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柱,是一个铁匠。
确切地说,在二百年前,他是一个铁匠。
那个时候,冯家打铁铺,在金陵城中,是数一数二的好手艺。
就连军队也常常在他的铺子里面,订做大批兵器,让冯氏打铁铺,迅速地发展起来,成为了一个大的打铁铺。
但这一切,都在一个将军来到他的店里,看到他美貌的娘子之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那一天,当他看到娘子的尸首横于房中,愤怒地冲出去找仇人拼命地时候,却被一群早就准备好的兵丁围攻,将他和打铁铺中的弟子都抓了去,关进大牢,控告他们私藏兵器,准备谋反。
负责审案的官员,却是那将军的好友,不由分说,便定了他们一个谋反大逆之罪,不待秋后斩决,便悄悄地在饭中加了毒药,将他连同十五个弟子,一同毒死在死囚的牢房里面。
他本是冤死鬼,尚未到寿数年限,死后怨气冲天,化为厉鬼,领着一众冤死的弟子,冲破法师在牢中镇压的符咒,闯入那将军的宅中,愤然索命,将那将军一家大小数十口,尽皆害死,连那审案的官员也未曾放过,端的是杀人如麻,在金陵城的厉鬼之中,也排上了字号。
犯下了这等滔天大罪,便是厉鬼也担当不起。
自此冯大柱也不敢去地府报到,寿数终了时,仍是混迹人间,带着一众弟子游来荡去,也收了不少小弟,占据了城中一小块地盘,偷食享受人家的供奉香火,时而与别的鬼魂发生争斗,只是不敢再谋害人命,以免遭到地府注意,派出阴兵来剿杀他们这一支野鬼组织。
这一天夜里,不知为什么,冯大柱总觉得心神不宁,好象有什么声音在远处召唤着自己,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想向那个方向去。
他心知有异,暗暗抵抗着想要离开自己地盘的想法,却没有注意到,自己部下的弟子,已经悄悄地一个个地溜出去了。
当他注意到时,最后一个弟子正在目光呆滞地向外面飘去。
冯大柱大吃一惊,知道自己的部下都中了迷咒,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回来。
心神一分,他立时也被咒语所迷,迷迷糊糊地出了地盘,直向城南飘去,一直飘到城南乱葬岗中,灵气逼来,方才清醒,茫然四顾,但见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阵法之中,身边密密麻麻,到处都是鬼魂,有些还是熟面孔,都是在金陵城中称王称霸的角色,带着部下小弟,惶然相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这个阵法,占地广阔,据着乱葬岗四处地形,成八卦之形,八面四方,到处都有无数鬼魂困在阵法之中,挤得挨挨擦擦,鬼挨鬼,鬼挤鬼,虽然也有清醒的鬼魂想要逃出阵法,却是来得去不得,一飘到阵法边缘,便有黑气迎面涌来,将他们封回阵中。
冯大柱心知不妙,慌忙在阵中到处搜寻,找了几十个部下,聚拢在一起,又和熟识的团伙首领打了招呼,到处寻找破阵的关键,和设立阵法的高人。
不多时,但见一个瘦小枯干的老道士出现在八卦阵的中央,高居山岗之上,举目环顾,望着无数被困于大阵中的鬼魂,仰天大笑道:“好好好,果然是金陵旺地,随便一召,便有上万游魂野鬼前来报到!只可笑龟山派的蠢驴,空在宝山不知伸手捡拾,简直就是捧着金碗讨饭吃,愚昧啊愚昧!”
冯大柱当然知道龟山派的威名,当初施咒镇压他们的便是龟山派的法师。
幸好那是龟山派一个不入流的小徒弟,法力不强,但饶是如此,那符咒也让冯大柱困了多日才冲破逃出,因此对龟山派法师一向是又敬又畏。
如今听得那老道士对龟山派如此不敬,又显然是他设下了阵法骗自己前来,不由又怒又怕,猜不出这贼道是什么来历。
道人此言一出,那些清醒些的厉鬼都面现怒色,嘶吼着向道人扑去。
怎奈道人似是有备而来,周围数十丈处,似是布下铜墙铁壁一般,厉鬼一旦冲到那处圆弧上,便尽皆被弹了回来,灵体剧震,都受了不小的伤害。
道人轻甩拂尘,怡然微笑道:“一众小鬼听了:吾乃阴山派长老,大唐皇帝恭请来的法师,东魁子是也!今日奉了皇命,前来收伏尔等,尔等可有不服么?”
