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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年篇(上)——有兽如垩,其数为九

第13章 年篇(上)——有兽如垩,其数为九

  请先看简介,都可接受的话,那么,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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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士最近很苦恼,因为她被凯尔希三令五申地告诫忌辛辣——整整一个月,有没有王法了?

  

   “凯尔希,我觉得——”

  

   “再闹就三个月。”

  

   “别别别,一个月,就一个月,你别反悔。”

  

   被剥离辣味的博士现在每到饭点就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双手揣着兜,东荡荡,西晃晃,去火神那里讨一点,再去蓝毒那里讨一点,避开芙蓉偷偷去古米那里讨一点,嵯峨看了都要佩服这化缘能力。

  

   “都没味啊!”博士毫不心疼地颓恼地抓了一下头发,泄愤似的挖了一大口酒糟糯米倒进嘴里。

  

   “哟,博士,我说是谁在这儿瞎逛呢,你在做啥?”

  

   背后传来清亮的声音,博士本就垮着的脸瞬间更加苦丧了。她再次挖了一大勺糯米,头也不回地拒客:“你别靠近我,我现在不想看见任何红色。”

  

   “嗨呀,多大个事嘛,一个月后你就解放了,”一只火红的手臂伸了过来,咣一声放下一罐装满辣油的酱料,甚至把瓶子往博士眼皮底下再推了推,然后优哉游哉的声音才重又响起,“喏,味道可好了,你可省着点吃——啊,不对,是下个月开始省着点吃。”

  

   刺激性的辛味忙不迭地往博士鼻孔中钻,始作俑者却啪地一声收起折扇扬长而去。看着眼前充满诱惑的辣椒酱,神经紧绷的博士在听到背后一声憋不住的轻笑之后彻底爆发了。她站起来转过身冲着已经不见人影的门口吼:“年你个背时家伙!”

  

   罗德岛走廊里传出放肆的大笑。

  

   博士什么都能吃,但是她对辣情有独钟,甚至到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炎国尚蜀人的程度。于是,自然而然地,博士和年在口味这条阵线上建立了牢固的同盟。在博士的食谱还没有受到这么严格管控的时候,本来就让人望而却步的年的宿舍常常因为博士的到来变得更加热浪冲天。据芙蓉回忆说,整个楼道仿佛泡在了红油锅底里。阿米娅去叫博士的时候,看见博士和年把能脱的都脱了,只穿了抹胸和热裤,正大汗淋漓地往火锅里加肉。

  

   不过好在因为博士还没有痴迷到往冰激凌里加辣椒粉的地步,博士和夕的关系还算良好。好几次博士亲历年夕吵架的时候,被夹在两条龙中间的博士都不知道帮谁好,最后决定清官不断家务事,自己坐下来拆包薯片看着她俩吵。最终往往以觉得丢人的夕一脚把她的废物姐姐踹出门去为结局。

  

   于是,现在被年摆了一道而对年大为光火的博士决定跑到夕这里寻点清静。

  

   “我现在没空,要看画便看,待一旁莫要出声。”坐在案前运笔挥墨的画家为空气中一丝儿辛辣味微微皱了皱眉,嫌弃地画了一件笔洗,在其中搅了半盆墨出来,直到墨香将那一丁点辣味驱逐殆尽才舒展了眉头。

  

   博士自知亏了理,噤声专心看画。她记得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这雕梁上还没有摊着这么多幅长卷,想是夕近来兴致高,信笔画了不少。博士背着手缓缓在画前踱步,一皴一擦地欣赏未干新墨里的匠心独运。

  

   博士羡慕会画画的人,她对夕的画从来不吝赞美之词,面皮薄的画家许了博士一幅画,只是迟迟未见博士来开口讨要。

  

   “这幅画先留着好不好,这么珍贵的机会我可不愿轻易用掉。”博士殷切地恳求夕的同意。

  

   “那你想到画什么了,再来寻我。我虽不轻易送画,但你可以放心,我既立了约,便不会食言。”夕说罢便摆摆手赶人出去,让博士留她一会儿安宁。

  

   如今博士仍是未想到拜托夕画什么好,不过这都可以从长计议,眼下燃眉之急是如何度过这没有辣椒相伴的一个月光阴。那些从不吃辣的人究竟是怎么度过一日三餐的呢?博士疑惑地看了一眼夕,正专心作画的人并没有分出一个眼神给博士。博士突然有点怀念耳边吵闹的气氛,她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夕的房间。

  

   这一个月对博士来说度日如年——度日根本不如年,年有辣椒她没有。等坚持到最后一天,博士觉得她已经快要变成一根蔫了吧唧的清炒苦瓜了。足月期限一过,第二天博士就火急火燎地冲到年的宿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老子要吃特辣锅!”

  

   “博士,我这可不是火锅店啊。行吧,看你可怜,我大人有大量,今天暂且不跟你计较。”

  

   “你是不知道我这个月过的什么日子!你看看,你看看,我是不是已经面色铁青了?”博士拽着年的小臂痛心疾首地哀嚎。

  

   年装模作样地抬起博士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严肃地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说:“看样子是把孩子饿傻了。”

  

   “年!你有没有良心!”博士算是有点理解为什么夕每次见到年都能跟她吵起来了,这人——这龙气得她肝疼。

  

   “当然有了,我要是没良心,能用我珍藏已久的铜锅招待你?”年端起盛着一盘嫰牛肉的盘子一股脑往锅里倒,将空盘子放回一旁的立架上后又补了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

  

   博士闭了嘴,她现在太阳穴都在突突地疼,撸起了袖子以跟年抢食表达不满。可是事实证明这是一招错棋,一个月未近辛辣,博士现在承受能力直线下降,还没吃完就被辣得口不能言,头昏脑涨,一个劲地用嘴吸气。肚子开始适时地疼了起来,嘴上还没有享受够,胃倒是不争气。但这疼起来属实要命,连手指尖都被抽走了力气似的,博士松了筷子,皱着眉挪了挪身子,一个泄力躺倒在年的大腿上。

  

   “喂,”突然被占便宜的年喊了一声,见博士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又觉得好笑,“我说你啊,不行逞什么强啊,以后要不我给你点鸳鸯锅?”

