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时间不过寅末卯初,紫荆山巅麟水门后山山崖之巅,各大派系长老早早便以焚香沐浴,领着得意门徒立于山崖前迎接,脸上表情却莫名有些难看。
其中几名平日颇具威名的弟子更是紧绷着弦,视线直视着天边分割昏晓日月的一抹鬼斧神工,生怕待会儿在朝廷之人面前丢人现眼。
列位第二的大长老苏尘,双手轻缕细长胡须,脸色更是难看至极,苍老却锐利如鹰的双眸中藏着几分担忧,
因害怕走漏风声,大长老苏尘在一刻钟前才得知消息,诧异之余赶忙动身召集人马,将麟水门内外全部戒严,并严令要求各大门派长老焚香顶礼,带弟子前来迎接。
虽说许诺与温途川交代无需刻意排场,可这次要面对的毕竟是那位从域外之战打出威名,又德高望重的几位仙师,门中一来没人接见;二来无人戒严看护,若是传出去,该当成何体统?
苏尘想着,不由长叹一口浊气,视线悄然望向立于最前方身着淡金色蟒袍的三人,尤其是最中心那位孤傲女子,喉咙再次长叹一口气,眉间情绪复杂。
麟漓沐似有所觉,回眸瞥了一眼,脸上满是淡漠,苏尘一惊,立马将目光望向远方,可其身旁有所察觉的许诺又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几位宗主一同褪去灵衣,身着凡间凡君钦赐的长袍出现在众人面前,也算是给足了朝廷面子,毕竟这三件衣袍材料纵为人间上乘,但要和平日所穿的灵衣灵甲相比,那也是云泥之别,遥不可及。
许是由于身姿高挑,体态丰腴的,三件同样尺寸的长袍中,反倒是女子麟漓沐穿着最为合身,仿佛刻意为其定制一般。
比起先前素白整洁,此时的仙子褪去了几分飘渺,微昂胜雪般白皙凝玉般的光洁的脖颈,静静望着前方,似是天地间,多了帝王间的孤傲,无需任何举动,只是站立在那便显得雍容华贵,柳眉弯如月牙,堪比精雕细琢而成的容颜不带半分情绪,却因略施粉黛的缘故显得莫名柔和了几分,虽仍显得拒人千里之外,却并非令人觉得清冷,而是但凡要写脸面,都在心中深感配不上这般不染世俗的高贵女子。
垂落的三千青丝因为将要面对的场合特殊而盘扎起,用水蓝色双麒麟玉簪别成一抹庄众云髻,未盘起的屡屡青丝顺着娇躯柔美曲线顺延而下,最终垂落至哪怕在宽敞袍身中也难掩肥腴饱满的挺翘美臀,隆起弧度很是夸张,像是个大磨盘,又像是个饱满熟美的大蜜桃,与如杨柳般纤细,线条绝美的腰肢成鲜明对比。
与之相对的,则是胸前那对极为硕大,却并未因此有半分下垂的酥胸,似两座柔软山峰般傲然挺立在胸前,随着平稳呼吸在袍身上翻腾起浅浅浪涌,令人垂涎三尺,令人惊叹,同时又令人有些好奇,这抹纤纤柳腰究竟是如何支撑这对巨乳。
“许宗主,不知等一下面见李仙师,应当如何解释?”瞻望远方许久,站在左侧的温途川突然开口问道,表情稍显惆怅。
许诺仿佛未曾听闻,又似是心不在焉,略带着敷衍轻点了一下头,依旧把视线落在华雍容华贵的女子身上。
崖间山风将蟒袍吹得更加贴美人娇躯,垂落青丝在空中翻飞起舞,玉簪麒麟相互碰撞发出柔美音调,脚边的蟒纹袍尾随风被微微吹起,笼罩着一层肉色朦胧的修长美腿在袍身开叉间若隐若现,胜雪般白皙的凝肌玉肤在丝袜中依旧泛着莹莹光泽,细看还能察觉到小腿上的几分浅浅酡红,为这粉白无瑕中增添了几分娇揉。
一双莲足轻踏着绣有双水麒麟的半透明白色绣鞋,足踝纤细小巧,配有一圈淡金色足链,平滑足背如玉腿那般胜雪无瑕,白皙透红,透过绣鞋侧面与前段的透明麒麟花纹,可以窥探见藏匿在其中被薄如婵娟的真丝所包裹着的圆润足趾,颗颗粉白泛光,足尖与趾缝间各有一抹诱人红晕,曲线恰到好处的足弓上更是与丝袜相互粘连,几分水渍显得玉足肌肤更加粉嫩,漂亮得胜似用鬼斧名刀雕刻出的绝世玉器,无论是否对脚有着特殊癖好,都会在见到这双玉足时展露出几分欣赏与迷醉。
哪怕身为仙门宗主,早已见过世间无数美艳女子,许诺此时也看得有些恍惚,全然没有注意到温途川与自己徒弟博桑,此时正用怪异目光看向自己。
“许诺宗主,可有事?”