冯大柱眼见他这般法力,自己显然是无法与抗,当下沉吟不语。
一个与他熟识的厉鬼头领却已经暴跳如雷,放声大叫道:“不服,不服!你这贼道,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想骗我们去替你当鬼奴卖命,爷爷死也不从!”
东魁子脸色一沉,手指轻弹,未见他做什么动作,便见那厉鬼脚下一股火焰自泥土中蹿了出来,腾地一下,将化为万丈烈火,登时将那厉鬼和他身边数名游魂卷入其中,在众鬼的嘶声惨叫中,不过刹那之间,火散烟消,那几个鬼魂,已经是魂飞魄散,一点渣子都未曾留下。
东魁子露了这一手,满山遍野的上万鬼魂,尽皆胆战心惊,挤在一起微微打颤,用恐惧的目光看着他,无鬼再敢发一言。
东魁子微微一笑,他费尽心机,设了这万鬼大阵出来,在阵中的灵体,自是任由他处置。
只要他心念一动,地狱真火便即可自阵中发出,烧光不听话的野鬼。
他伸手一指,沉声道:“本仙师法力高强,既来到金陵,便当还金陵百姓一个清平世界!尔等可速速归降,以免本仙师一怒,尔等玉石俱焚矣!”
众鬼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冯大柱大着胆子越众而出,拱手道:“请问法师,要我们这些小鬼做些什么?”
东魁子微笑着,伸手一指不远处一个黑光笼罩的圆阵,道:“只要你们进入那一处阵法,便可成为本仙师忠心的部下,本仙师当会待尔等如手足一般,绝不亏待!”
冯大柱看向那处阵法,但见那阵法位于八卦大阵中心附近,黑雾弥漫,将那阵法笼罩住,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光景,当下沉吟不语。
他部下一个弟子见了东魁子如此本领,心生怯意,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师父,不如让弟子去试上一试?”
冯大柱微一沉吟,点头道:“也好,你先去吧,一切小心!”
那弟子答应一声,飘身飞出,向东魁子行礼道:“仙师,小鬼愿入阵一试!”
东魁子微一皱眉,对只有一个小鬼进阵而微有不满,却还是呵呵笑道:“也好,你既肯做本仙师的忠实部下,我自会好生待你!”
那弟子施了一礼,飘然飞向黑雾之中,只听得一声闷哼,他的灵体迅速被阵法吸收进去,九转轮回,缓缓自里面飘出,灵体已经化为了黑色,面色呆滞,缓缓飘向东魁子,站在他的身后,不言不动。
冯大柱看得惊讶,凝神盯向那弟子,忽然失声叫道:“小刁!你的灵识,已经被洗去了么?”
小刁缓缓转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阴森森的语气说道:“师父!仙师法力通天,师父还是早些归顺,免得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超生!”
冯大柱又怒又怕,浑身颤抖,愤怒的目光看向东魁子,颤声道:“法师,你要我们归顺你,为什么却要洗去我弟子的灵识,让他成为了一个无知无识的傀儡鬼!”
东魁子面色一沉,喝道:“胡说!本仙师妙法,岂是你们这些小鬼可以领会的!若归顺于我,将来的好处多着呢!尔等还不快快归降!”
他的拂尘一扫,指向四方野鬼。
群鬼尽皆面现怒色,却无鬼敢于与他争竞,当下都默不作声,用沉默来表示抗议。
东魁子等了一阵,见无鬼应声,心下恼怒,喝道:“今日到此,已经由不得你们!风来!”
