,抓住红兔的胳膊,狠狠一挥,“刷!”的一声就把她的整只右手砍掉了!塞布瑞娜把一支什么东西插在红兔的背上,就好像是给树干输液的装置,红兔突然更加像触电一般,也不理会自己手腕的剧痛,浑身颤抖,体液直流地傻笑着:

  

   “哈!啊啊啊!还要……我还要……我* &#¥ *#!!!”

  

   塞布瑞娜拿出一枚子弹,但是仔细看的话,弹头是玻璃的,里面装着几滴如牛奶般乳白色的液体。

  

   “近七年前的第23届可食用人类博览会上,当时的卡琳娜公主,现在的卡琳娜三世神皇陛下,赢得了竞技比赛,为瑟米西沃安教会赢得了一支黏菌体软化剂样本。这支样本一直保存在我这里,直到几个月前,我和我的朋友黑烛瓦莲京娜长谈12个小时,在她的建议下,我秘密地建立了一座生化工厂,对样本进行分析,经改造后大规模量产。在最终产品问世之前可能很少有人注意到我的工厂,因为我的顾虑很多,我和瓦莲京娜用某些方式转移了大部分人的视线,包括教会的同僚们,也包括神皇陛下,而迪莉娅大主教也是最近刚知道我的工程,在此我深表歉意。现在我已经完成了,而这就是最终成果,轻量化7.62mm黏菌体软化弹头,或者叫做‘甜霜弹’,能在接触到黏菌生物皮肤之后的0.8秒内使其软化,而下一步,如果要彻底杀死,我只需要打爆她的脑子!”

  

   塞布瑞娜掏出手枪顶在红兔头顶上,我妈妈急忙过去阻止,但是枪口却又移到我妈妈身上。

  

   “我救过你,二世神皇,而你在那之后始终让我们一再失望!你不是一个合格的独裁者,你抛弃了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基业,任由它崩塌,任由追随你的人失去方向而摔死在深渊里,所有在教会战争中死去的瑟米西沃安教徒们,她们的死都起因于你!我要对你执行火刑,跪下!向你的女儿,向我和瓦莲京娜,跪下!”

  

   “我太痛苦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

  

   她真的向我们跪下了,哭着向我们认错,但我能深深体会到六年前她离开时的痛苦。塞布瑞娜俯视着她,我从侧面也不敢看塞布瑞娜的眼睛。她要对我妈妈执行火刑吗?我相信她真的会这么做的。

  

   然而这时又有两个人出现在场地中央,一个是身穿黑袍的矮小的谭妮特,黑袍背后印有自己的纹章,而另一个居然是海军总参谋长贝尔纳多·埃斯波西托!看到他出现的时候,民众们发出一阵欢迎的呼声,而武装人员也不再用枪指着我们了。

  

   谭妮特赶紧弯腰把我妈妈扶起来,指责塞布瑞娜:

  

   “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小姑娘!你不是真的要把卡琳娜烧死吧?嗯?”

  

   “我救过她,也有资格处死她。”

  

   “那么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瓦莲京娜说:“她当然不打算!如果二世神皇陛下真的彻底叛离瑟米西沃安,就不会长途跋涉把软化剂样本交到塞布瑞娜手里了!”

  

   塞布瑞娜沉默五秒,又把枪口指向生灵神红兔,但是她最终也没再开枪,手枪收回战术腰带,狙击步枪重新扛在肩上。

  

   “是的,我今天到这里来是为了拯救而不是杀戮,研发甜霜弹也不是为了针对自然灵魂神。事务廷将投身于繁重的重建工作,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挑起战事了,但是未来总有一天,我们的士兵们将装备这种武器杀向金丝雀城!”

  

   我瞟到观众席,突然发现披肩姐姐他们一行人都在看,我感到有些尴尬,但他们也只是看着,没有冲进来干涉。我和我妈妈都受了很严重的伤,当然瓦莲京娜也是,我猜他们已经准备好治疗我们了。塞布瑞娜是个施虐狂,她又不紧不慢地发表了几句讲话,仿佛故意让我们多疼一会儿,直到凯佩斯因关心我的伤势而停止为她翻译,她才扛着步枪无趣地走了。

  

   她最后说了一句:

  

   “保护这座城市的士兵们,很感谢你们付出的努力,今天下午军事大教臣卡塔日娜将会率领地面部队进入罗马,我们寻求和平,抵制冲突,希望你们能够配合我们的整编工作。届时可能暂时收缴你们的武器,整编工作完成后仍会返还给你们,你们的家乡最终仍然需要由你们自己保护。”

  

   我的心情很复杂,整个大脑都被这种强大的武器占据,无数思绪拧在一起理不清楚。我心想我作为神皇是不是也应该顺势说几句,但是身体上的剧痛使我无法组织语言,组织出来也没法正常发声。死亡的恐惧逐渐远去,亢奋的情绪逐渐降温,肉体上的疼痛逐渐浮现出来,瓦莲京娜也是如此。此时气温依然在0度左右,在接受到治疗之前我们在不断地丧失体温,谭妮特给我们披上暖和的黑色教臣袍,刚在她怀里焐过,披上也是为了把我们的身体遮住。谭妮特又看了一眼我妈妈,胡乱给她披上一件贝尔纳多的大衣。

  

   ………………

  

   …………

  

   ……

  

   [newpage]我被抬上一辆救护车,救护车里很宽敞,车上有差不多七八个人围着我,有我的保镖围脖姐姐、巴旦木姐姐和小棉,也有我的部下塞布瑞娜和凯佩斯。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医生在给我治伤,也都是黏菌生物。

  

   “我把瓦莲京娜的手砍掉了……你们给她接上……”

  

   “放心吧,披肩和她在另外一辆车上,这次有很多医护人员跟着我们,你妈也在接受我们的治疗。”

  

   “谢谢!谢谢!就算这样我的部下还说要进攻金丝雀城之类的,真是太……太不……”

  

   “那就不关我们事了。”巴旦木姐姐说。

  

   “巴旦木姐姐,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办点事。”

  

   “什么事啊,也不来帮我。要是有你帮忙的话,昨天晚上我就能成功把市民都领出去了,我妈妈也没机会再劝他们回来。”

  

   “你已经很努力了,围脖他们一直在城外待命,也跟你的几个部下碰头了,可惜没机会混进来,而你昨天晚上制造的混乱正好给了他们一个进城的机会,有好几个小时边境没有哨兵把守,有不少民众逃出来,他们就混进去了。然后你妈的人追出来,用大喇叭播放她的演讲,民众又被哄回去了,他们几个也就一起混进了城。”

  

   “我没说他们,我说你呢,你是黏菌生物,应该更加来去自如吧?”

  

   “我去哪你就别管了。”巴旦木姐姐说。

  

   “你告诉我一下嘛!”

  

   “哎呀你就别管了!我去美国了!”

  

   “别糊弄我!好好说!”

  

   围脖姐姐说:“你俩关系还挺好,我跟披肩去哪了你也不问,就光关心她?”

  

   小棉说:“她们一定上过床了!”

  

   围脖姐姐一乐:“真的!?你胆子真大,也不怕她吃了你!”

  

   我伸手捏小男孩的脸蛋子,这货自从跟碧安卡在一起之后整个人都黄了许多。

  

   巴旦木姐姐反而把话题转移开:

  

   “卡琳娜这段时间确实非常努力,虽然她是从神皇的位置上逃走的,但至少还不像她妈一样玩失踪或者胡搞什么的别的东西,她至少也算是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

  

   塞布瑞娜笑了笑,她是我的教臣里少数能听懂汉语的。她是在表示赞同?或者是说在嘲笑我?

  

   她掏出一枚甜霜弹在手里把玩,巴旦木姐姐直勾勾地盯着,她把甜霜弹递过去,这只黏菌生物迫不及待地把子弹塞进嘴里,连弹头的玻璃、铜制弹壳和枪药一起吃下去,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弹头里的软化剂。只见她浑身一阵不自然的哆嗦,眼球上翻,左右大幅度摇晃脑袋,口水流了一脖子,与此同时裤裆里有什么东西扭来扭曲,腰部一抬,一股黏液透过厚厚的牛仔裤喷出来,喷了我一脚。

  

   给我治伤的黏菌少女不耐烦地嘟囔一句:

  

   “妈!!!别给我们添乱了行不行啊!!!!”

  

   “呃呃呃……你们……待会儿也尝尝……”

  

   然而她的愉悦很快就变成痛苦,突然睁大眼睛,血丝密布,惊慌地看着我们所有人,发狂地捶了一拳救护车厢,绝对是她最大力气,但也没造成任何损坏。她的痛苦持续了差不多五秒,浑身皮肤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从头到脚划过一阵波浪,突然又冷静下来,长吁一口气。

  

   “呼————————!!!”

  

   “怎么样?认为好吃吗?”塞布瑞娜用汉语问她。

  

   “嗯!好货!好货!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就是跟天然的不同。”

  

   “再来一支?”

  

   “不了不了,戒断反应太难受。”

  

   “五秒也受不了?”围脖姐姐问。

  

   “别看就五秒,就好像把五天的痛苦都压缩到这五秒了。”

  

   我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刚才到底怎么了?”

  

   围脖姐姐拿着一枚甜霜弹在手里把玩观察,对我说:

  

   “这就是黏菌生物的毒品,能彻底软化黏菌生物的肉体和意志,是她们最大的弱点,也是她们尝过一次就梦寐以求的东西。这明明是你赢来的,你自己都没了解过?”

  

   “我根本就不知道!是阿什利先生擅自把我和千惠子的角斗当成赌局,我根本就没想过要给教会赢得什么武器!”

  

   “你这个部下隐藏得真深,就连我们也是前天刚知道她在量产甜霜。咱们之前还一块旅行那么久,她居然一个字都没透露,直到研发成功了才公布出来。”

  

   我说:“她要分析样本然后复制,我猜一定是个非常艰巨的工程吧?她当时把巡洋舰改造成化工厂的时候我还不理解,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么大的一个工程恐怕不是小实验室就能完成的。”

  

   塞布瑞娜说:“事实上恰恰相反,以现在的科学水平复制样本简直轻而易举,原料也毫不昂贵,我只需要雇两个稍微有点化学基础的人,外加一个小作坊。但我雇佣了70多名最顶尖的化学家以及200多名熟练的技术工人,请艾瑞卡来帮忙成为试验者,我要做的远不止是单纯地复制这份样本,而是对其加以改造,其中最重要的改造就是————你来回答,碧安卡的小男朋友,我要看看这次旅程是否让你的小脑瓜变聪明了。”

  

   我愣一下,很庆幸她不是问我,我根本就想不出最重要的改造可能是什么。小棉弟弟也是一愣,沉默十多秒,塞布瑞娜也很耐心地等着他。围脖姐姐像哄小孩似地跟他说:

  

   “告诉大辫子的姐姐,是什么呀?”

  

   说得好像这是一个1+1=2般简单的问题似的。

  

   塞布瑞娜说:“回忆一下我说的话,答案就在我的话里。”

  

   小棉突然眼睛一亮:“你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甜霜的配方!”

  

   塞布瑞娜一打响指:“聪明的男孩!”

  

   我也突然恍然大悟,心想自己的智商还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聪明的男孩,你猜对了。甜霜弹作为一件战略威慑性武器,如果轻而易举就普及到全世界每一个国家,那就从根本上失去其战略意义了。首先我很信任阿什利先生,他既然把样本作为冠军奖品颁发给瑟米西沃安教会,那就说明他不会再轻易送给别的组织或国家,否则的话无论UNGMC还是可食用博览会都会在权威性方面大打折扣。怀有这样的信任,我开始了我的研究,我雇佣一批技术和人品都很优秀的工程师,而且确保他们对瑟米西沃安没有敌对态度,让他们到我的‘红发米娅号’巡洋舰上进行研发生产工作。我之所以把工厂建在船上也是考虑到保密因素,一望无际的海面就像不可逾越的围墙,任何员工往返于陆地都必须经过船长尤金妮亲自搜身,确保没有一滴样品被带出去,而且他们的离船度假次数被严格限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休假过。”

  

   “听起来很可怜。”我说。

  

   “相比于我给他们的薪水来说不算什么。他们成功地对样本进行了改造,使之在发挥作用的前提下无法被逆向分析,就算有人获得一枚甜霜弹也无法复制里面的软化剂。这应该叫什么?Anti Reverse Engineering?反逆向工程?相比于单纯地复制样本,我们对其进行ARE的难度要高上100倍,无论前期研发还是后期制造都困难得多,原料价格也非常昂贵。别看弹头只有这么小,这里面在进行非常复杂的动态化学反应,而且还有一些活菌,用目前的分析设备对其分析的话,有效成分就会迅速消失。目前来说,一枚甜霜弹的成本在5万美元左右。”

  

   巴旦木小姐吃惊地舔了舔舌头。

  

   “哈哈哈,放心吧,你吃的是未经ARE的早期版本,成本只有30美元,我正打算尽快销毁这批货,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带你的黏菌朋友们来我船上坐坐,只许堂食不许打包。而另一方面,我认为就算是5万美元也根本不贵,如果我用5万美元就能杀死一只黏菌体士兵,那么这笔钱根本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数目。金丝雀城建城初期也不过才400只黏菌生物,如果那时候甜霜弹就存在的话,只需要2000万美元就能让这颗毒瘤彻底从地球上消失!”

  

   我心想你在一车金丝雀城公民面前胡说八道什么呢!?然而这一车人根本也没有情绪上的半点波动。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改造。你如果曾经就吃过甜霜,应该知道黏菌体对甜霜反应的几个过程,比如‘软化变化过程’、‘软化持续过程’和‘戒断过程’等等。相比于天然甜霜,我们的武器有着非常短的‘软化变化过程’,也就是说你不需要吃好几天甜霜才会软下来,而是一瞬间的事,这就是它作为反黏菌体武器的基本要素。而我通过改造增加了‘软化持续过程’和‘戒断过程’的时间,当然后者应该是包含在前者里的,对于一只四代黏菌体,甜霜弹可以使她维持一分钟以上的软化状态,而且会因快感或戒断痛觉而无法活动,这段时间她的脑子足以被打爆了。你该知道甜霜是一种神经药物,所以我另一项重要的改造就是使其接触皮肤起效,而不需要口服或注射,普通子弹很难打穿黏菌生物的皮肤,所以我让甜霜溅到她们的皮肤上就能立即生效。”

  

   巴旦木姐姐说:“刚才在我身上也就起效了十多秒。”

  

   “没错,因为你是二代体,而自然灵魂神也是。尽管我们很难再有机会和二代体为敌,但是为了增加黏菌体软化时间,便于生擒活捉,我们还研发了甜霜注射罐,就是刚才插在自然灵魂神背上的那个,里面有整整30ml药剂,能以甜霜起效的最低流量持续不断地注射48小时,当然成本也比较高,需要200万美元……”

  

   巴旦木姐姐听得眼睛都直了:“持续48小时注射甜霜!!!?你这个有没有非ARE的廉价版本需要销毁!?”

  

   “没有,如果你想体验的话就全价购买吧。”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愈合了。两位黏菌体医生摘掉口罩,我看到她们也都年龄不小了,都是20多岁的容貌。巴旦木姐姐帮她们要了两枚甜霜弹,她们一脸厌恶地看着,凑近鼻子闻了闻。

  

   “这什么东西?真能吃吗?”

  

   “尝尝!尝尝!为母不会害你们的!”

  

   两位姐姐仰头一吸,突然眼神都直了,就连银色的长发也呲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疯狂舔舐手上沾的我的血,其中一个俯视着我的裸体,一口咬住我的乳房,我疼得惨叫一声,但却没被她咬掉。她就这样努力咬了20多秒,又痛苦地抽搐几下,伏在我胸口上呼吸,把嘴松开,茫然地环视四周,整理一下自己的长袍,抽几张纸巾把鼻涕擤掉。

  

   “这这这——————这是什么!????我们怎么了!?”