麟漓沐再次转身,冷冷看着许诺,视线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厌烦,显然,徐州奇毒之事让其对这位年轻宗主有着明显不满。
“无事无事。”许诺被问得回神,略带歉意的笑了,旋即开口道:“许某是在想,麟宗主以是如此仙姿,那林小公子日后成长起来,必然又是一名门中豪杰,许某想自荐,让他来门中留学传教几日,让门内弟子看看,正道人士自小就应当是如何举止。”
麟漓沐看着许诺,片刻后重新把视线看向远方,并未作出应答。
如此淡漠之举,身居一旁的博桑脸色已有些难看,紧颦剑眉抬头望着师傅,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被许诺摆手拦了下来。
“也罢,扶摇仙门目前实力,确实比不上麟水门,单论这统筹安排力麟宗主与苏长老便让晚辈长了见识,收获颇丰。”
立于麟漓沐身旁的许诺回首,看着匆忙集结,却仍然不见一丝瑕疵的队伍,忍不住惊叹,随即又似是不经意间看向苏尘,对其身旁那位配有银白色麒麟样式胸章的少年开口问道:“这位便是麟宗主的独子,门内天才少年林小公子吧?如今既以拜入苏长老门下,日后仙途不可估量,也难怪,麟宗主会对许某的要求予以拒绝,是我冒昧了。”
“……”
一席恭维话戳破了紧张气氛,麟璃沐回首,轻扫了一眼许诺旋即又乜了眼苏尘于弟子,举止仅限淡漠。
冰冷视线令那名弟子脊骨有些发寒,下意识抬头看着苏尘,却发现自家师傅正看向虚无缥缈的远处,脸上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阴沉与忧愁,全无半点要掺合之意,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
“许宗主,您误会了,晚辈并非林师兄,而是苏尘长老亲传的弟子,名为思淼。”少年抱拳,躬着声解释着,无论声音表情,都带着难掩的尴尬。
“这样吗……”许诺浅浅笑了笑,视线扫了扫正侧眸凝视自己,却一言未发的麟漓沐,旋即转头对着苏尘笑言道:“苏尘大长老,为何不见林小公子前来面见仙师?是处于突破阶段,有要事耽搁了吗?”
“这……”
苏尘捋动着胡须,仰头下意识看了眼重新眺望远方,青丝随风翻飞的麟漓沐,脸色更加阴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次倒是她有所失算。
按理而言,林明身在内门又是宗主的独苗,地位首屈一指,这种接见老前辈的场合本不应缺席,易落人话柄,可事出突然,苏尘与各长老间都忙于筹备,自然便将林明给遗忘。
不过,若是真让林明那样子前来,怕是又要成为九洲一个新的笑柄。
这个问题无论如何去选,都难以善终,也因此苏尘心中十分发愁。
“是啊。”温途川看着麟漓沐无半分表情的玉脸,忍不住微皱着眉说道:“林小公子在这种场合,理应前来觐见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才是,如今这……”
温途川与许诺的话宛如惊雷般,炸得诸位长老脸色愈发难看,内心皆暗诈两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实际却都像苏尘那般沉默无言,不愿做第一位解释之人。
“这是因为……”陈青穗皱着眉,从队伍中站出想要解释,却被一道清冷声音所打断。
“吾儿羸弱。”麟漓沐回头,意味深长的望着苏尘,冷声言道:“若是以此姿态出现在诸位仙师面前前,恐丢门内名声,惹人笑话。”
简简单单一句自嘲轻描淡写将二人质疑按下,许诺和温途川浅然一笑便重新望向前方,但方才打断帮小主解释的陈青穗却噎得俏脸一白,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种评价,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都过于犀利,全然不符合母亲二字该有的形象,要不说修道者越是深入感情越是淡薄,最后如石头那般又硬又咯。
但身微势弱且受惠于宗主的自己,又能亿何种姿态来辩驳宗主?哪怕心中再疼惜林明,此时也只得轻叹一口气,默默退回队伍中,
“麟水仙子,你这样子说未免有些过分?哪有当娘的会这般嫌弃孩子?”