  

   “你少来……我这只是……不太适应……”

  

   “没事吧,给你弄点药?”

  

   “不……不用,你让我躺会儿……”

  

   年没再说什么,惋惜地看了看眼前的锅,将火候调到最小,索性找来部片子放着,微微后仰靠在背后的榻沿上,曲着腿让博士揉着肚子躺在上面。

  

   年一看入迷就没有管博士在干什么,而这会儿疼痛稍缓的博士神智清醒了些,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为了舒服翻了个身,现在正对着年光溜溜的小腹,抬点头就能看见暗红的抹胸。两人吃了半个时辰,现在年的小腹上还有些细细密密的汗滴。古炎文句“肤如凝脂”搁在年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也许是古神兽的种族优势,博士眼前的肌肤没有一点瑕疵,像品质上好的白玉一般细腻纯粹,正随着呼吸的节奏显露出若明若暗的线条。

  

   博士掐了掐手心,换成平躺的姿势。年的注意力仍在眼前的电影上,以为博士是换个姿势好受点,只是伸了伸腿。博士挪了挪脑袋,让自己枕得舒服点,眼神却开始不自觉地往斜上方瞟,

  

   年习惯性地在胸前抱着臂,交叉的手臂像是正在燃烧着一般,显出一些鳞片的纹路。年既然是古龙,那这周身皮肤、这火红花臂究竟是被鳞片覆盖着,还是化形之后就顺应了人的生理结构,变成光滑的肌肤了呢?博士一头扎进这个问题里,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摸了摸年的小臂,嗯,不是鳞片,是有着丝绸般质感的表皮。指尖的触感柔软舒适,博士爱不释手地多划拉了几下。

  

   “玩够了吗,博士?”上方带着一点点愠怒和一点点嘲笑的声音响起,博士猛然回神,看见年正用晦明不定的眼神低头盯着自己作乱。

  

   “咳咳……我休息好了,但我可还没吃尽兴,你让我适应几天再来。”博士撑着自己坐了起来,也不敢去确认年的眼神,逃也似的离开年的寝室。

  

   本来只是想逗逗她,没成想把人吓跑了。年关停了电影,颇为遗憾地摇摇头:“还可惜了我一锅老油,下次可得让博士还回来,啊,让她连着请一周的客好了!”

  

   跑回办公室的博士后知后觉看出年在戏弄她,但她还是得逃,因为当时猛地一下与年的那双紫眸对视时,博士心里发生了什么,只有博士自己知道。

  

   博士连着几天都心不在焉的,她是风月老手,自然明白自己那时的情绪叫心动,而感情变质往往只需要一个瞬间这种道理。但博士罕见地犯了难,作为指挥官,她清楚自己每一个干员的个性、能力、出身,也就懂得,令、年、夕她们与常人迥然不同。面对一个小姑娘,博士有十足把握,甚至面对罗德岛上那些素以难以应对闻名的干员们,博士都知道怎么处理关系。但面对古神,博士怯场了。

  

   活得越是长久,对于缔结关系就越是谨慎。心里在意的人事物越多,精神就会愈发纠缠,绝不可能做到年那般随性。说到底,她们活了那么久,有着凡人无法匹敌的力量,常人又能给她们什么呢?

  

   博士知道,这是一场没有多少胜算的棋局,但在开始落子之前,仍然要知己知彼。知己已是不能强求了,自己的记忆破碎而杂乱,一时半会情况好不了。知彼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博士以洽谈合作为由安排了到炎国的公差,她只带了几个心腹,并没有大肆声张。在情势明朗之前,博士并不想打草惊蛇。

  

   到了炎国之后,博士只带着护卫随行,先去了尚蜀。博士凭借着迅速的语言学习能力,成功地在一户当地人家暂时借住了下来。她自称是来尚蜀寻亲,少小离家,对蜀地事物已无亲近记忆,希望主人家多帮衬些。男女主人皆已五十多岁,是老实本分手艺人,儿女均已出去成家,老两口待人和蔼,邻里亲戚关系都处得好。

  

   “哎哟,这么好一女娃,真是造孽哦。你说说,都还记得啥,我们帮你一起找。”女主人拉着博士的手说道。

  

   “只记得也仰仗着一门手艺,是搞锻造的。”博士状若冥思苦想,而后才开口。

  

   “锻造?打铁的不是?那我去给你寻王铁匠去,那一行啊就他最熟,他肯定晓得!”男主人擦了擦干活的手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领来一个肤色焦黄的中年人。

  

   “说到锻造那可大了啊,姑娘。具体是做啥的你还记得不?”王铁匠拉了一个小木凳坐着。

  

   “老伯,实在不好意思,我对这行本来就不是很清楚,这里常做的行当有哪些啊?”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啊,古时候还不归大炎管,早在那时候就有了这门手艺了!那时候是做青铜器嘛,我们这的青铜技术可是顶了天的,不久前官老爷才开了墓,嚯,听说里面全是大件大件的青铜器。还有个人像呢,足足有一丈高!一丈高的铜人呐,放在古时候那多了不起啊!喏,就在这附近,你往城西走二里地就能看到官家特地盖起来的房子了。

  

   “我们这行啊,就是这么传下来的。用书生文绉绉的话来说呢,叫做冶金,就是跟五金打交道嘛!青铜贵重,是皇族之物,手艺也是官家垄断,现在咱们平头百姓啊,也就打点铁器啥的。但是,行业有规矩的,五金性硬,刀剑不长眼啊姑娘,要是经我们的手造出来的东西杀了人,那我是晚上睡觉都要睡不踏实的……”

  

   “那么高的青铜人,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哎,那么高大的人像,不是皇族就是神仙老儿嘛,这跟我们造了佛像到寺庙去烧香拜佛一个道理。”

  

   “可是,能造出这么精美的器具,匠人本身也是功不可没的。”

  

   “唉,姑娘啊,这就是你不懂了,做我们这行,最忌出名。你想想,要是手艺出众,铸成一把名剑,器具虽好,可是那剑刃上要沾多少人的血啊——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自己!话本里那么多名刀名剑,称号都响亮,可从来没有听到过造它们出来的匠人名字啊!”