  

   她们擦擦我胸口的牙印,紫红色的但没出血。巴旦木姐姐满脸得意地看着她们,表情仿佛在说“我没骗人吧?”

  

   “还有吗!?还有吗!?我们还想要!!!”

  

   “没啦!爽一下就得啦!”

  

   围脖姐姐也跟她说:“别再给她们吃了,你也别吃了,咱们那儿不是没这东西,不就是怕你们吃多了耽误工作?”

  

   “可是,可是,别的姐妹们一次都没吃过简直太可怜了!”

  

   巴旦木姐姐说:“别怕,没准哪天咱们那儿也被进攻了,临死之前咱们都能挨上一颗。是吧,大辫子?”

  

   塞布瑞娜说:“我不会进攻你们。”

  

   我心想她怎么还出尔反尔?但我意识到她说的“你们”可能并不是金丝雀城。

  

   “现在我已经痊愈了,你们要把我送到哪去?”

  

   “我们的基地。”塞布瑞娜说。

  

   “哪?缅甸老家?还是柬埔寨军港?”

  

   “都不是,是我们未来的基地,说实话不是很远,向西南不到两百公里的路程。”

  

   “西南两百公里!?难道是……”

  

   ………………

  

   我的救护车停下,后门打开,隐约听见外面很吵,有施工的声音和鼎沸的人声。两位黏菌体医生要把我推出去,我不用,自己坐起身,爬出救护车。

  

   “哦哦哦哦哦!!!!!!!!”

  

   我被一片掌声环绕,除此之外还有愉悦的欢呼声,教徒们向我行侍奉礼。也有人迎接的不是我,瓦莲京娜的贴身保镖安娜斯塔西娅推着崭新的轮椅把她从救护车里抱下来,她的手果然接好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我熟悉的面孔,第一个迎面向我走来的是迪莉娅。她穿着一件崭新的天鹅绒黑色长袍,手里还捧着另一件,赤足踩在新铺就的沥青路面上,满面笑容地向我走来。

  

   “卡琳娜三世神皇陛下,我们都看到了你的英勇的角斗,为你的伤势感到担心,但是好在你经过治疗已经愈合如初了,没留下一处伤痕……”

  

   她看了我胸口的牙印愣了两秒,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走到我面前,踮脚为我披上长袍,用只有我俩能听见的声音说:

  

   “我想你了。”

  

   “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个灵巧的小妖精又后退两步,用庄重的语调高声说:

  

   “……神皇陛下的安全凯旋令我们欢欣鼓舞,我们相信陛下得到了女神瑟米西沃安的护佑!与此同时,全体教臣向陛下发出联合谏言,希望误入歧途的神皇卡琳娜二世能够得到宽恕,希望这世界上最崇高的母女关系能重修于好,神皇卡琳娜二世将以‘祖母神皇’的身份继续享有教徒的尊重。”

  

   掌声和欢呼声暂且停下来,所有眼睛都看着我。我也环视着她们,轻轻点头:

  

   “好,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

  

   教徒们再次向我行礼,包括我眼前的迪莉娅。迪莉娅高声说:

  

   “这一英明的决定将使卡琳娜三世神皇陛下流芳百世!”

  

   “也希望你们能够逐步寻回属于自己的亲情。你们中的很多人还只是孩子,甚至比我年龄还小,你们离开父母已经太久了,几乎忘记了亲情的感觉。我希望你们也能重新和自己的家庭取得联络,在你们自己成为父母之前,你们需要首先从头学习如何当一名合格的女儿或儿子。”

  

   “是的!我们将会跟随神皇陛下的指引,重新联络我们的家人!”

  

   环绕着我的是一些激动而虔诚的面孔,是我最忠实的部下和朋友们。萝贝塔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开始打扮自己的头发,她也开始近视了,带着纤细的小眼镜,看起来像是迪莉娅的审美,她也是我的部下里唯一一个仍和父母保持亲密联络的。碧安卡站在人群里很显眼,宽松的长袍无法掩盖她的隆起的肚子,长袍下面不是裸体而贴身的肉色保暖衣,脚底下穿着棉拖鞋,此时正和她的小男朋友手牵着手,小棉刚才刚一下车就跑过去了。凯佩斯我之前已经见过了,比之前胖了许多,表情也不再像原先那样疯狂而吓人了,一个高大而饱经风霜的男性搂着她的肩膀,是我曾经下令释放的民间武装领袖马泰奥,他们看起来关系不错,似乎正在产生爱情。布莱欧娜则是另一位正在怀孕的女性,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肥胖而巨大的中年男人,是我们的老朋友曼弗雷德领主,布莱欧娜和他一见钟情。而在我侧面不起眼的位置有一位留着金色卷发的女孩,她是我的白烛教臣波耶卡,和我没有私下聊过,但她却为直属教会军贡献了第一支有生力量,我一直对她有些歉意,因为我们当初是用武力迫使她屈服的。塞布瑞娜和谭妮特也从各自的车上走下来了,塞布瑞娜推着瓦莲京娜,瓦莲京娜的伤也愈合如初,看起来气色不错。

  

   迪莉娅说:“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们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改革,也许你已经听说了,按照瓦莲京娜的新版教义,我们对神皇和大主教的职能进行了剥离。你临走时希望我代替你掌权,但我没有意愿继承你的皇位,所以成立了一系列组织,以行政大主教的名义进行管理,很多组织都还不是正式成立的状态,都还需要你的批准。”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你,迪莉娅,现在看来我对你的信任是正确的。但现在我想问一个小问题: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刚一下车就看到,这地方看起来一片荒芜,寸草不生,脚下是坚硬的黑色岩石,而我们似乎站在一个平缓的山坡上。数不清的施工工人正在忙碌,操作各种重型工程机械把山体开凿成阶梯形,在平整的地面修路,依据山势打下立柱和地基,正在建设一些看起来规模庞大的建筑。数不清的高压线塔架着输电线路延伸到我看不到的远方。

  

   “这是维苏威火山。”迪莉娅说。

  

   “你说这是……什么!!!!!!?”

  

   “我们请多方砖家验证过了,自从去年年末爆发之后,这座火山下面的压力被彻底释放,将会在未来许多年内保持稳定,可能穷尽人类历史也不会再次爆发。所以我们将在这片不毛之地上建立一座城市,大约就是从原先的火山口向外延伸5公里半径的范围,暂命名为新拿坡里,反正老的那个也被火山灰埋得结结实实的。而就在这座暂新的城市里,我们打算建立一个属于瑟米西沃安的政治和宗教中心,得益于21世纪30年代最先进的建筑技术,一切进展都会迅速得超乎想象。我们最宏伟的三座建筑将于六个月后主体竣工,就在你的正后方……”

  

   我转身看过去,看到一个无比巨大的圆形深坑,坑里有无数工人和建筑机械,正在向更深处插入立柱,旁边也有不少稍小的坑,看起来无疑都是一些体积庞大的建筑。

  

   “……就在你的正后方,瑟米西沃安的三座主建筑将坐落于此。你的左侧,也就是靠西的一侧,是我们未来的瑟米西沃安议会大厦,将会从这里诞生很多法律议案。东侧相对应的则是瑟米西沃安事务廷,也是我们未来的办公室。而正中间的这个圆形建筑将会是未来的‘神皇卡琳娜三世至诚祈愿宫’,全球各地虔诚的教徒们都会到这里来向女神瑟米西沃安祈愿,而你负责将光明的道路指引给他们。”

  

   我愣了大概三秒钟,迪莉娅看出我的顾虑:

  

   “如果你不想亲自做,那么没关系,我会指定一些教臣常驻在祈愿宫中,而你只需要在特定的某些节日出面就可以了,一年只出面一两次。”

  

   “不不不,我只是惊讶于,我离开之后你们还真是做了不少事情,你们兴高采烈地说着这些对我来说很陌生的名词,我不知道都是指什么……”

  

   “那正是我要给你从头讲起的。跟我来吧。”

  

   半山腰有一大片彩钢板活动房,大部分都是2-3层的小宿舍楼,光是这一大片活动房就足以算得上是一座小城市了,身处其中也有些一望无际的感觉。迪莉娅让其他人解散,说晚些时候再布置欢迎晚宴,她把我带进一间简陋的办公室,把我摁在办公椅上,向我讲解她这段时间的努力。

  

   “……我们和土耳其人进行了漫长的谈判,签订了一些令双方都感觉自己妥协更多的协议,但至少还是签订了,我们顺利地撤出军队,帮伊维特她们解了围,但也要把西伊斯坦布尔还给土耳其人,还把薇若妮卡交给他们任意处置了。回来之后有些人说不需要遵守承诺归还西伊斯坦布尔,至少可以一拖再拖,毕竟迁徙5000万人对谁来说都不可能轻易做到,但是我们做到了!我们在公开场合发表了无数次演讲,也在私下里进行了无数次游说,从大的组织开始游说,为他们铺好向西返乡的道路,向他们许下承诺,保护好他们,给他们美好的未来生活。而现在西伊斯坦布尔的撤离工作已经全面完成了,正在这里进行新拿坡里建设的就是最后一批撤离的人。土耳其人坦诚地说,他们没想到我们会遵守承诺,更没想到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迪莉娅。”

  

   “我的功劳可能连千分之一都没有,发挥重要作用的是寒冷和饥荒,而杨先生为我们提供了大量物资,其中很多不是白送,而是以贷款的形式借给我们,但至少确确实实有物资送过来了。我非常感谢杨先生,但我认为应该由你亲自出面再正式谢他一次。”

  

   “我会的,迪莉娅,我当然会的。但我担心的是,瑟米西沃安突然建立行政机构,难道没有其他国家感觉受到威胁或者担忧吗?”

  

   “议会和事务廷建立的时候正值撤离行动高峰期,国际社会对我们的评价非常高。当你有好几千万人需要管理,谁都会认为你需要一个强大的管理组织。自从撤离行动开始,瑟米西沃安的地位就变得无法取代了,这段时间所有西欧发达国家都派外交人员来和我进行过交谈,向我提出建议和诉求,我采纳了一部分。比如劝说他们境内的逃难者和小规模瑟米西沃安组织停止极端恐怖活动,我针对这些群体发表了演讲,劝说他们离开这些不欢迎他们的国家,停止所有不能使自己变得幸福的行为,演讲之后效果确实很显著。我们作为瑟米西沃安的教臣,语言就是我们最强大的武器。”

  

   “话说起来,为什么教会战争从来没波及到更西和更北的国家?我是说,为什么没有像战区国家一样失控?”

  

   “法国和德国的军事实力还是相当强大的,而且还有一个民兵组织也起到了决定性因素,起初人们也以为是类似战区里的这种趁乱起义的恐怖组织,后来发现居然是支持德国政府的,没错,一个支持政府的非政府武装组织!这个组织战斗力强,作风彪悍,丝毫不顾人道主义,全歼了很多独立小教团,塞布瑞娜、卡塔日娜和瓦莲京娜也都和他小规模交手而失败过。后期他们装备越来越精良,可能政府确认其态度后也开始暗中资助了,防线更加坚固,所以具有自知之明的教团也就不再去向西扩张了。”

  

   “哦哦!什么组织啊?”

  

   “据说是个由基督徒组成的军队,在某些古老的野史里还提到过,叫什么……圣湖骑士团。”

  

   “好像在哪听说过……”

  

   迪莉娅把很多文件摆在我面前,和我肩并肩坐着,一本一本地讲解这些都是什么。我有些犯困,毕竟我从角斗场里出来还没睡一觉,饭也还没吃一口。我说我饿了,迪莉娅从抽屉里拿出两只士力架,撕开一个递给我,另一个她自己两口吃掉。

  

   “我不能先睡一觉吗……”

  

   “我希望你今天就能签下这些东西。”

  

   “那么我现在就签吧,反正都是我和你之间的契约。”

  

   “不不不不!你要签23份东西!”

  

   “那也不过是写23次我的名字?”

  

   “但是你还没看完啊!而且你要在公开场合签,我要为你准备一个签字仪式。我看看,现在是下午2点,你最好在4点前看完,然后5点开始签约仪式,我们给你准备了半小时左右的演讲稿,你照着念就可以,念完之后写23次自己的名字,6点前就能结束,还能赶得上晚饭。”

  

   “我昨天晚上刚煽动了一场起义而失败,被抓起来在兽笼里关了一夜,一大早就跟狮子、大象、我妈妈和一只黏菌生物进行搏斗,被砍得死去活来,到现在还没好好休息一下,就被拽过来参加什么签字仪式,你是要杀了我吗?”

  

   迪莉娅却突然掏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地开始打字。

  

   “这是什么?”

  

   “你刚才的这段话正好可以加入到开场白里——除了问我是不是要杀了你那句。”

  

   “看来你是真的要杀了我,通过使我疲劳过度。”

  

   迪莉娅没说话,很专心地用两分钟时间把演讲稿修改完,用墙角里的一台小型打印机印出来递给我,对我说:

  

   “我当然很着急,这些文件意味着你将神皇的权力下放给我们,如果你不签的话,我们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工作就都是违反教义的,而我身为越权者也该被处以火刑。我对你太了解了,你只想尽快回金丝雀城去和你父亲住在一起,你想尽可能远离纷杂的瑟米西沃安事务,你甚至还提过让我替你成为神皇,足以证明你有多么不想承担这些工作。我坚持认为你依然是现任神皇,而下一任将由你的女儿担任,但如果你想让瑟米西沃安的事务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那就打起精神熬过今天吧,你身为神皇最繁重的工作将在三个小时内结束,好好看看这些文件,按照自己的意愿把权力下放给我们,从明天起你就能自由自在地生活了!”

  

   我说:“我不用看,权力你都拿走吧。”

  

   迪莉娅满脸疲惫地敲敲太阳穴:

  

   “我真希望你能稍微独裁一把,好好珍惜一下自己手握的权力。不过算了,我给你讲讲重点吧。首先我们不是要剥夺神皇的任何权力,瑟米西沃安神皇依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职权进行下放,或者说进行复制,比如立法的权力,比如指挥军队的权力,比如建立警察部队等暴力机构的权力,还比如将我们的仇敌判处火刑的权力……”

  

   “听起来其中很多权力当初也并不真的属于我。”

  

   “……总之你的权力将被分发给各个机构,由这些机构替你完成工作,你完全可以不管,回到金丝雀城继续读书,而这边的工作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你只需要时不时在祈愿宫里露个面,让教徒们知道你还在关心他们就可以了。但你也尽管放心,如果你想干涉一些决定,而你的决定和事务廷相悖,那么事务廷也必须服从你的命令。你仍持有一切权力,而且优先级高于任何持有同样权力的瑟米西沃安机构。”

  

   “我未来的女儿也是如此吗?”

  

   “当然,世世代代的神皇都将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我说:“我不需要。”

  

   “你……什么!?”

  

   “你直接把神皇的权力剥夺掉吧,我恐怕尽我一生都不会使用,而我的女儿或者孙女,我不敢保证她们能以正当方式使用。”

  

   迪莉娅惊慌地说:“不不不不!这不合理!而且其实对我们的工作没有任何好处!教徒听到我把你的权力剥夺了,一定以为是我在逼宫,而事实上恰好相反,你知道我是忠于你的!”

  

   “算了,继续说吧。”

  

   “好的!其次就是…………”

  

   迪莉娅滔滔不绝地讲,我强打精神听着。接下来就是一些具体的权力种类,以及下放给谁之类的,在我看来它们本身就不怎么属于我,只是下放给了它们真正的主人。比如四大舰队只在名义上服从神皇指挥,实际上我从来就不怎么能指挥得动她们,甚至我妈妈最集权的时代也没多少军队全权听她的。而至于立法权之类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原来有这种权力。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原来有这种权力。”

  

   “那么你一定没好好读过瓦莲京娜教臣的新版《教义》吧?”