正当众人噤若寒蝉时,一道颇为不满的少年嗓音如石击平湖般漾起层层涟漪,烦躁与震惊两种截然不同的目光一时间全都聚集在那名白发长衫的少年身上。
而他则毫不在意,话锋再指:“我看,哪怕是那个丫鬟,都更比你有当娘的模样,自家儿子都嫌厌,薄情寡义你还当什么宗主?”
“……”
少年话出如剑,直指前方女子,周围本就算不得好的氛围愈发压抑,与温途川一道同行的夜阑听雪弟子表情有些诧异,但也难掩鄙夷之色,年少轻狂是不错,但他此举早已超过狂字,甚至用僭越来形容也不为过。
“博桑!不得无礼!”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苏尘,许诺赶忙将少年拉到身后,转头朝着正看向自己的麟漓沐歉声道:“麟宗主,小儿无礼,还望多多海涵。”
“师傅,您说过,对与错从来都是单向,凭何麟水仙子所做不善我便要趋炎附势?他这般当娘,于情于理都不和人伦二字,怎又怪我无礼?”博桑主动挣脱师傅,与麟漓沐对视道:“麟水仙子,恕晚辈轻狂口快,我觉得,你不配为一个合格的人母。”
早已对麟漓沐忍无可忍的博桑此时犹如炸毛一般,恼怒的望着那名比自己,甚至是比师傅还要强上不少的仙子,全然不顾及场合厉声开口质问。
此言一出,所有麟水门弟子长老脸色大变,道道不同程度的威压迸发而出,大长老苏尘不动如山,视线已然浮现几分杀意,侮辱宗主,无异于侮辱整个仙门,若是此子再出言不逊,他必要替许诺好好管教管教。
一旁始终保持着鄙夷姿态的那名青衫少年,此时已然失去了兴趣。
在他人宗门中质问他人宗主,此行此举以绝非轻狂二字所能一笑而过,而且待会儿还要接见仙师,这种岔子对麟水门日后,并不止是笑话那么简单。
“许宗主”谩骂虽然难听,但麟漓沐并无办法追责之意,轻扫一眼便回眸望向远方山巅,苏尘却上前一步,沉声开口:“方才那些话,苏某,可不能当没有听见啊。”
气氛剑拔弩张,众弟子视线纷纷落在许诺身上,连在门内一向性情俏皮灵动的陈青穗也阴沉着脸,冷冷望着那名浑身长刺的少年,等着他,或是期待少年身旁的许诺,能给出一个像样的处理。
这样的少年若是不加以管教 日后恐怕更加无法无天,少不了惹出岔子,和明儿比起来,着实差远了。
“博桑,你给我闭嘴!”许诺铁青着斥责,可语气相较昨日并未有太多变化。
“我……”
“再多说一个字,以后便别喊我师傅,我也不再管你,你要如何便如何,我所作所为,早已无愧于师姐恩惠。”
博桑被呵斥得小脸煞笔,双拳紧攥着长衫,低头不再言语,不过几位长老却并未因此而露出半分笑颜,静静等待着身为长辈的许诺会如何给出一个交代,温途川此时也同样扭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许诺。
他也想看看,这位资历尚浅,被他口中那位前宗主拉上位,到如今仅靠一身正气便被各路宗主和温先生颇具赞誉的宗主会如何处理这场可笑闹剧。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麟漓沐,麟水仙子之于许诺态度,古怪得可怕。
集所有视线于一身的许诺紧皱眉头,硬顶着各种威压把博桑无声拽至身后,转而面向各位长老深鞠一躬:“许某无能,未能管教好徒弟,教不严师之惰,各位长老若是想要责罚,就请先责罚许某,不过诸位……”
许诺声音低沉几分,抬头看了眼丝毫不打算关注这些的麟漓沐,再次恭敬道:“烦请诸位给扶摇仙门一份薄面,此次征讨若是成功,功绩许某一分不要,全算在麟宗主身上,而扶摇仙门,只在天下仙门面前领上几分相助之功,以此作为对麟水门的赔罪,苏长老,麟宗主,两位意下如何。”
苏尘冷哼了一声,表情并未由此缓解,反而变得更加难看,麟水门实力强悍,威望颇高,又何须其他宗门施舍功绩,此番举动究竟是好意还是刻意,还另当别论。
然而,身为与麟漓沐同等身份的许诺都以放下身段如此表态,他一门内大长老咄咄逼人,倒也显得小肚鸡肠。
在沉思片刻后,苏尘再次冷哼了一声,带着几分烦躁的点了点头后,将饱含杀意视线的从博桑身上移开,落在始终置身事外的麟漓沐身上,等待其做出裁决。
“多谢苏尘长老。”许诺躬身答谢,转头看向麟漓沐歉声问道:“麟宗主,您的意思如何?”
