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的声音回荡在幽深空旷的石柱林中,慢慢归于寂静。
大约过去十秒。
“翁——”
平行于麒麟眼前的昏暗空气中,出现一道灰白色的空间裂缝,只有指头大小。
很快,空间裂缝被某种力量从上到下撕开,出现了一米左右的狭长裂缝,并发出了“滋滋滋”像是紊乱电流的声音。
接着,一只染血的枯槁右手从空间裂缝中伸出,在外面的空间扒拉着,却没找到可以抓住的东西,眼看那只手一寸一寸缩回,空间缝隙也越来越小,像是要重新拉上拉链封起来。
麒麟眉心一紧,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那只手,用力往外一拉。
“滋滋——”
整条左手臂都被麒麟拉出来,姜爷的脑袋也随之冒出来,他的左边半张脸已是焦黑一片、血肉模糊。
麒麟对炎凉的惨状早有心理准备,没有丝毫吃惊,他继续用力拉拽,三秒后,姜爷整个从空间缝隙中被拉出来。
老人残破佝偻的身躯像一块染血的黑色破布,轻飘飘地落地,奄奄一息,他的整条右手臂和左腿都不见了,身上多处重伤,骨头也基本折断。
麒麟立刻蹲下,拿出随身携带的C药剂注射进了姜爷的体内,等待了一分钟,又注射了一支特殊肾上腺素。
整整过去十分钟,姜爷的伤势才勉强恢复了三四成,断肢上的豁口也基本愈合,停止了流血。
姜爷还没力气动弹,平躺在地上,努力张了张嘴,声音暗哑而虚弱:“我被高阳暗算,被迫避险,青龙……怎样了……”
麒麟低头看着半死不活的姜爷,几秒的沉默后,他扔掉手中的拐杖,盘着腿,在姜爷的身旁坐下。
他的声音中流出一丝疲倦和消沉:“他死了。”
这个回答在姜爷的意料之中,他一声叹息,继续说道:“高阳那小子领悟了【绝对防御】,以自己为诱饵引我们上钩,再用炸药炸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姜爷将他所知道的事,包括自己的合理推测,都告诉了麒麟。
整件事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生兽尸体也就是那具木乃伊,一早就被炎凉转移了,没落入高阳手中,不过高阳也好像一开始就没打算要。
“现在看来,青龙和六霜也不是他的对手了。”炎凉总结道。
“他们有四人。”麒麟不这么认为:“一对一的话,高阳绝不是青龙的对手。”
“我之前也这么认为,这才葬送了这么多人。”炎凉单手撑住地面,艰难地坐起,他虽在反省,声音中却没有愧疚感:
“神嗣的成长速度太快了,下次再遇上,你都未必是对手。别忘了,他手上有守护符文,他可以升到8级。”
麒麟微微凝神,声音平淡:“在成长的人,不止他一个。”
炎凉看向麒麟的侧脸,几秒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你有信心就好。”
“不过,你之前的推测没错,苍道的力量分配越来越集中化了,我认为这不单单是觉醒者死亡太快造成的,至少,不全是。”
麒麟拄着拐杖,重新站好,朝炎凉伸出手,将他也从地面拉起来。
失去右手和左腿,炎凉摇摇晃晃,就像一只年迈又虚弱的黑鹤。
炎凉的声音苍凉而平静:“我这次被重创,大限将至,没几天活了。你必须想办法拿到精神符文,确保绝对的胜算,不然我死都死不安心。”
“精神符文在十二生肖。”麒麟说:“这事很难。”
“陀螺计划才是唯一的出路。”炎凉声音沙哑而恳切:“木星,没多少时间了。”
麒麟直视前方,眼底的光芒一点点幽微。
……
翌日午后,离城。
大徐区,向阳路,生如夏花店。
花店阁楼内,天狗半躺在沙发上,他穿宽松的黑色毛衣、直筒牛仔裤,白球鞋,闭着双眼,戴着耳机,悠然散漫。
一束冬日暖阳从窗外打进来,沐浴在他清秀的脸庞和细碎的刘海上,若有似无的金色尘埃在他修长的睫毛上跳跃着,时光在那一刻仿佛都变慢了。
“咚咚咚。”
木制的楼梯间传来脚步声,花店老板歌姬端着两杯咖啡来到了阁楼。
她化着淡妆,身穿嫩绿色的宽大针织衫和黑色长裙,系着一条同色系的工作围裙,咖色长发随意地盘起,几捋微卷的发尾轻盈地搭落在脸颊两边,清新而柔美。
“来,喝咖啡。”
天狗睁开双眼,将耳机罩拉到脖子上:“哦。”
歌姬将咖啡放在沙发前的圆木桌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双眼期待地盯着天狗:“怎么样?”
今天,歌姬第一次跟天狗推荐了爵士乐。
“唔。”天狗思考片刻,诚实回答:“有点犯困。”
“呵呵。”歌姬笑了,“慵懒也算它的特点之一,不过,我不建议你用耳机听。”
“我的耳机音质很好。”天狗很自信。
“我不是说这个啦。”歌姬双手捧着咖啡,放在腿上,不疾不徐地说道:“爵士是即兴的艺术,它非常自由,不适合关在耳朵里,你要让它尽量没有边界,想去哪去哪,简单说,就是跟周围的环境啊声音啊融为一体,这样感受上又会不一样了。”
“哦。”天狗点点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其实我也是门外汉啦。”歌姬不好意思地笑了,“鬼马很爱爵士乐,每次跟他聊起这个,他的话就特别多。”
天狗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歌姬有所察觉。
“你为什么能这么轻松地聊起鬼马。”天狗真诚地问:“你不会难过么?”
歌姬笑着摇摇头:“不会呀,为什么要难过?”
天狗垂下眼帘,盯着手中的咖啡,不知怎么回答:反正,他至今还是不会轻易提起“妈妈”。
歌姬莞尔一笑:“对我而言,鬼马从没有真正地离开,他一直在我的记忆中,在我的生命里,我要是故意不聊他,才奇怪吧。”
天狗若有所思,似懂非懂。
“天狗,你还年轻。”歌姬用大姐姐的温柔口吻解释道:“人和人的缘分,或者说羁绊,不是我们的理智和意志能决定的,而取决于心。”
“心?”天狗抬起头。
“嗯。”歌姬将左手轻轻放在胸前:“心会决定我们该什么时候想起一个人,什么时候忘掉一个人,所以,顺其自然就好了。”
天狗呆了一阵,露出略显青涩的笑,他用食指挠了挠脸:“我果然还是更喜欢流行乐,小时候妈妈老爱放流行乐,都怪她耽误了我的音乐品味。”
“哈哈。”歌姬也笑了:“虽然我痛失一位音乐同好,不过收获了一个更坦诚的同伴,还是赚到了。”
“我也学到了……”天狗话未讲完,忽然目光一凛,“刷”一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