  

   “噢!瓦莲京娜!我真羡慕她!我猜她正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觉!”

  

   她用一个半小时给我大体讲了这些东西,我迷迷糊糊地不停点头。

  

   “我讲完了,就是这些。

  

   “终于完了!?太好了!!!!”

  

   “如果你有很大意见,那么我就推迟仪式,改到你满意为止。”

  

   “不不不不我很满意,就算我睡眠充足也不会有心情把这么多字通读一遍。”

  

   “也是,而且你随时有权更改这些条款,你甚至可以更改教义。”

  

   我打了个哈欠:

  

   “我不会有闲心更改的,我现在只想尽快签字,然后吃顿饭洗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反正只要你别在字缝里隐藏一些对我有害的条款就行。”

  

   “你什么权力都不想要,连神皇的位置都想让给我,我还能怎么对你有害呢?”

  

   “比如说你该不会写了什么,大主教有权向神皇提出同床过夜的请求,而神皇必须同意之类的……”

  

   “天哪这么好的主意我怎么没早想到呢!!!”

  

   我玩弄着迪莉娅的头发,看她低头翻看这些令我头疼的纸张,我知道她这段时间一定过着我无法想象的疲惫生活,她比之前改变太多了。我有些心疼,毕竟是我把繁重的任务交给她的,但我又不怎么心疼,因为这可能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她为瑟米西沃安而操劳,也是在为自己的事业而操劳,她把我从繁杂的事务中解放出来,而我则带给她运筹帷幄名留青史的机会。

  

   “辛苦了,迪莉娅。”

  

   “能够得到你的认可就是我最荣幸的事。”

  

   “今天晚上少喝点酒,我需要你为我搓澡和侍寝。”

  

   迪莉娅有点脸红,低头不看我的眼睛,我第一次见到她对我害羞的样子。

  

   ………………

  

   我的形象一定不怎么好看,但还是以最佳状态完成了签字仪式,睁大眼睛高声宣读迪莉娅准备的演讲稿,然后签下许多个我的名字。瓦莲京娜精神焕发地靠在我旁边的轮椅上,她果然是美美地睡了个午觉,而我则灰头土脸的。仪式之前我说是不是应该先洗个澡,我发梢上还沾着一点血和格斗场上的黄尘,迪莉娅说恰好不用,说这才是我在世人心目中应有的样子。除了10多个高层教臣之外,场下挤满了来充数的工人们,摄像机也架好,全程录像并向网络直播。当我把所有签好的文件交到迪莉娅手里时,她对我做出侍奉礼,持续了很长时间,很久很久都没有松开长袍,我让她穿好衣服,却发现她在低声哭泣。

  

   “别这样,迪莉娅,我们还在直播呢!”

  

   “我……抱歉……我太激动了……”

  

   我把迪莉娅抱在怀里,让她把头埋在我胸口上哭。萝贝塔想把我们挡住,以免全世界人看到她流眼泪的样子,但碧安卡说没必要,值得仰慕的君王和值得信赖的大臣之间进行流露出毫无掩盖的真诚感情不是一件丢脸的事。于是我就这么抱着她,让她在我怀里啜泣,直到她的呼吸平复下来。

  

   直播最后我带领我的教臣们面向镜头做出抚唇待客礼。瓦莲京娜提醒过我们千万不要像婊子一样随便滥用侍奉礼了,瑟米西沃安教徒做侍奉礼只能是对神皇、婚前对父母、婚后对丈夫、对救命恩人,以及将要亲手杀死自己的人。她的新版《教义》就是这么写的,而我今天签署的第一项内容就是承认新版《教义》生效,彻底取代了我妈妈写的那个漏洞百出的旧版。既然是我亲自签署的,我本人肯定要首先遵守,我带她们行待客礼,并感谢了国际社会对瑟米西沃安的支持。

  

   ………………

  

   当天的晚宴无比之丰盛,有整盆的烤鸡腿,炸鱼条,煎牛排,各色新鲜水果,以及布莱欧娜种出来的第一批土豆。土豆撒上各种香料一起烤熟,撒上盐粒,咬一口又软又面,香气扑鼻,简直比肉还好吃。布莱欧娜很有成就感,但也有些恋恋不舍,从此以后她作为农林牧渔大教臣就没时间亲自悉心呵护某一小片土豆田了,迪莉娅说别担心,她可以种几棵土豆在自己家后花园里。

  

   晚些时候卡塔日娜也从罗马赶来了,气氛瞬间热闹了许多,她一见面就和瓦莲京娜拥抱在一起,仿佛是两位挚友重逢而不是多年的宿敌。我说让迪莉娅别喝酒,但最终连我自己也喝了,她也喝了,我们再次玩起了骑马打仗的游戏。碧安卡没有喝酒,凯佩斯和布莱欧娜也没喝酒,但还是参与到胡闹之中,骑着她们的丈夫用树枝抽打我们。我这一次体会到了她们骑马打仗的乐趣,上次在曼弗雷多尼亚我还无法融入她们,不过这次也远不如上次疯狂,至少没有人流血,没有人喝得烂醉如泥,而且,虽然多了许多朋友,但是我们不免怀念起缺席的薇若妮卡。塞布瑞娜依然在旁边擦枪,不参与我们的胡闹,安安静静地和我的保镖们聊天。

  

   晚宴持续了五个小时,我不仅不困反而越来越精神,但是碧安卡第一个先撤了,小棉实在关心她的身体,于是接下来就陆续有人离场了。

  

   塞布瑞娜对我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安排,加雅缠达正在坐飞机赶过来,她有几句重要的话要当面说。”

  

   “什么话?对我说吗?”

  

   “不是,但希望你能在旁边听着。”

  

   于是我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了。

  

   她们给我安排了一栋能淋浴的豪华板房,迪莉娅也睡过来。我让她给我搓背,她手劲很重,搓得又疼又舒服。

  

   “刚才我好像听塞布瑞娜说,加雅缠达教臣要过来?需要我做什么吗?”

  

   “九点叫我起床,九点半跟我出门,跟我一起去机场接她。我听说你的大主教头衔之所以能够巩固,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

  

   “是的,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对我的支持。明天是什么会议?需要我把碧安卡她们也叫上吗?”

  

   我思考片刻,顺便等她给我冲掉洗发液。

  

   “不用了,有你跟着我就够了,这不是什么公开会议,也别让太多人知道。说实话这其实不是你们的事,我刚才还在犹豫要不然让你也别跟来了,不过想想让你跟来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你知道是什么事吗?塞布瑞娜好像没明说?”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一群算不上朋友的人聚在一起聊聊往事罢了。”

  

   ………………

  

   …………

  

   ……

  

   [newpage]一大早我们正在互相梳头的时候,塞布瑞娜主动来敲门了,她看起来有些亢奋,说怕我们睡过头。迪莉娅说她也想梳辫子,塞布瑞娜说没心情给她弄,迪莉娅拽着她的胳膊甩,塞布瑞娜被甩烦了才给她编了一小撮。我很高兴这两个本无交集的女孩发展出亲密无间的友谊,这对教会的发展和她们两人未来的事业都会有很大帮助。

  

   我们三个一起坐车去机场接加雅缠达。拿坡里国际机场的火山灰还没清理干净,所以她降落在了60公里以外的萨勒诺机场,一个规模不大的地方小机场。下飞机的时候我想和她拥抱,但她却只是冷冰冰地对我做了个侍奉礼。

  

   “加雅缠达姐姐?”

  

   “我猜还没有人因为你在阿勒颇的不辞而别指责过你吧?”

  

   迪莉娅说:“请不要责备她,尊敬的加雅缠达教臣,我们的神皇陛下是去亲自完成一项很重要的任务,把不重要的繁杂事务交给了我,并不是逃避责任。而且昨天她和我正式签约了,从此以后她不再需要亲自处理大大小小繁杂事务。”

  

   “不用你帮她开脱,她知道自己走的时候是什么心态。”

  

   “我确实是逃走的。”我说。

  

   迪莉娅和塞布瑞娜都闭了嘴,有些紧张地看着我和加雅缠达。

  

   “我确实是逃走的,我承受不住来自你们的压力。你们既是我最亲近的人,也是我压力的来源,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是个逃避者。”

  

   加雅缠达这时候才抱住我,我们拥抱在一起。

  

   “你说我们是你压力的来源,这一点我们其实也很自责,你的大主教迪莉娅已经教育过我们了。我们没有发自内心地善待你,一味地认为‘如果我和你位置调换,我会比你做得更好’,所以忍不住地把你向前推,希望你能变成我们需要的样子。再仔细想想,我们岂止是对你这样?”

  

   我们在回去的路上顺便拜访了有头发的墨索里尼,我们的一位老朋友,曾为加雅缠达提供了临时军港。他最近在凯佩斯和马泰奥的劝说下放弃了“南坎帕尼亚共和国”独立建国的计划,同意恢复国家原有的主权,他的军队把武器上缴给治安部,治安部整编这些士兵成为警察部队,又发还给他们更好的。

  

   回去的路上迪莉娅要打电话让人准备欢迎午餐,加雅缠达说不用了。

  

   “我不会呆太长时间,不用欢迎我。我不是来庆祝你这个大主教正式获得实权的,这次也没打算公开露面。”

  

   她这次看起来明显心情不怎么好,不是说有什么急事,单纯就是心情很阴郁。我们回到新拿坡里的彩钢板房小镇,迎接我们的只有谭妮特本人,加雅缠达带上兜帽,也不关心城市的建设情况,在塞布瑞娜的带领下低头疾行。

  

   我们走到一栋板房前面,塞布瑞娜带我们进去,里面是一间指挥室,她的部下莉欧妮带两个人守住门口,塞布瑞娜搬开办公桌,拿开圆地毯,地面上露出一个小木板,而她再把木板拉开,下面居然是一间地下室。我们沿着台阶走下去,感觉整个空间都是从火山岩里强行开凿出来的,天花板只有两米高,昏暗的灯泡挂在电线上,下面有不多的几间牢房,有少数人看守,我们走到最靠里面的一间,里面关着我妈妈。我们不是第一个来的,瓦莲京娜的轮椅在牢门边,她此时正被我妈妈抱在怀里,而她也在泣不成声地哭着。

  

   “神皇陛下………………呜呜呜……………………!!!”

  

   “你们来了……”她微笑着对我们说。

  

   打开牢门,加雅缠达向我妈妈做出侍奉礼,然后一屁股坐在瓦莲京娜的轮椅上。迪莉娅赶紧让人搬几把凳子过来,好让我们都有地方坐。我坐在我妈妈身边,坐在她的石头床上。这地方还算暖和,除了灯光昏暗之外她也没受到什么别的虐待。瓦莲京娜依然被她抱在怀里,就好像离不开似的,就好像她才是我妈妈的女儿,我当然不会因为这个而不高兴,但是加雅缠达的表情稍微有些不爽。

  

   “你打算在她身上待多久!?”

  

   我妈妈说:“你可以直接开始谈话,不用在意她,就像以前一样。”

  

   “唉————!”

  

   加雅缠达长叹一口气,但绝不是因为瓦莲京娜在捣乱。等这个残疾女孩的哭声微弱一些了,加雅缠达说:

  

   “我必须要为我们的行为道歉,卡琳娜,对于七年前你的离开,我们所有人都有责任。”

  

   “真令人惊讶,我还以为你们是来指责我的。”

  

   “如果你能这么想,那么我根本就没必要当面用语言指责你了。”

  

   谭妮特也说:“我无数次幻想见到你之后应该如何把你大骂一顿,拳打脚踢,让你知道我们的愤怒,但是看了昨天你和小卡琳娜的角斗,我觉得她已经替我们把气都出了。”

  

   “嗯,我们都没手下留情,我能看出她每一剑都是真的想把我砍死。”

  

   “是的。”我说。

  

   塞布瑞娜说:“但是二世神皇毕竟还是手下留情了,她让卡琳娜和她角斗而不是直接送上断头台。”

  

   我妈妈的目光落在迪莉娅身上,伸手召唤她过去。我让迪莉娅坐在我的位置上,我妈妈摸摸她的头。

  

   “你是迪莉娅对吧?我一直在关注你,尤其最近这段时间,你为瑟米西沃安做出了很大贡献。你让我回忆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我的亲生女儿却从没让我产生过这种感觉。你让我回忆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但实际上我不如你,年轻的时候我就不像你这样聪明果断,上了年纪就更不如了。是的我已经衰老了,在别人眼中我的年龄正值壮年,但我知道自己的身心衰老到了什么程度。从此以后瑟米西沃安就是你们的了,好好辅佐我的女儿,她的性格跟我简直毫无重叠,完全不适合当一位领导者。”

  

   “我绝对不会让神皇陛下失望!”

  

   “那就好!你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我妈妈又看向塞布瑞娜:

  

   “你们把阿兔怎么样了?”

  

   “她一直在软化状态下被囚禁着。”

  

   “不要杀了她!她其实很可怜!”

  

   “我没打算杀了她,我知道该把她交给谁。”

  

   狱卒搬来几把凳子,于是我们都有地方坐了。我妈妈沉默片刻,所有人都惊奇地发现自己似乎没有更多的话想跟她说,我们都有无数的情绪想发泄,但这群人都很熟知语言对心理的影响,都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就一定会伤害她,而从理性角度来说这毫无意义。我既然已经公开宣布把她奉为“祖母神皇”并下令不再追究责任,未来她也不可能再重拾权力,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在这个狭小的地下室给她梳理自己的罪行,让她晚年心神不安呢?

  

   她说:“今天加雅缠达能来看我,我真的非常高兴,加雅缠达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们一出生就形影不离,我离开瑟米西沃安后最担心的就是和她感情决裂,而她也一定有无数怨恨我的理由。我希望我们今后依旧能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妈妈的语气很平静,相比之下加雅缠达从轮椅上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抑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波动。

  

   “你想让我对你无话不谈吗!?无话不谈我就应该骂你一顿!”

  

   “那么请吧,如果你能骂我一顿,我可能反而会觉得好受一些。”

  

   “我会的!卡琳娜,我会的!但不是现在!我不会当着你的女儿教育你,更何况还有她的部下!”

  

   “好的,没关系,总之你能来看我让我很开心。”

  

   “我不是来看你的,别自作多情了!我是来……祝贺这位迪莉娅大主教正式获得现任神皇的认可的!等我参加完今晚的欢迎晚宴,我马上就会回去,甚至不打算过夜!”

  

   迪莉娅没忍住噗嗤一乐,尴尬地赶紧捂住嘴,一屋子人除了瓦莲京娜都看向她,我妈妈开心地说:

  

   “加雅缠达一向就是这样的性格,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变过。我在17年前的博览会上突然向经理团发难,很多人说那是我野心的起点,是瑟米西沃安独立发展的起点,但事实上我根本没想那么多。那群人要把加雅缠达做成一具喷泉雕像摆在教会摊位前,加雅缠达很不愿意被别人观赏赤裸的尸体,但却拒绝向我求助,我主动提出救她,她却说成为一具喷水雕像是她的梦想,还说自己一定会像童话里的仙女一样漂亮,但我说那群人不打算把出水管放在你口腔里,而是伸进腹腔然后接在你尿道上,她当场就吓哭了,求我想办法救她。哈哈哈,于是我就救她了,做出了一系列举动,那就是你们所说的瑟米西沃安独立发展的起点。”

  

   加雅缠达的脸颊红得像被痛苦瓶削过一样。

  

   “女神在上!!!你在说什么!!!!!你!你!你这是……!!!”

  

   “我在教你什么叫无话不谈。”

  

   “你非要当着这些人的面谈吗!?”

  

   “这些人怎么了?哈哈哈!这些人有哪个需要你板着脸保持一副严肃的形象?”