简简单单几句话,众人视线便从许诺转移到了自家宗主身上,温途川略带诧异点了点头,这份果断倒是有着几分特别,也难怪许诺能够凭借尚浅资历做到宗主位置。
麟漓沐视线始终望着前方,对周身事物如若未闻,哪怕波及自己也如往常般云淡风轻,让人看不出半点波澜与迹象,陈青穗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家宗主,想法与苏尘同根,却也有所差异。
如若宗主应许了这份馈赠,那不仅是让麟水门蒙上一层虚名,更是做实了少年所说的那般,愧为人母。
可若是不应许,这样拖到那仙师前来定然因此见笑,同样让麟水门蒙上一层虚名。
正如苏尘所想那般,这份补偿究竟是好意还是夹枪带棒,尚且难说。
时间如尘,随风分秒逝去,许诺的脸色愈渐阴沉下去,视线悄悄看了眼低头抿嘴的博桑,正准备开口提出新的筹码,麟漓沐却轻扬长袖,淡然道:“许宗主,我麟水门从不需要他人让利,扶摇仙门所获功绩,我宗门一分不要,林明身为我孩子,我如何管教为我分内之事,无需他人评头论足。”
“同样,希望许宗主也能尽好分内之事,好好管教管教自家二徒,这次且罢。”
话语云淡风轻,却让人听着不寒而栗,许诺眼神中闪过一抹无奈,连连道谢,苏尘与几位长老的脸色虽然不悦,却也好看了几分,宗主此举仍吃了个哑巴亏,但这个决定目前来说以算是最好之举。
这份情归根结底,还是不受为好。
纷扰渐渐平息,周围弟子收回视线,如方才那样严阵以待,天边霞光渐渐昏晓分割中占据上风,黑夜悄然逝去,迎来柔和黎明,众人仰起头,眺望远方古怪多样的云端,耐心等待。
时过半晌,一道道黑影在仿佛触手可及的骄阳中若隐若现,又随着距离的拉进慢慢显露出模样,为数只早已驯化的巨型青鸾,其身上驼载的,便是受凡君之邀,前来请人的几位护国仙师。
“来了,我宗弟子准备,待会儿切莫有半分失礼。”苏尘严肃的叮嘱着。
众弟子得到命令皆俯首等待,给予凡君尊重,苏尘漫步朝着前方行进,神情严肃端重,各位长老见状也跟着前行,直到行至三位宗主身后,众弟子身前,才抱拳躬身,毕恭毕敬的望着以近在咫尺的尊客。
温途川所带弟子温念霖闲暇之余朝着身后稍看一眼,内心有些震撼,临时拼凑出的队伍竟然能做到如此整齐,倒是真如许诺所说,无愧为以规矩着称的麟水门。
而许诺身旁的博桑,则带着几分忌惮与厌恶,看着身居首位的麟漓沐,片刻后很是不屑的将视线移开。
伴随一阵强劲迅猛罡风,四只披戴着淡金色盔甲的青鸾鸟落于三宗主身前,许诺与温途川两人相视一眼,抱拳躬身行礼。
唯有麟漓沐一人,依旧端着双臂,高昂脖颈,淡漠望着从领首那只最为高大的青鸾身上跃下的人影,直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顺着翅膀慢步行至地面,与其对视后,才点头行理以示尊敬。
老者并未感觉不悦,反而乐呵呵的跟着点了点头,又抬手在一旁许诺身上轻拍几下。
“璃沐,好久不见啊,我老头子能有幸再见上一面,真是有幸,还有许宗主,上位以来屡创佳绩,真可谓天之骄子啊,九州有诸位仙门坐镇守护,当真是一大幸事啊。”
听到老者话语,大长老苏尘单膝跪于地面,毕恭毕敬说道:“麟水门大长老苏尘,率众长老与弟子在此接见,愿凡君洪福齐天,九州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苍劲话音落下,身后早已跪立着的弟子立马齐声复诵:“愿凡君洪福齐天,九州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无需多礼,无需多礼,仙人之于凡人本就高上一层,你们能给老头子些许薄面,还弄那么大阵仗接见,实在难得啊。”老者笑意吟吟的朝着众人挥手,待众人起身后朝着身后的一名红裙女子摆了摆手,女子立马从背后取下裹藏严实下圣旨,小心拆开后恭恭敬敬的交由老者手中,随即与其余几名随行男女一齐跪在地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冀州,徐州,多有邪门歪道出没,叨扰百姓,残害生灵,今特下诏书,委派护国仙师李槡前往麟水门,暂任命凌水仙子麟漓沐为讨伐主帅,扶摇仙门许诺与温途川为随行副帅,温轻鸿担任军师,于三日内一同前往帝都商议具体事宜,钦此。”