他拂尘一挥,指向巽位。
那一处,狂风陡起,将八卦阵中巽位中困住的众鬼吹得东倒西歪,惨叫不止。
狂风起处,初时还是四面乱吹,后来便有了方向,将巽位中的近千厉鬼,尽皆吹向那乌黑圆阵。
群鬼虽是拼尽灵力抵挡,却如何挡得住万鬼阵的法力,被狂风吹得逐一向那处阵法飘去,只有少数几个灵力强大的厉鬼,才挡得住这狂风劲吹,勉强飘向别处,没有落入那处由东魁子精心布下的洗灵阵中。
近千鬼魂,在一声声不甘的惨叫声中,被洗灵阵一一吸入里面,不多时,又一一从里面无声地飘出,身上已经如黑炭般黯淡,落在东魁子身后,默然不语,看上去象是一排排的泥雕木塑一般。
远处群鬼看得心惊胆战,俱都惊怕不已,纷纷向后面躲去,却被万鬼阵锁魂阵法挡住,无法逃遁。
一时凄厉鬼叫,响彻乱葬岗上。
东魁子仰天大笑,心中兴奋莫名。
如此多的鬼魂,都锁在自己阵法之中,这一次,自己的收获不可谓不大。
果然是天下有名的旺地兼阴宅,金陵城中,竟有如此多的鬼魂未曾前去投胎,实是大出他的意料。
此等意外之喜,足以让他庆幸万分。
想到这里,他就暗暗得意自己的布置。
虽然来得晚了些,但自己在安排好门中事务之后,便即赶来金陵,成功地和丹阳王李熊搭上了线,双方一拍即合,借用李熊的势力,又在金陵城中搞出了几起闹鬼事件,借此成功地向李渔申请到了法师的身份,因此才能在这乱葬岗上,借用军队的力量,以镇鬼之名,布下这等庞大的阵法。
若非门中各位高手都在和龟山派的拼斗之中,被垂死反扑的龟山派各名宿击伤,不得不回去休养,这般好事,也未必会落到自己头上。
只是,比自己早来一点的师兄却是死得莫名其妙,这让东魁子隐隐有些狐疑,不知道他是不是诈死,趁机把拐来的皇妃弄到隐蔽之处享用了。
他也曾去挖掘被赐死的萧淑妃的坟墓,果然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尸体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现在想来,多半便是被那个酷爱炼制僵尸的师兄弄到自己的洞窟里面悄悄炼制去了。
想到这里,东魁子不禁暗自冷笑。
不过是一个优质的僵尸加上一个美人鼎炉,又哪里比得上自己,只是小小地借用了一下南唐军队的力量,就弄到上万鬼奴可供役使,这般强大的实力,又岂是门中各位师兄弟可以比得上的?
现在,他已经把那些碍眼的南唐军队都赶走,这里只有他的心腹鬼奴,俱都消失了神智,只待万鬼阵中锁的鬼魂俱都被洗灵阵炼化,自己的实力,便可变得强大至极!
那时便是借万鬼之力,控制金陵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在仰天狂笑、乐不可支之际,陡然间,空中风云陡变,一道巨大的闪电自空落下,轰然击落在他的头顶,震天动地的巨响声中,东魁子被这一击打得无影无踪,刚才站着的地方,只有一个大坑留下。
群鬼一见,大惊大喜,都鼓噪起来,拼命地撞向万鬼阵外围,想要趁机逃出。
谁知东魁子虽然消失,万鬼阵却未被破,群鬼直撞得头破灵泄,仍是没有一个能成功地逃出万鬼大阵。
在那大坑之处,忽然发出一阵呻吟之声。
一只乌黑枯瘦的手,如同鸟爪一般,从坑下伸出来,扒着大坑边沿,缓缓爬了出来,众鬼定睛看去,却是一个枯瘦的身子,浑身上下,乌漆麻黑,恍若穷得穿不上衣服的非洲难民一般。
那黑人费力地站起身子,手执一根掉光了毛的拂尘柄,张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费力地道:“是哪里来的小辈,敢来偷袭本仙师?”
