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面目狰狞的胡人,正用尸体架起一级又一级台阶,扑向剩余的两道冰墙。冰墙上的士兵已经连弓都拉不开了,只能握紧长枪,用力向下刺着。
后面的胡兵还有人能弯弓搭箭,向墙后攒射。虽然箭矢的数量不算多,但每次落下,还是会带起一片汉军的惨叫声。两边的人都意识到,汉军阵地的沦陷就在眼前。
此刻汉军被挤压在两层防线后面,前阵的战士拼死作战,伤者则被送到后阵救治。即便前方不时有人受伤,呻吟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后阵丝毫不乱,足见张佩治兵有方。
见形势危殆,张佩放下令旗,拿起虎牙枪,率着羽林天军的亲卫们亲自冲杀上去。她长枪挥舞,如猛虎下山,与一队胡兵狠狠冲撞在一起,顿时掀起一片血雨。
张佩本就是力能扛鼎的猛将。自从和诸葛雅结合之后,不时又能吃到诸葛雅体内蕴含着精微能量的甘露,张佩的身体素质隐隐又有提升,双臂膂力几可与项王匹敌。
她此刻出手,体力尚在巅峰状态。在狭窄的冰墙间,更是锐不可挡,所到之处,虎牙枪横切过去,便立刻扫倒一片。面对鬼神一般不可力敌的张佩,那些好不容易冲上城的胡兵像退潮的河水一样,从冰墙上退了下去。
眼前的压力一空,张佩环视周围,只见那些汉军将士正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原本值守这里的一部士兵,已经损失了一半,个个伤痕累累。横错交叠的胡人尸体,沿着冰墙堆成了一个小坡,流动的血汇集成了溪流,向远处蔓延着。
张佩鼓励着将士,但心底却知道,己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士兵只是在咬着牙硬撑而已。不过胡人的血也快流尽了。这一战打到现在,哪怕全军覆没,只要自己和雅姐姐能够冲出去,剩下的胡骑在关陇大地上也无法逞凶了。等周围郡县的援兵一到,他们难逃覆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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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务桓和石斌突然听到了马蹄声。斥候们带着几个狼狈的溃军,惶急地向河岸边赶来。刘务桓和石斌的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大汗,不好了!汉人的骑兵偷袭了大营,大营被夺去了!”
刘务桓手中的马鞭悄然坠地。他恍若不觉,急促地问道:“汉人的骑兵有多少人?”
几个溃兵低着头道:“人数大约有五六千......”
刘务桓暴怒道:“一群蠢货,敌人跟你们人数差不多,你们居然会输给那些种地的汉人!”
他胸口闷得发疼,自己的大营里都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骑兵,那些汉人的骑兵根本无法和己方相提并论。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被对方击败,简直是耻辱,更何况这一会工夫,连大营都丢了!
石斌在旁边插嘴道:“大汗,这时候生气也没用,我们还是好好计议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吧。”
刘务桓一口恶气闷在心中,喉咙发咸,几乎要吐出血来。现在的情况相当于被汉军半渡而击,甚至比半渡而击还要被动。激战竟日,全军疲惫,城破在望,所有军队都散开在外,却面临着敌军的前后夹击。
刘务桓思忖片刻,断然道:“传令撤军!”他已经想清楚了,自己要攻下冰城,只怕还要填一两千条人命,到时候敌人的骑兵杀过来,自己必败无疑,连跑都没得跑。这时候撤军,面前的敌人都是步兵,追也追不上自己。
正在山坡上激战的胡兵,听到撤军的号角,都吃了一惊。他们退回河岸之后,却发现大汗和燕公已经带着亲卫过河了。刘务桓和石斌也清楚,士兵们厮杀大半天,要是让人马再去河里趟过来,只怕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营遇袭!”士兵们听到消息之后,士气骤然变得低落。还好他们是生在马背上的民族,可以通过掳掠维持自己的军资。尽管如此,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危险处境。
刘务桓和石斌计点人数,发现还有六七千人。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是下马步战,马匹大部分都在。一人两骑的话,汉人是追不上的。带着他们避开汉人的追兵,再屠十几个村落,联军的士气就可以恢复了。