  

   “当然有!比如,比如,比如谭妮特!”

  

   “那么很好,我也给你们讲一个关于谭妮特的故事。你们知道她又矮又长不大,有一次她在卫生间唔唔唔唔唔#¥% *”

  

   谭妮特赶紧扑过去捂住我妈妈的嘴:

  

   “你敢说的话我就掐死你!”

  

   “唔唔唔加雅缠达快救救我!”

  

   瓦莲京娜说:“你可以讲讲我的!”

  

   加雅缠达却说:“你太没有羞耻心了,你的故事就算讲给全世界听也没法让我们高兴。”

  

   “唔唔唔 #¥……哈哈哈哈!!!!”

  

   我妈妈开心地笑了起来,我们也都笑起来,仿佛几分钟前的凝固气氛是假的,迪莉娅胆子更大了,居然讲起谭妮特和加雅缠达海战之后是如何去对方军营接受惩罚的。

  

   “她们第二天早上根本没法走路,被对方的士兵扔了出来……”

  

   不过塞布瑞娜没笑,她很诧异为什么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她曾经其实不算是我们这个核心关系圈中的一员,我只知道有一位绿烛小教臣是富家出身,和我们玩不到一块去。这个女孩很难从人际关系中获得乐趣,唯独和加雅缠达关系还行。她此时很惊慌地说:

  

   “别说了!迪莉娅!谭妮特和加雅缠达会生气的!她们一定不希望让别人知道!”

  

   加雅缠达拍拍塞布瑞娜的肩膀:

  

   “她的那根丑到爆炸的小辫子该不会是你编的吧?”

  

   “嘿!我觉得还可以!”迪莉娅说。

  

   “你一定没照镜子,你不知道她把你的后脑勺弄成什么样!她一定是在欺负你!”

  

   “可是卡琳娜也在场!”

  

   “那就是她们俩合伙欺负你了!”

  

   “哈哈哈哈……”

  

   我妈妈更加开心地笑起来,不知不觉中我被她搂进怀里,我和瓦莲京娜一左一右地枕在她大腿上。

  

   ………………

  

   “来看我的应该不止这些人吧?我猜还应该有几个人想和我谈话。”

  

   我妈妈说对了。片刻之后卡塔日娜也来了,但我妈妈说的不是她,她把另外一群人带来了,是以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为代表的西伊斯坦布尔教团首领们,她们中的很多都是我妈妈曾经的随行教臣,此时卡塔日娜把她们带来了,小牢房里又多挤进来七八个人,不过好在勉强还能挤得下。

  

   “让我看看是谁来了,可怜的小伊维特,还有小克拉芙蒂亚,你们还穿着我给你们缝补的长袍,没换一件新的吗?真是节俭的好孩子!虽然还是那瘦弱而营养不良,但你们已经是两个大姑娘了!”

  

   她们站在我妈妈面前,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个强壮的女人说:“她们自己也经常缝补。”

  

   我妈妈看她一眼,突然惊喜地说:“松索万娜!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你看起来真精神!”

  

   “你也是,神皇陛下。”

  

   “很抱歉我走的时候没有带你,但这也许是一件好事,玛蕾和玛因扎莉死了,我的所有白烛教臣都死了,现在我的贴身保镖里面只有你活着。松索万娜,愿意回到我身边吗?”

  

   “是的!我一直在等你!不管你做了什么,是否还抱有信仰,我永远都期待回到你身边!如果你遇到危险,我将用生命保护你!”

  

   “谢谢!松索万娜,你为我付出了青春,但却换来了我的不辞而别,我感到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但你如今依然对我忠心耿耿!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不要再不辞而别了,让我留在你身边,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我妈妈和松索万娜交谈的时候,一直在抚摸伊维特的袖子。当她和松索万娜交谈完毕,气氛再一次凝固下来,一屋子近20个人听着互相的呼吸声。

  

   伊维特最终还是开口了:

  

   “对不起,神皇陛下。”

  

   克拉芙蒂亚也说:

  

   “对不起!”

  

   我妈妈抚摸着她们的头发,和蔼地说:

  

   “我不会说没关系,可怜的孩子们,我听谭妮特说过你们对我的态度,我当时吓坏了,然后懦弱地逃跑了。我不会说没关系,但我同时却也要向你们说声对不起,我是一位让你们失望的神皇,我知道你们多么渴望去爱我而不是恨我,但我实在太让你们失望了。”

  

   我妈妈看着她们的脸,终于流下今天的第一滴泪水。六年多前她和随行教臣们拜访谭妮特的军港,却得知伊维特和克拉芙蒂亚企图暗杀自己的计划,我妈妈本想一死了之,但谭妮特借给她一架飞机,救了她一命,从那时起她就开始行踪不明,瑟米西沃安教会一片混乱,也拉开了教会战争的帷幕。

  

   “是我的错……可怜的孩子们……我不会原谅你们……但我也错了……”

  

   “我们也是……神皇陛下……我们也是!!!”

  

   她们两人也在哭着,和我妈妈抱在一起,我也忍不住流泪,因为她们也是我的好朋友。尽管场面很感人,但是昨晚迪莉娅和我吹了些枕边风,她的话语还在我耳边环绕:

  

   “……虽然这两位黑烛教臣在返乡西归过程中很有带动力,但是考虑到她们之前在土耳其的刚愎自用,考虑到她们曾企图暗杀二世神皇,考虑到她们的种种行为及其不良后果,这两个人对瑟米西沃安的贡献根本就是负分!尽管她们是你的朋友,但我不得不把她们逐渐安排到闲职上,把她们曾带领的庞大的独立教团重新整编,分散安排在各个建设区,逐步边缘化这两个人,使她们远离权力核心。”

  

   我知道迪莉娅是对的,我不能用友情衡量瑟米西沃安的未来。

  

   ………………

  

   当更多的我妈妈曾经的老部下来看望她时,我们决定把她接出去。我们让她住到地上,和松索万娜住在一起,门口有人把守,这样的话有人看望她的时候也不至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当晚我们都睡着后,加雅缠达去和她彻夜长谈,永远都有聊不够的话。

  

   我在思考下一步的事,我在想该让她去哪,这种事我不知道该和谁商量,想来想去也只有瓦莲京娜了。

  

   “你觉得让我妈妈到哪去生活?缅甸老家?”

  

   “老家已经没什么人了,加雅缠达就算离得近也不可能每礼拜都飞过去陪她,加雅缠达现在已经是需要保镖的人了,周围国家一直想找机会弄死她。我也不打算回去,这几天我和你的那位行政大主教迪莉娅一直在聊,她请求我参与到事务廷的高层决策中,毕竟连你签的那本新版《教义》都是我写的。然后塞布瑞娜也肯定不打算回去,回去了毫无意义。而你,你更不在了,你就算从金丝雀城毕了业,魔头金丝放你走了,你会回到老家去住吗?”

  

   “唉,也是!要不然让她跟我去金丝雀城,跟我爸爸一起住?”

  

   “不行!这个原因就更说来话长了,总之不行!我们和金丝雀城依然保持对立,而她,尽管已经是前任神皇了,但却始终是反金丝雀城的代表人物,就算在生灵教期间也没有改变这个态度!如果她住进去了,而你也在那地方上学,就会彻底给人一种‘瑟米西沃安和金丝雀城同归于好’的印象。”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同归于好。我们既然开始打和平的旗号,为什么还要和金丝雀城作对?那不就是我妈妈传播恐惧笼络教徒的一个手段吗?”

  

   瓦莲京娜仰视着我的下巴:

  

   “你果然还是太天真,你可以问塞布瑞娜,或者你的行政大主教,她们会告诉你为什么。”

  

   “别卖关子了!”

  

   “好吧好吧,其实很简单,你看为什么迪莉娅如此忙碌而急迫地要把瑟米西沃安的政体构建起来?哪怕其实很多领导者根本不是最佳人选?如果她慢一步,自然会有其他国家接替她做这些事。很少有国家愿意浪费人力物力平息别国的战争,但是许多国家都有经验且热衷于帮助别国建立政府,所以就在西伊斯坦布尔返乡行动过程中,就在瑟米西沃安还有影响力的时候,这位聪明的迪莉娅就开始着手组建政体,将战后重建工作视为瑟米西沃安的己任,避免这份伟大的功绩被别人抢走。”

  

   “说得很对,但这和金丝雀城有什么关系?”

  

   “迪莉娅这位大主教要让世人看到一个强大、稳定、温和而开明、有执行力、有组织能力和领导力的瑟米西沃安,这样瑟米西沃安才能立足,才不会被当成邪教恐怖分子,这样的瑟米西沃安才能光明正大地建立起国际社会渴望看到的瑟米西沃安神皇国。”

  

   且不说这和金丝雀城有什么关系,我突然脑袋一懵,愤怒地说:

  

   “我都说了我不会趁乱割据别国领土建立什么神皇国!因为UNGMC一定会……”

  

   “UNGMC一定会支持我们的!而且也正在支持!你以为迪莉娅收到的贷款和赠款来源于哪?你以为提供方的诉求是什么?或者单纯只是高尚的人道主义援助?想想我的话!想想有没有矛盾点!?虽然你不掌握实权了,但你还是好好用脑子想想,毕竟你还是要在公共场合出面的。”

  

   我不知道瓦莲京娜何以就开始教育我了,我仔细思考她的话,试探地问:

  

   “如果你说其他国家也有能力指导战区重建工作,他们为什么把钱送给迪莉娅,这岂不是用自己的布给别人做嫁衣?美军完全可以重建他们在欧洲的军事基地,西欧发达国家也可以趁机干涉进来。”

  

   “俄罗斯也一直有类似的实力和企图,希望能够参与建立‘波兰临时管理委员会’,但是被我拒绝了,我说所有这些工作将由瑟米西沃安全权负责,他们只要把资金注入进来就可以了。迪莉娅大主教和我不谋而合,她说任何外界国家都别想在重建过程中趁机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力,北约也别想挽回这些失去的成员国,战区重建工作唯一的组织管理方就是瑟米西沃安事务廷。”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这些国家听咱们的话?虽然谭妮特和加雅缠达有航母,伊内丝有黏菌生物,你有几枚核弹,但是仔细一想,她们的航母又小又旧,伊内丝的黏菌生物不打算用于战争,而你连长期储存核弹的技术都没有,只论常规实力的话,咱们连土耳其都打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瑟米西沃安有什么资本对其他国家强硬?”

  

   瓦莲京娜一拍手:“这样我就把你引导回刚才的话题了!是啊有什么资本呢?”

  

   “我最烦你和我废话!如果你不以最高效率解释明白,我就把你的手再剁掉一次!”

  

   “好吧好吧,急性子的神皇陛下,原因很简单:迪莉娅威胁国际社会说,如果你们不向瑟米西沃安妥协,那么这个强大、稳定、温和而开明、有执行力、有组织能力和领导力的瑟米西沃安,就会和金丝雀城结盟!”

  

   “什么!!!?”

  

   我大吃一惊,惊讶得差点把瓦莲京娜从轮椅上甩出去。

  

   “想想塞布瑞娜救咱们的时候说过什么,她说总有一天她会举着黏菌体软化武器杀回金丝雀城!这不是她胡说的,她是在让国际社会安心!国际社会希望看到一个有能力、有意愿去抑制金丝雀城的瑟米西沃安,这就是我们的资本!而如果我们反过来和魔头金丝结盟,想想吧,说不定整个世界的秩序就改变了……”

  

   我仔细一想,发现她说的是真的!

  

   “……说不定整个世界的秩序就改变了,地球由我们两家平分,金丝雀城占据亚洲和太平洋,瑟米西沃安拥有欧洲、大西洋和美洲,我们将在非洲圈养300亿只人类,在澳大利亚建立袋鼠保护区……”

  

   “醒醒!快回来!”我摇晃她的轮椅。

  

   “我只是在胡思乱想。”瓦莲京娜说。

  

   “我依然不明白的是,你所说的国际社会到底是谁?是UNGMC吗?还是说安理会?软化剂是阿什利先生给我们的,但他就是UNGMC副主任,他代表的不是UNGMC吗?他代表的不是国际社会吗!?”

  

   “我没亲自和达伦·阿什利交谈过,毕竟当时我还只是个残疾的小跟班。但我要说,达伦·阿什利不代表任何东西,只能代表他自己!金丝雀城和瑟米西沃安的棋局从未结束,反而越铺越大,我们所有人都只是渺小的棋子,而他就是布置整盘棋局的人。如果说棋盘就是整个世界,那么他绝不希望其中某方迎来彻底的胜利,他不希望棋盘上只剩一种颜色,他是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你给我讲,我也许能听懂,但是如果你不讲,我可能永远也想不到这么远。大概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比我更加适合掌管瑟米西沃安吧,瓦莲京娜,请全心全力地辅佐迪莉娅,我把我全部的信赖交给你们!”

  

   “谢谢!!!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神皇!!!”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迪莉娅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告诉我?”

  

   “她不想让你知道,她威胁外界的其中一条有力说辞就是:看看我们的神皇陛下在金丝雀城生活得多么快乐!如果没有我们这些教臣的谏言,天真无邪的神皇陛下早就和魔头金丝结盟了!”

  

   我刚还觉得有些感动,此时又觉得自己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迪莉娅当傻子一样利用了。

  

   “凭什么她说得好像……自己就是深明大义的教臣,然后我就是个需要被哄着的昏君!?她是通过骂我蠢来提升自己的聪明形象吗!?”

  

   瓦莲京娜说:“你本来也不聪明,所以我和你说这些恰恰是希望你变聪明点。我想引导你自己思考出答案,结果你连几分钟的逻辑思考都懒得进行,还说我废话!!总之你明白了吧,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同意二世神皇跟你住进金丝雀城,如果两位神皇都被魔头金丝扣为‘人质’,国际社会只会认为瑟米西沃安已经被金丝雀城控制住了。”

  

   我这才想起最初的话题是在讨论我妈妈该到哪养老去。

  

   后来这个问题很轻易地得到了解决,我们把她安排到谭妮特的军港去住,地中海的舒适气候不像东南亚那样闷热,谭妮特也很乐意与她相伴。等一两年后新拿坡里的建筑和基础设施投入使用了,我们再把她安排进祈愿宫里去。

  

   ………………

  

   “迪莉娅,我又要走了。”

  

   “走!?去哪!?”

  

   “这只是一次短暂的离别,我要回金丝雀城去继续完成高中学业。我不想让你们给我举办一个隆重的欢送仪式,所以只用手机通知了教臣们。而你,我还是非常想亲自来道别的,真难想象我们才认识了多半年,我感觉你已经是我毕生的挚友了。”

  

   “是的!我们当然是!!!”

  

   “替我向萝贝塔、凯佩斯、波耶卡和布莱欧娜问好。”

  

   “我会的!卡琳娜!你真的不能再多陪我们一段时间了吗?据说下个月土耳其人就要把薇若妮卡送回来了!她会想见到你的!”

  

   “她真的会回来吗!?我真替卡塔日娜感到开心!等薇若妮卡回来后,替我转告她和布莱欧娜,她们的伤都可以到金丝雀城来治疗!”

  

   “好的!我会的!!!”