  

   博士觉得,自己来尚蜀是来对了。不亲自到这里,她将永远体会不到,传承千年的技艺在一片素来安定的国土上能扎下多深的根。也就不会知道,背负这门技艺,究竟意味着什么。

  

   博士在尚蜀小住了大半月,她亲眼去见了那些古时候留下的青铜器,跟年手里造出来的虽然有差距,但那股蕴含其中的神魂是相近的。博士学会了摘下挂在墙上的辣椒做成辣酱,甚至学会了尚蜀这边对美女的称呼——“辣妹子”。博士亲眼看见隔壁老张家媳妇拎着老张的耳朵将人从酒馆带回家里,亲耳听见尚蜀下午街边茶馆的麻将声,亲手将老酒鬼划拳划到趴桌子。

  

   “姑娘啊,人就活这么大岁数,该吃吃,该玩玩,不然临到死了那天多后悔啊!”

  

   博士经常听见尚蜀人这么说。

  

   博士突然很想年,她觉得自己有了去了解她的底气了。在告别主人家被塞了一堆土产之后,博士回到了罗德岛上。

  

   不过博士并没有一回来就去找年,而是交接了任务之后去了夕的房间。

  

   “什么事?”画家淡淡地发问。

  

   “我想好要什么画了。”

  

   夕也不言语,仅仅点点头,表明她在等待博士的下文。

  

   “你能画年吗?”

  

   夕惊诧地瞪大眼睛,似乎博士这个要求绝对地出乎她的意料。夕以一种迷惑甚至于怜悯的眼神睨着博士,仿佛看待一个发病的傻子。

  

   看出夕有拒画逐客之意,博士赶忙补上几句话:“就是画你所认识的年的样子。你说过,什么画都可以的。而且绝不食言……”

  

   夕不悦地皱皱眉,但仍然很是吃惊:“你是认真的?不是年叫你来的?”

  

   “不是,这个要求完全出于我本人的意志。并且就此说定,不会改了。另外,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诉年?”

  

   虽然夕依旧认为博士现在精神不正常,但是一诺千金,夕勉强同意了博士的请求,然后就以要构思作画为由请了足足一月的假。博士没有戳穿夕的心思,而是当即给她批了假,近来战事不多,也没什么让夕摸鱼划水的机会。

  

   秘密地找完夕后,博士消停了几天,像个没事人一样照常加班、熬夜、凌晨四点吃泡面。不去刻意找年,也不躲着她走。年也没怎么问起博士炎国公差的事,两人之间的对话好像还是像以前一般——吃火锅,打麻将,看电影以及懒得动的博士被年硬拉出去逛街。

  

   欲望一旦升腾起来就难以落下,博士日复一日看那双瑰丽的紫瞳噙着玩乐的笑意,看手中的折扇展开又合上,看燃烧的龙尾随意地摇,内心被欲火烧得如坐针毡。

  

   “哈啊……年……”博士靠在椅背上,仰着头闭着眼,握住自己的腺体上下快速撸动。她满脑子都是年的倩影,一想到年轻佻的上扬的嘴角,博士就浑身过了一遍电。

  

   年活了这么久,可曾有接触过情欲之事?千年以来,可曾有人触碰过她的身体?年动情之后是什么样子?会因为过度欢愉的高潮而哭吗?

  

   若是年知道博士现在正想着她自渎,也许会浑不在意地一面嘲笑博士“低等生物”一面走过来接过控制权,或者会点燃脾气臭骂博士一通,也许还会动手。但房间门被好好地锁上,这些可能性都不会发生。博士缩在狭窄的空间里,肆无忌惮地觊觎古神的姿色。

  

   该死。博士啐了一声。都怪那个不长心眼的龙天天光着腰肢在她面前晃悠,一点AO距离的自觉性都没有。如果哪天博士抬起诱人犯罪的双腿捏住晃来晃去引人眼球的龙尾绝对是年自己自作自受。

  

   “嗯……”

  

   岁家的手臂都与常人不同,年那燃烧着红色的小臂和手肯定具有偏高的体温。博士还记得年在战场上握住青铜剑柄的模样,一根根修长的手指弯曲过来,显出好看的骨节。

  

   博士哼了一声,仿佛现在握住她腺体的就是年的手一般。

  

   年的尖舌,总是在平时抓紧一切机会吸引自己的视线,跟年出去吃饭博士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会不自禁地注意到年的舌头。尖舌灵活至极,如果被年含进去,被她故意用舌尖若即若离地挑逗柱身——

  

   “哈啊……嗯……”

  

   喷出来的浊液被博士及时用纸接住,博士卸了力气靠在椅子上,内心涌动着疯狂的占有欲。

  

   长了心眼的博士开始逐渐地布网了。一旦确认自己心中升起的情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强烈占有欲,巴别塔的恶灵缓慢苏醒。被平日里亲和得有点憨傻的外表完好掩盖的,是博士骨子里的操控和算计。她心黑,就算对上长生种,这些阴暗的心思也还是该长便长。

  

   博士自信满满地布了一个局,她以为,像这样循序渐进地徐徐图之,即使最终的关系达不到她所想要的那个深度,能够让年在私人意义上特别地对待,也算是不虚此行。博士操盘惯了,遇事总是习惯于理智先行,只要理智能够筹划好,那么事情的发展就不会有什么差池,她以为,这次也将一样。

  

   博士的助理向来是换得随心所欲,即使前段时间博士图好玩一天一个也没有让干员们奇怪些什么。这是博士将年换成助理的第一天,大清早的,年空着手来到博士办公室上班,一看这人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甘甜,就气不打一处来。年走近博士,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拎着博士的耳朵,使了一点点力气拧了一下。

  

   “哎哟疼疼疼,谁?!——哎哟祖宗,你这干嘛啊!”博士倒吸着冷气揉着自己的耳朵,愤恨地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人。

  

   “你说我干嘛?当然是叫你起床咯!”年往博士的桌面扫了一眼,眼睛一亮,将放在办公桌上的一盘麻辣牛肉丝端来手中,毫不客气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喂了一根牛肉后继续说,“我可是放弃我的悠闲时光接下你这差事的,你倒好,自己先睡得不知时日了?”