“谢凡君,吾辈定当竭力征讨,不负皇恩浩荡。”许诺与温途川齐声谢恩道。
“谢凡君,愿九洲百姓安居乐业。”麟漓沐轻声谢恩,却迟迟未曾抬手接昭,反而把视线望向远处那抹若隐若现的房屋中,表情平淡,但看不穿在想些什么。
苏尘紧皱着眉头,几乎想要站起身代替她接昭,但碍于规矩,还是只能恭敬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璃沐,可还有其他事需要处理?”李槡依旧和善的问道,苍老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愠怒。
“无异议。”麟漓沐收回视线,双手高举过头,恭恭敬敬的将黄色诏书接过在手,单膝跪在地上:“臣定当不负皇恩,将三洲邪门歪道,赶尽杀绝,还九州百姓一份安居乐业。”
“好好好,有三位宗主的这番话,我老头子便放心了,那麟宗主可还有要事相托?或者……延期一日出发,再与亲朋之间做些交接?”李槡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天边,那抹藏于深林中的房屋却早已被浮云所遮盖。
“皆已托付完毕,随时可以上路。”麟漓沐说完,将圣旨交付于身后的苏尘手中,表情虽未有变化,看着却莫名多了一丝烦闷与疲倦。
“那,便请动身吧,此次朝廷共派遣了三只青鸾鸟护航,刚好三位宗主可一人乘驾一只,避免拥挤。”
“凡君还真是有心了,苏长老,昨日多谢招待,他日定当再次登门道谢。”温途川说完,伸手拉着徒弟纵身跃上鸟背,旋即盘膝而坐,闭目沉神,温念霖将佩剑置于身旁,同样开始闭目沉神,运转周身丹田吸收周围灵气。
麟水门地界本就灵气充沛,而高山之巅的初晨更是一日之中灵气最纯粹,最富裕之时,借机多修炼一会儿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路上便有劳李老多多照顾担待了。”
“好说,好说,许宗主请吧。”
许诺笑着点了点头,拉着博桑驾一齐跃上青鸾头顶,随即盘膝而坐,看着不时眺望远方的麟漓沐时嘴角悄然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
“那……璃沐你呢?如若真有要事在身,可让两位宗主先行一步,待明日准备充分后再出发也行。”李槡笑着再次开口叮嘱道。
“不必,仙师既亲自相迎,事态又严峻,我等仙门自当即刻前往,不可延误,九州生灵……”麟漓沐顿了顿,如冰般的表情有所松动,浮现一丝哀愁:“母亲有训,九州生灵,我等义不容辞,如今轻鸿有事,征讨便由我来挂帅。”
麟漓沐莲步行至青鸾前,抬首望了一眼,手腕间玉镯突然泛起水蓝色流光,周围初晨朝露似是被巨大窝流牵引般,飞速朝着她身前汇聚,便以肉眼可见凝实成数层冰霜台阶,一路延伸至青鸾羽翼之上,强劲寒意让自霜冻之地诞生的巨鸟都为之一颤,瞳孔收缩为竖,如遇天地般带着浓重警惕。
一时间,无论是门内弟子还是两位宗主,哪怕是护国多年,见多识广的李槡,都忍不住露出钦佩之意,苏尘更是以欣赏与赞誉的目光看着缓缓迈上台阶的麟漓沐。
虽说平常在治理宗门之事多有不合,可归根结底,九州是一个强者为尊的地界,苏尘对这位几乎步入“散仙”境界的天才女子颇为敬重,哪怕有再大分歧也不会心生怨念。
可父母的光芒越耀眼,照在孩子身上反倒显得昏沉,以至于对于后生者林明,苏尘心中有着极为复杂的感情,与其说是讨厌,倒不如说是对于一名仙门孩童的惋惜与悲叹。
“苏尘长老,既已接到三位宗主,那老头子我就先行一步了。”
李槡朝着苏尘拱了拱手,跟着几名侍从走向青鸾,苏尘刚想迈步相送,却被李槡浅笑挥手拦了下来。
“请苏长老留步,带着弟子们先回去休息吧,璃沐此次出行,门内应当还有不少事务要善后处理,有劳了。”
“应该如此……”闻言,苏尘驻足原地,抬首望着即将展翅起飞的大鸟,片刻后拱手抱拳,声音洪亮恭敬的说道:“愿宗主,早日旗开得胜,凯旋而归!门内有我,大可放心!”