“这一次,还是亏本了啊。”刘务桓暗自盘算着:“等到出了长城,就杀了石斌,兼并了他的部队。出长城前还要掳掠些汉人女子和儿童,为部落补充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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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羯联军狂奔三十里,从士兵到马匹都出了一身透汗。加上之前的渡河和激战,士兵们的体力都有些衰竭了。被刺骨的朔风一吹,体质差的立刻颤抖起来。
“下马休息,生火吃饭!”激战了大半天,士兵们着实是又累又饿。听到刘务桓的命令,士兵们长出了口气。一番忙碌之后,士兵们围坐在火堆旁,享受着火焰带来的暖意,嗅着烤肉和烤面饼的香气,受挫的阴影都被抛到了脑后。
刘务桓坐在地上,想象着肉架上烤的是诸葛雅,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他拿刀一片片地割下烤肉,放进自己嘴里大嚼,颇有些食肉寝皮的豪爽。正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了大地的微微震颤。
“敌袭!不到十里!快准备迎战!”刘务桓大吼道。他的心底懊悔不已。自从入长城以来,汉军从来不敢主动进攻,这也让匈奴兵的哨探变得松懈下来。刚才受挫之后,自己郁愤之下,更是忘记了这一点。
好在联军士兵们动作颇是利落。他们只是吃饭,兵器马匹都在身边。听到刘务桓的命令,很快都翻身上马,成建制地归队。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已经勉强布成了阵型。
辽阔的冰原上,出现了一片红色的浪潮。绘着虎豹交错的旗帜,在铁蹄卷起的烟尘中高高飘扬。战旗之下,夏侯昭手握长刀,居于第一列。
虎豹骑的骑兵和战马都穿着一层红色的薄铁甲。阳光映照下,如同血色的浪潮,向联军的营地直扑而来。马匹长嘶,喊杀震天,马蹄声撼动整个营地,五千铁骑在短短的一瞬间,宛如钱塘怒潮一般,猛地冲入敌阵。
“放箭!放箭!”一轮又一轮的箭岚,倾泻到虎豹骑的阵列中。然而对面的骑兵并未像他们意料中那样像秋风中的衰草般齐齐折断。利箭被虎豹骑的铁甲弹开,赤色的浪潮瞬间吞没了联军的栖息地,雪亮的马刀带起了一蓬蓬的血雾。
精铁冷锻的薄甲,轻便而又坚硬,是为虎豹骑量身打造。当定都长安之后,诸葛雅便已经开始着手兵器的改良。有魏国给事中马钧之后马宜,永嘉之乱后避居扶风。诸葛雅下求贤令后,马宜挺身而出,加入了汉王的幕府。他继承了祖传绝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被诸葛雅委任为少府。冷锻甲便是他的杰作。
联军很快就体验到了冷锻甲的威力。不但弓箭无法穿透,就连刀枪也很难刺破铠甲。而虎豹骑的士兵们,前排用马刀挥砍,后排用弓箭投射,肆无忌惮的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杀!”夏侯昭手中影月长刀挥舞,带起一蓬蓬血雨。虎豹骑的勇士们跟随在她身后,一往无前地冲入胡骑军阵,雪亮的刀光不断起落。他们锐不可挡,所到之处,胡骑纷纷落马。
赤骑横扫而过,夏侯昭一马当先,连杀数十人。她就是箭矢的最前锋,影月长刀在敌阵中挥舞,在空中化作一道道弧光,发出了尖锐的啸鸣声。一切敢于接近她的敌人,都被瞬间斩杀。
在夏侯昭的引导下,虎豹骑如一把烧红的长刀,避开敌阵中央厚集之处,切过胡骑营地的一角,透阵而出。这一轮冲杀下来,前排的虎豹骑将士每个人都面目全非,身上沾满了敌人的血肉。
“跟我来!”夏侯昭再次扭转马头,对着已经有些纷乱的敌军右翼,进行第二次冲锋。她策马向前,虎豹骑的将士们跟随着她,再度获得了冲击所需的高速,如怒潮般席卷而来。
那些右翼的胡骑本就被她杀得怕了,此刻见她再度冲锋而来,影月长刀带起弧光,赤铜甲上沾满血肉,宛如阿修罗魔女一般,不由得胆寒心裂,纷纷策马退避。
这一退,虎豹骑的冲击便更加凌厉。在第二轮的冲锋中,这些已经疲惫不堪的胡骑终于崩溃了,失去了理智。他们丢下武器,策马四散奔逃,不顾一切的想要逃离这个战场。
“驱赶败兵去冲敌军本阵!”夏侯昭带领着虎豹骑,驱赶着已经崩溃的右翼胡骑。喊杀声、惨叫声、人和马匹坠地声,充斥着现场每个人的耳膜。中央的胡骑本阵来不及收缩阵线,就被溃兵和冲锋的虎豹骑搅成了粉碎。
“撤!撤!”刘务桓看了几眼,便知道不可力敌。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保全实力。对方穿着铠甲,毕竟会影响机动力。自己的军队一人双骑,逃跑时对方肯定是追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