  

   “我昨晚四点才睡,你就不能行行好体谅体谅我吗姑奶奶?”博士欲哭无泪,严重短缺的睡眠让她现在头脑发昏,连说话都是强撑着一口气。

  

   “啊?我又不知道,那要不你再睡会儿?”年说得毫无知错悔过之意。

  

   博士叹了口气,撑着桌沿站起来,先是稳了稳心神,然后走去角落,打开柜子拿出一袋速溶咖啡出来,用热水泡了放在手边。博士坐了回去,打开文件开始处理公务。没看一会儿就开始眼皮打架,博士揉了揉太阳穴,端起杯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咖啡。这才又接着看下去。

  

   “真的不睡了?”

  

   “我先把今天的处理完,至于我没睡完的觉,你要负责补偿我。”

  

   “好啊,你有胆就来讨。”

  

   两人语罢,一时无话,博士靠着咖啡吊着一点理智将剩下的工作处理完,期间没有分出心思去在意年在做什么。虽然助理理论上说是要协助工作的,但是——这尊摸鱼大佛还是算了吧。

  

   年嚼着牛肉丝百无聊赖,看着埋头专注做事的博士思绪不经意地就飘回到她刚来罗德岛的时候。

  

   那时她只是觉得罗德岛与众不同,或许真能做出什么改变实质的大事,于是计划了这一旷日持久的观光游。她刚上岛那会儿,像个无业游民一样,东逛西荡,岛上大多数人她都懒得去认识,偶尔遇见小炎熔,那可就来乐子了。如果是那时,司岁台找上门来,她也只会说闲逛而已,不必当真。

  

   让年开始觉得她自己有了一层身份叫罗德岛干员的,是一次博士找她的单独谈话。博士想知道的内容很简单,她想知道岁的事情,以及年上岛的真实原因。那是年第一次看见如此严肃的博士。毕竟在她之前的印象里,博士一般都是个和凯尔希斗智斗勇、与能天使一起彻夜飙车美其名曰龙门派对的家伙。

  

   “你不必对我撒谎。如果你们对上岁都无胜算,那你又何必跟着明显不如你的人类瞎折腾。你究竟想借罗德岛做成什么事?”

  

   “你是怎么知道岁的事情的?我可不记得,我向谁透露过。”

  

   “我自有渠道,你无需多虑,我没有做任何破坏我们合作关系的事情。信息对我来说很重要,若罗德岛对你有价值,那么请你明白,任何微小的情报都可能关乎最后的成败。如果我们信息不对称,彼此封锁,那么只会无异于自杀。”

  

   那次,博士以整个罗德岛为饵,让龙咬钩。她们达成了互惠的交易,年至今都没弄清楚,博士是在怎样一张情报网下才敢做出插手岁兽势力的决定。博士所凭依的那些信息和力量,也许比现今所有人猜测的都还要广大。核心利益协调一致,年才逐渐觉得罗德岛是她的阵营。

  

   这一两年,自称罗德岛干员、为罗德岛网罗其他岁兽的事情是做得越来越顺手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不再抗拒其他干员称自己为“朋友和同事”这件事了呢?夕说自己“吃辣上头,玩物丧志”,也许也有几分道理,虽然这舰上的食堂实在菜得不行,但为了罗德岛的话,说不定自己还真想活下去。

  

   “啪!”博士把文件夹重重地一拍,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年。博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向后瘫倒在椅背上。

  

   “看你这样,是做完了?”

  

   博士点点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沙发边上,将年交叠在一起的双腿放下去,拍了拍沙发垫,坐下来直接躺倒在年的腿上,还因为头顶的日光灯皱了皱眉,拉来年的手放在自己闭着的双眼上。

  

   等着博士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年才开始发难:“你这还枕上瘾了?给我起去!”说罢就要抬腿将博士顶到一边去。

  

   “别,你让我睡会儿,别动嘛,你枕着舒服……”博士越说越轻飘飘,意识混沌不清,看来实在是困得要命。年没再说话,也没再动作,博士深重的黑眼圈啊,天可怜见的。

  

   等博士醒来已是下午。期间来找博士的干员们都看见年向他们比了一个“嘘”的手势,将文件放在桌上就悄悄离开了。博士悠悠转醒的时候,西落的太阳已经洒了办公室半地日光了。博士先是皱了皱眉,慢吞吞地睁眼,迷糊的思绪还没有搞明白她身处哪里,就看见一张姣美的脸正低着头看她,涂了红脂的唇微微拉起一边嘴角,那双妖异不似凡人的紫瞳里闪着危险的光。

  

   啊,真好看,自己居然有能耐枕在这个美女腿上。博士愣怔地欣赏了一会儿,缓缓回笼的理智才让她想起面前这人是谁。

  

   危,现在闭眼装睡还来得及吗?

  

   “博士还打算在我腿上赖多久?”

  

   “咳咳……”博士掩饰性的咳了两声,坐起来整理了下衣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嗯……年?你的腿,还好吧?”

  

   “哟,还晓得记挂我呢?托你的福,现在全麻了。”年拿着折扇骨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紧实的皮肤小小地弹了一下。

  

   “你少唬我,我就躺了那么一会儿,以你的体质,肯定没啥感觉,你可是——”

  

   “我可是什么?罗德岛这黑心公司不会专门逮着龙压榨吧?博士,我可是会带上令和夕跑路的哦?”

  

   年挑着眉说,折扇顶着自己下巴,身后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来晃去。博士的视线又被勾走了,微张着嘴半天不见言语。

  

   “喂!我说你今天这是第几次走神了?怎么,是我太好看,把你看呆了?”年拿折扇敲了一下博士头顶,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是。”博士瞬间应下,疲惫可怜的伪装霎时褪去,眼神和表情突然显出棱角,直直地看进年的双眸里面,像是一直摸鱼的猎人终于发现了自己心仪的猎物。

  

   年仅仅顿了一秒,马上便甩着尾巴催促:“快出去吃饭,饿都要饿死了!”博士也恢复了失智的常态,揉着自己被打了一龙尾的腰叫唤:“哎哟,你下手轻点,你那么长一尾巴打人可疼了好吗!”