  

   “另外,我的保镖们也要跟我离开了,碧安卡想和她的小男朋友旅行一段,我们会到达洋盐市,她从那里再飞回来。塞布瑞娜不知为何也要和我同行,她可以把碧安卡护送回来。”

  

   “嗯!让碧安卡放松一下吧,趁她的肚子还没鼓到难以活动。我最近给她的任务太繁重了,你该知道身为瑟米西沃安的外交大教臣需要承担多大的压力。”

  

   “我在洋盐市也不会宣传她的到来,给她安排一次舒服的私人之旅。”

  

   迪莉娅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枪:

  

   “这是你的FN57,你再去罗马之前交给我保管了,现在还给你。”

  

   “谢谢。”

  

   我们还有很多话,但我刻意不想渲染成一次气氛凝重的离别。我和她简单地拥抱了一下,互相亲了亲脸颊。在她流出第一滴眼泪之前,我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

  

   …………

  

   ……

  

   [newpage]漫长的飞行……几乎横跨整个欧亚大陆……

  

   ……

  

   …………

  

   ………………

  

   当我再次踏在坚实的地面上时,我发现自己身处夏天。不错,冬天理应早已过去,而欧洲大陆笼罩在火山灰下才没有如期回暖,事实上就连这片遥远的东方天空也有些灰蒙蒙的,而且也不像以往夏天般炎热,就算正午12点也可以直视太阳,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目睹的火山爆发导致了全球性的气温骤降,只是不同地区的降幅不同而已。

  

   我上飞机的时候没有欢送仪式,下飞机的时候却有一场不大不小的欢迎仪式,弗朗西斯将军、齐拉斯船长和李博士亲自来迎接我,当然还有李裂叔叔,带着他们的七八十号保镖,还有十多个记者。我下飞机的时候只有零星的几个人拍照,碧安卡下飞机的时候下面一片咔咔声,不知不觉她这个外交大教臣的出镜率比我还高了。但是小棉他们还没下飞机,说是要等记者们都走了再下,我下去跟李叔叔说了一声,他就让人把记者都隔离开。

  

   大肚子将军非常激动地抱住我:

  

   “你离开的时候还是卡琳娜公主,而现在已经是神皇卡琳娜三世了!无论如何,祝贺你!”

  

   “祝贺你安全归来!”大胡子船长也说。

  

   “谢谢你们!!!!”

  

   李博士说:“我想在Skype群里面同你讲话,叫你几次也不回复,看你永远都是不在线的状态,我在想你是不是没有时间……”

  

   “啊!?哎呀!!!我都忘了那个群的事了!!!!还有您给我的信用卡我也忘了丢哪了……”

  

   “没有关系,你能好好回来就好,有人捡到卡片了,正在送给我。”

  

   “有人捡着了!!?”

  

   “有的!有的!不要担心!”

  

   等记者们都被驱赶到无法拍摄机舱门的位置了,我看到我的保镖们才纷纷走下来,塞布瑞娜跟在他们后面。李之尚看到他们,满脸写满了惊讶。

  

   “他们怎么会同你一起!!!?”

  

   “我的保镖啊……”

  

   我们都坐进商务轿车里,拉上小窗帘。李裂叔叔说本想组织一场欢迎宴会,但是被他爸拦下了,让我安排自己的事,有什么需要的话再联系协会的人。我以为爱凑热闹的三个老头一定会拉着我吃顿饭,沾沾我的凯旋的喜气,但是他们居然真的只是去机场接我一下,我稍微放下了心。我们被安排在了李裂叔叔经营的南滩酒店,他给我们安排了最豪华的套间,碧安卡兴奋坏了,她还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城市,也是第一次住这么高档的酒店。

  

   “多住几天吧,碧安卡,住上半个月,迪莉娅不会说你的。希望你的孕吐期已经过去了,你和小棉花可以尝尝这里的海鲜。”

  

   “我更期待正宗的中国菜!”

  

   “我给你推荐几家餐厅,你们可以享受一下浪漫的二人时光。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换上便服,戴上口罩和墨镜,这里的局势很乱,憎恨瑟米西沃安的人也很多。”

  

   “是的,我也听说过这里的情况,虽然这座城市也有不少瑟米西沃安教徒,但是这里的总教臣还没有和我们的事务廷取得联系。我带了便服和墨镜,现在我要听从你的建议把它们换上。天哪我越来越兴奋,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傻?毕竟这次的同行者中只有我是第一次来!”

  

   “这座城市值得你激动,碧安卡,这座城市在我们心中留下了太多的印迹,而你也将会爱上这里!总之,亲爱的碧安卡,欢迎来到洋盐市!”

  

   ………………

  

   我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放松过,想找人陪我逛逛商场购购物,吃点海鲜喝点酒。我不能给碧安卡当电灯泡,围脖姐姐和披肩姐姐两个人去烤肉店吃小胳膊去了,两位成年男性我又不太熟,塞布瑞娜又是一副仿佛有秘密任务在身的样子,想来想去我也只能找巴旦木姐姐。

  

   “巴旦木姐姐,我们吃海鲜去吧!”

  

   “喔!你打扮完了之后我都认不出你了!”

  

   “我这哪叫打扮,就是好好泡了个澡然后换了身干净衣服!”

  

   “咱们在罗马也不是没泡过澡啊。”

  

   “可能那时候有压力,人有压力的时候就不好看。”

  

   我带她去喝酒吃海鲜,吃细皮嫩肉的小男孩,她对这地方还没我熟,我带她去的都是最有名的店,我俩吃吃喝喝的简直高兴疯了。

  

   她说:“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没这么热闹,现在已经是国际大都市了!”

  

   “哈哈哈哈!怎么样?跟着我吃没错吧?这几家店绝对都是肉质最好的!本来都是博览会的临时店铺,结果生意太好了,一闭幕马上就开起固定门店!唔!还是那个味!”

  

   “不错不错!看见刚才我吃那个小男孩的JJ没有?我一咬,突儿的一下就射了!”

  

   “看见啦!我看你天生就擅长欺负我们人类!!!”

  

   “不过话说回来,卡琳娜,你还真是个心宽的小丫头。”

  

   “什么意思?”

  

   “你什么也不爱想,什么也不爱管,有想不明白的事也不会夜不能寐地绞尽脑汁思考。对于有些人来说,谜团是他们最害怕的东西,好奇心会让他们茶饭不思,在得知真相之前他们始终处于偏执和疯狂的状态。而你就是另一个极端,事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呗,反正就作为一个跟自己无关的谜团存在着,或者有关也无所谓,无伤大雅,仅此而已。”

  

   “你是夸我还是骂我呐?”

  

   “不过也罢,你爸跟你小柑妈就是这样的人,你跟他们生活几年也被影响了,他们必须压抑自己的好奇心才能跟那群人玩,否则的话玩着玩着就会踏进一个无法全身而退的圈子里,死得连灰都不剩。但是你不一样啊丫头,你是居家小闺女吗?你是瑟米西沃安神皇!是跟金丝平起平坐的人物!随着你的宗教影响力越来越大,你这个人注定要被写进历史书里!!!”

  

   “喝多了吧?”

  

   “我根本就不会醉!”

  

   “那就接着喝!来来!咱们姐俩干个杯!”

  

   “喝吧喝吧!”

  

   她醉不醉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烂醉如泥了,虽然没断片,但也没力气,记得自己是被她背回屋的,她稍微猥亵了我小片刻,我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我醒过来,回想起她昨天的话,总觉得不是在夸我。她正坐在镜子前边梳理自己的银色长发,我问她说:

  

   “昨天你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啊,对你的客观评价。”

  

   “不是不是,你这不是说得好像……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吗?”

  

   “本来也是。”

  

   “我怎么就是了!?”

  

   “就比如,昨天李之尚跟你说有人捡着信用卡了,你当时还挺惊讶,后来也就不问了。”

  

   “问什么?”

  

   “谁捡着了,在哪捡的,是真的还是他哄你的。”

  

   “管那么多干嘛!”

  

   这时候正好门铃响了,她从猫眼一看,是塞布瑞娜,我胡乱披上睡袍,把门打开。

  

   “怎么了?这么早就来找我……”

  

   然而在她身后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我大吃一惊。

  

   “你也许已经见过了,这是我的表姐。”

  

   这是一个穿着格子衬衫和紧身牛仔裤的女孩,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小臂上覆盖着浓密的淡金色汗毛,她的腰带上别着左轮手枪,脚下则是略有磨损的牛皮长靴,她整个人都比我高出一头,和塞布瑞娜还真有五分相似。我把睡衣带子系上,不想让她看我的裸体。

  

   “狄波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卡琳娜,我捡到了你的信用卡,还有你的随从男孩的作业本。”

  

   “那算不上是你捡到的。放在门口,你可以走了。”

  

   “等等!是这样,迪莉娅,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什么事?”

  

   “经理团的人托我问问你,之后瑟米西沃安还有没有意愿和他们合作?他们是说人口交易方面……”

  

   “你该问我的大主教迪莉娅。”

  

   “你难道……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不了,我有别的事。”

  

   “哪方面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没有,我正要和床上这位黏菌小姐做爱一整天。”

  

   我要关门,狄波拉把门拽着:

  

   “等等!嘿!是塞布瑞娜带我来的,你不想让她尴尬对吧?”

  

   “是她求我来找你的。”塞布瑞娜说。

  

   “你为什么不带她去找迪莉娅?”

  

   “因为按照新版《教义》,迪莉娅无权做出这个决定。没有神皇的许可,任何教臣都无权将下级教臣或教徒当做商品进行贩卖。”

  

   “你的建议呢?”

  

   “这件事有利有弊,利益就是能够在短期内迅速增加财政收入,我们可以交给身为农林牧渔大教臣的布莱欧娜负责经营,但是弊端也很明显……”

  

   “算了不要跟我说了。”

  

   “什么!?”

  

   “告诉迪莉娅,我把这个决定权也全权交给她。你们开会讨论完之后,不管什么结果,把申请书发给我,我签了字再扫描给你们。”

  

   狄波拉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你真的把一切事务都交给你的大主教了!?”

  

   “一切一切。”

  

   “你这个人真是……真是……好吧这是你的生活方式,我无权评论。”

  

   “谢谢你的沉默。另外请原谅我的招待不周,但毕竟你也是不请自来对吧?如果你会住几天,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好好坐坐,好让我提前一小时穿上衣服。”

  

   “好吧好吧,我希望我依然能和你成为朋友,阿派尔家族和瑟米西沃安教会世代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毕竟之前你的家族没把瑟米西沃安的领导者扔给一群人去强奸。”

  

   “事实上他们做过。”塞布瑞娜说。

  

   “是吗?那真是越来越遗憾了。”

  

   “好吧卡琳娜,我会在这里住上很长一段时间,我是来筹备三年后的博览会的。据估计这届的人流量会比上届增长三分之二,我们需要提早准备。”

  

   “嗯,再约吧。”

  

   我这次真的关上门,暂时不想看到她的脸。巴旦木姐姐把课本拿起来翻看,不高兴地说:

  

   “这么多课程都没学,小孩他爸又要骂我们了!”

  

   ………………

  

   当我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或连脸都没处洗的兵营里打滚的时候,我做梦都想回到金丝雀城,魂牵梦绕宿舍的小床或者我爸爸的仓库小卧室,但是当我被投入到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洋盐市,我才意识到自己其实也不怎么怀念那个睁眼就是满架子显卡的小破屋,也丝毫不怀念吵吵闹闹的室友。我简直是乐不思蜀,碧安卡也是,迪莉娅好几次叫她回来,她说得到我的允许可以玩上半个月。于是迪莉娅开视频来找我麻烦,不仅骂我纵容碧安卡,也骂我不赶紧回到金丝雀城。

  

   “如果你有时间在别的地方度假半个月,为什么不用这半个月陪我!”

  

   “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我愤怒地说。

  

   “我说了!!!我不是女同性恋!!!!!”

  

   “那简直太好了,我建议你赶紧找下一个男朋友,这样你的脾气就能缓和一点。”

  

   可爱的迪莉娅简直要被我气炸了,她挂断通话之前说:

  

   “我最近在学习历史,并逐渐知道你身边的保镖们是谁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碧安卡不会跟她的小男朋友到金丝雀城去,永远不可能。”

  

   “你为什么要说这个……?”

  

   “围巾小姐向我索要生灵神,我要求她透露身份,她稍微透露给我一小点,你马上也会知道的。”

  

   “索要生灵神是什么意思!?”

  

   迪莉娅挂下电话,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我到这里的第五天,巴旦木姐姐说让我跟她一起行动,我还以为又要去吃小JJ了,但是塞布瑞娜说和我们同行,我们三个坐上一辆不起眼的普通家用轿车,开车的居然是李裂叔叔。他把我们送往郊外,在一片荒无人烟的密林里有一栋小房子,门口停着一些车,也有保镖把守。我们下车走进去,里面有条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我们走到最底层,这里依然是个秘密屠宰场,我知道李裂叔叔偶尔会绑架宰杀普通平民取乐,这就是他的游乐园。

  

   “熟悉吧?”李裂叔叔说。

  

   “嗯,记得。”

  

   “记得是什么事吗?”

  

   “你绑架了小柑妈妈,我爸爸向我求救。”

  

   “不错,那时候你可真威风啊。”

  

   此时这里有个大笼子,里面关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后背插着几个甜霜注射罐,她就是生灵神。

  

   李裂叔叔说:“你的部下已经跟我打好招呼了,今天早上一架G.222运输机降落在藤壶国际机场,我派车把笼子取过来。负责押运的教徒我安排住宿了,唯独有一个不放心,非要跟着笼子过来。”

  

   坐在笼子旁边的是莉欧妮,塞布瑞娜的部下,塞布瑞娜拍拍她肩膀。

  

   “旅途辛苦了,去逛逛城市吧。”

  

   “我对洋盐市没兴趣,只想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瑟米西沃安和金丝雀城的决斗场,你曾经战斗过并献出生命的地方。”

  

   塞布瑞娜再次拍拍她肩膀:

  

   “明天我陪你去。”

  

   我问巴旦木姐姐:“把她索要过来干什么!?”

  

   巴旦木姐姐没回答我,环视四周,李裂叔叔让保镖都先离开,塞布瑞娜和莉欧妮居然也离开了,最后就连李裂叔叔自己也暂时离开了,把我和巴旦木姐姐留在这里。

  

   ………………

  

   “红兔,我总算是有机会和你单独谈话了……”

  

   (见后文第七章半)

  

   ………………

  

   回到宾馆里之后,我们今天没有逛街,巴旦木姐姐一直在给我讲曾经的故事,十年前的、二十年前的、三十年前的、四十年前的,关于她自己的、蓝鱼她妈妈的、另一个名叫蓝鱼但已死去的女孩的、亚裔美国人王沙涟的、金丝雀城的前身小动物学园的、金丝校长的、肉畜协会的、蛋白人偶发明者艾沃森·杰德尔的,但他其实远不止是发明了蛋白人偶那么简单,而最后还有关于,我也听说过无数次,但一次都没见过的,一个被称为“白大夫”的人的故事。

  

   “很多故事早就不是秘密了,甚至能在网上查到,而且你肯定也查过,但是可能在你脑子里还没形成系统。你问我为什么给你讲,因为这个故事远没有结束,而你总有一天会成为故事的一部分。有些人不应该面对这些,你的大主教迪莉娅就不会进入这个世界,但是另外一些人注定要踏进来,比如你的副主教塞布瑞娜,她一直在询问我们黏菌速效软化剂样本的最初来源,是谁交到达伦·阿什利手里的,我们告诉了她真相,是白瞑赠送的,而最初开发者则是白瞑的朋友艾沃森·杰德尔。”

  

   我的心情很沉重,太多故事一瞬间涌入我脑子里,使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是有一件事必须要保密,那就是黏菌生物再生卵的事。文碍知道,你们金丝校长肯定也知道,但你最好别跟他们聊。如果你不确定谁知道,那就干脆别跟任何人聊起!”

  

   “好!!!”

  

   “目前用再生卵给普通人类做思维继承术已经取得了不止一例成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们物种研究院对这个科技还没有明确的限制,所以说卡琳娜,如果你对这个世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你也有机会。哈哈哈,总之先别想太多,你还年轻,先把这辈子过充实了,等再过个七八十年咱俩再谈你下辈子的事。”

  

   “…………………………………………!!!?????”