远处的山岗上,一道白影缓缓而来,众鬼讶然看去,但见那人,却是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年约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齿白唇红,俊美至极,偏偏身上仙力流转,强大得令群鬼吃惊不已。
他手执一柄装饰华美的折扇,动作洒脱自如,缓步走上乱葬岗,毫无阻碍地踏入万鬼阵,一直走到近前,手中折扇轻挥打开,淡然微笑道:“是小爷我!”
东魁子瞪大狞恶的双眼,恶狠狠盯了他半晌,嘶声道:“你是何人,为何偷袭本仙师?”
李小民手中折扇轻轻扇了两下,微笑道:“小爷乃是皇后娘娘亲自指派,奉了朝廷册封的捉鬼法师,因金陵城中闹鬼,因此前来镇压厉魂。经过本法师多方查证,探查出近来金陵城中所有闹鬼事件,都是你一手策划,本法师重任在身,特此前来,捉拿你归案,以安城中百姓之心。”
东魁子大怒,也懒得解释前两件案子不是自己做的,挥动乌黑拂尘柄,冷喝道:“大胆小子,敢来捋虎须!来鬼啊,把他给我拿下!”
随着这声嘶吼,在他身后,上百厉鬼在空中浮现,都是他炼制多年、优选劣汰,精选出来的强悍鬼奴,个个手持刀棒,穷形恶象,让人望而胆寒。
拂尘向前一指,上百厉鬼同声嘶吼,各举灵刀疯狂冲上前去,便要将李小民打翻在地,抬上来交与东魁子处置。
李小民夷然不惧,冷笑一声,在他的身后,三百鬼卫,轰然出现,个个满脸杀气,刀剑如林,望着冲杀来的上百厉鬼,冷笑不止。
那百余厉鬼,都已被东魁子炼得失了神智,见敌方鬼多势众,也不害怕,各自嘶吼着冲向前方,直奔李小民而去。
李小民手一挥,三百鬼卫,疯狂呼啸而出,如狂风席卷,迅疾无伦地扑到厉鬼群中,放手砍杀起来。
一时间,丁当之声大作。
双方各使灵刀,狠命拼杀,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旁边被锁住的近万鬼魂,见这些厉鬼都是如此强悍,远胜己方,都看得目瞪口呆,恐惧不已。
沙将军手持巨锤,放声狂吼,冲入厉鬼群中,灵锤狂猛挥动,狠狠一锤,便将一名厉鬼打得魂飞魄散,张大鬼口狂吸,将他碎裂的魂魄吸入大口,精神倍增,大步冲上前去,巨锤狂挥,锤下被砸碎的厉魂,不计其数。
另一边,曾将军也不肯示弱,手中灵刀挥动,嗤嗤连声,锋锐无双的灵刀霎时将数名迎面冲来的厉鬼拦腰斩断,惨叫一声,就此魂飞魄散,倒让后面冲上来的鬼卫捡了便宜,争抢着将厉鬼灵体塞入鬼口,以助己方修炼。
两名将军,各率亲兵,自左右两翼冲杀进去,霎时便将厉鬼阵势冲破,斩杀厉鬼无数。
那些厉鬼却都消失了神智,虽见同伴惨亡,却也不肯后退,仍是拼命争先,被那些修炼了三百年的鬼卫们围住狠杀,纷纷被灵刀劈中,消散于空气之中。
在后方,一身漆黑的东魁子大惊失色,想不到敌人如此强悍,部下竟有如此多的厉鬼,比之自己部下鬼奴还要厉害。
自己一门,本以为除了龟山派,便可在南唐称王称霸,谁知在金陵城中,藏龙卧虎,竟还有这等强悍的对手,不由让东魁子头上冷汗直冒。
按理来说,这里本是他布下的万鬼阵,只要心念一动,地狱真火自地下蹿出,便可将敌方厉鬼卷入火海之中。
谁知那少年甚是奸猾,似是认出了他布的阵势,趁着自己不防之际,以一道闪电击毁了自己阵法的关键所在,让万鬼阵只能锁住近万鬼魂,却不能摧动阵法的攻击能力,连洗灵阵都无法再操控自如。
现在人手不足,又无暇再布阵法,不由暗暗叫苦。
可是现在既然已经对上,便不能后退,东魁子没奈何,只得一挥拂尘柄,喝道:“都给我上!杀光了敌鬼,给你们自由!”