  

   今天工作结束,两人各怀心思地回到寝室。

  

   博士清楚地知道,她藏在胸中的这些心思和情绪只会愈发浓烈,她必须要寻得一个契机大步地推进事态。但岁兽阵营对罗德岛来说举足轻重,而年又一直是中间的那个牵线人,如若稍有不慎,都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不论是从大局,还是从私情上,年,她都志在必得。

  

   年回到寝室便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博士今天突如其来的反常也许放旁人那里看不透彻,但年走过的路比他们吃过的米都多,她一眼就从博士的眼神里看到了情欲和渴望。博士的变脸虽然只有一瞬,也足以让年敲下定论。这可有点难办了啊。要是其他人呢,还好说,不论拒绝还是接受都是一句话的事。但如果对方是博士,是那个自己所知的操盘手,这一枝递过来的玫瑰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到底接还是不接,就不仅仅是情爱上的问题了。

  

   “啊,恼火得很。”年挡着眼睛自言自语道。

  

   这天过后,两人倒是相安无事,各自心里都举棋不定,盘算着利害和局势,没有哪一方率先做出打破平静的举动。

  

   令也因此在一天之内前后接待了两个人的拜访。

  

   “博士?今天怎么有兴致到我这里了?”令摆上一张酒桌招呼脱了兜帽走进来的博士。

  

   “今天小酌。”

  

   “嗯?有正事?”

  

   博士举起酒杯一口倒进嘴里,抿了抿唇咂摸几下,才继续点点头说:“俗事缠身,你是旁观者,应比我更能捋清个中由头。”

  

   “那我可要好奇好奇了,什么样的风才能把你吹到我这来。”令给自己和博士再度满上,倚着靠背静静等待博士开口。

  

   “你的麻烦妹妹之一,年,”博士抿了一口酒,“我喜欢她。”

  

   “哦?这倒的确是尘世六欲了,所以呢,你是来问我的意见,还是来让我帮忙?你虽然句句说自己为情所困,我在你身上可看不出一点困扰的迹象,想必不是来寻答案的吧?”令不紧不慢地说道,“酒,再来一杯么?”

  

   博士前脚刚走,年后脚就闯了进来。向来闲不住的她一进门却反常地不说话,只是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直到把自己灌得开始有点醉醺醺了,才举着酒杯开口对同样沉默地陪着她喝酒的令说:“这真是个好东西啊,怪不得你那么爱喝……”

  

   “为情所困了?”令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呵呵,都还不晓得是啥子情哦,玫瑰花还是橄榄枝,还是根导火线?你说说,我怎么敢接……”

  

   年看着酒杯中被酒水倒映出来的自己的模样,长得还算端正,博士究竟喜欢她什么呢?是单单要这副皮囊就好,还是要向她索取什么更多的东西?是纯粹的情爱,还是利益纠缠的博弈?

  

   “令,你长于我们,向来看得透彻,你跟我说说,博士究竟是怎样的人?”年撑着朦胧醉眼向姐姐发问。我该怎么应对她的示好?这是年真正想问的问题。这一步牵扯甚多,她不得不不习惯地谨慎起来。

  

   “我了解以前的她,现在不知变了多少。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总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问题可不出在她身上,年。情发之于心,违之如逆水行舟。若是一往而深,又何必在意无关物事?”

  

   年沉默了。令的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去怎么回答。喜欢——一个年以为永世永岁都不会跟自己搭上关系的词。她无法想象喜欢着谁的自己,这漫长岁月中耳闻目睹的爱情故事让她觉得无法理解。如果说喜欢是想要共度一生,离开就活得难受的话,她愿与麻辣火锅永以为好,两不相离。

  

   一人一龙进展全无。博士还没来得及分心去筹谋此事,就被公务占满了时间。年则卡在令的问题上,动弹不得。

  

   但泰拉大陆总是有很多意外。这次的意外让年和博士猝不及防地陷进一段奇怪的关系之中,打乱了两人之前所有的计划和谋虑。

  

   从来没在战场上中过招的年马失前蹄——龙失前爪地被敌方术士迷晕了,也不知对方用了多大的剂量,总之年一睡不起,最后还是被令扛在肩上带回罗德岛的。

  

   博士一听说这个消息,线索交流也不弄了,急急忙忙往医疗部赶。一进门就问年的情况。

  

   “博士?啊博士请放心,年小姐没什么大碍,看上去要睡上一会儿了,不过因为年小姐种族的特殊性,她昏迷期间还需要有人守着——”

  

   “我来吧。”

  

   “诶,博士亲自守吗?可是……”

  

   “令和夕都有任务,若是其他人来,恐怕年醒来后会很麻烦。”

  

   博士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值班的末药,抱起年往她房间走去。平时看不出来,这条苗条的白龙居然抱起来这么重,总不能是那条尾巴那么结实吧?博士一路百思不得其解地走到年的房间,将龙脱了鞋放在床上,看了一圈也没找到被子,想来年平时也不盖,于是脱下年披在肩上的外套给她盖身上,然后坐在旁边的木凳上撑着头等龙醒来。

  

   过了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博士就已经如坐针毡。榻上睡着的白龙呼吸平稳,外套盖不到的小腿就这么露着,看得博士愈发心痒。末药说年很是要睡上一会儿,既然这样,稍稍动点手脚,也是没关系的吧?

  

   博士鬼迷心窍地上了榻,将外套掀到一旁,只着抹胸和短裤的年大敞着精雕细琢般的身体,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之中给博士强力的视觉冲击。

  

   既然是昏迷,完全放松身体是必要的吧?博士抓住这个念头便立刻帮年褪去了衣物,即便搬弄了几次,年依旧没有醒来。这下,年已经全身赤裸地躺在博士眼前了。这是博士第一次看到年的裸体。曲线流畅,线条优美,白皙的肌肤与火红的花臂构成鲜明的视觉享受。博士止不住地吞咽了一下。

  

   年的双乳……形状完美,看上去皮肤吹弹可破,也许是突然脱去抹胸受了凉气,顶端两颗红缨挺立着,像是雪山山顶的薄樱。房间里盈满了博士的喘息声,粗重的呼吸彰显逐渐加快的心跳。博士低头舔了上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打定主意的博士索性一只手抚上另一侧的娇乳,一只手拨开年的双腿,让自己跪立在中间。含进嘴里的乳肉又软又滑,像是嘬了一口品质极好的布丁。年皱着纤眉,难受地哼哼,博士知道她醒不过来,色胆骤增。

