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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上国观的国师

第22章 上国观的国师

  刘晋元清醒之后,来到尚书夫人平日坐息的耳房。

  尚书夫人在榻上谈着家中事务,除了丫鬟阿香、阿萍捧着暖炉侍立在旁外,尚书府的长史、大小管家,也恭谨地坐在一旁,回答夫人的问话。

  见到刘晋元披裘而至,尚书夫人大吃一惊,连忙推开金蟒线靠枕,执着刘晋元的手,道:“元儿,你怎么出来了?天这般凉,你只穿这样?彩依呢?”

  刘晋元立刻道:“娘!您快去请爹回来做主,否则儿只怕会死得莫名其妙!”

  刘夫人惊慌地将他拉上了榻,将自己的貂皮披肩披在他身上,又叫阿香去取绸袜暖踏过来,免得冻着刘晋元的双脚。

  刘晋元颇为不耐,道:“娘,别管这些了,儿就要死了!”

  刘夫人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纤指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脸,道:“不孝的东西,说这话伤娘的心。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你说啊,彩依呢?”

  刘晋元道:“就是彩依她要害我,娘,您要救救孩儿!”

  刘夫人道:“说这什么话?彩依为什么要害你?”

  刘晋元道:“彩依她……她是妖怪!她会施妖法,我亲眼见到了。”

  刘夫人抹着他的脸,爱怜地说道:“怎么可能呢?元儿,你和彩依吵架了?明天我会跟彩依说说,教教她。”

  刘晋元道:“彩依是妖怪,她要害我啊!您怎么就是不信?”

  刘晋元那坚持的样子,让刘夫人有些不知所措,婢女阿香道:“夫人,少爷可能是梦餍未醒,或是受了惊吓也说不定。”

  刘晋元怒道:“不是这样的!”

  刘夫人却显然认为阿香之言有理,温色道:“娘炖了两份莲子燕窝汤,一会儿叫阿萍送去,给你和彩依补补身子。听娘的话,回房去躺着。”

  刘晋元抽开了被刘夫人握着的手,道:“不要,我不要回去那里!我会被彩依害死的,我会被害死的!”

  刘晋元喘了口气,说道:“事实上,只有我知道她的许多秘密,她从不吃人吃的东西,以前我就奇怪,逼着她吃,她就是不肯,后来我见到她私下以花为食,就觉得很奇怪了。”

  这确实是颇怪的,刘晋元看起来心情也很痛苦,道:“我疑心她不是凡人,她对我细心照顾,我也不忍疑心她有恶意,直到昨天,我……我无意中撞见与一只看起来很可怕的蜘蛛说话,那只蜘蛛足足有这个床那么大……”

  “什么?”刘夫人遥惊道。

  刘晋元打了个冷颤,道:“当时我吓昏了,等我醒来,追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却说是我看错了,没什么蜘蛛,可是我确定我的眼没花!我真的见到一只和这个床一样大的可怕蜘蛛!”

  夫人越听脸色越是沉重,抱着刘晋元,轻轻地发着抖,几乎无法相信。

  刘晋元又加重说法,把自己见到的怪事也都说了,说到后来,刘夫人抱住了刘晋元,面无人色。

  “这……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的元儿……这,这该如何是好?”

  阿香道:“夫人,上国观的国师法力高强,不如请他来为少爷收惊除祟。”

  刘夫人道:“这么做成吗?”

  她已惊得有些失措,如果真的有个妖怪在家中,还直接伤到她的独生爱子,那可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恐怖。

  这时,旁边一个管家打扮的人倒是开口了,道:

  “夫人,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如果彩依姑娘不是妖,而是有苦衷,被误会了,那么请国师作法,也伤害不了她,能安晋元兄之心,也是件好事。”

  管家之言,令刘夫人也觉有理,心下稍安,道:“元儿,彩依是你的妻室,你愿不愿意请国师来除祟,对付她?”