那些新被洗灵阵炼化的近千鬼魂,灵智初失,听了他的命令,也都乱哄哄地冲上前去,仗着鬼多势众,将三百鬼卫,尽皆围在当中,挥动鬼爪,向鬼卫们挠去。
此时,先前那上百厉鬼已经被鬼卫们合力诛杀了大半,这一支生力军冲进战团,却未曾改变战场的局势。
修炼了三百年的厉鬼,哪里将这些新进的小鬼们放在眼中,曾将军一鬼当先,挥动大刀闯进鬼魂群中,大刀漫天挥舞,嗤嗤声中,无数鬼魂都被灵刀砍碎了肢体,消散于空中。
东魁子看着局势不妙,心中暗怒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不是和龟山派的杂毛们斗了个两败俱伤,本道爷法力未复,哪会将你这小辈放在眼中!也罢,先暂时退却,只待将来养足了精神,再来取你这贼子性命!”
既打了脚底抹油的主意,东魁子也不说什么,扭头便走,大步奔行,只是刚才被那一记闪电偷袭,体内电流狂窜,灵力不能运用自如,因此奔跑起来,脚下磕磕绊绊,跑得不是很快。
他一边跑,一边小心提防,生怕头上再落下闪电。
他却不知,刚才那一下闪电,已经是竭尽李小民所能,初学乍练的五雷正法,已经不能再击下第二道闪电了。
正在亡命奔行,忽然间,眼前一花,一个俊秀少年突然出现在面前,冷笑道:“阴山贼道,哪里走!你那些师兄弟们都哪里去了,为什么只有一个人在这里?”
东魁子心下恐慌,却不肯服软,指着李小民大骂道:“小子!你完了!我阴山派人才辈出,我不过是来打前站的,只要我阴山派中弟子养足了精神,前来金陵,定教你金陵一城,万鬼横行!”
说着话,他举起拂尘柄,狠狠向李小民头上劈落,就要用这小小的拂尘,将李小民头颅敲碎!
李小民微微一笑,晶莹刃迎上前去,巨响声中,整个人被击得向后倒飞,不由咦了一声,对东魁子被五雷正法击伤后,仍有余力反击惊奇不已。
只是这般力量,还不足以将他击伤。
李小民挥剑而行,如风般迫近东魁子身边,一剑刺出,剑尖直指他的咽喉。
东魁子咬牙切齿,举起随身多年的拂尘,东挡西杀,与李小民斗得不亦乐乎。
在后方,三百鬼卫如砍瓜切菜一般,放手大杀那些失了灵识的鬼魂,不多时,便将他们杀得干干净净,剩下的便是打扫战场,将尚未消散的灵力吞吃干净,以补充自己的消耗。
东魁子听得后面鬼魂惨叫声渐渐变弱,心中恐惧,知道新老部下已经死伤殆尽,面前的敌人却是越战越勇,今日只怕自己讨不了好去。
他狠狠一咬牙,拼力打出一招,逼开李小民,纵身飞退,放声喝道:“看本仙师绝招!万鬼爆!”
他手中掐动法诀,口里念念有词,正要用自己对万鬼大阵最后的控制力,让所有被锁住的鬼魂爆体,以此强大的冲击力,击伤闯进阵中的鬼兵,突然身后劲风袭来,两道如霜刀剑,自后心刺进,直透前胸。
东魁子口中咒语,陡然停下,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灵刀,痛苦地闷哼一声,额头处,天灵盖开,一个浑身漆黑的三寸道人,纵身飞出,直向天空飞去。
李小民就在前方,哪肯让他的元神从容逃走,当下断喝一声,手中打出灵符,金光现处,掠过长空,轰然击在那黑人身上,击得它大声尖叫,一头摔落地面。
尚未落下,如飞赶至的曾将军便已挥动大刀,狠狠一刀将它削为两片,一口便将上半截吞进了血盆鬼口之中,然后捧着还在拼命踢打着双腿的下半身,恭恭敬敬地送到李小民面前,请他享用。
看着那漆黑的半截身子,两条干瘦细腿还在曾将军掌中乱踢,李小民看得恶心,扭头不理,摇手作呕道:“你喜欢吃,自己拿去!”