  

   “别发愣,回来回来!顺便晚上咱俩再最后吃顿饭,既然红兔已经到了,我们明天就要把她带走。很多故事还没讲完,但是回去之后你可以让文碍给你讲,所有事他都知道,除了关于黄蕉人格的秘密。”

  

   ………………

  

   离别当天,我把他们送到藤壶国际机场,我们仿佛站在一个三岔路口,分别前往不同的地方。

  

   碧安卡有些惊讶地问披肩姐姐:“你们不是回到金丝雀城吗?为什么也要坐飞机?”

  

   “其实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们不属于金丝雀城。”

  

   塞布瑞娜也说:“事实上你的小男朋友连金丝雀城是什么样都没见过,你应该发现了吧?”

  

   碧安卡点点头,然后看向我。

  

   我说:“别看我,我也被蒙在鼓里。”

  

   围脖姐姐一拍手:“好啦!既然小公主被我们哄了一路,现在也该告诉她了!不如说,最让我惊讶的是她居然没猜出来!”

  

   巴旦木姐姐说:“她智商不怎么高,可能遗传他爸了。”

  

   披肩姐姐说:“我可是一句话也没说,是她自己以为我是猪蹄的。”

  

   围脖姐姐捏着她的脸看看,若有所思地说:

  

   “甭说,还真挺像,该不会你也是猪蹄姐姐的基因克隆出来的吧?不过可惜她的容貌会变老,你们就算站在一起也没法看出相似度。我翻翻她当年的照片……”

  

   巴旦木姐姐说:“也合理,很有可能,毕竟那是当年小动物学园最出色的两套基因,没有克隆体就新鲜了!”

  

   我反应了一下她的话,惊讶地睁大眼睛:

  

   “克隆体!?果然你们是被克隆出来的!?”

  

   围脖姐姐一撩头发,顽皮而得意地笑着说:

  

   “我不是金丝,起初是想哄你玩,看你坚信不疑就一路哄下去了,哈哈哈哈哈哈!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银狐,金丝雀城前任副校长,现任北极物种研究院副院长。然后她……你自己介绍!”

  

   披肩姐姐只简短地说了一句:“我叫文狸。”

  

   巴旦木姐姐说:“我就不用了吧,你早在罗马就知道了,白树,白杏,或者现在也叫白小杏。真恨我恰巧姓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白瞑的亲生女儿!”

  

   我又看向两位成年男性:

  

   “所以他们也不真的叫眼罩哥哥和引擎哥哥了?”

  

   眼罩哥哥说:“我叫马堪。替我向文碍问好。”

  

   引擎哥哥笑得像围脖姐姐一样灿烂:

  

   “你家床腿不稳是不是用一个显卡垫着?那张卡还是我用过的!替我跟你爸妈问好,尤其跟你小柑妈妈,就说她的阿岭哥哥想她了!”

  

   我惊讶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你们……没有一个是金丝雀城的!?”

  

   银狐姐姐说:“我最后一次见到金丝雀城,大约正好是十年前的今天。我暂时还不能回去,但是终有一天会回去的,回去看看我最爱的金丝姐姐。而你,你也总有一天会到我们研究院来,今天就不邀请你来了,未来的有一天你总会来的。还有小棉的这位小女朋友也是,到时候看看人家能不能过得惯冰天雪地的无聊生活,在此之前先做好长期异地恋的准备,好孩子真是辛苦了。总之,我们这次给你们添了好多乱,其实主要就是小棉他爸让我们带小棉出来看看大千世界,至于他把你打伤的事,希望你别介意就行。”

  

   我说:“我不会介意的,毕竟你们把我医好了。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去你们那,拜访一下你们口中的这位白大夫。”

  

   “白瞑你没见过,他的家人你肯定是见过了。”

  

   “家人?你是说……”

  

   小棉弟弟调皮地向我鞠躬,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

  

   “在下白眠,春眠不觉晓的眠,这次跟着卡琳娜姐姐一路游学,给姐姐添麻烦了!对不起!”

  

   “哦哦哦哦哦!!!!没关系没关系!!!”

  

   银狐姐姐举着自拍杆说:“咱们一起照个相,给小公主发过去,让她给文碍看看!给小眠多来几张特写!!!来来,把小碧也拉进来,让白瞑看看他的意大利儿媳妇!”

  

   小杏姐姐说:“白瞑这下可高兴了,才没当几年父亲,现在又要当爷爷了。”

  

   所有人都站在一起,塞布瑞娜站在镜头外面。

  

   “你也来啊!”银狐姐姐说。

  

   “你们是一个团队,我不属于其中。”

  

   “早晚有一天你要跟我们并肩作战!”

  

   “并肩作战?你是说什么战?”

  

   小杏姐姐用凝重的表情向西看去:

  

   “从你宣布甜霜弹问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打响了的,摧毁金丝雀城的战争。”

  

   ………………

  

   如我所料,北极旅游团没有乘坐民用航班,我猜也没有哪条航线是开往他们那个什么“支付者岛”的。在一栋工作人员不多的机库里,一架安-74运输机正在等待他们,小杏姐姐举着红兔的笼子,工作人员似乎见怪不怪,我隐约看到他们胸口别着一个黄黑相间的三角形徽章。

  

   “成了小公主,我们这就真的走了,不用再送我们了。”

  

   我数了数:“怎么只有你们六个?”

  

   “加上红兔七个啊。”小杏姐姐说。

  

   “不是!我是说你们这个旅行团,假装是我保镖的这个旅行团!你们怎么才六个人?”

  

   银狐姐姐一愣:“最开始是我跟小眠,后来文狸也来了,最后是他们三个,一共当然是六个了。”

  

   “难道不是八个吗!?”

  

   文狸姐姐说:“都说你智商不高,难道真遗传你爸了?连六和八都数不清?”

  

   “不对不对!绝对还有两个人!我想想……”

  

   小杏姐姐关心地看着我:“你该不是战场上被打晕了出现幻觉了吧?”

  

   “也有可能…………”

  

   但我突然又睁大眼睛:

  

   “不对没可能!我被救过啊!火山爆发之后来了个海啸,我给我的所有部下都安排了一条活路,把自己留在船里,我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被冲进海里了,但是有两个人救了我,也是两个什么姐姐,把我从水里捞出来,放在礁石上。应该也是黏菌生物,否则怎么能在水里淹不死呢?”

  

   文狸姐姐说:“该不会是幻觉吧……”

  

   “真不是!而且不是我一个人被救啊!同时被救的至少有50个人!我现在就可以去加雅缠达的军港把她们叫出来问!绝对有人记得!”

  

   笼子里的红兔却说:“我怀疑她说的是真的。”

  

   小杏姐姐一愣,也突然睁大眼睛。我看她们表情变了,于是说:

  

   “怎么样?你们也想起来还有两个同伴了吧?别让她们耽误了飞机!”

  

   “卡琳娜,听我说!”小杏姐姐突然拍住我肩膀。

  

   “什……什么!?”

  

   “虽然我说你这人没心没肺而且极度缺乏好奇心,但是唯独这件事你暂时不要管!”

  

   红兔摇晃着笼子门喊:“你记不记得她们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

  

   “不记得啊……我刚从水里被捞出来,记忆太模糊了。”

  

   “没关系!”小杏姐姐说,“如果你记起什么细节了,那就……啧……那就先在心里藏着吧,也别跟任何人说。”

  

   “又是莫名其妙的指令。”

  

   “对对,反正总之别多想也别多管!”

  

   红兔激动地摇晃着笼子,我不知道她激动什么。小杏把她扛上飞机,这群人一溜烟地就消失了。

  

   ………………

  

   …………

  

   ……

  

   [newpage]当洋盐市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不再感到快乐,最后一个晚上将只有我一个人睡在酒店里,李裂叔叔说第二天会有人送我回金丝雀城,我终于有些迫不及待了。不过晚上倒是有两个小男孩来找我玩,一个五岁一个六岁,呆头呆脑的很是可爱,举着一摞儿童绘本让我念,我给他们念了一晚上。相比之下虽然小眠也不过才七八岁,但是太过成熟了,可爱仅存于外表,实在喜欢不起来。我看到一个绘本第二页写着小孩的名字,是叫李茶,再仔细一看原来是荼毒的荼,而另一个写着他弟的名字,名叫李秽。

  

   “原来你俩是我弟,你们得叫我姐姐。”

  

   “姐姐!姐姐!!”

  

   “你们真是我弟弟,咱仨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

  

   我心想应该是李裂叔叔让他们来找我玩的,我掏出手机跟他俩照几张合影,带回去给小柑妈妈看。

  

   ………………

  

   第二天一早,李裂叔叔开车把我送到甜江边上,我还在想为什么不上高速,他却让我沿着台阶走下河滩,自己没下车,嘱咐我回去好好上学,让我替他向小柑妈妈问好,我心想托我向小柑妈妈问好的男人可真多。河滩上停着一艘小快艇,快艇旁边站着两个人。

  

   “阿什利先生!杨先生!”

  

   “看看是谁回来了!神皇小姐!”

  

   我前一阵见到杨诙还是在叙利亚,他这次回国应该不是专程来送我吧?我们坐上快艇,杨诙开船,向金丝雀城驶去。

  

   “你做的很好。”阿什利先生说。

  

   “谢谢,不过我没有太多功劳,都是我的部下们在努力。”

  

   “这已经是你能够实现的最好的结果了。”

  

   “希望因为我的努力,那些发达国家的军舰能少磕掉几只藤壶。”

  

   “哈哈哈,那些都是开玩笑的,你比任何一艘航母都重要多了,甚至可以说比一整支海军都宝贵多了,去年我接你出来的时候就是如此,现在我送你回去更是如此。我最近才知道原来白医生的团队在和你同行,他是个很聪明的人,看来他也懂得把有限的精力投资到前途光明的后辈身上。”

  

   “银狐姐姐她们吗?她们只是带白眠出来旅游的,恰巧跟我同行罢了。”

  

   “哈哈哈哈……咳咳咳!”

  

   阿什利先生的身体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去年年末我见他的时候比现在精神得多。

  

   “咳咳咳咳……咳咳……我真希望自己还能再撑三年,最后再看一次洋盐市的博览会,那活动可真热闹!”

  

   “你一定可以的!”我说。

  

   阿什利先生看着我,没再说更多的话,只说了一句:

  

   “年轻真好啊!!”

  

   我以为他们会和我聊一路,然而没有,阿什利先生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杨诙也专心致志地开船。甜江夏天的景色是非常美的,逆流而上,稍微向西几十公里,江面很快就变窄了,身处江心可以用肉眼看到两岸的河滩,两岸青山层峦叠嶂,有成群的鸟类飞过,稍微平坦点的地方就被开辟成了梯田,种着绿油油的茶叶。

  

   “咱们快到了。”杨诙说。

  

   远方可以看到岸边有两个灯塔一样的建筑,一左一右,可以看到装备羽化-5型飞行器的城防士兵们在江面上方穿梭。一个士兵向我们靠近过来,近距离盘旋一圈,用对讲机说了句:

  

   “邪教公主回来了!”

  

   杨诙把我送到灯塔下面的一个小码头,我爬上岸,正要邀请他和阿什利先生来坐坐,却见他只是跟我挥挥手,调转船头离开了,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跟我说:

  

   “你还一年高中毕业,到时候金丝也不会抓着你不放,一年后我再来接你,接你出去上大学。”

  

   ………………

  

   岸边很清静,没有人欢迎我,小码头上还有人钓鱼,毕竟我没说过今天会回来。但当我稍微走几步,走到铜鼎公园广场的时候,逐渐就有人围过来了。

  

   “公主殿下回来了!”

  

   “是真的公主殿下!!!!”

  

   首先迎接我的是尘螨和稻蝗,两只黏菌体城防士兵,非常可爱的小家伙,是我室友吉丁和林兔的女儿,很快我室友也来了,吉丁背着稍微老旧的羽化-4型飞行器,手里抓着林兔的胳膊,林兔是小家伙们的宿主母亲,又软又圆,经常被女儿欺负。

  

   “卡琳娜!你回来了!!!”林兔激动地抱住我说。

  

   吉丁开玩笑地说:“以后是不是该叫你国王陛下了?”

  

   大小黏菌女孩们也围过来抱住我,吉丁耸了耸鼻子,尘螨和稻蝗也耸了耸鼻子。

  

   “公主殿下被人产卵了!?”

  

   “嗯,我回来体检一下,如果会继续发育就做手术摘掉。”

  

   两个小家伙哭起来:

  

   “呜呜呜……!!!公主殿下被人玷污了!!!!!”

  

   “再也不是干干净净的了!!!!!”

  

   “不如我们也来玷污一下吧?”

  

   “反正一会儿也要体检做手术!”

  

   她们刚爬到我身上,突然就又跑开了,金丝校长背着羽化-5飞行器从天而降,步甲和叶甲跟着她。吉丁拽拽林兔,林兔跟我挥挥手走开了。

  

   “周一到宿舍再聊吧!”

  

   “嗯!”

  

   看到金丝校长站在我面前,我依然有种错觉,感觉跟我同行一路的就是眼前这个人,毕竟她俩简直太像了!

  

   “金丝校长!!!”

  

   她看起来比我还年幼,顺滑的长发,洁白的皮肤,白色衬衫和校服裙,使人忍不住对她产生非分之想。

  

   “小卡琳娜回来了?我最近一直在关注你的新闻,你妈状况还好吗?”

  

   “嗯!还挺精神的!您也是,没变什么模样!”

  

   “唉,我呀,我倒想变呢!”

  

   金丝校长哪都像个14岁初中生,唯独说话语调不像。这时伶鼬副校长也开车过来了,艾丹和翎雁跑过来,翎雁哭着抱住我的腰。

  

   “你终于回来了!!卡琳娜姐姐!!!!呜呜——————!!!”

  

   “你又长高了!”

  

   “嗯!长高了……五厘米呢!所以看你都走多长时间了!!!”

  

   可能小孩子对时间的感觉比较漫长,在翎雁看来,半年时间就已经恍若隔世了。艾丹没有哭,而是高兴地拽着我手指头:

  

   “我长高了7厘米!”

  

   “真棒!争取长到一米九!!!”

  

   伶鼬副校长的年龄却是实实在在地写在脸上,尽管金丝雀城已经具有最先进的整容科技,但她似乎不愿在这方面对自己说谎。今年已经34岁的她,始终用饮食、运动和最基本的护肤品保持良好的身材,唯独依然保持着把头发染紫的习惯,不过据说金丝雀城的染发膏是可食用的,加点糖冻冰箱里就是香芋冰淇淋。

  

   “哎呀!小卡琳娜回来了!”

  

   “伶鼬副校长!”

  

   “你跟你妈在斗兽场里的视频,我从头看到尾。你看你妈都虚弱成什么样了,你也真下得去手!”

  

   “她虚弱着还差点把我砍死呢!”

  

   “听说她也不信你们那个教了,有时间邀请她再来金丝雀城玩吧。”

  

   “嗯!”

  

   我就是没说我妈妈虽然不信教了但不代表她不再憎恨金丝雀城,我爸讲过她上次来金丝雀城的时候差点被金丝校长煮了。银狐姐姐讲过当时她还帮忙把我妈妈放走过,就是昨天讲的。

  

   “对了金丝校长,你看照片!”

  

   “什么照片呀?我看看?哎呀这不是银狐吗?伶鼬你过来看!”

  

   伶鼬副校长只看了一眼,突然捂住嘴,睁大眼睛,眼泪刷一下就流出来了。

  

   “银狐!真是银狐!她跟文狸还好好的……!!!”

  

   步甲和叶甲也说:“这是妈妈!!!”

  

   金丝校长嘟囔着:“这背景是藤壶国际机场吗?都到家门口了也不回来坐坐。”

  

   “说的就是嘛!这孩子!!!”