  

   赶时间的博士恋恋不舍地放开手中软弹的乳肉,往年腿心摸了一把,手指上沾了一些黏液,年已经湿了。为这个事实感到惊喜的博士下移身体,将头埋在年腿间。

  

   尽管腺体已经硬得难受了,但在这时候进入年什么的,博士倒真还不敢。她按着年的腿,趁人现在昏迷不醒,好好欣赏了一把隐秘风景。不知是不是龙种以鳞片覆体的缘故,年的私处没有一点毛发,整个地方一览无余,稍稍拨开阴唇就能看见狭小的洞口。

  

   博士深呼吸了几下,平复自己快要爆炸的心跳,伸出一指轻轻在年的蜜缝上来回撩动,秘处滑腻一片,被阴唇裹着的阴蒂已经有点点发硬了。博士低头,伸出舌头顺着臀缝上下舔弄了几下,对着花核又舔又吸,卷着舌头拨动那敏感的一小点,然后用手稍稍掰开花唇,来到小洞周围,偶尔稍稍伸进去一点舌尖,身下人的双腿就抖得更厉害。

  

   年无意识地哼叫着,她知道有什么胆大妄为的人在玩弄她的身体,但她无论怎样都醒不过来。她有些烦躁,迫切想要举起青铜剑砍这个流氓一刀。没想到这色鬼竟如此放肆,亵玩了她的双乳之后居然还敢舔她的穴。年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任由对方将自己舔到高潮都无计可施。

  

   年的意识从顶峰落下后又很快陷入沉睡。博士以高超的口技让年喷了一次之后仍意犹未尽,不过想来年也快醒了,她也不纠缠,拿来毛巾给年擦了身子,清理好了床铺,将外套重新盖在年身上,做完一切后开门逮住一个干员叫他从自己办公室里拿来点文件,坐在床边开始处理公务。

  

   过了小半时辰,绮丽的紫眸逐渐睁开,年适应了一下视线,找回理智之后怒火值蹭蹭蹭往上蹿,从虚无中凝来青铜剑起身就要往旁边坐着的不论是谁身上砍去。

  

   “停停停,你干什么这是?”博士眼皮一跳立马往旁边闪躲,脸不红心不虚地质问年。

  

   “我干什么?博士你干了什么?”年脸上全无笑意,冷着一双眸子,眼中的愤怒似有实体一般令人心生畏惧。

  

   “我做了什么?你说说看?”博士也板起面孔,杵在那里反问。

  

   年在暴怒中气得太阳穴胀痛,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发抖,却不能不管不顾地切碎眼前这腌臜家伙。

  

   博士一步一步地走近刚刚对自己满心杀意的人,毫不躲闪地望进对方的双瞳:“怎么了这么生气,我在梦里不让你吃火锅了?”博士按下年想再一次抬起来的右手,接着说:“还是我在梦里理智全无地猥亵你的身体了?”

  

   博士一根一根掰开年握着剑柄的手指,力气大到让年现在才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个Alpha这一事实。右手被博士抓着放到她的脸颊上,博士偏头蹭了蹭渗出了点汗的手掌,梦呓般地说:“你不给我答案,我只好,亲自来取。”

  

   年被博士拖得逐渐冷静下来。看着面前这个双眼几乎要失去清明的博士,年憋着一股子暴脾气没处发,竟对她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年停顿的几秒钟时间,博士闭着眼缓了心神,再开口时,没了之前的阴鸷,而全是歉意和哀伤:“是我不对,我失礼了,你要怎么罚我我心甘情愿,别走。”

  

   年静默良久,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年盯着博士,博士盯着虚空。

  

   年从未生发过情爱之心,但是她对别人的心意却看得敏捷清楚。博士待她不同,这她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博士不捅破这层纸,年也就不揭穿,两人相处得像对拜把子兄弟。年本来以为,博士这没来由的爱意发得快消得也快,就算一直对自己抱着什么不清不楚的暗昧心思,只要博士不放在明面上讲开,年也不过问。

  

   毕竟她们之前相差多少鸿沟,这是明眼人都能看明白的。所以在博士有意无意要把这事情摊破了说时,年吃不准博士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是期待自己接受,还是期待自己拒绝?难道说,只有一层访客合同束缚的关系还不够,博士还想要建立一些更为紧密而脱不开的关系?

  

   没想到的是,千算万算,博士居然像一个初涉情爱便一头扎进去的愣头青一般,如此冲动行事,简直像是她所信赖的冷静克制的理性对她自己的一次毁灭性反噬。年看着清醒之后极度自责而颓靡不振的博士,突然什么脾气也发不起来,反正两人今晚已经回不去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快刀斩乱麻,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挑开来。

  

   “你去尚蜀做什么?”

  

   “你是那里的人,我自然要去那里。”博士抬头和年对视,那平日里总在沉思的眼睛失了光色,方才转瞬即逝的阴鸷一过,便剩下深沉的忧思,“我去那里住下,吃他们的饭,学他们的习惯,讲他们的方言,了解他们的神。我知道自己无法彻底了解你们,你们血亲之间都有隔阂,何况外人。我用了最笨的办法,可能要花上常人寿命的时间都还不够,我本是不急的。但你说岁要醒了。”

  

   博士一字一音地、坚定而不回头地说,说到最后皱了皱眉头,向前迈了一步,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去抱年,年僵在那里,不回应也不拒绝。感受到的体温仿佛一下便让博士变得脆弱,她的声音开始激动起来:

  

   “我不要。若岁醒过来,身为岁碎片的你们消弭不见,从那之后,我再也见不到你,甚至不知该从何找起。我若杀了岁,它会把你还回来么?你会不会随它一起死了?它醒过来,是不是这天地之间,就再无你的存在了?我就算能够,将岁彻底消灭,让它神魂尽散,甚至堕出轮回,我也无法再见你了对不对?”