“愿宗主,早日凯旋回来!”
“愿宗主,早日凯旋归来!”
声音一呼百应,身后弟子一齐开口,寂静山崖间霎时间缭绕着衷心祝愿,气势磅礴,洪亮声音响彻云霄,惊起一阵乌黑燕雀,立于鸟首之上,麟漓沐双手抱拳,朝着诸位弟子长老浅行一礼:“有劳了。”
然而,在队伍之中,身着青衣的陈青穗始终低垂着头,虽跟着一起祝愿,但思绪全然不在这事上面。
她知晓宗主难处,忠与亲本就难两全,可此去一别,自家小主又该如何面对来自外界的频频恶意。
况且,从刚才那般话语中,她也确确实实没有听出任何母亲对于孩子的维护与寄托,以至于少年博桑开口责备时宗主时,她心中竟无半点身为丫鬟或是弟子该有的愤恨。
“唉……可怜的小明儿。”
想不出个所以然的陈青穗长叹了一口气,转身漫步跟着回程队伍,或许陈巧先前所言宗主母爱比较特别,想来不过只是对于自己,寄托一份微不足道的安慰罢了,若是以后自己有幸当了母亲,绝对不能像宗主那般薄情。
可……一想到林明,少女春意萌动的她脑中又下意识去构思,如果自己有朝一日做了母亲,有了似他那般乖巧可爱的孩子,她定然形影不离,天天跟在身后护着,谁骂一句都得和谁拼命。
亦或者……同他,并不只是局限于孩子与母亲这个角色而是……丈夫与妻子?
毕竟日积月累中,春心萌动的她对这位成熟懂事但也不失童真,思维举止也于他人有如云泥之别的男孩有着十足好感,日后若是有幸,说不准能同他一起成为道侣,成为凡间人口中的青梅竹马?
念头刚现,陈青穗心中大惊,连连摇头将此等想法甩于脑后,且不说自己何等身份能够与林明相称,单就宗主对自己相救收养之恩,她与陈巧若不开口,自己便不可擅动春心,更不可对她的孩子有半点僭越之念。
更何况……林明年龄尚幼,见识也少,对她也应当不会有那种想法,较多的还是把她当成姨来看待罢,说糟心到也确实糟心。
“青穗。”
正当青衣女子陷入自我纷乱时,一道既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声音让她停住了脚步,下意识转身望向那名双膝盘坐的女人,片刻又浅笑着摇了摇头。
别人尚且说得过去,可宗主一向冷傲孤僻,绝无可能发出这种温润亲和的语调,自嘲般笑了笑后遂再次抬腿,准备朝着前方迈进。
“陈青穗。”
一如往常的柔和嗓音再次从身后想起,这次陈青穗听得很是真切,视线却茫然看着前方包括苏尘在内,无一人驻足的队伍,好似这呼喊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她转身,看着为首那只即将展翅的巨大鸾凤,其上,盘膝而坐的麟漓沐眼神流露一丝祈求,当其檀口轻启,所说言语传过呼啸狂风,悄然落入至陈青穗耳中,言辞轻柔,所含意味却格外明了。
陈青穗表情有些呆滞,有些怀疑自己所闻是否真实,直到四只青鸾早已腾空远处不见踪迹,身后队伍也已消失在视野,她才回神,心中的不解转瞬间被释然所取代。
“愿宗主,平安归来,明儿……我会替您照顾好的。”
陈青穗俯着身,朝着空旷无际的云海深深鞠了一躬,回身快步朝着麟水门行去,心中也不在困惑,陈巧所言确实,宗主此举,定是有着几分深意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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