曾将军一番好意,倒讨了个没趣,讪讪地走回来,看着风霜二女正将刀剑自老道干瘪的身躯上拔出来,讨好地走过去,笑道:“二位姑娘,刚才杀了贼道,你们功劳最大,吃点东西,补补身子吧!”
两位美女翻翻白眼,退到一旁,不肯理他。
沙将军却从旁边蹿出来,挥手夺去,大笑道:“承你厚情!”一仰脖,便将那两条腿塞进了自己嘴里,有滋有味地大嚼起来。
曾将军扁扁嘴,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你欠我一次!”走回去,看望自己部下鬼卫,是否有什么损伤。
点了一遍数,倒没有少什么鬼,虽有损伤,也都靠吃敌鬼的灵力补充过了,基本上还是占了个大便宜。
李小民缓步走到万葬岗顶,朗声喝道:“众鬼听了!吾乃大唐捉鬼法师是也,皇后有命,要我掌管金陵鬼界。尔等既在金陵为鬼,当奉我号令,不得有违!”
群鬼见东魁子已死,心中大快,可是也不愿奉此人号令,当下就有鬼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你是何人,竟然口出狂言,我们逍遥自在惯了,才不会听你的命令!”
李小民也不强鬼所难,仰天大笑道:“既如此,我便离去!反正尔等困在此处,也不会再给金陵城中百姓添什么麻烦,就在此待到万劫之后罢了!”
说罢,李小民飘然下山,率领部下鬼卫扬长而去,只留下近万鬼魂,大眼瞪小眼地在阵中困坐,却不能象他那样,拥有强大法力,可以从容破阵而去。
下得山去,李小民找了附近驻军的将领,将周皇后给自己的任命书交与他看,只道自己奉了圣命,立下法阵,将金陵城中作怪的厉鬼尽都锁于此处,驻军可将此处山中封锁,不可让人畜经过,以免被山中恶鬼所害。
那将领看任命书有着可以指挥附近官吏、军队,便宜行事的字样,不敢有违,一一应诺,按照他的吩咐,在山外四处立于木牌,写上警告的字样,并派出所有士兵,守住各处道路,将乱葬岗团团围住,不许人经过。
※※※
金銮宝殿之上,众官肃然而立。
宝座上,却未曾坐有天子,只在珠帘之后,一个丽人身穿皇后礼服,静静地坐在那里。
因为皇帝李渔最近因为一连串的闹鬼事件吓得病了,卧床不起,因此便命皇后监国,处理一应事务。
在别国,皇后监国之事,都很少有过。
但在南唐,却是历史悠久,自第一代帝皇李知浩开始,历代都曾有过这样的事。
想当初,李知浩在率军反叛,害了吴帝一门之后,心中有愧,生怕冤魂索命,不久便即病倒,好好停停,能上殿理事的时间并不多。
幸好他的元配夫人,南唐第一任皇后聪慧果敢,亲自代他处理朝廷大事,办事井井有条,深得大臣们敬重,以她英明的手段,将尚未平静的军心民心安抚下来,并发展农业生产,让百姓吃饱穿暖,这才有了大唐三百年的太平盛世。
从那之后,历代唐皇在生病时,都有可能委派太后、皇后或是太子监国。
因此,每一代的皇后,都要有灵活的政治手腕才行,而本朝的周皇后,乃是当朝左相周泰之女,素习政事,又有其父率领无数门生弟子辅佐,在李渔病重时稳定朝局,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她的儿子,当朝太子李照,因为天生懦弱,一向不被百官们看好。
便是让他监国,多半还是要听母亲和外祖父的,倒不如直接让周皇后监国来得好些。
此时,周皇后坐在珠帘后,赞许的目光看向金銮宝殿上站立的俊秀少年,芳心大慰,自喜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