  

   博士无休止地追问,年感到抱着自己的身躯颤抖着,害怕着,几乎要伤心欲绝。年第一次面对如此坦诚而炙热的爱意,也是第一次看见博士如此情绪化的样子。她开不了口,也抬不起手去回抱,“情一往而深,违之如逆水行舟”,年第一次体会到古往今来无数人为之茶饭不思的浓烈情感,在它面前,她觉得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抱歉,我又失态了。”博士沉下气息,松开环住年腰间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撤开距离的博士神色重新恢复平静,一点点几不可察的残留悲伤转瞬即逝,她重新跟年对视,双眸如一潭死水,“好好休息,明天你不用做助理工作了,若想要假,我给你批。”

  

   博士转身走向房门,转动门锁走出去,关上门。年闭上眼,脑中和心中繁杂成一团的思绪让她剪不断理还乱。她确实不想让岁醒过来,但只是因为自己有所不甘而已,她没想到会有人因为她可能的消失而如此肝肠寸断。那简直不像是罗德岛的博士、巴别塔的恶灵、战争的指挥官。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为自己所爱心痛心伤的人。

  

   自己所爱——这份爱意砸在年头上,她揣着一份过于珍重的礼物,却无法回礼。

  

   年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一个晚上脑子里全是博士说的话,偏执的占有、对失去的恐惧、衷肠切切的挂念,烧得年心里一团糟。

  

   第二天,年没有出去,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连路过的芙蓉都对紧闭的房门惊讶不已。年头一次不想出门,罗德岛的走廊、甲板、其他干员都会让她自动联想起博士。只要一想到博士,年就心烦意乱。这种心意临到自己头上,她无法理解。她对自己的趁人之危算什么?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难道岁醒来的时候她要傻乎乎地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挡刀吗?年翻了个身,试图让自己睡觉。

  

   博士闲下来的时候会望着办公室的沙发出神,她那天晚上确实做了过分的事,但若是再来一次,博士想,她仍会这么做。

  

   “博士?博士!”

  

   博士被嵯峨的叫喊唤醒,她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东国僧人。把年撤下来之后,博士随便掷了个骰子决定自己今天的助理,小僧幸运中标。嵯峨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迷迷糊糊的博士,说:“博士,这已经是小僧听见你第三次叹气了,博士很烦躁的话,便与小僧一起诵经罢!”

  

   博士听见云游僧超然世外的话语笑了出来,她关上文件夹,撑着头问嵯峨:“嵯峨来这里也这么久了,你要寻的答案和要想的念头,可有收获了?”

  

   “小僧愚钝,只求能日益精进,迷惑虽然少了一些,但修行是必需的!”

  

   “日有所进就好啊,那我问你,你在夕的画中也算遍历世事,对于情爱一词,如何解的?”

  

   嵯峨听到博士的问题先是愣了一愣,随即摇摇头说:“小僧虽没有严格的禁欲清规,但对于风月之事知之甚少。不过,人生八苦,情爱相关便占了一半,小僧实在不解,为何还会有那么多人甘于其中。”

  

   博士闻言,怔了许久,她苦笑着接下话头:“是啊,我也不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博士和年的反常不出三日就为一众干员所觉察。平日里哪儿哪儿都有她的人此时不见了踪影,把自己关在房门里也不知在做什么。而博士这边竟然没有将年从她房间里拽出来大肆调侃一顿,仿佛不知道似的,连走路也避开年的楼层走。

  

   这下干员们都议论纷纷,各种小群里炸开了锅,甚至为此事缘由开了个盘口。但冒出来的各种猜测都不怎么令人信服。要是说她俩吵架了吧,以博士和年的性格,有什么事不可以大吵一顿或者干上一架,非要冷战来解决呢?要是没有吵架吧,这两人又是怎么招惹到这般地步的?博士和年的关系不说非常亲密,友好和谐还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难得有了些清净日子的夕好不容易出趟门就听到了这些碎言碎语,她还正奇怪年居然没来骚扰她,是不是变性了。夕一向懒得过问自己那位品味极差的姐姐的闲事,但既然出都出来了,听也听到了,象征性地去关怀一下也行。

  

   “年?”夕来到年的房门前敲了敲,没人回应。

  

   夕皱着眉转动门把手,发现居然被反锁了。里面的人毫无动静,门又反常地锁着,夕一下慌了起来,年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夕拿出巨剑劈开门锁,急急忙忙往里探看。没想到让她着急的人此时就睡在榻上闭着眼,听到动静防备地坐起身。

  

   夕空操心一场,气上心头,骂道:“你就在里面还不应门?”

  

   “是你啊,怎么,想姐姐了?”年站起来走到被夕强力破坏的门前,看了看门,又看了看夕,挑挑眉,便得到画家一记恼羞成怒的眼刀。年随意地修好了门,开始翻箱倒柜寻找零食。

  

   “我来看看你死没死。”夕没好气地说。

  

   “你姐我好着呢,真是,就不能惦着我点好吗?”

  

   “呵,你要真没事,现在不知道在哪儿鬼混。”夕抱着臂冷嘲热讽。

  

   “哎呀,偶尔也想休息休息嘛,我的好妹妹在画里待了那么久不也蛮有精神地特地跑来挖苦我吗?”

  

   “你!”夕气结,丢下一句“活该你被饿死”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混账姐姐,自己图个什么去瞎担心她,最后惹得一肚子火。夕在心里将年骂了几遍,却又切实地担忧起来。她从未见过年那样消沉的神情。年从来都是即想即做、活力过盛的,像今日这般提不起劲的样子倒是稀奇。夕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敲响了令的房门。

  

   “请进——嗯?夕?”令正倒在书卷上喝酒,看见夕进来,从案上坐起身来。

  

   “令姐,年她……”夕不知该怎么说。

  

   “这件事啊,”令笑着摇摇头,“这件事上我们谁也帮不了她。”

  

   “年是怎么了?”夕接着问道。

  

   然而令没有直接回答,只叫夕等一段时日。夕在令姐面前也不敢使性子,既然令这么说,那想必是有了判断。画家回到居室,神思扰扰,突然想起博士之前的委托,顺情顺势地便铺开画卷开始着笔。她不知道年出了什么事,但在她的记忆里,她那个讨厌姐姐从来都是一副笑得令人火大的样子。

  

   夕凝神,第一次认真地回忆起她眼中的年。

  

   送走了夕,年再次瘫倒在床上。喜欢就接受,不喜欢就拒绝,这在寻常人眼中很是简单的道理放在年这儿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可能喜欢上别人,而博士又有没有可能成为这个“别人”。“在人世待久了,你与他们是越来越相像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像夕那样,空落落地来空落落地走,那才是无趣。

  

   又过了几日,年的房门再次被敲响。年有些诧异,在房间里应道:“我说老妹儿啊,你是没有我来陪你,寂寞了?”