  

   伶鼬副校长哭着,金丝校长盯着我的手机屏幕不说话,一动不动地看了很久。

  

   “要不我把所有银狐姐姐的照片都发给您,还有旅途中我偷偷给她拍的。”

  

   “好啊好啊!这个小孩是谁啊?”

  

   “据说他爸是什么……白大夫。”

  

   “哦~~~!那就是白瞑跟杨小桃的儿子了,还真挺像。哎伶鼬你看,好像没比艾丹小两岁,估计还在金丝雀城的时候就怀上了。”

  

   “跑北极生小孩也不怕冻死。”伶鼬副校长阴阳怪气地说。

  

   “对了金丝校长,有件事想跟您说一声。”

  

   “什么事说吧。”

  

   “就是说,我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到时候能不能……离开金丝雀城?”

  

   “为什么不能呀?”金丝校长呆呆地说。

  

   “啊!!?”

  

   伶鼬副校长提醒说:“那年她们跟咱们决斗输了,小卡琳娜是被你抓回来当人质的。”

  

   “哦哦对对!那么现在还人个毛的质啊,她们软化剂都量产了,说不定她正盘算把我清蒸还是红烧呢!”

  

   “所以……我能不能离开?”我试探性地问。

  

   “能啊能啊,到时候你爸又该闷腾了。”

  

   “谢谢金丝校长!谢谢伶鼬副校长!!!”

  

   “赶紧回家去吧,我也得按时吃午饭去了,记得把银狐照片发我。”

  

   “嗯!!!”

  

   我往地铁站走,虽然其实走路也就20分钟左右。街上越来越多的人对我指指点点,城防士兵们也都飞过来看我,我有点不自在,低着头快步前进。有辆车停在我身边,玻璃摇下来,里面坐着小兜和小锹,她们示意我上车,开车的是文碍叔叔。

  

   “文碍叔叔!你们去哪啊?”

  

   “去趟医院,正好听说你回来了,先给你送回家吧。”

  

   我坐上副驾驶,在他起步之前,我把手机拿给他看。

  

   “有一大群人都说自己想你。”

  

   “什么一大群………………我艹!!!”

  

   “就是这一群。”

  

   “这这这!!!!你在洋盐市碰见他们了!!!?”

  

   “不是,整个旅程他们都跟我在一起。顺便一说,他们说这个小孩是什么白大夫的儿子。”

  

   “你给金丝看了吗?”

  

   “嗯,伶鼬副校长还哭了。”

  

   “这是什么套路啊!?他们跟你同行是个什么意思?你跟他们又不熟!”

  

   “现在倒是熟透了。”

  

   文碍叔叔摇着头:

  

   “不懂,不懂,我跟你说,这个女的叫银狐,她跟我师傅白瞑的思路总是一拍即合,然后除此之外可能全世界都没有第三个人能懂。你这次去办的事已经够乱的了,他们居然一大群人去蹚你那滩浑水,也不怕说错哪句话触犯了你的教徒然后把他们烤了!”

  

   “不不不也不至于,您看这个女孩,这是我的外交官,她现在是小眠弟弟的女朋友。我的教徒们跟他们关系可好了!比跟我还好呢!”

  

   “不懂,他们聪明人的思路我是真的不懂。你看,小兜,这群人都还活得好好的,也没冻死。”

  

   “嗯,挺好的,小杏姐也气色不错。”

  

   我问:“你们怎么不叫她曾曾曾曾曾姥姥?”

  

   “噫嘻!”小锹发出一声神经质的笑声。

  

   在我下车之前,我们的合影就已经在金丝雀城的网络圈子里传开了,所有人都在说银狐副校长的事,看来她在离开之前真的是个对金丝雀城很重要的人。

  

   拐过两个红绿灯,绕过食人鱼公园,路过水果学园,经过赌场入口,我看到了我家的小门脸,门上依然贴着过时的显卡广告,屋后飘来浓烈的油烟味是我爸爸在后胡同露天做饭。

  

   “有空过来坐坐,我给你理发。”文碍叔叔说。

  

   “嗯!”

  

   我跳下车,站在自己家门前,停顿两秒,拧开门。

  

   “啊~啊~啊~啊啊~~~~~”

  

   我爸和小柑妈妈正在愉快地做爱,看见我回来了,吓了一跳,赶紧拔出来,我爸顺手抓个毯子盖上。在我看来他们整容整得也太过分了,我爸看起来真的年轻了许多,像是个不到30岁的胖子,而小柑妈妈就更过分了,整得又小又可爱,身高也锉下去至少5厘米,看起来比我还小,就跟我爸手机里那些近20年前录的视频一模一样!她穿着拖鞋和齐腰大短袖,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再没一件衣物,看见我回来了,赶紧放下衣摆遮住臀部。

  

   “你你你……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我爸甩着JB说。

  

   “正好吃饭!”小柑妈妈若无其事地用手梳梳头发说。

  

   “你们感情又这么好了?”

  

   “我做了个阴道复原术,又变得跟原先一样又紧又嫩了!你看我从头到脚就跟小萝莉一模一样!对死处男也重新产生快感了!”

  

   她连声音都很小萝莉一模一样了,我稍微感觉有点反胃。我爸穿上大裤衩子,盛三碗米饭摆桌上,一大锅白菜土豆胡萝卜炖牛肉直接往中间一摆,里面放个大铁勺,这就是唯一的菜。我们依次洗洗手,上桌就吃,也不知道明明饭菜都熟了他俩为啥要先干一炮,而且被我强行打断之后居然半分钟就产生了强烈的食欲。小柑妈妈虽然身体变小了,食量一点也没减,肥瘦不挑,荤素皆宜,反正金丝雀城的减脂像理发一样轻而易举,我从她身上看到了人类在高科技的娇惯下逐步走向灭绝的可能性。

  

   “你也做个复原术吧。”她跟我说。

  

   “我还年轻,用不太着。”

  

   我爸说:“你的照片我们都看见了,谁能想到你居然跟他们那群人在一起,真有意思!”

  

   和翎雁的感觉截然相反,我爸说得好像我刚从一个为期十天的夏令营回来。

  

   “爸爸,我记得有一次打电话你说金丝校长跑没了,是去哪了啊?”

  

   “哦哦!是有一次,后来发现她是找她同学猪蹄去了,也没出城,在西郊养猪场发现的。猪蹄不知道啥时候又跑回金丝雀城了,就在养猪场呆着,也不告诉伶鼬,养猪员工也没认出她来,看她成熟就养在繁殖车间里边了,金丝也是过去度假时候偶然发现的,都俩小孩了,可见不是去年刚回来的。”

  

   “现在呢?”

  

   “还在里边呆着呢,伶鼬嘱咐员工一定看好了,别当成普通肉畜宰了就行。”

  

   我心想这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但是转念一想可能那种生活也挺滋润的?我决定有空让金丝校长带我体验一把去。

  

   “对了,有个人托我跟小柑妈妈问好,就是这个,说自己是阿岭哥哥。”

  

   “是,原先在我店里当伙计,不过有别的身份。你小柑妈跟我认识第三天就跟他上床了。”

  

   小柑妈妈说:“我对他没感情,是纯洁的肉体关系。”

  

   我又把手机拿出来:

  

   “说到问好,我还看见李裂叔叔了,还有两个弟弟,昨天晚上刚照的……”

  

   这下她可激动了,一把扔下筷子把我手机抢过来。

  

   “小荼!!!还有小秽!!!哎呀哎呀!太可爱了!死处男你看我儿子!!!!”

  

   “嗯看见了挺好的。”

  

   “你好好看!!!!我还看你闺女呢!!!”

  

   小柑妈妈的两只柔软潮湿的大眼睛使劲盯着我。

  

   “她?她又不一定是我亲生的,不是说我的精子可能被掉包了吗?”

  

   小柑妈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什么仪器,在我身上刺一下,在爸爸身上也刺一下,然后用线连上手机。

  

   “嗯没问题,相似度99.9%,是你亲生的!”

  

   我爸爸也没表现出喜出望外,我这才想起来他俩的约定,如果我不是亲生的,小柑妈妈就给他生一个。

  

   “是你亲生的!咱俩生小孩的事就别想啦!”

  

   “你随便,反正我有大闺女就足够了!”

  

   吃完饭我负责洗碗,就三个碗三双筷子,没吃完的肉锅往冰箱里一塞。

  

   “小卡,你妈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在北非住着呢。”

  

   “有你们的教徒在旁边是吧?”

  

   “有啊,好多呢。”

  

   “这样,等我跟你小柑妈洗个头,然后你让你那边的朋友开个视频通话,我们跟她聊两句。”

  

   “好!那我也来!!!”

  

   ……………………

  

   ………………

  

   …………

  

   ……

  

   (第七章完)

  

   19.03.04

  

   部分人名和术语翻译

  

   迪莉娅·弗里维奥Delia Fulvos

  

   萝贝塔·格瑞可Roberta Greco

  

   薇若妮卡Veronika

  

   琪娅拉Chiara

  

   洛莎莉叶Rosalie

  

   瓦莲京娜Valentina

  

   卡塔日娜·斯沃波达Katharina Svoboda

  

   亚力桑卓Alessandro

  

   马泰奥Matteo

  

   塞布瑞娜·莫瑟尔Sabrina Moser

  

   凯佩斯Caprice

  

   斑比Bambi

  

   碧安卡Bianka

  

   谭妮特Tanit

  

   伊内丝Ines

  

   布莱欧娜Bleona

  

   艾瑞卡Erika

  

   塞莱内Selene

  

   波耶卡Boyka

  

   伊维特Yvette

  

   克拉芙蒂亚Klavdiya

  

   松索万娜Sung Sovanna

  

   玛蕾Malei

  

   玛因扎莉Mainzali

  

   莉欧妮Leoni

  

   加雅缠达Jayachandra

  

   尤金妮Eugenie

  

   维多萨瓦Vidosava

  

   朱尔吉娜Djurdjina

  

   梅莱可Melek

  

   贝尔纳多·埃斯波西托Bernardo Esposito

  

   安娜斯塔西娅Anastasiya

  

   拉奎尔Raquel

  

   斯坦尼斯拉夫Stanislav

  

   (此处仅中英翻译,而来源并非全部英文,包括意大利语、俄语、印地语等十几种语言)

  

   本文常用名词术语

  

   瑟米西沃安Sumisivon[səˈmɪsɪvɒn](作者自创)

  

   所有格Sumisivonish[səˈmɪsɪvɒnɪʃ]

  

   瑟米西沃安教会Sumisivonism[səˈmɪsɪvɒnɪzəm](汉语中的瑟米西沃安教会,或本文多处简称的“教会”,其实是个笼统的概念,有时指全体教徒的集合,也有时泛指这个宗教本身)

  

   总教会Sumisivonism Headquarters

  

   女神瑟米西沃安Goddess Sumisivon

  

   瑟米西沃安战神Sumisivon the Goddess of war(无论在初版还是新版教义中,瑟米西沃安都具有残忍好战的一面)

  

   例句A:Oh my Sumisivon!我的女神啊!

  

   例句B:For Sumisivon’s sake!女神在上!

  

   例句C:Sumisivon bless me!愿女神护佑!

  

   例句D:In the name of Sumisivon the Goddess of war,Charge!!!!!以战神瑟米西沃安之名,冲锋!!!!

  

   神皇Deity Emperor(小卡琳娜的母亲第一次规范名词翻译的时候,认为自己有资格与亚历山大大帝等史上著名统治者平起平坐,所以从字面上看,瑟米西沃安“神皇”是真正的皇帝,且不使用阴性empress)

  

   大主教Pontifex(一个古罗马专用词汇被挪用至此,最高神职人员)

  

   神皇卡琳娜三世Deity Emperor Carina the Third

  

   三世神皇直属教会军Immediate Army of The Third Deity Emperor

  

   瑟米西沃安教义Sumisivonish Tenet

  

   瑟米西沃安教徒Sumisivonish Disciple

  

   教团 congregation

  

   独立教团 independent congregation

  

   祈愿宫Orison Palazzo

  

   瑟米西沃安事务廷Sumisivonish Administration Court

  

   行政大主教Administrative Pontifex

  

   待客礼Treat Salute

  

   侍奉礼Serve Salute

  

   火刑(蜡刑)execution by candle

  

   白ivory

  

   黑charcoal

  

   绿virid

  

   红ponceau

  

   黄fulvous

  

   黄烛教臣fulvous priestess/priest

  

   (因为大部分教臣习惯将旗帜中的蜡烛设计成自己等级的颜色,所以汉语文化圈将其称为X烛教臣,包括卡琳娜的母亲也这么说)

  

   谏言者exhortation

  

   教臣袍priestly gown

  

   处刑者slaughterman

  

   痛苦瓶bottle of anguish

  

   教会战争Sumisivonism war

  

   邪教战争heathenism war(反瑟米西沃安主义者对这场战争的称呼)

  

   肉食战争carnivorous war

  

   保镖旅行团给自己起的英语名字

  

   围脖姐姐:Miss Scarf(或译为围巾小姐)

  

   披肩姐姐:Miss Tippet

  

   小棉弟弟:Mr Cotton或Mr Little Cotton(小棉花先生)

  

   巴旦木姐姐:Miss Almond

  

   眼罩哥哥:Mr Blinder

  

   引擎哥哥:Mr Engine

  

   上述六人给自己起的名字,除最后一个之外均为英文固有姓氏。所以,虽然这些汉语名字很古怪,一听就是昵称,但英语使用者反而不会感到太多失常之处。本文为避免太过混乱,在迪莉娅视角的章节中将其写为“围巾小姐”、“小棉花先生”、“巴旦木小姐”等,而非音译为“斯卡夫小姐”、“柯顿先生”或“阿尔蒙德小姐”。唯独引擎哥哥性格高调,没有给自己起一个固有的英语姓名。

  

   ………………

  

   …………

  

   ……

  

   第七章半、红兔和白树的交谈

  

   ………………

  

   “红兔,我总算是有机会和你单独谈话了。”

  

   生灵神发出虚弱而缓慢的声音:“这是单独谈话吗?为什么卡琳娜的女儿也在?还是说我们可以用#¥%&#&……”

  

   “ #$**%#^!”

  

   她们的语言我当然听不懂,听起来无比奇怪,根本不是声带发音,而是用舌头、牙齿、双唇、扁桃腺和两腮配合唾液发出的各种声音,包括十多种不同的口哨和二十多种不同的咂嘴,我听了之后有点想乐。但是她们没说两句就停止了,还是不想冷落我。

  

   巴旦木姐姐看我一眼:“我跟她说我叫白树,她也没在意。这小丫头以为自己的任务结束了,以为自己能从16岁颐养天年直到老死,但其实一切才刚刚开始,她早晚要知道一些事,而且需要人强行给她灌输进脑子里。红兔,看看这个女孩!记住我的一句话:最终毁灭金丝雀城的,不会是我,也不会是你!”

  

   “那是谁啊?”我问。

  

   没人理我,生灵神红兔对她说:

  

   “要不要从我背上拔一罐甜霜给你?我们可以好好舒服一下。”

  

   “还是不了,谢谢,看着你这么舒服,我也就仿佛充满浑身的快感。”

  

   “白树啊,我想不通,想不通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生灵神,真正的在美国,卡琳娜说美国政府在定期给我们拨款,支援生灵会的活动。我从长眠中苏醒以后,恶补了这20年的新闻,知道黄蕉在美军服役,知道我和她父亲是美国人。所以我认定这是黄蕉在资助我们,她这次不亲自露面组织活动了,而是化身成为一个神秘的网络形象,她控制人类就像控制蜈蚣那样得心应手,又有美国这个强大的国家做靠山,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该失败才对,但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又一次失败了,又一次陷入被甜霜所束缚的软化状态!?”

