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无涯这话说得所有人目瞪口呆,继而集体泛起了被羞辱的感觉。
宗主又没死,蔺无涯这话什么意思?
本座才不怕杀你弟子,连你宗主都杀呢,是这个意思吧。
所以单人独剑来闯岛,歧视之意显露无遗,他就是来杀人的,而且还要杀宗主!
“蔺无涯!你欺人太甚!”
四名老者横剑于前,脚步一错,怒浪冲礁之意隐隐泛起,蔺无涯可以感受到一种错位感,仿佛自己置身于遥远的天涯,被世界遗弃的角落,有种巨浪排空的法相,以对方四人为核心,向自己汹涌袭来,而自己孤独的处于天涯海角,无助地面对天地的背弃,慢慢成为齑粉。
“天涯海角。”蔺无涯微微一笑:“海天阁的阵法还可以,区区四个人,竟营造出了四海天涯的法相……”
“受死吧!”
八方巨浪涌向了孤独的礁石,崩碎山河的威压汹涌澎湃,四周的弟子再度远退数丈,忐忑地望着海啸的正中心。
那里有一点剑光绽起,刺破了巨浪怒涛,刺破了天地苍穹。
“噗……”四名老者喷血跌退。
蔺无涯仿佛什么都没做,安静地站在那里:“你们总说自己在海天的尽头,天之涯,海之角……但有件事很有趣,本座恰好名无涯,我们谁对?”
四名老者恐惧地看着他手中生死同归剑,那锋芒肃敛,如贯海天。
“纵使天有涯,我剑也无涯。”蔺无涯长剑轻抬,似要出击。
“等等!”东首的老者厉声道:“蔺无涯,你真是来灭我海天阁?”
蔺无涯冷冷道:“本座只问你们,天涯鼎是怎么回事?”
另一老者忍不住了:“便是扛鼎去你问剑宗怎么了!你能屠杀我们弟子,我们不得报复?蔺无涯,这还不是你的天下!”
又有老者大喝道:“组万象狂涛大阵!”
成千上万海天弟子团团盘旋,组成了庞大的阵型。
蔺无涯皱起了眉头。
自己已经说了杀的是常天远,怎么对方还扯什么屠杀弟子……
难道对方的意思是杀了宗主所以扛鼎决死?
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问题,双方说的始终不在一个频道的样子……
蔺无涯有时候也会觉得,如果是薛牧在此,事情应该不会变得这么乱哄哄的,自己的性情确实不太适合处理外事,倒是徒弟现在做事比自己清楚明白……
算了,还是全打趴了再说。
生死同归剑光芒暴涨。
就在蔺无涯闯入海天阁之时,虚净潜入了离海天阁以东数十里之外的海底秘窟。
就连这些海天阁长老都不知道,他们心中早就已经西赴大漠,去联络薛清秋对抗蔺无涯的“宗主常天远”,压根就没走,反而去了相反的方向。
海底秘窟很深很深,不见其底。
外以玄奇阵法笼罩,海水进不来,人们也看不见,任谁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海底暗礁,谁也不知道走进去之后别有洞天。
走进洞底深处,景象是看不见了,因为遍布数里的浓雾阻碍了一切视线,你只能看见茫茫的凶雾,狠煞邪戾之气充盈满溢,只要踏足洞中,就能感觉到暴戾的杀戮与毁灭欲望充斥心田,只想咆哮怒吼,只想轰杀一切。
浓雾之中,已经显现了一个巨大的鬼脸,正在扭曲地聚合着,“嗬嗬”低笑,笑声萦绕灵魂,感觉像要把灵魂磨碎一样。
但即使这样的氛围里,洞内还有人。
左右前后有四个黑衣黑袍的人影盘坐,一起护持着一个阵法。
八荒血灵之阵,即使在神州大陆各地阵眼都被薛牧清了,可海外依然存在,这里就是海上最大的阵眼,足以发挥最后的功效。
功效很简单,一是使他从冰原带来的煞体避开天涯鼎的镇杀,二是把已经被天涯鼎千年来镇散了的煞气重新聚拢回来,汇聚到这个煞体上,彻底完成真煞的成型。
这四个人也就是欺天宗的核心护法,虚净真正的左膀右臂。要做大事,从来也不是一个人能做成的。
“差不多了么?”
“差不多了。”
一个黑袍人回答:“远海已经咆哮,正往大地席卷,恐怕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到这里了。而此真煞也差不多就在那个时候彻底成型。”
虚净哈哈一笑,抬头看着扭曲的鬼脸,很是满意。
天涯鼎失位,海上生灵被煞气影响,自我凶化,导致四海翻覆,这就已经是世间很难抵抗的劫难了。
如果还有足够的时间,这场浩劫之中就可以凝聚出成型真煞来,都不要虚净再做什么了。
但虚净知道这还不够,需要提前有一个成型的真煞来与天道相抗的,单独一鼎镇杀不掉的这种,这就可以领袖这场天地浩劫,万无一失。
真形成这种局面,那除非九鼎合一才可能抵挡……有可能嘛?
当然不可能了,九鼎分立,世镇宗门,谁愿意交出去合一啊,以后自家怎么办?
虚净完全可以确信,即使是薛牧,也不可能完成九鼎合一的壮举,他根本拯救不了这个败局。
“近千年之功,还是快成了。”虚净仰天大笑:“任薛牧能破我万计,只要一计得逞,他就再也来不及。”
有黑袍人道:“薛牧也实是麻烦,沂州那一回,本来都以为要成了,结果明明可以导致千里大乱的局势生生被他平了下去,变成了一战之势。一战也罢了,能有足够的死亡,那只凶煞早就成了,结果居然连冷竹都愿意暂时配合他,导致人都没死多少……”
另一人道:“这都不算什么,那莫名其妙的什么林枫,什么夤夜,搞得一地鸡毛,才叫人吐血。这是大气运,天道之眷顾,才是最大的麻烦。本来以为是风烈阳呢,结果……”
“对。”
虚净笑眯眯道:“天道之眷顾,这便是我们的最讨厌的东西。但那又如何?人定胜天,我们布置了千年之久,岂是他们三两下能解决?他破京师之局,我们沂州有计划,破了沂州之局,我们大漠有安排,大漠又被薛清秋破坏了,我们冰原有准备,冰原还不够,这不是还有大海么……他薛牧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看尽四海八荒,总有成事之时。”
话音未落,他神色忽然动了一动。
黑袍人问:“有变故?”
“蔺无涯追进了海天阁……”虚净的神色很是怪异:“真是见了鬼,这厮怎么忽然追着我不放?”
黑袍人道:“需得阻止他,别被他破坏了我们最后之功。”
虚净叹了口气:“天机紊乱,再不可测,很多事情总是出意外……天有涯而剑无涯,早年占得的怪卦居然应在这里……也罢,我去应付一下。”
虚净再度化作常天远的模样,离开了洞窟。
四个黑袍人对视一眼,也都有些叹气,确实这一两年天机乱七八糟的,他们真没办法再窥探只鳞片爪,只能靠谋划。
可谋划总是莫名其妙遇上意外,他们也很无奈,这或许就是和天道相对的悲剧?
正这么想着,洞外忽然晃动了一下。
“谁在破我们外围幻阵?”黑袍人飞速祭起一面镜子,镜子里现出了洞外的场面。
一个长发少女嘟着小嘴,随手拆着阵法,喃喃自语:“这浓浓的欺天之意,不是好阵法,里面谁在做坏事……”
黑袍人差点真想吐血,日你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