  刘晋元道:“一切全凭娘作主。”

  刘夫人叹道:“唉,你都娶了妻了,性子还是这般软弱,如何自立呢?罢了,若彩依真的是妖怪,一定得快解决这事。阿香,阿萍,周爷,你们马上到上国观,传我的意思,请国师马上到尚书府来设坛。”

  这周爷就是刚才说话那管家打扮的人,他乃是尚书府的长史,地位也不小,以他代表刘夫人去请国师来,还算是礼数之内。

  周长史领命而下,刘夫人搂着刘晋元,叹道:“灾难,灾难啊!”

  刘晋元又有些精神不济,刘夫人命几名婢女带他到自己的厢房去歇息,也跟着一起去照顾刘晋元。

  不久便有十来名道士、僮子们乘着车马,鱼贯进入尚书府。

  尚书夫人亲自到前庭迎接,最华丽的一顶大轿中,走出了一名瘦得像会被风吹走,眼神精干的道士。

  他的前方有两名护法,持着桃柳,以桃枝及柳枝沾水,洒在国师要走的路上。

  尚书夫人道:“信女参见国师。”

  这名上国观的观主,乃当今皇上御封钦点的护国之师,据说求雨乞晴,无不应验,还常进献丹药,让皇上龙体长健,永生不死,他的法力之高强,足以护持朝廷。

  因此他根本不见凡夫俗子,只应贵戚名门之召请。

  国师道:“夫人免礼,听说令公子受妖邪所祟?”

  尚书夫人道:“是啊,请国师救救我儿!”

  国师一挥拂尘,倒真有几分仙袂风飘的神韵,道:“当今圣泽普照,居然有邪魔堂而皇之地闯进尚书府里行恶,实足以怂动本朝之听!先让本道看看令公子的气色吧!”

  尚书夫人道:“元儿又昏睡不醒了,请随我来。”

  大批随从跟到后堂的院外,就不便进入,只有国师得以跟着尚书夫人进入。

  房内,刘晋元昏沉地睡着,尚书夫人见到他的气色,不禁大惊,他竟比刚才憔悴了许多,短短几个时辰,就会把人弄得这样苍白?

  国师看了刘晋元一眼,便凝重地说道:“嗯,公子两眼泛青、经脉浮肿,眉宇间凝结着紫黑之气,这八成是中了极厉害的巫毒。”

  尚书夫人惊问:“巫毒?”

  国师道:“此巫毒乃是咒术加上毒蛊,施在人身上,只有道行极高的苗族巫师,或毒物所幻化的精怪,才会使这类的邪术。”

  尚书夫人急问道:“这有得解吗?”

  国师道:“此毒甚恶,通常有施毒的人才能解。”

  尚书夫人问道:“这……怎么会这样?我儿还有救吗?”

  国师道:“本道无法确定。而且,令公子体内不只一毒而已。”

  “什么?”

  “他体内有另一种不明的之毒,奇怪的是,凡人若同时中了两种这样的毒。即使毒未发作,不出七日之内,早就元气枯竭而亡了。这不明之毒却不强不弱,正好抑制住了巫蛊毒性。”

  “那……那会制着多久?这样不好不死的,也不成啊……”

  国师屈指算了算,道:“短时间之内,这两毒都还不会发作,不过如今是巫蛊盛而它毒衰,已经很危险了。依令公子的脉象推算,中毒至少已有一个月以上了,他怎么可能支撑至今?”

  尚书夫人道:“都是由我媳妇熬了药方,给元儿服用,才撑至今日。”

  “哦?”国师捻了捻须,沉吟片刻,道:“此事大有蹊跷,不知是否方便前往公子居所一探?”

  “当然,国师请。”

  尚书夫人忧心害怕,众人又前往后院的雪白小楼,一到牡丹庭外,国师便沉着脸,道:“时节未至,此花开得妖异!夫人,这些花种了多久了?”