  

   和年预想中的不同,夕那恼怒的声音没有响起,传来的却是温和但不容拒绝的声音:“年,开门。”

  

   令怎么来了?年将门打开,将令让进来。令坐在桌前,自顾自地倒酒。两人一时无言。

  

   令知道博士的事,但年不清楚令还知道什么事。本来令身为长姐,就让她难以对付,现在令一言不发,年觉得自己尾巴上的毛都快立起来了。

  

   “你总也不能一直躲着。”在令喝了第三口酒之后,她终于说话了。

  

   年愣了愣,眉目微皱,略带烦躁地坐下,并不答话。

  

   令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什么脾气。年遇事向来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但性子又自由散漫惯了。让她做工程器具,得心应手得很,谈谋略兵法,也能说个所以然,但碰上弯弯绕绕、纠缠到一起的人心世故,她可得费上些时日。这回面前摆了这么大一道难题,想必心里五味杂陈得很,想解开又越缠越乱,干脆把自己关起来图个安逸。

  

   可是说到底,躲起来就真的能清净了么?

  

   令坐了一会儿便挑起酒壶要走,走到门口停下说了一句:“有作战任务,年,该起身了。”

  

   年本想好好借这次作战让自己的思绪解脱解脱,不料这场仗罗德岛打得极为艰苦。被强化过的萨卡兹们是无数年轻干员的战场噩梦,博士临时应变改动了战略,借用有利的地势和脆弱的岩层出奇制胜,却使得自己也掉进因岩层塌陷而形成的天坑中。

  

   “嘶……”坑深不大,博士也摔得够呛。为了取得险胜,博士几乎调派出了所有干员,留在自己身边的寥寥无几。这下怕是要在这坑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博士闭上眼,过了十几秒后睁开,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逐渐看清周围的事物,一条白色尾巴在黑暗中尤为醒目。

  

   “年、年?!你怎么也下来了?”

  

   “我就站在你后面,当然被一起掉下来了。”

  

   “洞里还有其他人吗?”

  

   “别找了,没了,就我们两个倒霉蛋。”

  

   两人一时无话,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一般。意料之外的独处令两人都不太自在,博士靠着岩壁坐下来,头微微仰起抵在石壁上,借着黑暗的掩护仔细端详这么多天没有见到的白龙。

  

   年看起来心事重重,虽然不能看清细处,但年沉着脸,全不是之前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博士愧疚更甚,同时仍然无法抑制地心痛。她愧于将年卷进杂乱心绪中,她本该步步为营地、逐渐接近年,但情火一烧,当天她什么都抛在脑后。她痛于两人之间隔阂日深,她无法期待年原谅她,但剥离自己的心动和爱意又怎会是一件易事。

  

   博士本以为凭借自己纵横捭阖,在这段关系中她就算取不到最终胜利,也能全身而退。没想到她一头栽进里面,败给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起的痴情。没等博士自我清算完毕,她就听到空气中响起一声叹息,然后便看见年走过来坐在自己旁边。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像夕一样,藏藏躲躲的了?年自嘲了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博士,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了,你接着那天的说。”

  

   “你要听什么?”

  

   “你喜欢我?”

  

   “是,很喜欢。”

  

   “我也该知道,毕竟你都做出那样的事了。”年的话引来博士自责的道歉,可道歉似乎并不能算对话的终点,年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理清什么东西,半晌后才接着说,“情爱对于我们来说,只算戏台上伶优们的唱段,听完了,有点感触,但始终,都是别人的贪嗔痴怨,与我们无关。”

  

   博士静静地听着年说,并不打断。

  

   “我不知道你要向我索求什么。若是只想找我做爱,你大可以直说,我看着哪天心情好说不定会答应你。”年偏着头观察博士的反应,博士古井无波一般,并没有什么显著动作,“不过看来,博士贪婪地想要比这更多的东西。”

  

   “算了,我难得足不出户想了这么些天也没想明白,我可以给你个机会,博士。之前那笔账先给你记着,之后要是再惹了我,一并跟你算账——先说好,我可不是一定要这段感情,也不保证会对你特殊对待,如果你觉得这个亏对你来说无所谓,那我们就试试。”

  

   博士瞳孔蓦地睁大,在脑中反应了很一会儿,前前后后把年的话来回捋了个三四遍,确定自己理解正确,她的运算和权衡都瞬间宕机,还好有身为指挥官把控局势的本能才让她立刻应下来:“好!你可不许反悔。”

  

   “我向来说到做到,什么时候反悔过了?你不信?”

  

   “我信,我信!”看着年眼睛睨过来,博士马上双手合十诚意满满地说。

  

   年对博士的表现十分满意,像是了结一桩大事般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开始为两人出去之后的时间做安排:“你让我闷在房里这么久,打算怎么补偿我?”

  

   “你要逛街随叫随到行吗?”博士试探性地提议。

  

   年不置可否。

  

   “那……再加上我请你一周的火锅?”博士掐了掐手心,为自己的私房钱狠狠心疼了一把。

  

   年笑意加深,仍然别有意味地看着博士。

  

   “我……我在床上一定好好侍候你。”

  

   年美目一怒,拎着博士耳朵,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再敢乱来就别想碰我。”

  

   “嘶疼,年我错了你快放手!”博士疼得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年略微解了气,松开了手指。

  

   博士吸着冷气揉着自己的耳朵,心想现在是自己完全劣势,不敢怒不敢言,小心翼翼地瞥了年一眼。

  

   年被博士的怂样逗得心情大好,扬起嘴角说:“行了,我大人有大量,就这样吧!”

  

   不一会儿,洞口上方传来阿米娅的声音:“博士,年,你们还好吗,我们这就救你们出来!”

  

   博士和年对视一眼。阿米娅他们回来了,说明罗德岛已经胜利。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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