  

   巴旦木姐姐说:“我亲自去了趟美国,找美国人当面对质,结果发现你们被骗了,你和小卡琳娜她妈都被骗了!美国政府根本就没给你们生灵会拨过款,所有款项都是拨给一个慈善基金会的!确实有一个神秘的网络形象,我们暂且称之为‘网络生灵神’,她不仅善于通过网络拉拢人心,而且还是一位强大的黑客!她把款项转移给你们,付款方的信息不变,让你们以为得到美国资助,而她又用自己的钱填到慈善基金会,伪装成是美国政府的捐赠。据说她用一段无比复杂的代码黑进银行系统,骗过防火墙,把一切都操作得天衣无缝,美国最顶尖的网络安全工程师前天才彻底弄清这段代码的原理,评价说‘这根本不是人类智商能写出来的!’而且这个人无疑对美国的政府拨款运作方式有所了解。”

  

   红兔看起来更兴奋了,虚弱感减少了许多:

  

   “那就更说得通了!也许确实不是美国政府资助的,但更说明是黄蕉啊!她在这许多年间学会了编程,然后通过网络实现自己当年的梦想!既然不是人类智商能写出来的代码,那就一定是我们的同类对吧!?而且更主要的,如果这个‘网络生灵神’只是普通人,她怎么能知道蜈蚣的图腾?如果这个‘网络生灵神’和美国政府毫无挂钩,她怎么能知道政府拨款是如何运作的?何况你说她还在自己往里砸钱,我们收到的款项可不是小数目,她一定有相当庞大的资金来源!所有所有这些特性综合起来,如果不是黄蕉我就吃了自己!”

  

   “这个人藏得很深,美国工程师配合联邦调查局绞尽脑汁也没找到她的真实身份,所以也有不少人猜测是黄蕉。但是我却要告诉你,红兔,听我说,别激动,这个人不是黄蕉。”

  

   “你凭什么断定!”

  

   巴旦木姐姐,或者说小杏姐姐,瞪着灯泡看了许久,长叹一口气。

  

   “因为黄蕉已经死了。”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调查过吗!?又被我们爸爸复活了!”

  

   “并没有。”

  

   “什么!?”

  

   “如果你调查过了,应该知道黄蕉是怎么死的吧?”

  

   “她是被那个医生杀了!”

  

   “对,白瞑,连我都摸不透的一个男人,我很喜欢他。黄蕉确实是他杀死的,黄蕉的再生卵也是他含在嘴里取走的。他首先根本交给你爸爸王沙涟,而是交给了艾沃森进行研究,艾沃森打算自己私下进行复活。我是从白瞑妻子杨小桃的体内复活的,艾沃森觉得这个过程很神奇,想用自己的身体重现一遍这个试验……”

  

   我虽然有些东西听不懂,但是感觉她已经在有意照顾我的思路,想向我进行讲解。

  

   “……沙拉虫的复活的时候有个恢复记忆的过程,同一个身体里会有两个人格,一个空白的婴儿人格,还有一个就是继承下来的拥有丰富经验的人格。我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复活时的事,我就是那个经验丰富的人格,我知道自己叫白树,我把那个空白的人格杀死了,占据了这具身体。”

  

   “我没经历过,至今为止我还没死过,死了也不一定有人捡走我的再生卵。”

  

   “我继续说黄蕉的事吧,艾沃森想复活她,但是失败了,复活出来的生物有着黄蕉的外表,以及一个无比奇怪的人格!这个人具有语言能力,有模糊的自我意识,会回答我们的问题,我问她为什么能说话,她说是有个‘很大的东西’教的,而自己是‘很小的东西’。我又问‘很大的东西’去哪了,她说走了,只剩她一个人。我们再问她别的东西,她一概都不知道。”

  

   “难道她所说的‘很大的东西’才是黄蕉的人格?但是黄蕉走了?去哪了?”

  

   “哪也没有!死了!明白了吗?我作为白树的人格努力杀死了这具身体的婴儿人格,于是我真的复活了!但是黄蕉拒绝复活,她把一部分语言记忆转移给婴儿人格,而其他的所有记忆,所有经验,所有16年所积累下爱恨情仇,全都被她彻底掐灭了!我猜她把语言能力转移给婴儿人格就是为了告诉我们:黄蕉这个‘很大的东西’真的走了,你们不需要再把她复活回来了!”

  

   我说:“你们说的复活来复活去的都是什么意思啊?玄幻小说吗?”

  

   继续没有人理我。小杏姐姐继续对她的黏菌体同类说:

  

   “这件事起初知道的只有我、白瞑和艾沃森·杰德尔,然后在短短三个月内我们做了这样一件事:我们雇了一个游戏公司,用最先进的游戏引擎制作了一个3D动画特效,挪用小动物学园的钱,一切开发过程保密,动画采用最精致的模型,最高清的贴图,最真实的光影,专门用于VR头显和9D仿真设备,甚至还能与神经仿真仪互动。动画时长3000小时,而内容就是黄蕉的第一视角。我知道一部分黄蕉的经历,白瞑也知道一部分,艾沃森也知道一小部分,王沙涟写的小说也详细讲述了自己和黄蕉的故事。我们根据记忆对海藻村建模,对第21届秘鲁博览会场馆建模,对所有黄蕉曾去过的地方尽可能地复原建模,然后把我们对她的记忆拼凑起来,把她的16年人生浓缩到3000小时之中,以动画特效的形式做出一部黄蕉第一人称视角的从出生到死亡的故事。我们把懵懂的新的黄蕉绑在9D座椅上,戴上VR头显,让她夜以继日地观看了四个月,她才只有兔子一样大,力量还不强,我们还怕她看烦了乱跑,但她真的入戏了,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她根本忘了自己戴着头显坐在椅子上,而是真的沉浸在黄蕉的故事里,或者说沉浸在她自己的故事里。”

  

   “这么大的工程也没引起注意!?”

  

   “整个过程就在小动物学园地下室进行,艾沃森有自己的秘密实验室,我也经常从下水道溜进去玩。那段时间朱岩砺正好残废了,小动物学园管理很乱,没人关心艾沃森在研究什么,过程需要大量运算,他用学校的钱租用天河二号的算力,那笔钱还是金丝糊里糊涂批给他的。”

  

   “朱岩砺!?朱岩砺!!!!他被我爸爸的蜈蚣咬死真是太好了!”

  

   “准确地说是被金丝饿死的。继续说黄蕉吧,黄蕉不吃不喝不睡地沉浸在这个漫长的虚拟世界里四个月,当视频只剩最后三分钟的时候,也就是清晨很多人醉倒在赌场里那一幕,她的视线对准天花板,白瞑吸干了她的脑子,而现实中的也一样,她再一次被杀了。”

  

   “什么意思?谁被杀了!?”

  

   “这个懵懂的新的黄蕉,在不合眼地看了3000小时视频之后,我们没让她再回到现实世界,而是就这么把她又杀了,再次取出再生卵。”

  

   “这就是我爸爸得到的那颗!?”

  

   “对,这就是白瞑给王沙涟的那颗!王沙涟再孕育出来的等于是黄蕉的第三个身体了,但是人格却是被我们VR洗脑过的那个。”

  

   “这不可能……你们当我爸爸傻吗?还是说当黄蕉傻!?”

  

   “你爸很傻,到现在也没发现不对劲,但是黄蕉一点也不傻,我是说新的这个。她一开始确实以为自己是真的黄蕉,但她毕竟智商不低,近几年她开始怀疑了,感觉有些记忆模糊而不真实,仿佛不是自己亲历的,而且最致命的,她居然还记得自己和黄蕉的人格进行过互动。她和艾沃森倾诉过,和我这个最好的朋友倾诉过,也和杀死她的白瞑倾诉过,而且越来思路越清晰。大概就在去年吧,尽管我们三个都没摊牌,但是她对我们说,她已经推断出自己并未真正继承黄蕉的记忆。”

  

   “然后那个医生怎么说?”

  

   “‘别告诉王沙涟。’这就是白瞑的回应。”

  

   红兔的表情就像石像一样呆滞而坚硬。

  

   “所以现在新的黄蕉是在哄着我爸爸,以黄蕉的身份陪伴他?但是没关系!既然你们制作了精良的视频,也一定制作了她在海藻村以生灵神的名义带领我们向小动物学园复仇那段吧?她看了那段之后一定会把自己代入生灵神这个角色!不管她是旧的还是新的黄蕉,她都有十足的可能化身为网络形象,然后重新引领我们!”

  

   小杏姐姐一挥拳头,打弯了笼子的铁条。

  

   “别做梦了红兔!我告诉你新的黄蕉的近况吧!首先我们认识的真正的黄蕉不可一世,意气风发,敢爱敢恨,内心比钢铁还坚硬!而这个新的人格根本不可能通过VR洗脑就变成真的黄蕉,她的内心柔软脆弱,精神恍恍惚惚,没有一秒不在思考自己的真实身份,她用十多年时间窥探自己的内心,而这使她患上严重的忧郁症。她的精神世界千疮百孔,乞求我们给她甜霜,于是白瞑给她一些,希望能治好她的精神疾病。然后就在大约一年前,她有一次吃了甜霜又喝了酒,忘记自己处于软化状态,背上F-219飞上天,结果无法承受巨大的加速度而坠毁了!黄蕉的大脑受到损伤,记忆更加凌乱,即使戒断甜霜韧化之后脑组织愈合如初,但是混乱的思维难以复原。你以为她还有能力自称生灵神?你以为她还是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小妖精?我给你看看她照片!”

  

   小杏姐姐掏出手机,照片上是一张病床,脸色苍白的黄蕉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蓝鱼正在用小勺喂她喝水,而王沙涟则无奈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这家子人绑架过我,我看到他们惨成这样有点窃喜。

  

   红兔问:“既然是韧化状态,有什么病需要躺在病床上!?”

  

   小杏姐姐说:“我说了,抑郁症。”

  

   “那么编代码的人……”

  

   “别说编程了,现在的黄蕉连看手机的兴趣都没有!不过王沙涟依然以为她就是黄蕉,至今也不知道人格被替换的事。”

  

   “所以……这事至今也依然只有你们三个知道!?美国政府知道吗?”

  

   “美国政府不知道,俄罗斯政府知道。”

  

   “什么!?”

  

   “俄国政府高层知道这件事,白瞑和俄罗斯人之间有着复杂而漫长的合作与纠纷。有一件事非常复杂,你该知道白瞑炸死你们是为了履行黄三角会与联合国之间的合同,和他接洽的是一个名叫‘联合国对黄三角会雇佣事务局’的组织,算是UNGMC的前身,五常理事国各派一名代表与白瞑交涉,达伦·阿什利就是其中的一员,事务局为黄三角会提供资金和武器,炸烂海藻村的十枚炸弹就是他们提供的。而有一件事至今少有人知,俄国代表与白瞑有更深一层的合同……”

  

   这时我插嘴:“这个连我都知道!俄罗斯一向渴望获得黏菌体士兵!”

  

   小杏姐姐点点头:

  

   “很对,但我说的合同和这个无关。听我从头讲起,据说在秘鲁博览会上,一位神秘的俄国高官——甚至可能是俄国总统——亲眼目睹了黄蕉杀死无辜者的惨烈景象。据说黄蕉的恐怖形象给这位领导者留下深深的心理阴影,很长一段时间都彻夜难眠,传言或许有些夸张,但是俄国高官得出一个结论:如果黄蕉本人不死,日后必定会成为世界的毁灭者。所以总之,事务局的俄方代表私下里和白瞑签下一份刺杀合同,杀死黄蕉本人才能得到巨额佣金和物资,甚至可以得到武器或者生化试验仪器,丰厚至极,足见俄国首脑对黄蕉厌恶惧怕到什么程度。当海藻村被炸成火山口之后,生灵教危机解除,其他各国都立刻全额支付佣金,只有俄方支付了一小丁点,因为那位总统先生发现黄蕉还活着。在那之后白瞑耗费了大量精力规划这些事,他织出一张大网,黄蕉就是他网上的一根重要的丝线,一个活着的黄蕉连接着王沙涟,连接着美国政府,而一个死了的黄蕉则关系到刺杀合同,关系到与俄国的利益。他很多事甚至没跟我说过,我一直在怀疑李之尚花多少钱才能买下库兹涅佐夫将军号,他就算再有钱能买下一个军事强国当时唯一的航空母舰吗?后来我猜可能和白瞑有关,他是冬天杀死黄蕉的,然后夏天这艘大船就停在了洋盐市。再过几年,复活后的黄蕉被美军培养成飞行员,首次出战是在日界线海战上,俄军谍照发现从企业号上起飞的居然是黄蕉,俄方高层以为白瞑耍了他们,怒火中烧向我们发射了一枚花岗岩,把平衡号炸出一个大窟窿,炸死两个黄三角会成员,还抢走了之前提供给我们的实验仪器。无奈之下,白瞑向俄方首脑全盘托出黄蕉人格自毁的事实,也描述了我们向新黄蕉人格灌输记忆的过程,证明现在的黄蕉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了,不会再产生危害,而且只会越来越虚弱无力。林岭和马堪也是那时候知道这事的,他俩也帮我们跟俄方交谈。俄方最终相信了我们的话,在我们到达支付者岛之前,他们送给我们大批珍贵的试验仪器,用以补偿日界线海战时的鲁莽举动,而且是加倍补偿。然后接下来的十年时间里,直到今天,俄方也一直在无偿或稍微有偿地帮助我们进行支付者岛的建设。而另一方面,正如白瞑所预料的,黄蕉果然越来越虚弱了,深陷在自己的心理世界无法自拔。”

  

   “俄国付出这么多,就因为姓白的医生把黄蕉杀死了?他们有多依赖这个姓白的!!!?他们有多憎恶或者惧怕黄蕉!?”

  

   “不要小看黄蕉的意义,俄方首脑的考虑其实是很深远的!你以为黄蕉只是个普通的小妖精?她代表着人类和沙拉虫互相之间最露骨最不可调和的仇恨!如果黄蕉活着,或者说如果黄蕉的精神永恒地活着,那么总有一天这些可怜的人类会沦为家畜,这颗蓝色的星球会被我们的同类统治!”

  

   红兔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恢复了她最初的虚弱无力。

  

   “所以‘网络生灵神’到底是谁?”

  

   “我们目前不知道是谁,但最终会知道的,俄方也在催促我们尽快协助调查。不管她是谁,只要她想传承黄蕉的意志,那么我就要把她再次毁灭!”

  

   “我们的种族不配统治世界吗!?”红兔无力地发出最后的问句。

  

   “别忘了我们是什么!别忘了我们最恶劣的特性!文明的发展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满足欲求,人类最根本的欲望在于饮食、繁殖、娱乐,他们的欲求建立在和平的基础上,所以人类会追求和平!而我们不一样,战争和杀戮本身就是我们的基本欲望,我们热衷于自相残杀而感受不到其中的痛苦,如果全世界有100亿沙拉虫,这颗星球上的文明也就离毁灭不远了!而且更别忘了我们不可持续的繁殖方式,依靠宿主,逐代削弱,但只有初代体是永生的。人类的文明能够遍及整个大地,总有一天将会遍及整个宇宙!而我们的族群永远都会被束缚得死死的,就算扩张也只是一个范围有限的放射状,不可能像人类一样拥有群星闪耀的未来!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离开家,这个种族的灵魂永远都被束缚在阴暗的地下湖边,狭窄的火山洞里!”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巴旦木姐姐,或者说小杏姐姐,她的眼神是如此坚毅,她的眼中仿佛出现一个背影,那一定是指引她走在正确道路上的人!

  

   红兔问:“你们要怎么处置我?”

  

   小杏姐姐说:“我会把你带回支付者岛去,那地方位于遥远而寒冷的北极。你不是去接受惩罚的,而是要以另外一种形式发挥自身价值。我要带你去见白瞑——那个曾经企图炸死你们的人。”

  

   ………………

  

   …………

  

   ……

  

   (第七章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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