  “这……这是我媳妇种的,也没有多久……”

  国师冷笑一声,昂首阔步,进入楼内,彩依自然不在,可是看看室内,她所采来的药草也都不在。

  国师只以锐利的眼光看了一遍,便道:“好重的妖气!妖怪一定就在这附近,尚未远离。”

  连国师都这么说了,尚书夫人对彩依又是心痛,又是不解,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这单传的儿子,尚书夫人道:“请国师请您想想办法,解救我家这一线香火。”

  国师道:“夫人请宽心,本道此行,已知有这一役,故有备而来。”

  他即刻下令那十几名道士及僮子,在后院搭起通天坛,摆上法器诸物,一下子就全备好了。

  清雅的庭院立起大坛,烧起丹鼎火炉,立刻变成法事之庭。

  此时天色已微微蒙亮,国师散着头发,烧纸扬剑,写了张血符,便登上了坛,取符高声道:“天灵灵、地灵灵,四方神明听我令……啊?”

  他手中之符无火自燃,烫得他连忙脱手。

  坛下众人不明其理,见到国师手中的符自动烧起来了,还以为是国师法力高强,无不低声赞叹。

  国师知道对方法力不弱,不是他以前所遇到的那些小小妖灵可以比拟,心中不禁发虚。

  老实说,他并不会乞雨求晴,而是懂得望云气,知道天候的变化,所以能够在事先设坛作法,等着降雨。

  至于进献的长生不老丹,那就只有皇帝知道其实是春药了。

  但是在炼制阴阳丹这方面,他可是个如假包换的高手。

  也因为在歧黄之术上,他确实有过人的本领,看刘晋元的病时才能比别人看得更明白。

  国师从没见过这种真的有法力的妖,一时之间,有点紧张了起来,持着铜铃的手有点儿抖。

  坛下的尚书夫人及阖府管事、仆婢,都紧张地看着他,不少人更是双手合十,虔诚地为刘晋元祝祷着。

  国师一面喃喃念咒,一面摇起铜铃,大喝一声,将符水喷在另一张黄纸上,道:“天师金刚降魔符!”

  符纸又猛地窜烧起来,他急忙甩开。

  这下子坛下的人都瞧见了国师惊慌的样子,不禁有点奇怪。

  国师怒道:“大胆妖孽,竟敢戏弄本天师!还不快给我现形!”

  国师一把抓起木剑,朝空劈画,面前的丹炉浓烟渐烈,国师大声道:

  “休怪我拿出真本领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兵天将、速速驾临!”

  眼前缭绕的丹炉白烟,突然幻作猛虎之形,朝国师噗去!

  “哇!”国师大惊,踉跄跌退了好几步,整个人从坛上滚了下来。

  “国师!”“师父!”

  道士、弟子、僮子们叫道,一拥而上,像蚂蚁雄兵一样,及时把落下的国师接住。

  “妖……妖怪……”

  国师面无人色,被放下来时还站不稳,腿都软了,搀着弟子才勉强站立。

  尚书夫人道:“国师,您还好吧?”

  “我还好,还好……”

  “那妖孽……?”

  国师一听便吓得身子抖了一下,喘着气,一会儿才道:“这……这等邪妖,绝非凡物,今日匆匆设坛,未曾备齐法器。夫人您还是择个吉日良辰,再重新设坛除妖吧!”

  尚书夫人道:“今日时辰不对?周爷,您翻翻玉匣记,哪天是好日子?”

  周长史想都不想,便说道:“夫人,我记得后天午时,阳气绝盛,是个大好的日子。”

  尚书夫人道:“那就请国师后日午时……”

  国师忙道:“不成,不成,皓亲王府已经定了那天要我去作法了。”

  周长史道:“大后天也还是好日子……”

  “大后天我要入宫为娘娘们主持斋礼,一入宫便得十天八天。”

  “这……”尚书夫人忧心地说道:“我们元儿这样的情况,还能支持多久?”

  国师道:“依我看,不出七天就……嗯,我实在分身乏术,夫人您不如另请高明吧!撤坛!”

  一声令下,众弟子及僮子便上前收器除坛,国师也像逃似的进入轿中,也不等僮子替他洒桃柳清露了。

  尚书夫人还急得不断地求国师,国师不是顾左右而言它,就是以一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之类的泛泛之辞安慰她。

  尚书夫人眼睁睁地看着国师的车队离去,心急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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